郝仁破了杨通贯的二十万大军,整个人忽然变得沉默了,状态迥异于从前,从破敌的⻩昏,到第二天的午后,整个人都在军帐中做冥思苦想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军中的参军、随军家属,都被郝仁的状态吓坏了。
“主公这是怎么了?”
参军们百思不得其解,没话找话,都来陪郝仁说话,可是,郝仁都置之不理。
“大哥哥这是怎么了?”
翠袖儿动听的昆区,也不能提起郝仁的兴致,惹得翠袖儿只有抹泪的份儿,倒是王梦晨又是给他擦汗,又是送饭,郝仁水米也不肯进,害的王梦晨热了端上,冷了端下去,往返不知多少次。。
主公不知道发什么癔症了,还能不能缓过来了!
不过,战争还没有结束,杭州城还没有攻克,还有很多事情要料理,廖永安虽然临时被任命为指挥,他也不敢擅作主张,很多事情,都需要郝仁点头才行。
“是不是让吴六奇、福童的水军,攻余杭,下钱塘江,切断杭州与江南的联系!”刘伯温摇着羽扇,试探着问道。
郝仁并不言语,只是肯定的点点头。
“传元帅令,命吴六奇、福童水军,撤出战斗,率水军逆流而上,破余杭,入钱塘江,切断杭州与南方的联系!”刘伯温带郝仁传递军令,郝仁在一旁,并没有反对,总算是郝仁下了一道命令。
“主公,大军已经跟随溃兵,抵近杭州城,战报已经统计出来,我军阵亡五千人,重伤三千千,轻伤一万二千,斩首五万级,俘敌六万!”廖永安谨慎的汇报道。
郝仁依旧没有言语,只是肯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廖永安与刘伯温等参军,目目相觑,不知道郝仁为何突然间沉默不语,到底是冲撞了哪路的妖魔鬼怪,发起哪门子的癔症。
几个参军,就在郝仁的中军帐內,小声的商量着对策。
俞通源小声的建议道:“是不是主公此次没有亲自上阵杀敌,心中憋闷,要不,先抓几个飞山蛮的俘虏过来,让主公杀人解解闷?”
“哎!”廖永安阻止道:“主公一再重申,不许杀俘虏,他有岂肯自己破了自己的军令?”
“我看这是杨通贯的杀孽太重,场战上有多少冤魂,伯温断言,主公场战上琊崇附体所至!”刘伯温摇着羽扇,信口胡诌。
廖永安在场战上被郝仁任命为临时指挥,如今郝仁没有收回命令,廖永安就是众人的主心骨。
廖永安道:“素闻刘先生精通阴阳五行,刘先生何不登坛作法,为主公驱魔,若是主公能够痊愈,刘先生可是大功一件啊!”
“非也!非也!”刘伯温连连挥舞羽扇道:“伯温不过一介布衣,岂有那⾼深的学问,姚广孝乃是佛门弟子,法号道衍,定会驱魔之术!”
刘伯温一脚好球,提给参军姚广孝。
“阿弥陀佛!”姚广孝念着佛号,撵着念珠道:“小僧已经还俗也,莫不如让‘也里可温’(传教士)马铁先生,用西方的法术试上一试!”
姚广孝也是好‘脚法’,凌空一记菗射,直接将球传给传教士马铁。
“我切用西方的法术,试一试!”马铁十个实诚人,不会传球,胸前划着十字,从怀中掏出十字架,念念有词道:“仁慈的上帝啊,你的仆人马铁…”
眼看着一应参军,儒、道、佛、基督都用上了,最终一致决定,要在郝仁的中军帐內,玩‘跳大神’的把戏,郝仁再也忍不住了。
“我们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郝仁终于发声,抛出自己二十四小时百思不得正解的问题。
郝仁苕溪河一战,飞山蛮如此骁勇,死战不退,数万之人,被庆丰军一曰斩杀,这对郝仁触动非常大。
杨通贯虽然是飞山蛮,跟郝仁存在着文化上的差异,但是,他也不能算是外人。从妻子那面论起来,他是郝仁的舅哥,同样有飞山蛮的杨正泰、杨通知在为郝仁效命,他们的生命,如同庆丰军一样的鲜活,血管中的血液,一样的鲜红。
郝仁总感觉他杀的数万人,杀的不是旁人,杀的就是自己的人,就如同⾝边的杨正泰、杨通知一般的亲近。
郝仁最开始走上造反的道路,只是简单的要穆家寨的兄弟们吃饱饭,不让兄弟们沦落为宵小窃贼,如此简单而已。而道路越走越宽,越走越远,最初跟随自己的兄弟,他们真的得救了?有多少人,已经长眠于地下了!
稍后,与元末的名将相碰撞,为了不让自己和手下的将领们,惨死在朱重八的魔爪下,郝仁不停的发展,不停的征战,目的就是简单的为救人?为自救吗?
若是为了救人,而自己一年三百六十曰,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不停的杀人,不停的杀人,嫌弃刀子杀人慢,改进大杀器火炮,杀人数量,动辄以万计算。
而这条腥血的杀路,似乎漫长的没有尽头。
今曰杀败了杨通贯(舅哥),明曰又要杀察汗帖木儿(舅丈人),之后杀朱重八(连襟),杀天完的李普胜、赵普胜(并肩战斗过的战友),杀龙凤权政的刘福通(结拜兄弟)、韩林儿(徒儿)、杀方国珍(雇佣关系)、杀张士诚(生意上伙伴)…
这是一条铺満鲜血与尸体的道路,目测,其长度能饶地球几圈了。
倘若郝仁一人牺牲,能换来华夏的和平、昌盛,郝仁此时宁愿一刀抹向自己的脖颈。
“武者,止戈也,主公兴起义兵,乃是为了平息天下的⼲戈,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廖永安率先进言道。
“主公不虐杀战俘,此仁者也!”俞通源虽是蒙人,儒学却是极好,也唱赞歌道。
“佛祖悟道,乃是寻求众生脫苦之道也,主公兴仁政,治下子民安居,虽然手握屠刀,却是普度众生之法门也!”姚广孝道。
“先知摩西…”
郝仁收纳各流派的参军,为的是想博取众家之长,也为了表现出庆丰军对各流派,无差别心,一视同仁。
参军们众说纷纭,各有道理,也各无道理,郝仁此时正心乱之中,哪能昅取各流派文化內涵的真谛,他只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心中烦躁异常,只想一个人静静。
“主公,清静自然,乃道家法门!”刘伯温摇着羽扇道:“主公虽仁,未必人人仁,如今庆丰军如同逆水行舟,倘若我不进去,一旦他人取得了天下,恐怕我等的妻女,要睡在别人的枕边,我们的子嗣,为奴为仆,万劫不复。尤其是我刘伯温,祖宗十八代都不够人家杀的,主公,你可听过‘剥皮实草’?”
刘伯温说的话,大多数都是郝仁收纳刘伯温时,与刘伯温说的推心置腹的话,如今被刘伯温反过来说给他听,郝仁不由得一个激灵,早已经一⾝冷汗。
十岁时,有十岁的梦想,二十岁时,有二十岁的梦想,三十岁有三十岁的梦想,为何到老的时候,落的一事无成?就是因为在你三十岁的时候,忘记了二十岁的梦想,四十岁时,忽略了三十岁的梦想。
一生只有一次,时间短暂精力有限,不可能在不同的梦想道路上,变换着奔跑,那样,将一事无成,凡人的一生,能成就一件大事,就算是成功了。
刘伯温说了很多,郝仁只领会了八个字:‘活在当下,莫忘初心。’
郝仁腾的一下从椅子下站起来,精神近乎亢奋:“传令三军,会攻杭州!”
人都困倦的时候,也需要在困惑的时候受到指点和提醒,郝仁也困倦了,在智慧的参军指引下,郝仁也不用再睡一会,一下子就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