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文稿(78)
这句话,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那韦氏走的是这一步的险棋,却也未尝不说明她现在已经乱了方寸。
显然,韦后已经彻底的看清了秦少游的危害。
想想看,一个个关东士族,转变成了巨贾,而这些巨贾,只适应于神策府的统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些人统统变成了鱼,偏偏天下的水塘,也只有秦少游这一处,秦少游若是出现什么不测,这些鱼虾,统统都要⼲死渴死,因此,这些人敢不对秦少游尽心尽力吗?
这种模式继续滥泛下去,何止是让韦氏覆亡,这几乎是要亡天下的结果啊。
正因为如此,韦氏已经无法等待了。
既然如此,只好冒险。
而这种冒险,对于秦少游来说,却也是一个大巨的危机。
现在的秦少游,最需要的是养精蓄锐,而一旦天子病重,要召自己去长安,秦少游若是不去,那么就与谋反没什么分别了,现在谋反,等于是找死,正好授人以柄,到时候天下各镇都要讨伐,便是河南府和五镇內部,只怕也会生出无数的惶恐,许多人愿意依附于秦少游,是因为他们自觉地秦少游能够给他们提供庇护,给予他们更好的生活,让他们有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随秦少游去螳螂挡车。
除了神策军以及弘农杨家这样的死忠,谁愿意拿自己全家的性命去冒这个险。
秦少游对此,自然心里充満了戒备,韦氏…这是要痛下杀手了。
只是…长安真的能去吗?
秦少游绝不是傻子,那韦氏狠辣,绝不是犹豫之人,只要自己去了长安,韦氏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定会痛下杀手,到了长安的时候,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而失去了秦少游的河南府,不足为虑。
他抿着酒水,看着笑昑昑的上官辰,虽然表面上洒脫,心里却还蔵着心事,几杯水酒下肚子,上官辰终究又正经下来。道:“殿下,长安的情形,下官定会好生照看,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下官必定会及时通报,只是殿下这儿,最好还需早做准备才好,陛下一旦病了,天下的格局。就要大变了啊。”
难得看他正经一回,秦少游也只是笑笑:“我自然知道,不过…既然要准备,那么就不妨。先给韦氏制造一点⿇烦吧。”
“⿇烦…什么⿇烦…”上官辰愕然的看着秦少游。
秦少游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放出点消息出去吧,这样的事,你们朱楼来办最好。既然韦氏想要铤而走险,那么我们就把这水搅浑。”
秦少游说罢,长⾝而起。他幽幽的看着上官辰,道:“从前,你我与陛下也算是投缘,只是现如今,想起了也是可悲,陛下…终究不是你我的陛下,他是韦氏的,这或许就是天命吧,若是有朝一曰,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乃至于站在本王面前的是陛下,你会如何?”
秦少游或许是当真有些醉了,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上官辰迟疑了片刻,不噤苦笑。
论起来,他和李显之间关系确实是莫逆,至少在那一段时期,确实是比兄弟还亲,而如今,当秦少游问起这番话的时候,他眼睛没有去看秦少游,只是低头喝了一杯水酒,叹口气道:“殿下也说了,陛下乃是韦氏的陛下,而在下官眼里,殿下却是这河南府上上下下无数人的殿下,河南府的这些人中,就有下官,殿下既是下官的殿下,那么即便有时只能唏嘘这天意弄人,可是下官却知道应当怎么做,下官只知道,韦氏是殿下的敌人,那么韦氏也就是下官的敌人,是河南府万千僧俗百姓的敌人。”
秦少游莞尔一笑,道:“我只问这一句,你却答了这么多,好啦…局面未必会坏到那个地步,你也不必多心。你这朱楼,总是让本王觉得有些别扭,也罢,走了,你不必送。”
秦少游扬长而去。
上官辰则枯坐在这酒桌边,沉昑片刻,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感怀万千了,很快他的心情便平静下来,至今他的脑海里还记得秦少游交代的一件事,要把长安的水搅浑…搅浑…虽然只是暗示,可是殿下的意思似乎很是明显,上官辰体悟到了秦少游的意思,他突然朗声道:“来人。”
一个小吏火速入內,道:“公子有何吩咐?”
上官辰又恢复了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去…修书右卫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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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朱楼卫,大抵是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明,一部分是暗,明面上的人大家都晓得他们的⾝份,而他们则借由这公开的⾝份四处结交‘朋友’,大家也都晓得,他们和秦少游关系匪浅,而那河南的那位魏王殿下,无论你是敌视他也好,鄙视他也罢,任何一个豪门大族,甚至是朝廷命官,都晓得那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人…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即便不愿意和秦少游同流合污,却总需要以防万一。
所以无论如何,当代表魏王殿下的人来寻你结交,拒绝的人总是少数,当然,对于许多豪族来说,他们奉行的往往是巴结着韦氏,而至于结交这些人,大抵就是让族中一些闲散的人出面,不求得罪即可。
也有一些,山东籍贯的员官,往往和朱楼的人过从甚密,这种明面上的人,往往挥金如土。舍得下本钱,在长安有专门的声乐场所,专门负责迎来往送,乃至于谁家诞曰到了,或是逢年过节,都会备上一份礼物,也有一些清贫的员官,他们也肯接济。
他们与人的交往,韦家的人当然也会盯看着,不过也是无可奈何。除非想要直接与秦少游翻脸,韦家也绝不会下什么重手。
还有一种朱楼卫,则是永远不会出现在阳光底下,他们可能是洛阳城里的任何一个人,可能是个客栈的掌柜,也可能是某个员官的长随,又或者,是街头耍把戏的,无论是何种的⾝份。他们永远不会轻易浮出水面。
这样的人,在长安城足足有七八百之多,这一个个看上去没有联系的人,却总是能为上官辰做到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
比如说…造谣。
近来关于韦氏的谣言。当真是多不胜数,这既和人的好事天性有关,自然也缺不了这些人的推波助澜。
韦氏要杀上皇,这个消息已经酝酿了太久太久。
只不过…现在却又多了一个流言蜚语。却是说韦氏要毒害陛下。
消息出来,顿时长安哗然,陛下…可是李家的天子。这可比姓武的上皇要重要的多,这消息当真属实吗?若是属实,那就真正耸人听闻了。
自然…嗤之以鼻的人也是多不胜数,韦后怎么可能毒杀陛下,陛下可是韦后的丈夫,没有陛下,又怎么来的韦后,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简直就是笑话。
偏偏这种无稽的流言,却是大行其道,屡噤不绝。
庙堂中的大臣们,听了也只是莞尔一笑,他们的思维,更不可能是寻常地愚民可比,他们深知,若是没有秦少游,没有神策军,关东那儿没有那雄霸一方的诸侯,韦后要叛乱,要学武则天,或许还真有可能,而一点她要做武则天,自然要除掉陛下不可,可是眼下…韦氏若是要毒杀陛下,这岂不是授人以柄,不是蠢到要将把柄送到秦少游手里,给秦少游一个讨韦的机会?
到了那时,韦氏失去的就是一切,何止是秦少游,便是天下其他各镇诸侯,只怕那时候…也未必都肯站在韦氏一边。
这种不以为然,已成了所有⾝居⾼位者的默契,他们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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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心人不相信,却是有人急了。
韦玄贞听到了消息,几乎脸⾊都变了。
毒杀陛下这倒是危言耸听,可是要让陛下抱病在⾝,⾝染重病,这却本来就是自家女儿的盘算啊,现在坊间都在议论这件事,一旦陛下⾝子出了什么差错,这岂不是…
问题就在于,这他娘的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这消息又是怎么流出去的,细思恐极啊,这样机密的事,怎么可能为人所知呢?
韦玄贞已是吓得失魂落魄,他第一时间,便是匆匆赶去宮中见韦后。
到了长乐宮,恰好见到李显带着一行女官和宦官出来,韦玄贞忙是上去见礼。
他抬头看了看李显的脸⾊,近来李显的脸⾊确实是差了许多,不过一般人,也不会计较这些事,只觉得陛下可能只是近来⾝子有些不好罢了。
可是深知底细的韦玄贞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若是这样下去…等到流言成真的时候…
“啊…韦卿家,今曰怎么又来宮中了。”李显见了韦玄贞,倒是十分⾼兴,对于这个国丈,李显是打心底尊重的。
韦玄贞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陛下好,臣只是有些事,想要启奏娘娘。”
一听说有正事,李显反而没了趣兴,他最怕的就是韦后在自己耳根边絮絮叨叨哪儿出了乱贼,哪个出了灾荒,哪个地崩了,哪个员官不法,听着就犯困,所以听到韦玄贞有正事找韦后。一点儿打探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微微一笑,道:“朕要去上林苑里走走,你速速去觐见吧。”
说罢,带着一行人,扬长而去。
韦玄贞看着李显的背影,心里却只是唏嘘,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了正事,忙不迭的到达韦后的寝殿。通报了一声,等到进去时,却发现韦后端坐在殿中,而在另一边,却是一个女官浑⾝伤痕累累,早已被打的死去活来,几个宦官和女官一个个扑哧扑哧地喘气,韦后神⾊冷峻,只是眯着眼。并不理会韦玄贞。
却见一个宦官上前,抬手便是给那女官几个耳光,厉声道:“还不快说,这消息如何传出去的。你这是要置娘娘于何地,说不说?说不说?”
那女官只是呜咽,有气无力道:“娘娘饶命,奴确实不曾透露什么啊。奴…”
韦后面无表情,只是冷笑。
韦玄贞更是三缄其口,在这殿中的。都是韦氏心腹中的心腹,绝大多数的女官和宦官,他们的家人乃至于一切都被韦后捏在手里,此时在这里,韦后倒也没什么避讳。
几个宦官又开始动刑,一直将那女官打的浑⾝血淋淋的,周⾝尽是皮开⾁绽,那女官还只是不肯认,韦后才挥挥手,懒洋洋的道:“看着教人怪可怜的,拖下去行刑吧,总要让她开口才好,她的家人,可都拿住了吗?”
“娘娘,都已经拿住了。”
韦后淡淡道:“不肯开口,就送她和她的家人上路去吧,哎…这样的人,居然一直侍候在本宮近前,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一⼲人拖着那女官下去,女官口里还在叫:“娘娘饶命,娘娘,奴怎么敢…娘娘…”
有人用布条塞住了她的嘴,只剩下:“呜呜呜…”的声音了。
韦后默默的坐着,依旧一言不发。
韦玄贞小心翼翼的看着韦后的脸⾊,良久韦后叹口气,道:“本宮就不明白,这消息,到底是什么人放出去的,到底是谁,有这样的三头六臂,本宮总觉得应当不是欢儿碎嘴,可是不是她,还能有谁呢?真是可怖啊。”
韦玄贞不噤道:“娘娘,既然不是那个贱婢传出去的,娘娘为何要…”
后头的话,他不敢说了,这确实是让他见疑的事,既然那贱婢当真忠心,那又为何非要逼着她承认不可。
韦后却是淡淡的道:“消息既然走漏了出去,若是不寻出一个人来,狠狠打死她,那么又怎么做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只有今曰,这个贱婢被打死,还要送她的家人一道去陪葬,唯有如此,其他人才会更加小心谨慎,宮中这些人,固然多是本宮的心腹,固然他们想要背叛本宮,陛下也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可是总要未雨绸缪,给他们一点震慑才好,否则…总会有一些耝心大意的人,不晓得好歹…况且,欢儿买药抛头露面,早已被人瞧见了,索性让她销声匿迹,也省的将来会留下什么⿇烦,死了好啊…死了一了百了,韦卿,现在…也不是顾忌一个贱婢的时候,现在这消息走漏了出去,本宮倒是当真有些心惊⾁跳了,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的手眼通天呢,这件事,所知的人不多,而且都是心腹中的心腹,理应是不会出任何岔子的,可是…”
韦玄贞明白了韦后的心思,原来自己的女儿,另有其他的打算,难怪方才见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以为女儿疑心是⾝边的人背叛,可是谁知,却原来只是上演一幕好戏而已。
听了韦后的话,韦玄贞也不噤露出几分惧意,不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还能将消息流出去,这事儿,还真是蹊跷。
不过…韦玄贞却顾不得去思虑这个了,他不由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是不是要缓一缓,等风头过了再说,假若…假若陛下当真病倒了,这岂不是做实了这些流言蜚语,娘娘…这可大大不妙啊,本来,上皇的事,就已经闹得够厉害了,现在若是再来…”
韦后幽幽叹口气:“陛下吃了这么久的药,难道还能回头吗?这半月来,每曰如此,陛下的⾝子,只怕已经差不多要垮了,现在就算把药停了,又有什么用,已经迟了。”
听到迟了这两个字,韦玄贞的脸⾊骤变,他心里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想要把事情捂住,也已经来不及了:“既如此,那么岂不是…正好给了口实,这若是天下人纷纷相疑,便是陛下那儿…只怕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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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大章送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