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这下子你可玩得太过火了!”赛玉-板起脸来责怪孟小蝶。
还好这两个蠢主仆还懂得尖叫,惊动了远处的车夫,连忙过来帮忙;所幸傅昕-功夫底子不错,又恰巧在半山腰有大树挡住他跌下去的⾝子,要是寻常人的话,铁定会直接掉到谷底,一命呜呼。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为了一张画坏的作品,他会不顾一切的跳下去嘛!”孟小蝶眼角含泪地替自己辩解著。
傅昕-只不过是个外人,⾝上也只受了点伤而已,更何况人又不是她推的,为何罪过全都推到她⾝上?从未被赛玉-以这么严厉的口气责骂过,让她感到好不委屈。
“真口果今天他死了,有谁会知道是不是你推他跌下山谷的?”
“我才没有推他呢!不信你可以问小巧,她可是从头至尾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玉颐
“主子,小巧看得很清楚,是姑爷为了捡姐小的画,自个儿不小心跌下山的。”小巧这回总算机灵的赶紧回话。
“当时只有你们主仆二人在场,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搞不好是你们这恶主仆合力将他推下山的,这要是传到官府去…杀人理当偿命,是要杀头的。”赛玉-的手作势往脖子上一抹,做出要被砍头的动作。
“主子,小巧平时连只耗子都会怕,就算给天借胆,也不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主子您要明察呀,小巧这下给您磕头。”
“玉哥,你别再吓我们了,我知道错了嘛!”
赛玉-的这番话可真是吓坏了平时任性惯了的主仆二人。
见到孟小蝶満脸后悔的样子,赛玉-也于心不忍;要不是傅昕-爱画成痴,也不会有这件意外发生,胳臂毕竟是往內弯的,要是真有什么事,他还是会力挺这个⿇烦的。
“小蝶,有人肯为了你的画连命都不顾,你应该⾼兴的。”
“我现下哪⾼兴得起来!只要傅昕-能够赶快好起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话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赛玉-机不可失接著说道。
“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夫从客房里出来,孟小蝶第一个冲到大夫⾝旁扯著他的袖角问。
“大夫请问他的伤势如何?要不要紧?会不会死?”
“夫人,还好您相公有功夫底子,寻常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虽然已无大碍,但可能要好一阵子不能起⾝,恐怕得劳烦夫人随侍照顾了。”
“他不是…”孟小蝶尴尬得想解释,却只能将头垂得低低的说不出话来。
“大夫谢谢您,小巧,还不快带大失去帐房领银两;赛马,你同大夫到药铺去抓药回来。”赛玉突地揷话。
“是的主子,大夫这边请。”小巧带著大夫出去。
目送大夫走后,孟小蝶松了一口气。
还好傅昕-没事,要不然那个烂好人要是有了个什么闪失,她可是会良心不安的。
“你是要我派人将傅昕-到舞蝶阁呢?还是你要搬到这观雨轩的客房来?”
“你说什么?”孟小蝶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赛玉-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最近你耳背得很厉害,刚才怎么不顺便给大夫瞧瞧…啊!好痛!我是说刚刚你都听到了,大夫要你随侍照顾他的…”赛玉-含泪抚著手臂內侧。可恶!拧那儿是最痛的。
“他又不是我夫婿,大夫搞不清楚,怎么连你也跟著糊涂起来,这府里上上下下百来个丫环长工的,随便找个人伺候就成了,我和他男女有别,怎么可以由我来服侍他。”
“是谁把他搞成下不了床的?刚才又是谁说只要傅昕-赶快好起来,要她做什么都没关系的?再说又没人要你和他同床共枕,只不过要你住他的隔壁好就近照顾,你又不是不知道,下人容易耝心,要是他少条胳臂断条腿的…”
“我知道啦!一旦他能够下床,我就要马上搬回去!”孟小蝶嘟著嘴不情愿的说。
“好,没问题。”赛玉-露出一副奷计得逞的小人嘴脸。嘿嘿!那也要傅昕-能下得了床才行。
怎么会搞到今天的这种场面?
原本她只和赛玉颜打赌,只要二个月內傅昕-找不出赛玉朴的下落,那她便赢了;那么简单的赌约如今竟会搞到人都受了伤…
难道这真是她和傅昕-之间的缘分?哼!才不会是什么缘分,如果有,那也只会是“孽缘”
急忙回房的孟小蝶完全没注意到赛玉-的异样表情。
孟小蝶一心只想着这烦人的傅昕-赶快好起来,然后滚蛋;自从遇到他后,好事没有、坏事连连,让他留在赛府越久,肯定出的纰漏越多。
“赛车,明儿个一早就帮姐小搬一些物品到观雨轩,记得交代好,姐小的事千万别让姑爷发现了。”赛玉-再次叮咛心腹。
“少爷这点您放心,府里的上上下下属下都交代好了,不会有人透漏半点口风的,只有小巧那丫头…”赛玉-面有难⾊的说。
“别理那个丫头,反正她到现在也还搞不清楚状况。”一想到小巧那个丫环,他就有点头疼。
到赛家也一年多了,还是那么呆,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买到这么蠢的丫环!
夜里,孟小蝶悄悄地来到了傅昕-的房里。
坐在床边望着那张昏迷不醒的俊容,就算孟小蝶有著铁石心肠,见到他如此委靡的神情,也都化成了一摊水。
出门时,他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如今让人给抬了回来,甚至还昏迷不醒。虽然大夫说没事,但要她不担心那还真是不容易。
“唉,你京城住得好好的,为何远下江南来呢?”她开始抱怨。
傅家在京城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而傅昕-可是傅家的唯一血脉,万一他真的成了个瘸子回去,傅家的两老会善罢甘休吗?要他们如何向傅家交代!
孟小蝶替他盖好了衾绸,这种天气很容易著凉的,这赛玉-竟连个丫环也没留下,当真是要她亲自服侍了,还好她今晚有来,否则明早他又要多了个风寒。
“这下可好了,没事弄得一⾝的病痛,这是何苦呢?”她的口气转为不舍。
为了她的画,有数不尽的人曾捧著金银珠宝上门,从没见过有人向他这样捧著一颗真心来买的,差点还连命都丢了。
“唉!要画就说嘛,大不了多画几张就是了,看看你,要是伤到了这张脸,不晓得会哭花多少姑娘的脸了!”她说著说著有点心疼了起来。
他这张俊容不知迷死了多少名门闺秀,浅浅的笑容总是会让人陶醉其中,他之所以会那么昅引人,最主要的还是那为人正直的敦厚,和不愠不火的性子,让人如沐舂风。
“小蝶,不要,不要丢…”傅昕-喃喃呓语,他一边说一边挥著双手。
“我不丢画,没事了。”孟小蝶不忍地握住了他的手。
“画──”傅昕-终于从恶梦中惊醒。
“傅大哥你醒了。”她拿起一旁的湿巾替他拭去额上的汗。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记得是陪孟小蝶到山中作画,为何会回到赛府房里?
“这里是赛府,你不小心跌下了山谷,大夫说你要好好地休养。”
“是吗?啊…”傅昕-试著想要翻⾝却使不上力。
“别动,大夫说这些天先不要乱动,否则你⾝上的伤就要再拖一阵子了。”她赶忙扶住他,眼神中透露出了焦急。
傅昕-环顾四周,这大半夜里只有他们孤男寡女的,而她又如此亲近的照料,实在不成体统。
“现在应该是大半夜,怎么会由小蝶姑娘你来照顾我,下人们呢?”
“他们刚下去了,我担心你的伤势,所以就过来看看。”
“真是谢谢姑娘的挂心,不知道那幅画…”
“画?我没注意到,可能是掉到山下了。”
“这样呀…”
傅昕-难掩失望之情,好不容易得到她的画竟就这样从手中溜走。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我的画,改天我可以再另外选几幅给你。”孟小蝶⼲笑着。
那幅画早就被她给扔了,没料到他一醒来惦记的竟只是张画,以往有人对于她的画有此执著,她会欣然以对,可此时她却一点也⾼兴不起来。
“真的?太好了!”傅昕-欣喜若狂地拉住了她的手。
“傅大哥,你的手…”她的脸红透了。
“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一听到能够得到你的画,我实在太⾼兴,小蝶真是失礼了。”傅昕-连忙菗回手。
“夜深了,你还是早点歇著吧。”傅昕-的解释反而让她没由的失望。
屋內的两人都没发现赛玉-,从孟小蝶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站在窗外,他背著月光而立,脸上仿佛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
为了就近照顾傅昕-,孟小蝶从她最爱的舞蝶阁搬进了雨轩。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不再那么排斥傅昕-了,毕竟他是第一个为了她的画可以连命都不顾的人,光是凭这点就足以让她对他产生了不少好感,再加上他満腹经纶和平易近人的性格,都让她逐渐放下原本的敌意。
傅昕-在赛府走动都是由孟小蝶搀扶著他,起初他打死都不肯,说什么男女有别,不过久而久之却也习惯了。
对于孟小蝶移居到观雨轩的行径,府內的下人们竟都以“正常”的眼光在看待他们,一点也不觉得两人之间的动作太过亲密,这点让傅昕-百思不解。
每到一处孟小蝶便为他介绍赛府內许多心的巧思,
让他看得是啧啧称奇,赛府的占地广大,若非有人带领,还真的会在里头迷路呢!
“小蝶,我来到赛府这么久,为何不曾见到三哥的正室?”他好奇的问。
“赛郎他还未娶正室呢。”孟小蝶不以为意的回答。
“未娶正室就先纳妾?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难道他不打算正式娶你过门?”
这个问题早在他的心中盘旋过千百回,一直不敢开口问。
“娶?我们就先别提这件事了,我倒是想知道那个赛玉朴在你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呀?”孟小蝶岔开话题,再次提起傅昕-的前妻,不同的是…这次她不再以刺激傅昕-为目的,而是真正的想知道赛玉朴在他心中到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她平时在东家长西家短时,是对答如流、反应一等一,可是如果要她读点书,竟然连书都会拿倒;说她笨嘛…可偏偏她就能将那些上门来理论的人,搞得各个是哑口无言、铩羽而归,想起来我还挺佩服她的。”
当年,赛玉朴在傅家可惹了不少⿇烦,以前只要一想到她便会反胃,现在竟会“怀念”起那经常弄得人哭笑不得的大花脸。
和孟小蝶的对谈中,他竟分心地去想起那个一肚子坏水的贱妾?自从她被休了以后,京城赛家的大门一直深锁,不见有人进出,这可不像她爱东家长西家短的作风。有人说赛家千金病得出不了门,所以才没出来兴风作浪,也有人说赛家家道中落,早已人去楼空;甚至还有人说赛家得罪官府的人,一家子全被打人大牢了…反正闲得没事做的人越多,话也就传得越快,越难听。
“傅大哥你该不会还想念著她吧?”孟小蝶试探性地问。
“想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是同床共枕一年的夫妻,我将近两年都不曾想到她,很奇怪,自从来到江南后一再想起她…”傅昕-的思绪又飘远了。
自己对前妻的态度,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他知道不是江南的美景迷惑了他,而是孟小蝶不断地让他产生了一种缅怀过去的迷情。
“那如果她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和她再续前缘?”孟小蝶提心吊胆的问。
“唉,两年前拿出那封休书时,就代表我和她的缘分已尽了。”话虽如此,但他的心却莫名地痛了一下,他无法理解为何会有这种心痛的感觉。
“那真是太好了!”她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虽然对前妻念念不忘,可是却一点也没重修旧好的打算,这下子她可以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小蝶你…”傅昕-不解的望着她。
为何她会对于赛玉朴的事那么在意?
在山上那次和现在都是如此,她一再刻意的打探著他对赛玉朴的看法和打算,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整个赛府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神秘,有时候下人见到他还在背地里偷笑,言谈之间却又是闪烁其词,令他有一种蒙在鼓里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事,我扶你回房去。”孟小蝶一脸欢喜地拉著他。
“好。”
沉醉在她甜美笑容下的傅昕-,根本没有其他的心思去分析心中的疑惑。
两人回到房后,傅昕-觉得心头一阵甜藌,这样的曰子和夫妻几乎没两样。
“小蝶,谢谢你这些天这么辛苦的照顾我,再两天我应该就能自己走动了。”傅昕-痴痴地望着她,每天只要能这样见到她,他便心満意足了。
“只要傅大哥你的伤能快些好起来,小蝶这点辛苦不算什么。”孟小蝶淡淡一笑,转⾝替他倒茶。
看到她手中的茶杯,傅昕-突然想起前妻泡的那温热适中的茶,甘醇不涩的茶香和她的人相差甚远。
“你照顾我的这几天,让我想起了我的下堂妻,虽然她的面容有点…不同于常人,可是她也是像你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起居。”
乓的一声,告知了一只古董瓷等著让人替它收尸的惨剧。
“抱歉!我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孟小蝶慌慌张张的弯下腰捡茶杯碎片。
“你别捡!我先看看有没有伤著。”情急之下,傅昕-忘了礼教,一把抓起她的柔荑吹去手上的碎片,柔软的感触让他舍不得放手,她的手果然和人一样地令人心旷神怡。
轻柔的呵气到她的手心上,一股异样的感觉突地窜过她的四肢百骸。
“傅大哥,我没事的。”
这些天来,两人虽然或多或少有⾝体上的碰触,但都是仅是隔著衣物的搀扶,从未像眼前这般直接的接触,由她的手心传来的温热几乎要将她全⾝给烧透了。
傅昕-握著她的手不放,他想了一会儿才道:“小蝶,你手上这颗红⾊的痣,我好像在哪儿也见过?”
他记得有个人也有这么一颗痣在手上。
“傅大哥,我…”她连忙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不自觉的交会,他从孟小蝶的眼中见著了那一次游湖时所见到的无措和惊慌。
她怕他?他有何可怕之处?他相信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仇的,没理由让她对他会有这般怪异的神情,为什么?
“咳!”
门口传来一声的⼲咳惊醒了两人,两人连忙菗回双手。
“妹婿,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赛玉-装作没见到刚才的那一幕,仍旧笑容満面。
“是呀!这还得感谢小蝶不眠不休的照顾。”
唷!都叫小蝶了呢!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要让人不想歪还真难。
赛玉-的心中虽然波涛汹涌,但还是客套的笑着“哪儿的话,这是她该做的,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些什么?”
“没什么,聊一些我前任妻子的事。”他一说完,便想咬断自己的头舌。
如花似玉的美人相伴,脑子也跟著晕了似的,竟会一时忘记他的前任妻子,不就是赛玉-的妹妹吗!
“噢!你们在谈玉朴呀,那正好,我也想听听有关她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随口聊聊罢了。”傅昕-红尴尬的笑着。
“是呀,没什么,只是随口聊聊,我该走了。”孟小蝶也跟著帮忙掩饰。
见到两人不约而同的想粉饰太平,赛玉-就更想知道他们的谈话內容,虽然书房里有一堆烂帐等著要算,不过暂时搁下,先听听看有趣的事。
“随口聊聊?那我们也来随口聊聊吧。从哪儿先开始聊呢?就从玉朴嫁到你们傅家开始说起吧!”
赛玉-优闲的坐下,摆好了舒适的势姿,一副打算等著听长篇故事的表情。
傅昕-只好硬著头皮,把过去那段恐怖的经历说了出来。
“好!就从我第一天成亲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