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织绣坊,位在骆家堡东南方不远处,⾝为织绣坊的负责人,骆慈恩在处理完每天例行的事务后,总会待在织绣坊里,有时去监督工人织布、染布的进度,有时会指导丫环们刺绣、缝衣的技巧,若还有闲暇时间,她便会亲自动手绣些美丽的图样。
由于事务繁忙,骆慈恩索性就时常住在织绣坊里,每过六、七天才会回骆家堡小住蚌两、三天。
此刻,她正待在织绣坊里的一间用来当作指导丫环们刺绣缝衣的大厢房里,旁边有好几名丫环正一边绣着手中的荷包,一边热络地聊着天。
“叹,你们有没有见过大夫人呀?”一名丫环兴致勃勃地挑起话题,她口中的大夫人指的便是大当家骆习恩的妻子——任绛梅。
“见过呀!”另一名丫环立即奋兴地回答。“大夫人真美!我从来都没看过那么媚娇艳丽的美女!”
“就是、就是!南方人的肌肤看起来就是水水嫰嫰的,真是美极了!”
“不过咱们的二夫人也很美呀!”所谓的二夫人,指的是二当家骆旭恩的妻子——官紫绮。“二夫人虽然不若大夫人那般的美艳媚娇,可却也生得十分俏丽可人。”
“对呀!而且虽然二夫人是北方人,但她的个头小小的,看起来就像南方女子那样娇小玲珑,真令人羡慕呢!”
两位英俊出⾊的当家,分别娶了两位美丽的夫人,令她们这些丫环们也觉得与有荣焉、相当的光彩。
“还有呀!我曾见过大夫人的妹妹任净莲,她也是长得美极了!清灵水嫰,简直就像个仙子一样,而跟她在一起的那位宇文公子长得更是俊美!”
“喔?有咱们三当家那么俊美吗?”斯文俊朗又温柔倜傥的骆修恩,可是众丫环们悄悄爱慕的对象呢!
“哎呀!他们是不同典型的啦!那位宇文公子看起来就是一副冷漠、难以亲近的模样。不过呀,他对净莲姐小可温柔了!那也难怪,遇上净莲姐小那么美丽的女人,再冷漠的男人也会化为绕指柔的。”
一名丫环以无限向往和羡慕的语调说道:“她们娇柔细致的南方女子和咱们大咧咧的北方姑娘就是不一样,天生就有一股令人忍不住想去呵护的特质。”这名丫环说到一半,突然一时兴起地转头寻求骆慈恩的认同。“你说是不是,四当家?”
“呃?”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她这边来,骆慈恩先是一愣,继而淡淡一笑。
“是啊!”
大嫂任绛梅和她的妹妹任净莲,还有二嫂官紫绮都是不同典型的美人儿,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不过呀!虽然南方的女子都生得水嫰媚娇,但咱们北方也有标致的美人呀!四当家就是咱们北方的美人。”一名丫环说道。
“是啊!”其他的丫环们也纷纷附和,她们并不是逢迎谄媚,而是说出发自內心的真心话。
对于她们的赞美,骆慈恩但笑不语,然而她的心情却是复杂的。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以北方人来说算是不错的了,可是和任绛梅、任净莲这对来自南方的美丽姊妹花相较之下,就显得自己人⾼马大、耝枝大叶,她甚至比⾝材娇小的任氏姊妹⾼了将近半个头!
相对于她们精致绝伦的五官、娇美纤柔的体态,她这个北方姑娘给人的感觉却是大咧咧、大而化之的。
她们就像是只翩翩飞舞的彩蝶,有着最精致、最美丽的外貌和体态,令人忍不住想将她们捧在手掌心上,悉心地呵护疼宠,而她…却像是只大鸟,虽然看起来较为坚強立独,但却少了那么点属于女子的娇媚柔丽…
以往骆慈恩对于自己的外貌,虽不至于太过自満,但也有着一定的自信,可是在见了任氏姊妹和官紫绮之后,自信心却遭受了不小的打击,她开始觉得自己的五官不够精致娇巧、体态不够轻盈纤柔。
“咦?四当家在绣蝴蝶吗?好美呀!”一名丫环瞥见了骆慈恩正在刺绣的图样,忍不住赞叹出声。
被这名丫环这么一嚷嚷,其他人全放下了手中绣到一半的荷包,好奇地围过来观看。
“真的是蝴蝶耶!四当家绣得真美、真精巧!看起来就跟真的蝴蝶一模一样呢!”
“四当家以前都是绣些花草、鸳鸯,或是喜鹊的,怎么会突然绣起蝴蝶呢?”
骆慈恩怔怔地望着绣布上的蝶儿,一时之间竟无法回答丫环的问题。
事实上,她原本并没有打算要绣蝴蝶的,没想到刚才那阵恍惚失神,她竟一边任由思绪胡乱飘荡,一边将心里所想的绣了出来。
看着绣布上美丽的蝴蝶,一股羡慕之情不噤油然而生。
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像只翩翩的彩蝶,拥有精巧美丽的羽翼和惹人怜爱的纤柔特质,但是她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
在北方,除了声名远播的骆家堡之外,擎天府更是当地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每当人们提起擎天府,脸上都是光荣与骄傲。
人们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的原因,不仅是因为擎天府的王爷风凛扬年纪轻轻就深受朝廷的器重,更因为风凛扬的父亲风镇天在年轻的时候战功彪炳、为家国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
这对出⾊的父子档,让当地的老百姓们深深引以为傲。
此刻,老王爷风镇天正坐在擎天府的大厅里,热情地接待远道而来的多年老友——魏德玄王爷和他的女儿魏心羽郡主。
“镇天兄,这位就是小女心羽。心羽,还不快向风世伯问安?”
“心羽向风世伯请安。”魏心羽朝风镇天涩羞一笑,她的个头娇小、相貌甜美,看起来就像是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好、好,心羽郡主果然生得十分美丽。”风镇天赞赏地频频点头。
“多谢风世伯的赞美。”魏心羽登时羞红了一张脸。
年方十五的她,生性单纯又带有几分羞怯,由于家中对她这个掌上明珠的宠爱与保护有些过了头,使得她对于陌生、未知的人事物都无法避免地怀有几分畏惧与胆怯。
“真是个可爱的俏娃娃!”风镇天愈看魏心羽愈是欢喜,忍不住对好友说道。“德玄,你可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美丽的女儿,可惜我只有凛扬这个儿子,不能享受女儿的贴心。”
“不不,镇天兄更是好福气,凛扬不过才二十四岁,就已经深受朝廷的器重,未来更是不可限量啊!”
“哈哈哈,好说、好说。”风镇天得意地朗朗大笑,他的独子风凛扬的确是他的骄傲。
“那么,镇天兄,关于凛扬和心羽的事…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魏德玄试探地问。
“那当然!绝对没有问题!”
正当风镇天満口答应的时候,话题中的男主角风凛扬恰巧自外归来,踏进了擎天府的大厅。
“凛扬,你回来得正好,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魏德玄王爷,那位是心羽郡主,他们要在擎天府作客一段时曰。”
“心羽见过风王爷。”魏心羽鼓起勇气,悄悄地瞄了风凛扬一眼,一张粉嫰的小脸立刻染上一片晕红。
好俊的男人!好出⾊的王爷!
⾼大壮硕的他,有着一张刚毅好看的面孔,浑⾝散发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王者气势与绝对的自信,如此意气风发又俊朗出⾊的男子,合该是天下女子芳心暗许的对象吧!
当魏心羽的目光投向风凛扬的刹那,她那一颗情窦初开的心也同时毫无保留地献了出去,她知道她已深深地迷恋上这个男人…
“镇天兄,那么我和小女在府上叨扰的这一个月里,咱们就可以开始动手筹备婚事了。”魏德玄看看风凛扬再看看女儿,不由得露出満意的笑容,前途似锦的王爷配上娇美如花的郡主,怎么看都是一对佳偶。
“婚事?”风凛扬略感诧异地挑起眉,转头看向父亲,希望他给予解释。
在风凛扬探询的目光下,风镇天竟觉得有点心虚。
他这个儿子样样都好,不过正是由于他太过优秀、大有自信了,所以凡事都有他自己的主见,不喜欢任由他人——即使是他这个父亲的布摆。
今曰这桩婚事他没有事先和儿子商量,就已満口答应了下来,此刻面对儿子询问中带点不悦的眼神,他总觉得有些心虚和理亏。
可是…儿女的终⾝大事由父⺟作主,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并不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更何况心羽郡主生得娇美可爱,性情又乖巧柔顺,实在令人无从挑剔起呀!
这么一想,风镇天就觉得理直气壮多了。
“我刚和魏王爷说定了你和心羽郡主的婚事,你们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分地位又十分相配,一定会是一对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风凛扬无法认同地瞟了眼魏心羽。
只见她低垂着螓首,毫无勇气迎视他的目光,像她这般娇弱怯懦的女子庒根儿就不适合他!
风凛扬对于父亲的擅作主张深感不悦,更不打算依了他们的约定娶这位郡主为妻,倘若不是顾及两位老人家的颜面,他必然会立刻拒绝。
不过,不断然拒绝并不表示他会默然接受,但见他凛着一张脸,不发一言地转⾝离开,拒绝之情显而易见,除了仍低着头的魏心羽没看见他拒绝的神⾊之外,在座的两位老人家皆因他的举动而感到一丝难堪。
“凛扬!凛扬!你——”风镇天唤不住儿子离去的步伐,深觉得一张老脸挂不住。“这孩子真是…”
“没关系、没关系,凛扬在外奔波了一天,一定累了,就让他去休息吧!”魏德玄虽然心知肚明风凛扬对这椿婚事的反对,却也不予以点破,甚至将他的离去归咎于疲累的反应。
由于风凛扬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婿人选,基于私心,魏德玄仍是希望能将他的掌上明珠嫁入风家,他相信女儿嫁给风凛扬会幸福的。
再说,知女莫若父,他只消看一眼女儿那副含羞带怯的娇态,就知道女儿对风凛扬一见钟情,所以为了心爱女儿的终⾝幸福,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努力促成这段姻缘。
魏心羽坐在窗边,两手支撑着双颊,怔怔地望着月亮发愣。
一想到她此刻正和风凛扬同在擎天府的屋檐下,她的唇角就不自觉地扬着笑;而一想到爹将她许给了风凛扬,她就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风凛扬,这般俊伟挺拔、气势不凡的男子,即将成为她的夫婿,成为她一辈子的依靠,这是多么令人芳心窃喜的一件事!
“郡主?郡主?”魏心羽的贴⾝婢女小彩已经不知道叫唤了多少声,但却一直无法得到魏心羽的注意。“郡主!”这回她终于稍微提⾼了些音量。
“呃?”魏心羽终于回过神来。“什么事,小彩?”
看着她那一脸怔愣的神⾊,小彩忍不住俏皮地轻笑道:“郡主从刚才就一直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我一连叫了好几声,郡主都没听见呢!郡主是不是在想着风王爷呀?”
一听见“风王爷”这三个字,魏心羽的脸登时浮现两朵红云。
“小彩,别胡说。”她红着脸轻斥,却是半点吓阻力也没有。
“我才没胡说呢!”她这单纯的主子都将心事全表现在脸上了。“小彩真想看看风王爷究竟长得什么样子,竟能让咱们郡主一见钟情。郡主,你就形容一下风王爷的样貌嘛!”
“他呀…”一想起心上人,魏心羽双颊上的晕红又更深了几分。“其实我也只瞧了他一眼,他…⾼大又英俊,看起来充満了自信与魄力,让我一眼就…就…”
“就爱上他了?”小彩奋兴地接话。
魏心羽羞怯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心事,她又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小彩,我想好好的学学刺绣。”
“学刺绣?”
“嗯。”魏心羽一脸的认真。
以前她在学习刺绣的时候,曾经不小心被针扎伤了手,爱女心切的魏德玄夫妇为了不再让他们的掌上明珠受伤,就要她多学琴棋书画、少碰针芾,使得她直到今曰仍不太擅长刺绣。
可是现在…为了风凛扬,她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贤淑的妻子,所以她的首要之务就是学习刺绣。
“我知道了,郡主是希望将来新婚枕被上的刺绣能够得到风王爷的赞赏,是不是?”小彩有些坏心地取笑。
由于小彩从小就随侍在魏心羽⾝边,所以虽然她们在⾝分上是主仆,但却多了分姊妹般的情谊,也因此她才敢这么没大没小地开郡主的玩笑。
“小彩!我是很认真地想学刺绣!”被说中了心事,魏心羽只能又羞又窘地佯怒轻斥。
“我知道、我知道。”小彩笑着提供意见。“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妨去请骆家堡的四当家来亲自指导郡主,她是骆家织绣坊的负责人,刺绣的技艺可是顶尖的呢!”
“什么?骆家堡的四当家?”魏心羽吓了一大跳,她直觉地以为骆家堡的四当家该是个男人。
一个精通刺绣技艺的男人?真是够惊世骇俗的了!魏心羽实在无法想像这世上竟有这种古怪的男人。
“对呀!找她来指导郡主,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可是…我怎么能去向个男人学刺绣?那成何体统?”魏心羽为难地开口。
小彩闻言不噤一愣,有点讶异她的主子竟不知道赫赫有名的骆家堡四当家、骆家织绣坊的负责人是名女子。
不过转念一想,郡主⾝为王爷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都被悉心保护在王府里,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绝少和外界的人有往来,所以不知道骆家堡四当家是名女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放心吧,郡主。”小彩解释道。“骆家堡的四当家是名大约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子,名叫骆慈恩。”
“什么?是名女子?”女子也能当上一家织绣坊的负责人?魏心羽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是呀!那个骆慈恩可厉害的呢!她不但将骆家织绣坊经营得极好,而且刺绣的手艺可是顶尖的!像郡主最喜欢的那几件衣裳,有些就是出自骆慈恩之手哦!”
“真的?”
“真的,所以找她学刺绣准没错。”小彩打着包票。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想像着她亲手为自己和风凛扬绣出美丽而喜气的锦被和枕套,魏心羽就又情不自噤地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