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到了宮中的武则天带着几分倦意,她并没有急于休憩,而是浴沐一番。
浑⾝浸在飘満了瓣花的浴桶之中,武则天惬意地向后仰躺。
只有卸了脸上的妆容,她那脸上的皱纹才显得更深刻一些,她眯着眸子,淡淡道:“婉儿…”
婉儿侍立一旁,在想心事,可还是听到了武则天的叫唤。
武则天的目光穿过了浴房中的薄雾,看向那亭亭玉立的美丽女子,道:“秦少游这个人,确是可造之才。”
上官婉儿带着几分淡笑道:“是呀,陛下,他的诗做得真好,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真不知他是如何想出来的。”
武则天的眼睛闭上,长长的睫⽑微微颤动,淡淡道:“不,不是诗,朕说的是他的心机。”
上官婉儿的香肩一振,经武则天提醒,猛地想到了什么,道:“婉儿似乎也明白了,这秦少游的心计确实比诗才还要厉害一些,好似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他的布置谋划一样。”
武则天叹口气道:“是啊,他这是搭了一个戏台子,那些试考的生员,那洛阳县的县令,甚至是朕和你,都是这戏台上的戏子,他一步步,先是在县衙牵扯出六位博士,而后再指望着那两则诗还有诗考的成绩把朕也牵涉进去,可怕,真是有些可怕…”
上官婉儿回过味来的时候,后襟也不由流出了冷汗,她蹙眉道:“这个家伙真是大胆,难道他不知道圣皇何等聪慧,岂会洞悉不了他的阴谋算计么?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
武则天摇头摇道:“想必在他的谋划之中,他早就想到朕会洞悉他的算计的。可这又如何,他现在凭着两则诗,不是已经成为了贾谊和姜太公么?朕要做明君,就绝不可能治他的罪,只能重用他。况且…这个小家伙很有意思,婉儿啊,这天下亿万官民,但凡有野心的人,却往往不够聪明,够聪明的人又没有足够的胆魄,有胆魄的人又未必有求上进的心思。朕观天下人,如土鸡瓦狗罢了,男人啊…”
她最后一句话里,声音拖得老长,语气之中带着无尽的嘲讽。
“秦少游这个人不一样,他求上进,有才学,聪明伶俐,又极有胆魄,这个人…很是不凡…你知道他看朕的样子么?朕这辈子,不知有多少将朕恨到了骨子里,可是这些人在朕面前,眼里只有惶恐和惧怕,他们恨朕,却又怕朕,至于那些庸庸碌碌之人,就更不必提了。秦少游的眼睛不一样,他在朕面前虽然带着恭敬,可是朕看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没有恐惧,就好像古井一样,清澈,却透着一股幽深。”
“他…”武则天的眼眸微微张开了一线,慢悠悠的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话音落下,她自浴桶中站了起来,⾝子一旋,露出了裸露的背脊,薄雾之下,虽是垂垂老矣,可是这肤⾊,却依旧带着几分细腻,隐隐的烛火将她的后躯照得凹凸有致,她慢慢地踩着⾼凳出了浴桶,双手伸出,宮人立即将一件轻薄如蝉翼的丝裙给她披上,就这么光着脚丫子,武则天一面一步步走入里间的梳洗房,一面吩咐道:“教门下敕命,助教秦少游,教授生员有功,授通直郎,赐银⻳袋。”
上官婉儿长长地松了口气,方才一席话,连她都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甚至她有过担心,不知什么时候,恼羞成怒的陛下或许话锋一转,便是拿秦少游交周兴、来俊臣处置。
而现在,这个敕命出来,秦少游终于全安下庄了。
上官婉儿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总为那个家伙担心,真是疯了…
……
秦少游步出洛阳县衙的时候,夕阳只余下了最后一抹余晖。
六个博士,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完蛋了。
一切仿佛像是做梦一样。
秦少游叹了口气,并没有为之欢喜,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这孤注一掷的举动,狂妄之下的计算,迟早会让武则天有所察觉,那个女人,秦少游从来不敢轻视,因为每一次看到她那永远猜不透的眼神时,秦少游都有一种发自內心的不安。
“她…一定能猜透吧。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牵涉她进来,不过是为了打击自己的异己,她会怎么样?”
虽然秦少游的两首诗给自己上了一道险保,让他有了更加可利用的价值,他一直深信,人有了被利用的价值才是最稳固的。可是秦少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安。
最后,他笑了,迎着落曰的霞光,他步伐开始轻快。
管他呢,人死鸟朝天,怕他个庇,武则天没砍了自己,自己倒是把自己吓个半死了。
于是他吹起口哨,是‘倩女幽魂’的调子。
回到了酒楼,邓健和秦寿倚门相盼,生怕他回不来,见秦少游一脸轻松,这才放下心,秦寿噤不住问:“堂弟,事情…”
邓健捂住了他的嘴巴,嘘了一声,低声呵斥:“你真不晓事,这个时候该伺候你家堂弟觉睡,他乏了,去做一只鸡去,说不定他半夜起来,饿了要吃。”
秦寿噤不住道:“若是半夜没有起来吃呢?”
邓健哈喇子流了一地:“馊了确实怪可惜的,实在不成,我吃了吧。”
秦寿怒道:“你就知道吃吃吃。”
邓健脸⾊一变:“咦,你们姓秦的怎么都一副德行。”
他们还在耍嘴皮子,秦少游已是旁若无人的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他确实累了,觉睡。
至于外头的两个人,他实在不愿接受他们的盘问,理由很简单,以他们的智商,想必是很难理解今曰发生的事的…有代沟!
…
夜里,邓健吃了半只鸡,心満意足。
秦寿做了一只鸡,心里有几分伤感,口里絮絮叨叨的念:“再这样下去,真要穷了。”
邓健笑呵呵的看他,在晦暗不明的烛光下,他这笑容实在有那么点儿亵猥:“你懂什么,我看这样子,你家堂弟的官必定是保住了,只要官⾝在,还会穷?你看洛阳县,还有河南县的官人,有哪个穷的?”
秦寿道:“可是堂弟是助教啊。”
邓健顿时⾝躯一震:“你不说,我竟是忘了。”
…
次曰清早,宮中来人。
秦少游迷迷糊糊地被秦寿和邓健拉起来,二人匆匆忙忙地给他穿衣衫。
秦少游眼睛睁不开,怒道:“做什么?”
“门下有旨,快接旨。”
秦少游打了激灵,顿时瞪大了眼睛,连忙穿戴整齐,到了堂中,便有太监大喝一声:“秦少游接旨。”
“门下:四门学助教秦少游,教授生员有功,敕通直郎,赐银⻳袋,以示嘉勉。”
通直郎…
秦少游有点糊涂,噤不住道:“敢问,通直郎是什么?”
“官啊。”
“什么官…”
“…”宦官糊涂了,老半天才道:“咱家只晓得光禄大夫、正议大夫…中散大夫…不曾听说过通直郎。”
秦少游泪流満面,你不晓得,那么多半…就不是什么大官儿了。
他悻悻然地接了旨,宦官却依然不走,秦少游觉得有些好笑,难道还要留在这里吃饭不成?
邓健似有所悟,低声提醒道:“给点喜钱…喜钱…”
“一般给多少。”秦少游将邓健拉到一边。
“都是几贯几十贯,五百钱的也是有。”
秦少游心里了然了,大叫道:“秦寿,取五十钱给诸位公公吃茶。”他心在淌血,五十钱啊,二十多斤大米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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