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主，不好了！”小青跑到李妍雪面前，臉上充滿焦慮。

　　“發生什麼事了？”李妍雪睜著碩大眼眸，坐在椅子上，抬起美麗小首，凝視著從外頭跑進來的小青。

　　小青是她從小到大的貼⾝侍女，情誼就像姊妹一樣，但只在于私下，在台面上她是名公主，有些戲還是得要演，要不然小青會成為眾矢之的。

　　⾝處在皇宮內，一言一行都要小心注意。

　　小青緩口氣后，一臉嚴肅道：“皇上打算要將公主指婚給長孫將軍。”

　　“是真的嗎？”李妍雪聞言整張小臉變得通紅。自從十年前與長孫岳鷹見上一面之后，她心里就常常惦記著長孫哥哥。

　　長孫岳鷹這幾年來東征西討，累積了許多汗馬功勞，已從一名御前侍衛變成一位大將軍。

　　“但是…”小青話還沒說完，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李妍雪眨眨眼睛，不懂小青怎麼話說到一半。

　　“公主，⾼陽公主在外面等候。”一名宮女打斷兩人的談話。

　　“快請⾼陽公主進來！”李妍雪連忙回道，不過眼中帶著困惑。

　　“是。”

　　等到宮女退下后，門口出現一抹火紅⾊的⾝影，帶著一抹狡黠的笑容，姣好的臉孔與⾝材讓人目不轉睛，她是唐太宗最疼愛的女兒⾼陽公主。

　　“恭喜妹妹。”⾼陽眼中黠光熠熠閃爍。

　　“皇姊，你知道啦！？”李妍雪臉兒火紅起來，喜上眉梢，甜美臉頰上多出迷人的小酒窩。

　　她臉上的酒窩遺傳自⺟親，唐太宗每次看到李妍雪的小臉，都會感歎她長得越來越像⺟親，美得驚人。尤其是當她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暖暖的太陽，所以賜給她“赤陽公主”的封號。

　　⾼陽公主看着李妍雪露出可愛的小酒窩，心情不噤惡劣起來。

　　“父王對你可真好，把你指派給長孫將軍，卻把我指婚給房遺愛那名莽夫。”⾼陽話里酸溜溜的。

　　“皇姊，房大哥雖然看似耝魯，但他封人挺細心的。”

　　“你既然喜歡，為什麼不嫁給他？”⾼陽一點都不領情，反而幸災樂禍的說道：“不過，我聽說長孫將軍抗旨，說什麼也不想娶你為妻。”

　　“皇姊，你說的是真的嗎？”李妍雪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眼中充滿惶恐不安。

　　李妍雪把目光投在小青⾝上，只兄小青低垂著臉，臉⾊頓時發白。

　　“我為什麼要欺騙你呢？”

　　李妍雪咬著艷紅唇瓣，眼里流露出堅毅。“我要去問父王。”

　　“你去問父王也沒用，長孫將軍擺明了不願娶你，甚至還說…”看着她臉⾊轉白，⾼陽公主故意吊起她的胃口。

　　其實⾼陽封李妍雪充滿妒意，她不懂為什麼同樣都是嫁給將軍，一名是莽夫，另一名則是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她惱父王偏心，為什麼竟然獨厚李妍雪。

　　“說什麼？”

　　“你為什麼不問問你的貼⾝侍女，她也很清楚啊。”⾼陽公主的語氣有著一絲得意。

　　這下子她想看看李妍雪到底有什麼反應？

　　“小青，皇姊說的都是真的嗎？”李妍雪臉⾊蒼白問著⾝旁的貼⾝侍女。

　　小青頭垂得好低，目光不敢與公主相視。“公主，我…”小青咬著紅唇，擠不出半句話。

　　李妍雪見小青如此，心里知道答案，臉上流露出一絲難過。

　　她惱小青不實話實說，惱皇姊跑來看自己的笑話，惱長孫岳鷹抗旨拒婚！

　　但是她也知道小青是一時說不出來，皇姊是因為討厭房遺愛，所以心生不滿，而長孫岳鷹…李妍雪突然間不知道要替長孫岳鷹找什麼借口，想到他如此厭惡自己，心碾過一抹刺痛。

　　從八歲那年第一次見到長孫岳鷹后，她就發現她的周圍到處都是談論他的聲音，隨著年齡漸長，看着那抹⾝影不時出現，但每次她都只能害羞的躲在暗處看着他。

　　心有了他的⾝影，怎麼也忘不掉，當聽到父王打算把她許配給他時，心里充滿歡喜，可是沒想到…他拒絕了！

　　難道他真的那麼討厭自己，討厭到宁願抗旨的地步！？

　　“而且他還說…”⾼陽公主當然不肯放過在李妍雪傷口灑鹽巴的機會。

　　“⾼陽公主，公主有些不舒服，請回吧。”結果不等她把話說完，小青不顧⾝分以下犯上，打斷她的冷嘲熱諷。

　　“你這個賤婢竟然敢打斷本公主的話！”⾼陽公主惱羞成怒。

　　“皇姊，小青是看我人不舒服才會打斷皇姊的話，請皇姊看在赤陽的面子上，別與小青計較好嗎？”李妍雪露出甜美的笑容，小手扯著⾼陽公主的衣袖，兩個小酒窩隱隱若現。

　　“你…”⾼陽公主想生氣，可是望着李妍雪甜美的笑容，就算有再多的怒氣也氣不起來。

　　她都忘了父王說過，面對赤陽的笑顏，就算是冰山也會融化。

　　⾼陽公主不得不認同父王的這句話，雖然父王相當疼愛自己，但是面封赤陽就連父王也沒輒，更何況是自己呢？

　　“算了、算了，這次就看在皇妹的面子上饒了她，不過，如果再有下一次，我絕對不會輕饒這個賤婢，勸皇妹最好管管她的嘴巴，免得招惹殺⾝之禍。”無法落井下石，⾼陽只好得理不饒人。

　　“謝謝皇姊的教誨。”

　　最后⾼陽公主悻悻然離去，李妍雪歎口氣，面對低頭不語的小青。

　　“好在皇姊不計較，要不然治你一個以下犯上之罪，就連我也保不了你。”

　　“謝謝公主！”小青跪了下來。

　　“你謝就謝，⼲麼還下跪？”李妍雪連忙將小青拉起“你我情同姊妹，我怎麼樣也要保住你啊。”

　　“公主…”小青眼泛淚光的看着李妍雪。“小青上輩子一定是燒了好香，這輩子才能待在公主的⾝邊。”

　　她曾看過一些宮女待在別的公主⾝旁的下場，死的死、殘的殘，要不就是被當作棋子利用，著實讓人心寒。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長孫將軍還說了些什麼吧？”李妍雪知道小青打斷皇姊的話，其中必定有問題，想必⾼陽未說出口的話不是好話，甚至有可能是會傷她自尊的話，否則小青不會冒然打斷。

　　“公主，你真的要聽嗎？”她怕公主會受不了打擊。

　　“我總會知道的不是嗎？與其聽別人說，還不如聽小青說。”李妍雪露出笑容，笑容里卻夾帶著苦澀。

　　“長孫將軍說…他情願娶一名婢女，也不願娶公主。”

　　“是嗎？”李妍雪聞言⾝子搖搖欲墜，臉⾊頓時蒼白。“他真的這麼說！？”

　　“是的。”小青相當肯定的點點頭。

　　李妍雪胸口劃過一抹凌厲的刺痛，沒想到長孫岳鷹是如此厭惡自己，可是為什麼？

　　她眼中充滿迷惑，緊握雙拳，站在原地愣了好久，久到連小青都覺得不安，看着公主猶豫掙扎的臉龐，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公主，你沒事吧？”小青擔憂的問著。

　　“我要去見父王。”李妍雪突然斷然的說著。“小青幫我准備一下。”

　　“是！”小青看着李妍雪堅決的表情，知道她的心中應該有了解決的方法。

　　“稟皇上，赤陽公主求見！”御書房內，一名太監稟告著。

　　唐太宗瞇起眼，最后點點頭。“叫她進來吧。”

　　“皇上有旨，宣，赤陽公主覲見！”

　　“兒臣，參見父皇！”李妍雪行禮，頭低垂下來。

　　“赤陽，把頭抬起來，讓父王看看。”

　　“是！”李妍雪抬起小臉蛋。

　　唐太宗看着女兒嬌美的容顏，眼看她長得越來越像她⺟親，心中不由得感歎起來。

　　這孩子的⺟親和她一樣有張甜美的笑容，讓人看了會忘了所有丑陋的人事物，可惜她很早就香消玉殞，生下了唯一的女兒——赤陽。

　　“孩子，找父王有事嗎？”唐太宗憐愛的柔聲問著。

　　“兒臣是想問父王一件事…”李妍雪有些難以啟齒。

　　“你是想問關于長孫將軍的事吧？”唐太宗不動聲⾊，看着女兒臉上五味雜陳的表情。

　　“是的。”李妍雪輕頷首。

　　唐太宗歎息。“那你應該也知道長孫將軍抗旨拒婚的消息吧？”

　　“兒臣知道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李妍雪有些惶惶不安的望着唐太宗。

　　唐太宗露出一抹笑靨“你找父王不就是希望父王替你主持公道嗎？”

　　“兒臣的確有事想請求父王。”李妍雪低語。

　　“是想將長孫將軍關進大牢，還是逼他非娶你不可？”唐太宗淡然道，表情瞧不出他的思緒，讓人感到忐忑不安。

　　古有雲：伴君如伴虎，即使是自己的父親，也得小心應對。

　　“兒臣不要長孫將軍進大牢，也不想逼他迎娶，兒臣只乞求一個公平的機會。”李妍雪一雙清靈堅毅的眼眸迎向自己的父親。

　　“公平的機會！？”唐太宗挑起濃眉，露出詭譎的笑容。“你所說的機會，朕倒是想要聽聽。”

　　李妍雪深昅一口氣，鼓足勇氣才說出自己的想法：“兒臣想請求父皇將兒臣賜給長孫將軍為婢。”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唐太宗的臉沉了下來。“好好一位公主不做，竟然想去當人家的婢女？”

　　“長孫將軍宁娶婢也不願娶公主，所以孩子自願到長孫府為婢。”李妍雪知道這樣的賭注很大，會惹得父王不⾼興，但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荒唐！堂堂的公主，怎麼可以當人的婢女！”

　　“但是長孫將軍宁娶婢，也不願娶兒臣…”

　　“所以你就自願為婢，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自貶⾝分嗎？”

　　“求父王成全。”李妍雪跪地懇求著。

　　“你真的這麼愛他嗎？”

　　“兒臣…自小就心系于他，當兒臣知道父王將兒臣許配給他時，心中真的很開心，只是沒想到…”李妍雪晶亮的雙眸變得黯淡，眼中淚光閃爍。

　　唐太宗臉⾊一緩，看着女兒楚楚可憐的模樣，不噤歎了口氣。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回心轉意嗎？”

　　“不管結果為何，兒臣都甘願承受。”

　　“哪怕他不接受你？”唐太宗詢問道。

　　李妍雪臉⾊化為‮白雪‬，眼神流露出恐惺，唐太宗靜待她的回答，將女兒的思緒盡納眼中。

　　李妍雪臉上閃過各式各樣的害怕及畏懼，但是最后浮現臉孔的是一抹決然。

　　“如果長孫將軍還是不願接受兒臣，兒臣只好削發為尼，永伴青燈。”

　　“什麼！不可以！”唐太宗震怒。

　　“求父王答應兒臣。”

　　“你…你這麼做等于是在污蔑皇家！你可考慮到后果？”

　　“兒臣自知此舉有辱皇家聲譽，才決定若當不了長孫將軍的妻子，就削發為尼，永不再見世人。”

　　看着李妍雪秀麗的臉寵上掛著兩行清淚，唐太宗不忍地說道：“你先起來吧，別一直跪著。”

　　“兒臣不孝，但求父王成全。”在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前，李妍雪打算長跪不起。

　　“你這是在威協朕答應嗎？”知道李妍雪的打算，唐太宗不噤又動怒。

　　“父王…”李妍雪抬起悲慟的小臉仰望着父親“請您答應兒臣的請求。”

　　唐太宗凝視她良久之后，歎口氣。“好吧，朕成全你，只希望彌不要后悔。不過在你走之前，先去問候一下皇后，她畢竟視你如己出，她最近臥病在床，希望你先去看看她。”

　　“兒臣明白，請父王成全。”得到父王的首肯，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下。

　　“是赤陽嗎？”長孫皇后低語著。

　　李妍雪走到床前，看着記憶中熟悉的臉孔，眼眶微微泛紅。

　　“是的，⺟后。您的⾝體好些了嗎？”李妍雪捉住長孫皇后纖細的小手，看着⺟后蒼白的臉⾊，呼昅綿密，彷佛只要一不注意就會進入彌留。

　　在一旁的御醫向她搖頭，暗示要她長話短說。

　　李妍雪悲慟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長孫皇后，以往和藹可親的笑容不在，換來的是蒼白容顏，不噤又紅了眼眶，若不是不願在⺟后面前掉淚惹她擔憂，淚水早就嘩啦啦的落下。

　　“我看我是好不起起了。”長孫皇后苦笑搖頭。

　　“⺟后您別這麼說，您會長命百歲的。”

　　“我自己的⾝體狀況，我自己明白。”長孫皇后露出苦澀的笑容，拉起李妍雪的小手，眼神顯得有些迷離。“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和長樂兩人。”

　　“⺟后，我和長樂姊姊都過得很好，您別擔憂。”

　　“唉，長樂已經有了歸宿，但你呢？”

　　“⺟后…，赤了會過得很好，請⺟后別為赤陽掛心。”

　　“傻孩子，你以為我倒臥在床上，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長孫皇后氣若游絲，拍拍李妍雪的小手。

　　“⺟后，您…您都知道了？”李妍雪螓首低垂，感到愧疚。“您…您也怪孩兒污辱皇家的名譽嗎？”

　　“你真的這麼覺得？”

　　“我…”李妍雪不知該如何回答。

　　“孩子…”長孫皇后露出笑容“只要你覺得對的事就去做，不需要顧己什麼，⺟后只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岳鷹那孩子的想法有些偏激和執著，他需要你陪伴在他⾝邊，你千萬別放棄。”

　　“⺟后，我真的可以嗎？”這幾天她一直問著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心中沒有答案。

　　“為什麼不可以？”長孫皇后反問道。“不過，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知道嗎？”

　　“孩兒知道，孩兒已經有了心理准備。”准備接受眾人異樣的目光，不過她還是有些遲疑。“孩兒這麼做，會不會連累到長孫將軍呢？”

　　“你放心，你父王會處理的，相信你父王是位明君，只是…”話說到一半，長孫皇后覺得疲倦萬分。

　　“⺟后，您別再說了，還是多休息吧。”

　　“我好怕再休息下去，會再也睜不開眼。”長孫皇后語重心長道。

　　“⺟后，您別再說這種喪氣話，赤陽不愛聽。”李妍雪板著小臉，噘起艷紅的小嘴。

　　“傻孩子，生老病死皆是天命，沒什麼好畏懼的。”

　　“⺟后…”

　　“孩子，答應⺟后…不到最后一刻，千萬別放棄。”長孫皇后的聲音越說越無力。

　　“是！”李妍雪認真點點頭，心頭泛起陣陣心酸，眼淚終于忍不住的潰堤，她不捨的緊握住長孫皇后的小手。

　　“公主，皇后不宜再多說話，您還是過段時候再來，讓皇后多休息吧。”御醫盡職的上前提醒。

　　“⺟后，您一定要等我帶來好消息喔！”李妍雪戀戀不捨的看着長孫皇后。

　　“嗯。”長孫皇后已經無力再多說話，只能封她露出虛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