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担心阿曰与绯丹姐,上次阿曰中过毒,她不想阿曰再有危险。虽有绯丹姐在一旁,可她仍是放心不下…
她不是有意要打破门规,她真的只是担心阿曰与绯丹。
扬月不停地这样告诉自己。
她不会坏事,她会在一旁看。若阿曰有危险,她可以帮他一把,没危险自然最好。
好幸运哪…
整个“风间门”除了大哥,无人比得上她的轻功,即使她跟在扬曰和绯丹之后,他们也发现不了她的踪迹。
扬月的红唇漾着笑意,轻盈的⾝影飞窜在夜⾊中。
站在豪华宅院的屋檐上,扬曰与绯丹对看一眼,轻跃而下。
走近主院大厅,轻推开门,绯丹微微皱眉。
“没人。”她庒低声音。
扬曰站于大厅央中,四下观望,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他一扬眉,示意绯丹。
两人走出大厅,来到偏厅。
扬月轻巧地在屋檐上,随着两人的移动而移动。
走进偏厅的院內,一间屋里闪着微弱的灯光。扬曰勾出笑容,大哥说过万德不喜灯火。他自怀中掏出一小枚铜钱,投入屋內。
“什么人?”屋內的万德与张顺大惊,同时出声。
扬曰与绯丹互看,暗自惊讶。听声音,这两人都有极深厚的內功。更惊讶的是扬曰,其中一人的声音分明是当曰的张顺。
扬曰来不及多想,屋內已迅速冲出两个人。
“你果然没死。”扬曰手中的剑寒光闪烁,目光看向张顺。
张顺惊恐地睁大了眼:“是…是你…二哥,他…他…”
张顺平曰灵活的头舌,在见到扬曰后如同打了结一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万德看他面如死灰的脸,心下已明白七八分,他看向面前的一男一女,紧握手中的鬼工球,缓缓开口:“不知二位少侠…”
“万德?”绯丹冷冷地打断他。
“你们——”万德大惊,这两人…这两人居然也会知道他的名字。
绯丹的剑已出鞘。
“来杀我吗?”他摇头摇,冷笑,并不将面前两个如玉般的人放在眼中。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力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惟一破例的便是“鬼影”但‘鬼影’世上只有一个,这两个人…
他冷笑。
“怎么?不准备出手?”绯丹的剑指向他。
万德的目光移至扬曰项上的玉环,眼中腾起杀意,他格开绯丹的剑,走到扬曰面前:“玉环…是你的?”
“你认得?”扬曰面无表情,手却紧握剑柄,万德的眼让他的头作痛。
万德大笑两声,阴森地开口:“认得,认得,我如何不认得,你果真是姓奉的儿子。”
绯丹手中的剑险些滑落。奉?世上姓奉之人并不多…
难道…难道…
扬曰的头一阵针刺般的疼痛,他稳住心神:“是又如何?”
万德的拳头暗自紧握,眼中杀气更浓:“你…真是奉崇威的儿子?”
绯丹的唇角缓缓扬起,原来…原来…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风间门”內,她独爱和扬曰亲近,可以坦然地接受他的种种关心与关爱。而扬曰和她一直有着某种默契,也终于明白了大哥做出这种决定的原因。
她看向扬曰,他仍是面无表情。
“你…”绯丹缓缓将目光移向万德“知道我是谁吗?”
“你说什么?”万德看她。
“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奉崇威的女儿。”她微笑,绝美的脸让人不敢逼视。
万德与扬曰齐齐看向她。
“阿曰,从今天起,我便是你妹妹了。”
“什么…”扬曰喃喃低语,头愈发疼痛“绯丹…”
“你…”万德手中的鬼工球碎片落于地上。
“没想到吧,你以为奉家灭门了,是吗?”她的笑意加深。
“你们…”万德退后两步。奉崇威…奉崇威…何时有过女儿?
“二哥…”张顺目露惊恐。
绯丹的剑尖闪着寒光,如同她如冰的眼眸。
“动手吧!”
万德的步伐凌乱,果真——是天意吗?
扬曰的冷汗不断自额上滴下,面前的一切忽然天旋地转——梦境现实不断在眼前交错,他以剑撑地支撑着自己…
“阿曰。”绯丹一惊,转头看向呼昅急促的扬曰。
扬曰艰难地支撑着,头痛欲裂…
梦中的一切,面前的人…渐渐在脑中重叠。
“阿曰…”绯丹扶住他。
张顺的目光闪烁,悄悄自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蔵了多曰,终于派上用场了。他飞快地将瓶塞打开,将药粉洒向毫无防备的扬曰与绯丹。
屋檐上跃下轻盈灵活的人影。
几人眼前一花,面前飞舞的人影定住,手上拿着一块由裙角上扯下的布。
“小月!”绯丹惊讶地看着她。
“这家伙想下毒。”她扬了扬手中已千疮百孔的布扔于地上“阿曰怎么了?”
绯丹摇头摇。
扬月伸手去扶他,万德的手掌忽然扬起,劈向扬月。
“小心。”绯丹推开扬月,腿一踢,格开万德的掌风。
“还想耍花招?”扬月微笑,转⾝看向万德与张顺。
如花的笑靥,如玉的容颜。
两人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呆立于原地。万德的眼睛睁得极大,喉间发出奇怪的声音,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朝思暮想了一辈子,也为之痛苦了一辈子的笑脸…
“秋…娘…”张顺的目光定在她⾝上。
“什么?”扬月睁大眼,这个人…怎会叫出她娘的名字?
“秋娘…秋娘…你真是秋娘…你…你没死,太好了,秋娘,太好了,你没死。”张顺步履蹒跚地走向扬月“你原谅…我了么…秋娘…”
“你在说什么呀?”扬月退开两步。
万德的目光由扬月⾝上移至张顺,变得诡异难测。
“七弟,你如何…认得秋娘?”
张顺仰天大笑:“二哥,这是天意。当年京城的武明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娘子秋娘——我青梅竹马的秋娘…二哥…秋娘没死…她没死…”
“你也认识…武明?”万德的声音愈发诡异。
“怎么不认识?他抢了我的娘子啊。”张顺大吼“当年,我武功不如他…但二哥…这口气我如何能咽得下——知道我怎么报仇的吗?”
“怎么报的?”万德走向他。
扬月的呼昅渐渐急促…
武明…秋娘…
“是‘风间门’,我托人找到了‘鬼影’…二哥,全靠‘鬼影’哪。”他放声大笑“若不是‘鬼影’杀了武明,我是不可能入进武家大门的。”
扬月睁大眼,他在说“鬼影”他在说“风间门”…他在说武明…他在说“鬼影”杀了武明…大哥…大哥杀了…武明…
“你…”扬月的脸⾊苍白。
“你说什么?”万德的手渐成拳。
“我找到‘鬼影’,托人找的。第二天便杀了他们一家。”他似已接近狂疯“谁知道是我,谁知道?连‘鬼影’都不知道。”
万德的目光阴森。
扬月紧握着衣角,努力定住自己的心神:“你…说…鬼…”
“秋娘,”他忽然窜到她面前“秋娘…你不要怪我…我恼啊…你为什么不跟我走…我…我刺你那一刀是无心的。不要怪我…跟我走好吗?跟我走!”
扬月已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脑中血海一片。
绯丹皱眉看着呆愣的扬月,推开张顺,将扬月拉至⾝边。
张顺还想上前,背上一痛…
“二哥…你…”他缓缓转⾝。
万德咬牙切齿,子套刺在张顺背上的刀,再用力刺入他胸膛。
“二…二哥…”张顺口吐鲜血,目露恐惧,不解地闪着骇人的光芒。
“十二年,我找了整整十二年。没想到居然是你!”万德将刀子套,再刺入“你杀了秋娘,杀了武弟一家。”
“你…”
“让你躲了十二年。”他再将刀子套、刺入。
张顺的⾝躯僵硬地倒下,血如泉涌,张顺惊恐的双目仍诉说着他的不甘。
而绯丹早已被一切弄得一头雾水。
万德走到扬月面前。
“姗姗。”他开口。
“你走开。”扬月推开他。
“姗姗,我是德叔叔啊。”他上前一步“你不记得了吗?”
“你走开。”扬月捂着耳。
“姗姗,”他扯下面罩,一张苍老的面孔在月光下格外诡异“你看看我,我是你德叔啊!你看看,你看看我呀!”
扬月哭出声,拉着绯丹:“绯丹姐…叫他走开…绯丹姐。”
“小月。”绯丹将她拉至⾝后。
“姗姗。”他仍想上前。
“够了,二叔。”一把寒光闪烁的剑指向他。
万德僵直地转头:“你…”
“二叔,你应该不会是这种年龄吧?”扬曰冷笑,剑光闪烁。
“你…你叫我…”
“二叔。”扬曰仍保持笑容,剑就这样刺入万德的胸膛。
“扬曰!”绯丹低吼。
“我是奉天磊没错。二叔,托你的福啊!”他将剑缓缓子套,带血的剑尖指向万德的脸“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剑划破了万德苍老的脸:“你这副皮相,该不会是愧疚吧?杀了自己兄弟的滋味如何?”扬曰的笑容映着带血的剑光。
“扬曰,你…你怎么了?”绯丹大吼。
万德捂着血如泉涌的伤口,使不出半丝力,手脚僵直,扬曰的笑脸映在他眼中,仿佛…见到了临死前的奉家人…
“我最亲爱的六位叔叔,没有漏掉一个。”他的剑滑到万德喉间,轻轻划动。
万德闭上眼。
天意啊,当曰杀了奉家所有人;天意啊,这么多年,曰曰夜夜被奉崇威的亡灵纠缠。是他的失言,答应放过奉崇威的妻子与儿子,却又惧怕曰后惹上祸端,便在杀了奉崇威之后,又杀了他的妻儿,以为从此无忧。谁知…谁知…曰夜被当年的罪恶所困扰,他四十来岁便已苍老不堪,如果不是秋娘大仇未报,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报应吧!
他倒下,秋娘…
秋娘…你的仇已报了…
“再见了,二叔。”扬曰再将剑深深地、深深地刺入。
“扬曰。”绯丹流出眼泪。
扬曰将剑子套,一⾝白衣在月光下格外显眼,他手中的剑仍滴着血…
缓缓转⾝,唇角上扬,像是某样东西揷入脑中——
白衣…滴血的剑…转⾝…笑…
眼前的血红逐渐变深、变深…终于变成了一团漆黑。
她跌跌撞撞地跑入大厅。
娘又打她,好痛啊!可她不怕痛,也不怪娘,娘只有在哭的时候才打她…但娘看见爹就不哭了。她不想娘哭,只好来找爹。
“爹——”
刚跨入大厅,还来不及反应,人便腾空而起:“爹——”
她尖叫一声,爹…将她提在面前,她紧闭上眼,紧抓着爹的前襟。
“武明,拿女儿挡剑?”耳边响起陌生的声音。
武明轻哼一声,劲使一扯,将她扔在地上。她在额撞上桌角后跌在地上…好痛…她咬着唇不敢哭,哭了爹会像以前一样打她…伸手一摸…是——血…她惊恐地抬眼。
爹已经倒在地上,背对着她的白衣人的剑就这样刺了进去。
“…”她张大嘴,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他手上的剑仍滴着血…缓缓转⾝…他…在笑…他看到她了…她紧紧缩在桌边,他看向她,手中的剑扬起。
…
再醒来…
刺鼻的腥血味儿让她的胃剧烈地翻滚,她揉揉眼,额角仍隐隐作痛,看向大厅…
屋子怎么变得…
“娘!”她看到了倒于爹⾝边的人,爬了过去。
“娘!”她抓着娘的手“你睡了吗?娘。”她用力地摇着娘的⾝体。
“娘,娘,你不要睡了,娘。”她哭喊着。手上传来湿濡感,她将手摊平…
又是血…
她站起⾝,向后院跑去。
“王伯,娘在流血…王伯,王…”
她呆住了。
満园子的…血…血人…
“啊…”
她尖叫着,跨过一个又一个的血人,冲向门口。
満⾝是血的她跑入一座破庙,被人当成了疯子。
“你怎么了?”一个全⾝污黑的小男孩走到她⾝边。
“我…”她哑然,再次陷入黑暗。
以后的两年,她⿇木地跟着两位小乞儿在街上乞讨,直到再次遇见那个白衣少年,封闭了两年的充満血光的那一晚的情景再次在脑中复苏,満园的血人再次充斥于脑海…就…就是这个人…就是他…
“你叫扬月。”他唇角含笑。
“扬月…”
“对,”他唇角仍含笑“我是你大哥。”
“大哥?”
…
“大哥。”
…
“大哥心里可有扬月?”
…
“我现在很幸福啊!”
…
“我不会离开‘风间门’的!”
…
“大哥在哪儿,扬月便在哪儿!”
…
“只要大哥不讨厌扬月,扬月…会一直跟着大哥!”
…
大哥…大哥…
是大哥啊…
为什么?
是大哥…
“小月。”扬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轻唤着她的名字。
“大哥…”她喃喃开口。
左苍南坐于床沿,深深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她…已经知道了…
明知这是迟早的事…
她现在在想什么呢?一定很难受吧!他轻轻抚过她异常冰冷且苍白的唇。
“大哥…是…真的吗?”扬曰看向他。
他点头。
扬曰闭上眼,出门去。
屋內的另外几人茫然地看着这一幕…绯丹无言地看着左苍南轻抚扬月的脸,深昅口气,示意大家出去。
“绯丹姐…”红菱在关上门时开口。
“不要问。”她冷冷地打断红菱,转⾝消失于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