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舂四月,清明后的第九天,晚上十点四十六分,窗户撞在窗台上的轻响声传进了浴室。
顾七正在把満地的长发往浴缸里捧,闻声顿了一下,右手指尖立即伸出锁链,如巨爪一般抓起剩余的头发抛到浴缸上面,转头就跑,链梢在地板上刮出白印,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冲出浴室,他三两步跨到声响传来的房间门前,试着转动了门把,但是门从里面锁住了。
屋里有第四个人,这个事实让顾七脊背发凉,如果与曾芸对峙时这人出来偷袭,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不过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他用力把门撞开,闯进了一间奇怪的卧室。
墙壁同样是蓝⾊的,颜⾊比曾芸的那间要淡,并且有颜⾊渐变,上方接近于白,越往下越暗。
天花板上有一罩奇怪的灯,灯光很亮,却被一个银⾊的圆筒罩子遮住了大部分光线,罩子上満是海洋生物形状的窟窿,有鱼、虾、海马、海⻳等,灯光穿过窟窿照在像海底一样的墙上,触碰或旋转灯罩都能让整间卧室热闹起来。
角落里的单人chuang2被装饰成了彩⾊的珊瑚,另一边是章鱼样式的桌子和海葵形状凳子,印着海星的窗帘因为门被撞开,迎着风⾼⾼扬起,露出了后面那扇开启的窗子。
顾七冲到窗边,推开摇摆不定的窗子往外看去。
这里是三楼,楼下是小区的绿化区域,种植着水杉、冬青、香樟等不易落叶的树木,地面的植被已经成了稀疏的杂草,随风摆动的树枝和草叶扰乱了顾七的动态视力,经过一番仔细寻找,他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影。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梳着长长的双马尾,猫腰在建筑物与地面的夹角里小心行走着,她选择的逃脫路线极好,可经验明显不足,如果在黑暗的角落里呆着不动,或是躲进某个单元的楼梯间里,那么顾七就一定会错过。
他抬起右脚蹬在窗台上,双手扒住边缘,一跃而下。
小女孩能从近十米的⾼度跳下去,顾七自然也可以,然而在下落的途中,小女孩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了他的⾝影,不再潜行,撒腿狂奔。
⾝材矮小,但她的奔跑速度惊人,一步就能跨出去两三米远,小区的围墙也只用一个纵跃就跳上去,她在墙头又回⾝看了一眼,惊叫一声跳到了外面。
顾七一落地后就开始狂奔,跑的直线,此时已经追到近处,但他上墙头的速度要慢一些,跳下去时又被拉开了一些距离。
墙外是一条小路,一个行人都没有,昏⻩的灯光照亮了前面那个小小的⾝影,她穿着印有卡通人物的白⾊棉制睡衣,光着脚丫,提着只浅蓝⾊的⽑绒玩具,从形状来看应该是只海豚,双马尾在⾝后飘扬,看起来怪异而狼狈。
这个情况是顾七最不愿意看到的,他追不上她,而她正跑向主街道,那里路灯很亮,而且车辆行人都比较多,一个小女孩以这样的速度飞奔必定引人注目,噤婆的⾝份就可能暴露。
抱着试一试的心理,顾七拉好兜帽,掏出支烟点上,放慢了脚步。
事实证明这个策略是成功的,跑到路口时小女孩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没有追上来,也减慢速度。
来到主街,二人很有默契的选择了小跑与快走,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然而街上出现一个穿着睡衣的赤脚小女孩,无论是跑是走都必定会引起注意,在无视了一对情侣和两对夫妇后,前方迎面走来一群年轻人。
这群人大声说笑着,排得很开,在行道上筑起了人墙,从他们的举止动作来看,显然是一群想要扮坏装酷却不得其法的小混混,惹事生非是把好手,善后处理的意愿和手段基本为零。
没人愿意靠近他们,但小女孩却径直奔了过去,既然已经被看到,绕过去又不太可能,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这些人。
“大哥哥,那个人在追我。”
她用楚楚可怜的眼神和指向后方的手臂,把这群人的眼神和注意力都引到了顾七⾝上,自己悄悄退到一边。
他们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己方不仅人数占绝对优势,还碰巧站在了“正义”的一边,就算把顾七揍个半死也不用负责任,说不定还能得个奖状什么的,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可以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
看到这个情况,顾七拉低兜帽,走到对方面前停下步子。
事情越来越⿇烦了,如果他继续追的话,这群人肯定会在⾝后跟着添乱,要让他们留下来倒是简单,可街对面的电线杆上有一台控监
像摄头,这是会带来无限⿇烦的东西。
“小子,混哪的?”一直走在中间,看起来年龄最大的那个人噴着酒气问道,他的下巴上留着一撮胡子,染成了⻩⾊,上面还沾着食物渣子。
顾七低着头,没有说话,那个小女孩此时已经快要消失在街头。
“靠,元哥问你话呢,哑吧了?”站在⻩胡子旁边的瘦⾼个上前一步,挥手想要打落顾七的兜帽。
顾七偏头避过,突然将右手揣进服衣口袋里,这个动作看上去像是要掏武器,把瘦⾼个吓了一跳,连忙退回去,一脸警戒的看着他。
“我说…你想⼲嘛?”被称为元哥的⻩胡子朝顾七的脚前啐了口唾沫,另有几个人绕到顾七⾝后,将他夹在中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七的手上,如果他掏出来的是武器,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实行最本质的围殴;如果是别的就可以先等一等,猫捉住老鼠的时候是不会那么快就吃掉的。
顾七慢慢把手菗出来,握着拳,手背向下,伸向了元哥。
能够握在掌心里的东西,就算是武器也没有太大杀伤力,这群人放下心来。
“妈-的,耍老子是吧?”瘦⾼个松了口气,觉得刚才的退缩太丢脸,恼羞成怒“叭”的一声打开顾七的手,顺势又要去掀兜帽。
顾七横移一步,再次避开,在元哥脸前摊开手掌,他的掌心有两张皱巴巴的钞票,一张十元的,一张一元的。
这个情景看上去就像是在打劫,只是金额惨不忍睹,这群人呆呆的看着那十一块钱,表情各异,努力回忆着到底是哪个部分让这小子误会了。
顾七说出来的话,则延长了他们的发楞时间:“和我动手,是会受伤的。”
冰冷的语气和低沉的语调,让元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酒意消散得⼲⼲净净,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人在向这边张望,向他们求救的小女孩已经失去了踪影。
可惜的是,只有他察觉到了异常。
瘦⾼个一只手扣住顾七的手碗,另一只手再次伸向兜帽,这次他不会再让顾七躲开,打算直接抓住,然后扯下来。
下一秒,两团钞票掉在地上,瘦⾼个弯下了腰,像是在鞠躬,顾七又握紧了拳头,双脚分开,弓着腰低着头,手背依旧朝下,拳面陷进了瘦⾼个的上部腹。
胃是最好的击打部位,它可以很大程度的撑大缩小,比其它內脏要坚韧得多,而受到重击后马上就会有強烈的反应,瘦⾼个的双眼圆睁,头舌变得僵硬无比,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可怕的喘息声。
戏已经做够,控监
像摄头不能录音,又拍到了“打劫”和瘦⾼个动手的画面,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用自卫来解释,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是打击力度而已,让这些人难受几天就好,没必要杀死。
攻击来得太过突然,直到顾七的拳头菗回来、瘦⾼个伏在地上⼲呕,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叫骂着动起了手。
反击是无效的,每个人都只有一次出机手会,但无论是拳是脚都被轻易的拨开,顾七的右拳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停的勾进对方的部腹,只用了十多秒的时间,这群人就已经倒下去了一半,有的侧躺,有的跪趴,有的滚来滚去,集体捂着肚子。
元哥惊讶的退了两步,手忙脚乱的把皮带菗出来,瞄着顾七的头顶打去,他的皮带样式较老,外面镶着金属圆环装饰,攻守兼备,用在这样的场合是最适合不过的。
皮带当头砸下,又急又猛,顾七来不及躲闪,抬手挡了一下,皮带的边缘砍在了他的手背上,元哥先是一喜,又皱紧了眉。
他用这条皮带打过不少人,却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手感,皮带击中的不像是**,更像是打在了硬物上,可顾七手背上什么也没有,那只手也不是义肢。
受到伤害的只有元哥的胃,顾七感觉到了他的腹肌,又追加了两下勾拳,三拳过后,元哥吐了,翻着白眼昏厥过去。
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十余人尽数倒地,直到这时,爱看热闹的人们才奋兴的围过来,顾七整理好服衣,拉好兜帽,低着头往小女孩逃跑的方向快步走去。
围观者一边懊悔着自己反应太慢,没拍到精彩镜头,一边⾼举机手,拍摄元哥他们痛苦的表情,其中有三人在与顾七擦肩而过时故意放低机手去拍他的脸,可惜未能如愿,他们机手上的镜头莫名奇妙的碎了,修复不能。
小女孩早已没了踪影,但顾七并不着急,他走到路口停下来,静立了两秒,抬头看向了人行道內测的围墙上方,那里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