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
诸多刑部密探无声的开始集结,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临时工。
自圣皇开启了告密制度后,一批大好青年立即便扎入这伟大事业的洪流之中。
为了打探消息,无论刑部、大理寺,还是御史台,都拥有大量的闲散人员,平时负责打探诸侯不轨事,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还可用来缉捕、拷问。
周兴已经钻入了轿子,他面无表情,轿旁的王洪庒低声音道:“⼲爹,那秦少游胆大包天,若是敢拒捕,又当如何?”
轿中的周兴脸⾊平静,慢悠悠的道:“那就格杀勿论吧,蝼蚁而已。”
周兴得令,大是亢奋,大手一挥,数十个探子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
如舂酒楼里。
秦寿卖力地拉着鼓风橐,这东西本是唐初用来炼铁之用,秦少游却用来生火,实在有那么点儿蹋糟。
风口呼呼的吹起风来,炉內的火焰窜起,火势如虹。
秦少游则掌着铁锅,他今曰打算炒菜。
从前秦少游无论是做⾁末茄子,还是做汤羹,无非就是炖和煮而已,炒菜在这个时代其实并不流行,其中最大的原因,无非是制铁技艺的问题。
因为制铁的水平低下,导致铁锅的铁壁不匀称,若是太薄,又容易烧穿了锅底,所以这个时代的锅往往有一指之厚,因此锅的导热性往往不甚理想,炒菜需要旺火,热量足够,直好徒呼奈何了。
其实唐朝的钢铁技艺,也并没有那样不堪,比如百锻钢铸造的唐刀,技艺就十分精湛,只是花费很大而已。因为成本太⾼,谁吃饱了撑着,拿这等好钢来铸锅?厨子毕竟是贱业,不被人所看重,而秦少游专门请巧匠打造了这么一个铁锅,锅底很薄,韧性和刚度也是足够,勉強达到了后世的水准,只是花费却是很大,足足用了一贯钱。
一贯钱买一个锅,把钱蹋糟到这个程度的事,也只有秦少游才做得出了。
不用说,这当然是豪华阵容,一般人可能不理解,可是用铸唐刀的钢铁来铸锅,用炼铁的鼓风橐来吹炉,秦少游也算是开创了败家子新的⾼度了。
可是…
无论是太平公主,还是武承嗣、来俊臣,大家的脸部表情依旧是僵硬。
别看武承嗣外表端庄,其实却是个脾气很坏的人,他很想站出来,直接揍这个不开眼的家伙一顿。
大家兴致勃勃的跑来赴宴,沾点才名,本是皆大欢喜的事,现在却看你这厮表演这等上不得厅堂的东西,到了明天,整个洛阳城就都要笑他武承嗣与厨子为伍,本来武承嗣的名声就已经很糟糕,再来这么一下,那真是臭名昭著了。
来俊臣出于职业的习惯,心里的算盘已经开始拨动了,没法子,老⽑病了,作为大周朝的业务骨⼲,他已经在想,什么时候找个机会狠狠打一打这个家伙的小报告了,比如不务正业,比如秦少游的跑堂为什么长得这样丑…
而秦少游却不以为意,放油后,经过猛火一烧,锅中的油开始劈啪作响,他已提起菜刀,啪啪啪的开始整理案中的菘菜和木耳,待油一热,他立即下锅,拿铲炒动,一切都行云流水。
浓香瞬时扑鼻,过不多时,一盘菘菜木耳就已上锅。
秦少游端着这盘菜,笑昑昑地走到了太平公主面前,道:“请殿下品鉴。”
菘菜木耳,即是后世所谓的白菜木耳,在这宴席中,太平公主的地位更⾼,秦少游先为她上菜,也是情理之中。
太平公主的脸⾊很难看,在她看来,秦少游将菜炒好后送到自己的面前,确实令她有些难堪。
说穿了,你是什么人,你自己把自己当作一个厨子,可谁愿意吃你的菜,和你的酒?
不过,这一盘炒菜倒是稀罕,香味很浓,不由勾起了她的食欲,尤其是用油炒过之后的菘菜和木耳并没有⼲瘪,反而像染上了一层翠碧。
只是…太平公主只是冷笑,不予理会。
秦少游笑昑昑地道:“这盘菜叫‘国⾊天香’,还请殿下进用。”
“…”又讨了个没趣。
秦少游有点恼了,却还是道:“殿下就算不吃菜,那也该吃一杯⻩酒才好。”
太平公主嫣然一笑,却还是不肯动筷,意思很明白,小子,我对你很不満意,看你很不顺眼。
大家见太平公主如此,都不由笑了,武承嗣更是索性发出讥笑。
秦少游沉眉,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悦:“按理来说,客随主便,殿下金枝玉叶,千金之躯,能光临舍下,实在是下官的福气,只是下官盛情待客,殿下既不吃菜又不喝酒,这是何意?”
说起来,这个家伙生气起来,这股子认真劲,还真有几分可爱。
太平公主气恼他不谙世事,便慵懒地道:“我就是不吃不饮,你能奈何?”
秦少游道:“殿下当真要这样么?”
太平公主依然冷笑,不语。
秦少游哈哈大笑道:“你既然不吃不饮,未免太不通人情,你这是逼我。”
武承嗣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道:“秦助教莫非还敢打人?”
众人哄笑。
秦少游咬牙切齿地道:“你们这是逼我放大招,公主殿下,这酒你不吃也要吃,有本事,我们打个赌吧。”
太平公主不由笑了,一个助教居然能逼着她吃酒,这倒是新鲜,她好整以暇地道:“哦?赌什么”
秦少游道:“若是殿下今曰在这里动了筷子喝了酒,便算殿下输,待会便少不得要劳烦公主殿下为我生火烹饪,如何?”
一下子,大家趣兴浓厚起来。
这个书呆子真是不知天⾼地厚,只要公主殿下不吃,那便是稳打稳的赢了。
太平公主抿了抿朱唇,笑昑昑地道:“好,本宮和你赌了,你若是输了,明曰就做我的马夫!”
马夫啊…秦少游打了个冷颤,他脑子里立即将这‘马夫’与‘姐小’联系到了一起,公主殿下,你的口味很重啊。
箭已在弦,不得不发,秦少游已没有时间研究这些淫、秽的问题了,他⾼声大叫:“秦寿,秦寿!”
不晓得的人还当他要行凶,贵客都带了随扈,此时见状,纷纷紧张起来。
却听秦少游下一句:“拿笔墨纸砚来!”
秦寿早有准备,和邓健一通搬了个书案,笔墨俱全。
秦少游上前提笔。
有了赌约,终于让人有了那么星点趣兴。
而且秦少游提了笔,作为一个才子,总算是⼲回了本行,上官婉儿最是期待,她不由离座凑了上来,上官婉儿一动,太平公主倒也想看看秦少游如何催自己喝酒进食,也起了⾝,其余人见状,纷纷围上。
便见秦少游下笔,他的字继承了⾝体前主人的磨练,又有现在秦少游两世为人的经验,所以一落笔,便有几分名家的风范。
随后,他笔走龙蛇,写下了第一句:“君不见,⻩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上官婉儿香肩一颤,只是这一句就噤不住道:“大开大合,豪放如此,人所未见!”
众人愣住,眼中只剩下了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