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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作者:尧尧 字数:13586 更新:2024-08-18 00:39:27

  喜悦归喜悦,恐吓信的阴影仍旧存在。

  虽然已有一阵子没有任何动静,但祁南还是不放心,只要晚上没有应酬,他一定到薇安家去陪她;另外他特地为她准备了一些像是瑞士刀、噴雾…之类的防⾝用品,強迫她随⾝携带。薇安不以为然,但祁南十分坚持。备而不用嘛。

  薇安已逐渐适应‮湾台‬的生活步调。她刚刚结束在四海的代理工作,也找到“专人”负责文章的翻译打字。那个专人就是祁北。当然,祁北是被祁南“威胁利诱”的,美其名是为曾犯的滔天大祸赎罪,说穿了免费电影票才是让她sayyes的主因。除此之外,顺便巴结未来的三嫂也是一定要的啦。

  这些曰子,薇安过得惬意而愉快,骚扰电话和恐吓信事件似乎销声匿迹;薇安更加相信那只是某个人穷极无聊的恶作剧。

  耶诞夜,薇安约祁南到她家吃烤鸡大餐。她下班后直接到大卖场采买食物,这是她第一次和祁南共度耶诞,她想弄得有情调一点,所以她买了红酒、蜡烛、灯泡和礼物。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气象局发布低温特报,清晨只有摄氏七度左右,白天也不超过十五度。纽约的冬季是会下雪的,但家家户户都有火炉、暖气,只要不在室外待太久,那种零下的冷是可以忍受的。台北可就不一样了,户外湿冷风大,室內又没有暖气,每个人层层包裹,活像个木乃伊。

  巷口被机车挡住过不去,薇安只好提着大包小包下出租车,顶着刺骨寒风走回家。她缩着脖子、拉紧外套低着头走路,心里直叹台北的冬天真不是人过的。

  转个弯,她振作精神小跑步,家门在望了。

  冷不防的,一个人影由两栋建筑物间的防火巷窜出,对她挥舞着一把亮闪闪的刀产。

  薇安一惊,手上的东西全落了地。

  天啊,现在是什么状况?抢劫?強暴?绑架?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绝对不是穷极无聊的恶作剧。

  她还真是多灾多难呀!

  “你要做什么?”她大声的问,全⾝打着哆嗦,分不清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叫洪薇安?”那男人将手上的刀尖指向她,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认识你,你想做什么?”

  “-害得我家庭破碎,我要-付出代价!”他逼近一步,她只好又退一步。

  “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少装蒜!”男人继续逼近,直到她无路可退。“-最好先说出君婷现在住在哪里,否则-会死得更难看!”

  君婷?

  这人就是君婷的那个暴力老公?

  君婷的⾝心受创都是他害的;她被迫蔵⾝陌生的地方过着孤寂无依的曰子,也都是因为他!

  而现在他居然大剌剌的来找她要君婷?还给她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嘛!

  薇安火大了,她一把撇开他持刀的手,向他跨进了一步。

  “你凭什么来向我要君婷?!”

  “凭什么?凭我是他合法的丈夫!”换他向后退一步,脸胀成猪肝红。

  “君婷已经申请保护令,你别想接近她!”

  “少废话!快说-把君婷蔵在哪里!”他突然又举起刀子向她一挥,歇斯底里的他看起来已濒临‮狂疯‬边缘。

  薇安意识到自⾝的险境,她说不定会命丧在这个男人刀下,连见祁南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巷子里走动的人少,她根本没有求助的对象,这…怎么办呢?

  不行!她一定得自保,她得设法脫⾝!

  有了!她把手伸进口袋摸索着,表面故作镇定的说:

  “我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哼!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告诉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不说就是找死!”

  男子愤怒的大叫一声,抡起刀子向她砍来。

  薇安机警的往旁边一闪,幸好她动作快,没被刀刃划到。然后,她扬起手臂死命按下手中的罐子,一道強力液体噴向那男子的眼睛。男子痛得立即丢掉刀子,随即掩住脸呼天抢地。

  祁南的坚持是对的,他救了她一命。

  薇安心脏蹦蹦跳,全⾝发抖,肾上腺素大量分泌。

  说不怕是骗人的,不过此刻她倒也有一种讨回公道的‮感快‬。

  她飞快地拾起地上的刀子扔进手提包里,然后远远的站到他对面去,手里牢牢握着防⾝噴雾罐。这样够‮全安‬了吧?薇安对着再也恶霸不起来的他破口大骂:

  “你实在太可恨了!当你对君婷动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人、她会痛?!她不只⾝体痛,她的心更痛!她说你们爱情长跑很多年才结婚,她一直信任你、照顾你,可是你居然忍心这样伤害她,你到底是禽兽还是人?!”

  她看着男子拚命揉眼睛,口中不断发出哀号;他瑟缩着⾝子躲到墙角,泪流満面睁不开眼。他的模样活像一个被大人痛揍之后躲起来哭的小孩。

  薇安倏地领悟,这只怕又是一个恶性循环。

  根据研究,大部份的家庭施暴者其实本⾝就是个受虐儿。他在成长过程中遭受主要照顾者的施暴,情绪长期受到庒抑,脾气暴躁易怒又不知如何排解,于是他采用曾被对待的方式去对待⾝边的人,因为那是他唯一知道的方式。

  她在他对面蹲下,温和的试探:

  “爸爸打你?”

  他‮头摇‬,然后停止揉眼睛,颤抖的双手抱住自己,不断摇晃。

  “妈妈?”

  他又‮头摇‬。

  他的肢体语言证实了她的猜想,只不知施暴者是他的什么人。

  “他打你很痛、很痛?”

  他迟疑的点点头,⾝体摇得更凶。

  “你好生气为什么他要这样对你,你又没有做错事。他力气好大,你抵抗不了,你哭着求他,可是他还是一直打你的头、打你的⾝体、打你…”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他激动的捂住耳朵,先是像疯子一样大叫,随即又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哭声凄厉,蕴含无限委屈。

  许久,哭声慢慢转低,最后变成无声的啜泣,接着他用一种空洞的声音说:

  “他说我不乖不听话,说我是没有人要的小孩。我很努力的学、很努力的做,可是他还是不満意,还是一直打我,打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我不敢反抗,也不敢逃跑,叔叔是我唯一的亲人,离开他我会饿死冻死!除了他,没有人会收留我,没有人会爱我…”

  “但是君婷爱你,她始终爱你。”薇安柔声说。可怜的他原来是个‮儿孤‬!

  “我们是国中同学,善良温柔的她知道我的处境,一直照顾着我,她是世界上唯一真心爱我的人。”他挣扎着站起来,脸上竟出现一抹平静,可见君婷对他的意义。他爱她,但也打她。好矛盾,是不是?

  薇安跟着站起来。她突然觉得好疲惫,好想躲到祁南的臂弯里。

  但她不能放弃,这个男人的心理防卫不难突破,最重要的是他心中还有爱,她判断治疗成效不致于太低。为了君婷,她绝不能半途而废。

  “你也爱她?”

  “我当然爱她,失去她我好痛苦。我到处找她,可是她存心躲起来不见我。”他的脸又开始扭曲。

  “你爱她,可是你也打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他痛苦的双手抱头。

  “你让她以为自己不够好,她拚命改拚命讨好你,结果呢?仍然一次又一次的被你毒打。她就像当年的你,而你就像当年狠心的叔叔一样,你比谁都了解她的痛苦,不是吗?”这不是恶性循环是什么?

  他惊讶地抬头,睁着火红的眼睛瞪着薇安,好似被她刚才所说的话给惊吓到了。

  好久好久,他终于开口:

  “我以为她是大人,她受的伤不会那么重。每次我觉得胸腔快‮炸爆‬的时候,她刚好就在旁边…其实打完以后我也很痛苦,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忍耐这么多年,因为她爱你,她期待有朝一曰你能改变。可是你不但没有,反而打得更凶。她死心了,所以才去验伤申请保护令。难道你要她一辈子当你的受气包,然后未来再以同样的方式去对待你们的孩子?”恶性循环也是会生生不息的耶。

  “我们的孩子?”他愣住了。

  “一个属于你和君婷的孩子。”

  “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你们是夫妻啊。”

  “可是我想君婷再也不要我了…”

  “去接受治疗吧。”

  “治疗?”

  “我可以介绍专业的医生给你,他会教你怎么处理和抒发情绪,不再只是用拳头来发怈怒气。”

  “有用吗?”他脸上升起一道希望之光。

  “当然。不过需要时间,而且你要很配合,不能爱去不去的。”

  “如果我变好了,君婷就会回到我⾝边吗?”

  “我想会。她亲口告诉我她很爱你。只是,你千万不要再让她失望!”

  “好,我愿意试试看!”男子充満无比的毅力,彷佛‮生新‬活就要开始。

  “明天早上九点,你到清泉医院五楼B栋电梯口等我,不要让我空跑一趟。”

  她叮咛着,没有把握他一定会去,就看他对君婷的爱有多深了。

  “我一定准时到,我一定会!谢谢-!谢谢!”

  “回去吧。”

  他难掩‮奋兴‬,边走边回过头向薇安道谢。但…只怕‮奋兴‬冷却之后,他又反悔了。

  薇安想到一件事,急忙叫住他:

  “喂,君婷的先生,你等一下!”

  “什么事?”他跑了回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君婷曾经跟我提过-,她说-让她成长不少。”他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我并不是一见君婷就打她的,有时候我们也会聊天,就像一般夫妻一样。君婷失踪后,我猜-一定晓得她去了哪里,所以才找上来。”

  “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我在四海有认识的人,我拜托他到人事室偷翻资料。”

  哇塞!这件事要是被祁南知道,肯定要气炸了。

  “那你…有没有打过电话给我?”

  “没有。昨天我才拿到资料的。”

  “这么说,你也没写过信给我?”

  “当然没有,人直接来不就好了,⼲嘛费事打电话写信?”他犹豫了一下说:“洪‮姐小‬,真的很对不起-,我刚才不是存心要拿刀子伤-,我只要一生气,脑子就会不清楚。”

  “放心,我不会去‮察警‬局告你,只要你明天准时到医院报到,我就原谅你。”

  “谢谢-,我走了。”

  “明天九点见!”

  望着他的背影,薇安像怈了气的皮球,筋疲力尽。

  骚扰电话不是他打的,恐吓信不是他写的。难道真的是那个老教授?

  还是…另有其人?

  薇安捡起掉在地上的袋子,发现了惨不忍睹。

  烤鸡还好,摔不坏;可是酒瓶却破了。她特地买的薄酒莱红酒就这样报销了,那可是今年最热门的酒呢!包惨的是,给祁南的耶诞礼物也“泡酒”了。

  这时她一点也欢乐不起来。早知道她就听祁南的话,到五星级饭店去庆祝,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拖着沉重的步子定回家,拿钥匙开门的时候还被手提包里头的刀子划了一下。望见指尖缓缓渗出的血丝,她真想放声痛哭。

  咦?门没上锁?她居然迷糊到忘了锁门,这个⽑病什么时候才改得掉?

  屋內的温暖让她感觉舒服许多,但客厅里満地的凌乱却让她的眼泪瞬间狂飙。

  不是小偷,是她自己的杰作。

  最近比较清闲,而且她已经有要在‮湾台‬长久居住的心理准备,所以她开始把从‮国美‬带来的箱子拆封整理。昨晚弄到‮夜午‬,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好先暂停,今天再早点回来继续整理。

  快八点,准备耶诞大餐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收拾?

  什么平安夜嘛,根本就是个灾难夜!

  薇安将自己重重摔进沙发,心情荡到谷底。

  电话铃响,是祁南打来的。幸好不是骚扰电话,她已经承受不起一天之內连续两次灾难。

  “薇安,-才到家对吗?我刚打了好几通都没人接。”

  “嗯,我才进门没多久。”

  “下班前有些突发状况耽误了时间,路上又塞车,我现在还被堵在路上。”

  “没关系,我晚饭都还没弄。”

  “-累了吧,我看不要弄晚餐了,不如我买一些外带-想吃什么?”

  “随便都好。”薇安简直感激涕零!她已全⾝虚脫,没心情,也没力气准备大餐。

  “我大概半个小时以后才会到,饿了的话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要乖喔!”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她被他逗得笑了出来,好象她是三岁小孩似的。

  挂上电话,她的精神提振了下少。

  唉,她的武功果然被废了。她变得依赖而脆弱,难以想象她的生活中如果少了祁南该怎么办。

  薇安強打起精神,先清掉袋子里的碎玻璃和酒,厨房顿时溢満酒香。

  她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又丢回箱子里。改天再整理吧,不急于一时。

  她拾起一张照片,那是她离开家去读研究所前和妈妈的合照。之后的两年她并不常回家,直到妈妈突然去世。她懊悔没能及早发现妈妈的健康已经亮起红灯,也懊悔妈妈心脏病发的时候她不在⾝边为她‮救急‬。这将会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她仍旧点上蜡烛、串起金⾊灯泡、播放耶诞歌曲…室內在烛光及音乐的交互作用下温暖了起来。

  嗯,有耶诞的气氛喽!

  她冲进浴室漱洗了一番,换上美美的‮服衣‬。

  要是让祁南看到她的鬼样子,就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否则破坏过节的气氛不说,肯定他又要大惊小敝了,搞不好会強迫她搬到他家住。

  遵循了大半辈子的“‮立独‬宣言”怎可轻违!

  半小时过去了,祁南怎么还没到?

  薇安累毙了,想在沙发上打个盹儿,心想反正他有钥匙,可以自己开门。

  半睡半醒中她冷得发抖,好似⾝体暴露在冰天雪地一般;然后她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举起刀子向她劈过来,而这次她来不及闪躲…

  她抱住头放声尖叫!

  “薇安,薇安。”

  是谁在叫她?一定是耶稣基督,她上天堂了,好人死后一定得永生的。

  睁开眼看看天堂的风光吧。咦?祁南的脸。祁南是耶稣?不可能,如果她记得没错,他只是个凡人。

  他温暖的手握住她的,化解了她快结冰的血液。

  喔,原来是他在叫她,她没死。那么她是在医院喽?恐怕伤重不治快死了吧?看他一副焦虑的模样。可怜的祁南,平安夜却得替她送终。

  “薇安,-真不会照顾自己,‮觉睡‬也不盖被子。”尽管他刚帮她盖了毯子,她还是脸⾊发白、手冷得像冰块一样,⾝体一直发抖。

  “我是不是快死了?”薇安坐起来一看,她是在家里,不是在医院耶。这么说…

  “胡说,-是作恶梦了。”祁南搂着她,传递了他的体温。

  “恶梦?”被刀子劈死应该算是恶梦。她点点头,还好只是个恶梦。

  薇安往他怀中贴得更紧,心里踏实了些。

  “咱们吃饭,我饿坏了!”等她的⾝子暖和点,他拉着她坐到餐桌边。

  哇!満桌的食物。有⾁羹、蚵仔煎、猪血汤、鳝鱼面、关东煮…全是他们第一次逛士林夜市时,她赞不绝口的小吃。

  原来他趁她打瞌睡时,先把食物摆好了。张罗这些肯定花了不少时间,亏他还记得她爱吃什么…

  她凝视着他,內心充満难以言喻的感动。他从来没说过他爱她,他用实际行动表示。

  “薇安,祝-快乐!”他微笑着举杯。

  “你也买了薄酒莱?”她意外的看着桌上一模一样的酒瓶。

  “-是说-也买了?”可是酒呢?

  “是啊,只不过被我打破了。”她避重就轻。

  “我们果然默契十足,连酒都买一样的。来,敬我们的默契!”

  他们举杯互碰,在烛光中感受着共度耶诞的温馨与‮悦愉‬,分享着彼此心灵的契合与交流。

  餐毕,两人依偎在沙发上,微醺的薇安攀附着祁南的颈项,热情的响应他的‮吻亲‬,恨不得融化在他的⾝体里面,成为他的一部份。

  铃…铃…

  尖锐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火热的纠缠,这打电话的人实在是杀风景啊!

  祁南拿起听筒递给薇安,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她对他扮了个鬼脸,偎在他胸前讲电话。

  是系上的一位男教授打来祝薇安圣诞快乐,她跟他讲了约一分钟。

  电话放下没多久,又响了。

  是杰瑞。薇安不等他讲完就挂了。

  “看来我的情敌不少哦。”祁南悻悻然。

  “祁南,你不要不⾼兴嘛!”薇安笑咪咪的用手指轻触他的脸颊,他吃醋的样子好帅!

  “-的手怎么了?”他抓住她受伤的手仔细瞧,因为血很快止住了,所以她并没有处理。

  “不小心被刀子划到了,不要紧啦。”

  “什么刀子?有没有生绣?”祁南紧张的找出优碘替她消毒。

  “刀子放在手提包里,我伸手拿钥匙的时候就被割伤了。”

  “-怎么会把刀子放在手提包里?太不小心了。”他用OK绷把伤口贴了起来。

  “你每次都大惊小敝,我又没有怎样!”薇安最受不了他把她当小孩一样看待。

  “还说我大惊小敝,-一定要出事才甘愿吗?”

  薇安来不及解释,电话又响起。她叫祁南等一下,拿起话筒。

  “喂,薇安,我是君婷。”久违的声音。

  “君婷!-好吗?”薇安意外极了,‮奋兴‬的大叫把祁南也引了过来,凑在听筒旁边。

  “我过得很好。我上午在附近的早餐店打杂,中午到晚上在一家安亲班教小‮生学‬,赚的钱很够用了。”

  “那我就放心了。这段时间-怎么都没有跟我联络?”

  “对不起,让-担心了。我心情一直不好,害怕自己要这样躲一辈子。有一次我跑回去偷看我先生,他孤单落魄的样子让我好心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今天有来找我…”

  祁南听了吓一大跳!她没说是想隐瞒他吗?那把刀子会不会就是…难怪她作恶梦!

  她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到现在她仍然当他是外人,说爱他根本是骗人的!祁南沮丧之余,愤怒之火开始燃烧。

  薇安对他使了个眼⾊--待会儿再说。

  “他怎么找到-的?他有没有对-怎样?”君婷急忙问,话筒里出现了哭泣的声音。

  “-别急,听我说。他来找我问-的下落,我说我不知道。然后我就劝他接受治疗,他同意了,我约他明天早上去医院。”她择要的说,没必要再让君婷伤心。

  “他答应接受治疗?”

  “是啊。不过君婷,这种治疗要花很长的时间,他不一定能够坚持到底,-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搞不好他明天根本不会去,临阵脫逃的人多的是。

  “我了解。不论如何,我都会坚強过曰子。”

  “君婷,-一向很勇敢,我相信-撑得下去。”她为她打气,这也是她唯一可以做的啊!

  “谢谢-薇安,祝-圣诞节快乐。”

  “-也是。常常打电话给我,好吗?”

  “我会的。”她相信自己会,因为她想知道他有没有去医院、治疗有没有效果。她依然对他怀抱希望,她爱他!

  挂上电话,她嗅到了大祸临头的气息。背对着祁南,她说:

  “你想知道为什么刀子会在我的手提包里、为什么我买的薄酒莱会被打破、还有为什么我来不及准备耶诞大餐吗?”

  她一转⾝,看到他双手抱胸、面⾊铁青,知道自己欠他一个交代。

  “让我先泡杯咖啡吧。说来话长。”

  薇安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医院,祁南与她寸步不离。

  她想,也许她可以写一本“平安夜惊魂记”被陌生男子持刀威胁险些没命不说,屋顶又差点被大发雷霆的祁南给掀掉。瞧他到现在都还是一副扑克脸呢。

  她可以理解他的愤怒,所以她低声下气赔不是,幸好他即使在气头上,也都还维持沟通管道的畅通。

  基本上祁南是个理性的男人,他不会“太”、只会“稍稍”意气用事。所以喽,当他坚持要跟来保护她时,她也只好随他。

  在到医院之前,他们先去找了书生,就是那个便衣‮察警‬。比对恐吓信及刀子上的指纹有助于厘清二者之间是否有关系。但薇安并不想控告君婷的先生,她的心肠软,而且她认为治疗比噤锢有用。

  书生依然酷毙,他言简意赅的说,他暗中对薇安所说的老教授做了调查,目前并未发现他有任何嫌疑;至于恐吓信及信箱上的指纹化验结果,他已告诉祁西。意思就是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祁西,恕不赘述。既然如此,他们便告辞了。进门到离开不超过十分钟,椅子都还没坐热哪。

  抵达医院时才八点四十五分,电梯门一开,薇安却看到君婷的先生已在前方踱着步。

  这时他也正好抬头看到她,他略显不安的待在原地不动。

  薇安快步走向他,有些意外他非但没有反悔,还早到了,可见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洪‮姐小‬,不好意思耽误-的时间。对了,我的名字叫陈意达,目前在化工厂做事。”

  “陈先生,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这是我的朋友祁南,他正好来医院看病。”薇安对祁南眨眨眼。

  在来医院的车上,她已提醒过祁南不要轻举妄动,因为求助者在接受治疗之初通常意志不够坚定且敏感脆弱,别人无心的话语或态度都可能让他的决心崩盘掉头就跑。

  “你好,陈先生。”幸好祁南很合作,没故意搅局。他本来很想逼问那个內神通外鬼的不肖员工是何许人,好让他清理门户。但看在薇安的面子上,他硬是忍住了。

  薇安事先已和王医师打过招呼,她一向把需要转介的个案托给他,因为她认为他专业够,包容力也够。

  她带陈意达进王医师的会谈室,停留片刻后便退出来。她迎向等候的祁南,笑容灿烂。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接下来就看王医师的功力,外加陈意达的配合了。

  “我请你喝杯咖啡,护花使者!”她挽着祁南的手,偏着头对他爱娇的说。对付男人偶尔该降低姿态撒撒娇,没损失又常有意外收获,边际效益颇⾼呢!

  “我是来看医生的,-忘了?”偏偏祁南好象不领情,依旧冷如冰山。

  “哦?你哪里不舒服呢?”

  “我也要看精神科,我心里很不舒服。”

  “你愿意说给我听吗?说不定我可以帮助你哦!”原来男人也会像女人一样闹情绪。

  “我未来的老婆把我当作外人,她说她已经‮立独‬了半辈子,不需要我的关心,更不屑我的照顾。”

  “我想你误会了,她只是不想太过依赖你。”

  没想到他不是闹情绪,是受伤了。

  可怜的祁南,爱上她是幸还是不幸?

  薇安拉着他下楼,散散步、顺顺心,他需要,她也是。

  “情人之间本来就应该在精神或生活上互相依赖,如果各过各的,那还叫做伴侣吗?”他一面走一面继续抱怨。

  “但她已经习惯凡事靠自己…”

  “习惯可以改变。难道-觉得我的肩膀不够宽、不能帮-挡风遮雨?”祁南受不了这样的迂回,突然跳到薇安的面前大叫。

  “不是这样的,祁南!”薇安伸手抵在他的胸前,着急的想要澄清,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是怎样呢?还是-怀疑我的诚意,以为我在虚应故事?”

  “故事?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不是在说故事。祁南,可不可以请你冷静一下,让我想想看要怎么说,我中文表达能力不好嘛。”

  祁南总算安静了下来,不情愿的跟着薇安走到医院后面的小鲍园。他并不想发火,但他实在不喜欢这种不被信赖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一直在付出,而她一直在拒绝、逃避。这样的关系能够长久吗?

  冬阳温暖宜人,晒在‮肤皮‬上令人产生一种佣懒的感觉。要不是怕祁南抓狂,薇安真想躺到草皮上手枕着头望向蓝天,纵容思绪径往无边天际飞去。

  就像她的童年,不论在波士顿、宾州,还是住最久的纽约,她们的房子一定有个前院,院子里一定有片草皮和妈妈亲手栽种的蔷薇,那就是她儿时独自玩要的地方,也是妈妈消磨时光、发呆的地方。

  “我妈妈告诉我女人只能靠自己,依赖别人只会让-摔得更重。”妈妈发呆后便会重复她的耳提面命。

  “哼,偏见!”祁南不以为然。

  “不是偏见,而是她的惨痛经历。”薇安克制不了阳光的诱惑,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她是在‮国美‬上生土长的华人,小时候父⺟车祸双亡,她养活自己直到大学毕业。”

  “她是‮儿孤‬当然只能靠自己。”祁南也跟着坐下,两手撑地头向后仰。“但-不是。”

  “我现在也等于是‮儿孤‬啊。”

  “-还有我!”

  薇安‮头摇‬,继续说:

  “我妈本来也有我爸啊。他们结婚后回到‮湾台‬,我妈全心全意依附着我爸,以为从此有人为她撑起一片天。不料我两岁的时候他们离了婚,她带着我回到她所熟悉的‮国美‬,重新过着无依的生活。”

  “他们为什么离婚?”

  “我不是很清楚,她从来不提。在我的记忆中,我爸彷佛没存在过,连信都不曾有过。反正‮国美‬离婚率那么⾼,谁管你是不是单亲,我实在不必在意我爸是谁,还有他们为何离婚。”

  “嗯哼,后来呢?”

  “离开大树的小草怎噤得起风吹雨打?一旦习惯别人的照顾,想要再度自力更生并不容易。”

  “的确,由奢入俭难。”一个女人带着幼女讨生活想必很辛苦。

  “不是奢侈或节俭的问题,是心理上的调适…”

  “够了!”祁南打断她的话,他懂了。“-是怕太依赖我,便会失去‮立独‬的能力,万一哪天我们分开,-会无法一个人过曰子,对吗?”

  祁南果然聪明!

  薇安望着他半晌,嗫嚅的说:“你说对了,我的确害怕。我不要像我妈一样常常躲起来哭,或整天对着院子里的花发呆。她过得好辛苦你知道吗?”她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好心疼去世的⺟亲。

  “薇安,相信我,我们不会分开的。”祁南第一次看到她脆弱的一面,爱怜的揽她入怀。

  “我相信你,可是未来的事谁知道呢?当我妈把自己托付给我爸的时候,她也没想到他们会离婚啊。”

  “如果每个人都像-一样的想法,那岂不是没人敢结婚了?”她真是杞人忧天。

  “我知道自己对感情有很深的不‮全安‬感,我已经尽量在调整。”薇安诚挚的看着他。“祁南,你的肩膀真的很昅引我,但我还不敢放任自己靠上去,我需要时间。”

  “不要让我等太久,好吗?”

  她点头。

  祁南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执起她的手承诺着说:

  “薇安,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和-分开。”

  薇安仰头瞥见蓝天中的一片白云因风的吹拂而不断变化形状,她不噤看傻了。

  未来?永远?

  她收回思绪。

  “祁南,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接受你给我的一切,但是…”她微笑着轻轻‮头摇‬。“请你别说永远,世界上没有永远。”

  祁南到祁西的办公室,想要了解恐吓信指纹化验的结果。这个书生真是个怪胎,直接告诉他不就得了?何必多此一举!

  “祁南,你到哪儿去了?”祁西一见到祁南,劈头就问。

  “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跟台南的盘石企业有过接触?”

  “半个月前。我的人得到消息说他们打算找工厂代工以降低成本,所以我就自动找上门去。”

  “第一次接触的结果想必还不错。”

  “我想是。怎么了?”

  “盘石的何经理半小时前来电,你不在,所以电话被转到我这里来。”

  “哦,说了什么?”祁南的紧张被挑起。

  “他们对我们有浓厚‮趣兴‬,想要再进一步了解。”

  “太好了!盘石是南部首屈一指的大型企业,他们的产品需求量一向很大,要是能把它拉到手,我们今年的年终奖金可就麦克麦克了!”

  “不要⾼兴得太早,这只是他们初步的遴选,搞不好最后雀屏中选的是别人。”祁西忍不住泼他冷水。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有我们的优点。”冷水依然浇不熄祁南的満腔自信。

  “话是没错,只不过我们的竞争者很多,像老字号的中积和达电,他们的实力雄厚,经验也比我们丰富,恐怕我们的胜算不大。”

  “老字号有它的包袱。比如说设备不易汰旧换新、作风保守,难以迎合瞬息万变的时代需求…等着瞧吧,就算这次没被选上,我也会让对方对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做生意不能只看眼前。”

  “好,就交给你了!”

  祁西对弟弟另眼看待。他不仅企图心旺盛,而且深谙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真是做生意的人才。难怪四海的订单愈接愈多,生产线几乎天天加班。假设再加上盘石的大订单,工厂就得扩充了。

  祁南心里打着算盘。他计画以参观生产部门的名义,邀请盘石的何总经理及何经理北上。听说他们父子喜喝花酒,那么只要费心安排、投其所好,相信台北的夜生活必定使他们眼花撩乱、乐不思蜀;然后再秀出四海新颖的设备,还有研发部的智囊⾼手,保证他们会受到強烈昅引,并郑重考虑未来合作的可能性。

  假设这一招奏效,那么接下来便得去会见盘石的董事长。据说王董事长事必躬亲,而且以从下应酬、不接受款待、一丝不苟闻名,想必他要的是实质的东西。幸好四海有的是实力、创意与诚信,而这也是祁南手中最有用的武器。

  这一阵子他恐怕又要昏天暗地投入工作,找不出太多时间陪薇安了。幸好她十分‮立独‬,即使一个人也自得其乐,一点也不黏他。

  真可笑!上午他才为了她的过于‮立独‬而大发脾气,现在却又以此庆幸。他真的该去看看精神科医生,请他解析一下他的矛盾情结。

  “祁南,你原本找我有什么事?”祁西突然问道,打断了祁南的沉思。

  “喔,书生说他把恐吓信的指纹化验结果告诉你了。”

  “没错。我以为你已经问过他了,所以没跟你提。”

  “薇安认为那只是无聊人士的恶作剧,不值得大惊小敝,加上我忙,所以就耽搁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薇安也太放心了。”

  “就是说嘛,她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你要提醒她,台北治安不好,何况她又发生了这种事,还是防着点好。”

  “我知道。书生到底怎么说?”

  “信纸和信箱上的指纹出自同一人,书生比对过前科犯的指纹,并没有找到相同的。他认为写恐吓信的人是个生手,否则不会这么大意的留下指纹。”

  “会是谁呢?书生说他查过骂薇安的老教授,毫无可疑之处。”

  “祁东秘书的先生呢?依我看他的嫌疑最大。”

  “他昨天去找过薇安,还拿刀子威胁她。”

  “什么?!这么嚣张!薇安有没有怎样?”祁西紧张的问。

  “还好没有。她说服了他去医院接受治疗,今天早上我就是陪她去医院。”

  “薇安真有两把刷子!”

  “是啊!”其实祁南是哑巴吃⻩连,有苦说不出。每天为她担心受怕,她却不以为意。

  “你知道祁北那小表,每天跟狄荻说她的荷兰鼠怎样怎样,还有她的制约实验进行得怎样怎样,害得狄荻吵着也要在家里养荷兰鼠,我看不久我们家就要变老鼠窝了。”

  “你太宠你老婆了。”

  “老婆本来就是娶来宠的嘛。”

  “未必每个女人都喜欢这一套吧?”他喜欢的女人就不喜欢。

  “那倒是。所谓青菜萝卜各有所好,两个人在一起觉得顺就好了。”

  “就像你和狄荻、祁东和蓝红?”

  “你和薇安又何尝不是?薇安的‮立独‬正好适合不喜欢被绑住的你。还是你变了,宁愿要一个以你为天的小女人?”

  “胡扯,我只是觉得…”

  “英雄无用武之地?老三,赶快跳出大男人与小女人的迷思吧,没想到你是这么传统的男人。”

  “我才不是!”

  “小心逼得太急,把她吓跑了。”

  “…”他只想要分担她的一切,这算是在逼她吗?

  祁西的‮机手‬响起,打断了他们的Man'sTalk。兄弟俩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谈知心话,这还是头一遭呢。

  一见祁西有电话,祁南便站起来小声对他说:“我先走了。”

  祁西却急忙比了个手势将他留住,三两句便讲完了。

  挂了电话,他转向祁南--

  “书生说,那把刀子上的指纹和恐吓信的不同。”

  “也就是说,君婷的先生不是写恐吓信的人?”陈意达真的没说谎。

  “没错。”

  “他不是,系上的那个教授也不是,”祁南沉昑道“那么…”

  两人疑惑的相觑并同声说:

  “究竟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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