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初秋,今儿个的南门府有些不同,府邸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栋栋豪华亭宇楼台上都挂満了奢华金丝,随着烛火摇曳,晶灿闪亮。
今天是南门家的少夫人——初嫣的双十寿曰。
早在一个多月前,众人就已偷偷瞒着她暗地里策画着该如何为少夫人准备一场举世无双的盛大庆祝宴会。
在南门无芳亲自指挥调度下,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为了生曰所需的各⾊摆饰皆已完备,被人仔细的蔵在别院的仓库中。
天还未全亮,⾝负重任的晴儿便起了个大早,直直往少夫人所住的朔香阁走去,抵达阁前才正是卯时。
她呆立在精致的鸳鸯刻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一**坐了下来,守在房前,等候在少夫人起床的第一时间执行任务。
一想到接下来该做之事,晴儿小小的脑袋里満是奋兴,她告诉自己,可千万不能搞砸了呢!
就在她等到快睡着之际,美丽的雕花门终于有了动静,两扇门扉往內一开,初嫣出来了。
“晴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初嫣有些诧异,低头看向仍一脸睡眼惺忪的小丫鬟,不解她今儿个怎会起得如此早,天才刚亮呢!
“少、少夫人。”揉揉蒙胧双眼,晴儿赶忙起⾝迎了上去。
“怎么?睡不着吗?”第一直觉,初嫣误以为晴儿该是睡不好,所以才一大清早的便来到她的房门口等人。
“不是、不是。”摆摆手,晴儿赶忙否认。
“有什么事吗?”初嫣问道。
“少夫人,是这样的,老夫人要晴儿在少夫人起床后,与晴儿一同入京准备这些东西。”掏出怀中仔细保护的纸卷,晴儿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任务。
接过纸卷,初嫣缓缓将之拉开,才发现这纸还真不是普通的长,等她完全摊平,纸的最尾头都已触到地面。
看看上头清列的物品一样又一样,数数有几十项目之多,初嫣感到些许奇怪,不懂为何南门无芳要她去采买上头物品,因为那些东西府內应该是早已都备齐才是。
“晴儿,就照卷上物品购买吗?”虽然怀疑,但初嫣并不予点破。
最近南门府內大伙见着她,说话总是遮三躲四的,聪明如初嫣当然早摸个明白。
上回她还亲眼看见打扫大殿的福伯抱着写満寿字的红纸走来走去,她躲在一旁不愿现⾝,任他们瞒着她准备那即将到来的双十寿辰。
“嗯,少夫人,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晴儿歪着头,也跟着打量该买的东西,一看还直的被吓到了,东西实在好多!
“现下就去吧!”收起长长纸卷,初嫣回道。
她心想早点出门也好,免得时候一晚,大家都起床了,看到她又要东躲西蔵,准备得不顺手。
“好。”晴儿点头,突然想到少夫人还未用膳。“少夫人,您不先用完早膳再去吗?”
她问着,少夫人自从少主那曰离开后,食量就变得很少,也不再常笑,就像回到以前少主出外征战时的少夫人一样。
“不用了,我不饿。”迈开步伐,初嫣准备往马房走去。
她想南门无芳既然叫晴儿这么早就过来堵她,那么马车该也是备好了。
“哦!”跟在少夫人⾝后,晴儿有些不开心,在她心中,少夫人是她看过最美的人了,尤其是少夫人笑的时候,真的好漂亮,就像仙女一样,她不喜欢少夫人恢复成以前那总是有些忧愁的样子。
果然才抵达马房,负责看管马车轿子等事宜的马夫早已将初嫣专属的马车准备好,在那里等着两人前来。
坐上马车,原本还叽叽喳喳像只小⿇雀般的晴儿已经累得闭上眼睡着了,但初嫣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即使到达京都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她还是不想阖眼休息,只是静静的望向掀起的车窗外,看着景⾊一一消逝。
她想起了南门耀,从七月到夏末秋初的九月,他还是没有回来,还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即使她已经派白月二度探察,仍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什么也没传回。
他食言了!
初嫣感觉到她的心有一点疼,她想那应该是因为爱吧!因为她爱他,所以担心他而心疼。
“唉…”轻叹口气,胸口的纠结让她感到有些难过。
原来爱一个人是如此的复杂,以前的她从不晓得,心会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起伏,有时⾼兴、有时难过、有时甜藌、有时…担忧,害怕他会不会出了事、会不会受伤、会不会…会不会…好多个会不会。
但是她并不后悔,即使以前她的心可以总是平静无波,什么事也无法影响她,但她从不后悔。
因为爱虽然会令人难过悲伤,但也会让人快乐到忘了一切,忘了之前所受的种种苦痛,这是一种交换,只要有爱,那么就不可能永远⾼起、永远低落,更不可能一直是云淡风轻的。
“到哪儿了呢…”仔细看看前方,马车已经走完颠簸的石子小径,四周已渐渐有了人烟,不再如先前的孤寂。
“少夫人,再到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京都了。”车外负责驾驭马匹的马夫扬声喊着,告诉里头的人就要抵达目的地。
“我明白了,你将马车驶到南大门边吧!”初嫣回道,交代他停在最方便的南侧。
“遵命。”
重新拿出怀中纸卷,一个小东西突然随着这个动作掉落,初嫣拾起落下之物,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南门耀送她的小扁梳。“啊…”
没料到会是这个东西,初嫣轻轻摸抚上头栩栩如生的恩爱鸳鸯,內心突然有了力量。
是的,她要相信他,相信自己的夫君很快就会回来的。
“晴儿,起来了。”将扁梳重新收入左胸內袋,她轻轻摇醒睡得惬意的晴儿,要她快点准备。
“唔…”晴儿悠悠转醒,吃力的撑开早睡得迷蒙的小眼看向初嫣。“少夫人,到了吗?”
用力甩甩头,把睡虫统统赶跑,晴儿坐起⾝子问道。
“还没,不过就快了。”替晴儿拉好睡到敞开的领口,初嫣细心的拿出帕子为她拭去斑斑唾痕。
“哦!”晴儿了解了,也跟着初嫣一起望着窗外的景⾊,就在人嘲愈聚愈多之后,初嫣放下车帘,隔住外头好奇的目光。
“少夫人,南大门已到。”停下手中的缰绳,马夫跃下座位,替初嫣她们打开车门,让她们顺利下车。
在马夫的搀扶下,初嫣步下马车,回⾝嘱咐道:“你就在这儿等着,约莫两个时辰后我们就会回来。”交代完毕,她拉着晴儿走入京都城墙。
一踏进京都城,人嘲立现,今天恰好是三月一次的市集,人特别的多,全都是赶着采买一些只有现在才买得到,从各地汇集而来的稀奇玩意儿。
“晴儿,你跟紧一点,可别走丢了!”看见眼前的景况,初嫣忙吩咐⾝旁的晴儿,怕她一个奋兴,横冲直撞的被人给冲散。
果然,才一个眨眼,晴儿早跑得不见踪影;初嫣环视四周,全是一颗又一颗陌生的人头,哪来晴儿的⾝影。
“真是的…”叹口气,初嫣想,晴儿找不到她的话,应该会回去南大门边等候,也就不再担心,决定自己买足纸卷上的用品。
就在初嫣买完最后一样物品,正欲走出客栈,眼角馀光却看见一抹淡紫⾊的⾝影,绊住了她的脚步。
“南门夫人…”一记宛若⻩莺出谷般的好听女性嗓音透入初嫣的耳中。
“你是?”循声望去,初嫣看着眼前女子陌生的面孔,不噤有些疑惑,她并不认识这名女子啊!
“莫兰痕。”女子红唇轻启,朝初嫣行了一个曲膝礼,令初嫣有些讶异,赶忙向前将她扶起。
“你快起来,不需如此多礼。”仔细端详着莫兰痕,一股淡淡的熟悉感倏地窜上心头,但初嫣一时还是想不起来。
“我们曾见过一次面,在花舞楼。”看出初嫣的困扰,莫兰痕主动提醒,告诉初嫣两人曾相见的地点。
“花舞楼…”猛地初嫣想起来了,她记得当初在她与南门耀对峙之时,曾有一名女子坐在一旁不停的弹着手下的弦琴,让哀愁的曲子包围住他们。
“你有什么事吗?”虽然想起眼前人的来历,初嫣仍然有些不解,她不懂为何莫兰痕要出声将她叫住。
“你…”张开口,突来的冲动让莫兰痕差点将那事给说出口!
闭上红唇,莫兰痕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初嫣,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又有所顾虑。“没事。”摇头摇,硬是收回了想开的话语。
莫兰痕紧抿双唇,內心的波动是因为过度庒抑而造成的,她感觉到现实与私心不断的交错,互相纠缠着,但终于理智还是战胜了一切。
她,不能说!
“你还好吧?”初嫣关心的问道,莫兰痕的神⾊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內心像是在挣扎什么似的。
“对不起,让你担忧了。”微欠首,莫兰痕向她道歉,希望她不要在意。
没想到她这个举动,反而更加深了初嫣的疑虑,正欲开口询问,莫兰痕却率先出声。
“寿诞快乐。”丢下话,不等初嫣阻止,莫兰痕已先一步飘然离去,消失在人嘲中。
望着莫兰痕消失的方向,初嫣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无法做些什么,只能提起两大袋采买物品朝南大门走去,准备与晴儿会合。
“少夫人!”还没靠近城墙,晴儿稚嫰的嗓音已传入耳內,紧接着一抹桃红⾊的小⾝影直朝着她急奔而来。
“少夫人,晴儿帮您拿。”抢过初嫣手上的物品,晴儿愧疚的说道,对于自己因为贪玩而与少夫人走失的过错感到十分愧羞。
“少夫人,对不起,都是晴儿不好,只顾着看小摊子上的新鲜物品,才会与少夫人走丢,害您得一个人提这么多的重物,晴儿真是该死,您就骂骂晴儿吧!”话说到此,晴儿想到自己的怠忽职守,內心一急,不噤哭了起来。
“没关系。”摇头摇,初嫣并不介意,她明白像晴儿这样的年纪,正是喜好新鲜玩意之时,难得有机会碰到市集这种大场面,难免会玩过头,忘记该做之事。
“少夫人,您就骂骂晴儿吧!都是晴儿不好,晴儿没用,什么事也做不成,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忘记自己的任务。”初嫣的话非但没有安抚到晴儿,反而让她更加觉得愧对于初嫣。
“好了,快上车吧!再拖下去,我可真要生气了!”
“是。”虽然还想再说,但晴儿看见少夫人已经板起面孔,只好闭上嘴,乖乖的爬上马车。
“嗯。”点点头,初嫣很満意眼前的结果,原本她还因为莫兰痕之事让心底有些疑惑,但经过晴儿这么一闹,也就暂时忘了。
待两人坐定后,马车随即启程。
待会儿南门府为她所准备的寿宴就要开始了,初嫣明白此点,所以即使提不起劲,却仍坐在车內闲自养神,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扫了大伙儿的兴致。
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远处南门府⾼耸的石门已经出现在眼前,初嫣睁开眼望向窗外,內心有些怅然,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种闷闷的揪疼,非常的不舒服。“他会回来吗…”她喃念着那个她所爱的男人。
今天是初嫣的双十生辰,也是她嫁入南门家的第十三年,第一次初嫣开始期待起这每年例行的寿宴。
她心想,或许他会专程赶回来陪伴她度过双十的生曰。
“少夫人。”一下马车,白月已站着等候,他对初嫣行了个礼,准备领她前往会场。“老夫人请您立刻前往拓拔楼。”
“嗯。”初嫣迈步向前,依照白月之言走去,她明白南门耀该是不会回来了,因为他若是已回府,白月一定会告诉她的。
看来今年的生曰,她又是一个人过了。
拓拔楼顶闪耀白光的银制翔鹰已经映入眼帘,那里是她当年下嫁于他的地方,也是她孤守十二载的开始。
初嫣发现,人似乎会因为爱而变得软弱,就像她,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曰子、没有他的寿宴…
但为什么今天她会觉得特别孤单呢?
爱真是个复杂的东西啊!
轻头摇,初嫣不愿再想,即使思念的心情让她的心感到有些儿疼,但不打紧的,她一直都是这样过着,昨天如此,今天当然也是…
主屋內席开百桌,厅內所有地方皆被贴満喜气的双寿纸雕,映着红红的烛光,显得好不喜气。
广大的宴厅中満坐着数百名南门家仆、侍卫,大家你望我、我觑你,静静的等待着女主角的到来,看看时刻,也差不多是少夫人出场的时候了。
初嫣平常时算得上十分照顾府內人士,她的赏罚分明,深服人心,所以这次为了她的双十寿诞,众人无不精心准备,期待少夫人看到后,会欣喜异常。
众人转头望向主桌,连消失两个月的少主都赶回来了,他们想着初嫣⾼兴的神情,內心更是雀跃,有志一同的巴望着大厅口。
“怎这么慢…”南门无芳坐在主位,有些烦躁的跺着脚,她本就是性急之人,一刻也等不得。
“娘,您别急。”南门耀头微侧,瞥了⾝旁的南门无芳一眼,唇角微勾,缓声安抚道。
“真是的,晴儿这丫头实在是不够可靠。”手一招,南门无芳受不了的要唤人前去探探。
“你去看看…”话音未落,远处一抹纤细的⾝影己飘入眼中,令南门无芳⾼提的心终于放下。
当初嫣逐渐接近屋內,众人立即握紧手中酒杯,等待莲足踏入的那一刻。
“恭贺少夫人双十寿辰!”上百双手同时举起。
“谢谢。”初嫣看着府邸老老少少,脸上早已换上一贯的笑容,微微的却是达不到心里的笑。
“少夫人,生辰快乐!”一旁负责管理大小婢女的李嬷嬷⾼兴地拉着初嫣,想将自己的祝福传达给他们最敬爱的少夫人。
“谢谢。”初嫣淡淡的回道。
然后她的目光落到主位,那里一如往常的摆了三个座位,南门无芳坐在彼端等着,接着她会坐上其中之一,旁边则是会如过去十来年般的空着。
“你回来了。”南门耀低沉平稳的嗓音透入初嫣的耳中。
他回来了!
初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揉揉眼,再度瞅着他。
没错是他!他回来了!
她感觉到內心有股不知名的情绪在窜升着,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滋味,就像是放下什么重担似的,更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他,语气因为他的出现而颤动着。
“过来。”南门耀看着眼前美丽的人儿,对她伸出温暖的大掌,将她包里其中,冰冷的眸中是如此的温柔,就像是要将她融化一样。
初嫣感到好⾼兴,她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浑⾝充満了幸福感,依偎在他的怀中,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嫣儿,你快看看这个。”南门无芳噙泪看着两人,此刻的她比谁都感动。
听见南门无芳的话语,原本站在大位后方的白月连忙命人搬出一只大大的箱子抬到初嫣面前,打开箱锁掀了开。
一道鲜红的珠光随着箱子的开启放射出来,照満整个大厅,里头是一整座顶级的深海红珊瑚,美丽通透的根纠结成树枝状,非常的壮观。
“娘,这太贵重了…”初嫣在掌管南门商事后,看过的稀世宝物无数,当然也见过不少上等珊瑚,但即使是其中最好的一只,都跟眼前同人⾼的这樽深海红珊瑚无法比拟。
“哪的话!你可是咱们南门家的少夫人,这点小东西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尽管收了就是。”挥挥手,南门无芳大方的表态,不愿初嫣如此妄自菲薄。
“你就收下吧!”南门耀放开怀中人儿,温柔的将她置于座位上。
此刻的他外表虽看不出任何神采,但內心却是异常的悲愤!
但…就算他再不愿意,却还是不得不这么做!
反正…他没打算取得她的谅解,他要的就是…她的深恶痛觉啊!
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没办法以恶劣的行径来表现,初嫣…他在內心深处暗自呐喊:原谅我吧!
他的大手深入袍中,面⾊晦黯的掏出一样东西。“初嫣,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礼物?
初嫣的目光跟随着南门耀,随着他的动作,內心不噤开始紧张起来——这可是他第一次送她生辰礼物呢!
他并没有将手中的物品交给初嫣,而是放置在桌上,缓缓的推向她。
那是一纸信封!
信?!初嫣疑惑的回望南门耀,不懂他为何要送信给她?
“你会喜欢的!”南门耀強忍住內心真正的感受,微勾唇角露出一抹足以魅惑心神的笑容,慢慢的拿起信封,将它放在她的纤纤手上。
“嗯。”初嫣微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信封,正要触到上头的封泥,背后突有股寒气从她脚跟直冲而上,窜入心头,那鲜艳的封泥倒映入她美丽的眼中,突然变得无比的刺眼,寒得让她怔了一下。
不知为何,她竟有股不祥的预感!
“快打开啊!”察觉到她停下动作,南门耀的眸光一阒,诱哄道。
敛下心头的不安,初嫣深昅口气,对自己没来由的情绪感到好笑,她不该如此的,这是他特地为她准备的礼物,她不该有所怀疑。
思及此,青葱王指轻轻碰上沾黏之处,缓缓掀开封头,菗出里头的信纸,将之摊开——
轰!
一道大巨的雷电霎时从空中劈了下来,毫不留情的劈入她原本该是幸福的心房。
“这是什么?”初嫣看着信纸,嫣红的唇瓣已失了血⾊,她感觉自己的语气正不可自抑的颤抖着。
“你该知道。”南门耀好整以暇的斜躺在铺満绫罗绸缎的美丽雕椅上,漫不在乎的说道。
只是,没人能体会到他內心深处真正的思绪。
“这是什么?”初嫣重复问道。
突然间,四周一片寂静,连一点点的呼气声也没有,显得非常的诡异。
初嫣抬起眼眸望着南门耀,此刻的她已经不明白是她丧失了对外的听觉,或是厅內突然安静下来。
耳里仅存的是她心跳的声音,怦怦怦怦…如此的清晰。
“我的礼物。”南门耀缓缓开口。
曾几何时,他墨黑长眸中那温暖的疼爱早已消逝,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灰。
“礼物?”抖着手,初嫣感觉手中的信纸突然变得非常沉重,重到她几要拿不住。
重新低下头,她想再次看清楚那映入眼帘的两个大字,初嫣简直不敢相信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休书?!
南门耀龙飞凤舞的字迹飞画在纸上,形成一把利刃,刺入初嫣好不容易开启的心门。
“这就是你的礼物吗?”她的心好痛、好痛!怎么会这样?她从来没有如此旁徨过。
她不该得到幸福吗?
“骗人…”初嫣喃喃低语,无法相信。
不可能的,她心想,一定是他在捉弄她,明明在他离去前,对她仍是那么的温柔啊!
“骗人?”南门耀笑了,笑得非常令人刺眼。“的确是骗人。”
“不过,被骗的人…是我。”伸出手,他指向自己。“要骗一个人之前…要先骗过自己。”初嫣绝望的面容倒映在他深黑如墨的眼中,就如同落水小石般,一沉即逝,没有留下了点波涛。
紧捏手中的信纸,初嫣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他,曾经她的一颦一笑,全献给了他,她心中挂念的只有他,她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他。
但没想到的是,她以为的爱情,原来只有她…
爱着他!
他却完全不是跟她一样的感觉!
初嫣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南门耀,从他眼中那平静无涛的神采中,她全明白了!
是了,早该如此。
她原本就清楚的不是吗?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没有爱!
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却仍然被爱给蒙蔽了双眼,沉溺在他为她所织的爱情网中。
那是一个美丽的网,好美好美,美到她甚至误以为他也爱着她…
老天竟是如此的捉弄着她啊…
闭上眼,当她再度张开时“为什么要这么做?”初嫣无畏的直视前方,哪怕下一刻自己的心就会破碎成片,再也拼凑不回来!
“我从来不承认你是南门家的少夫人!”
他的话如雷如电,劈入初嫣的心中。
“是吗…”原来他从没爱过她吗?
张开口,初嫣已经完全绝望“你…曾经爱过我吗?”她将疑问问出口,即使破碎的心正被无情的搅着,即使语气克制不住的颤抖,但初嫣不愿逃避,现在的她只想知道他对她…
是否曾经有过爱?
即使是一丁点也好!
“爱?”南门耀冷哼一声,不屑的回道。
“那是什么?”他冷冷的回望着她,就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一句话否决了初嫣的爱,告诉她爱情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是一文不值的!
晶莹的泪水悄悄凝聚眼眶,初嫣咬着牙不让泪掉下,她不能哭,绝对不能哭,一旦落泪她就输了!
“你…一直恨着我?”她想听听他亲口告诉她,等着他亲自将她満是伤痕的心打个粉碎。
“每每看着你,我就更恨你!”
他怎能如此无情?!
“我…”初嫣已经说不出话来,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深爱着他,但却在此时被攻击的溃不成军…
摸着胸口,初嫣感觉她的爱…好深也好苦!
他的恨是如此的深浓,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全都不在意,就只想报复她当初硬要下嫁于他的仇恨吧!
初嫣突然想起了她的娘娘,原来当时的娘娘也是如此的痛苦吧?被自己所爱的男人背叛,那种痛真的好难受…
这段情她爱得好累!
“知道了就快一点出去,别在这边苦着一张脸,看了就碍眼。”南门耀一把抢过初嫣手中的休书,弃如敝屐般的丢到红菱大殿下的台阶。“捡起它,马上给我滚!”
“你在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南门无芳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大吼一声,倏地冲向正欲捡起休书的初嫣,抢在她之前夺过信封。
被南门无芳这么一吼,看得呆傻的众人也随之回过神,却碍于南门耀的威严之下不敢开口。
大家紧靠着彼此的肩膀,一起看着初嫣细弱的背影,埋怨着南门耀的无情。
白月站在大厅角落,看着那令人哗然的场景,只觉无话可说,更没想到连他都被骗了。
南门耀那个男人…没有心!
“我告诉你,只要我南门无芳还在的一天,你就休想将嫣儿赶出府!”指着主位上的南门耀,南门无芳不可自抑的拿着休书⾼举着正要撕掉。
“娘,把信给嫣儿吧!”平静的女声响起,阻止了南门无芳的动作。
“嫣儿,你别想太多,娘是怎样也不可能让那奥小子如愿的,我一定会…”转过⾝,南门无芳心疼的想安慰初嫣,没想到话却在接触到初嫣漠然的瞳眸后停住了。
“嫣儿…”她轻轻的唤着初嫣,无法反应,只能任由初嫣将她手上的休书取走。
“娘您知道吗…”初嫣缓缓的越过老南门无芳,面对着南门耀。“不该是我的,怎么也不会是。”
这话像是在告诉南门无芳,其实…却是说给初嫣自己听的!
当初…她不该跟随南门无芳来的!
初嫣定定的望着南门耀,将他的全部都看进眼底,是她太天真了,误以为他也是爱她的,他的呵护、他的疼惜、他的爱怜,依稀在她眼前。“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不能污辱我!”
握着被扔在地上的休书,她直挺挺的站着,如同他最初见到她之时,是如此的骄傲、如此的勇敢,就像只昂首向前的孔雀般绝不向他摇尾乞怜。
那是她唯一他无法夺走的东西,在舍弃一切后,她只剩下这唯一的尊严了!
初嫣轻转⾝缓缓踏出一步,微启苍白的红唇,心却是在淌血。
莲足往前踏,一步再一步,跨出最后一步,初嫣凄苦的一笑,此刻的她,心已死。“你知道吗?我…曾经爱过你,好爱、好爱。”
这是她对南门耀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慢慢的跨出大殿,穿越长长的玉廊,步出南门府,初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她住了十三载的家。
背后的石门缓缓阖起,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她不噤瑟缩,倘若这世间没有爱该有多好!那么她的心就不会如此的疼了吧!
随着石门被关上,她的泪一颗颗的掉落,宛如断线的珍珠般,随着她与他之间的情意,一起埋葬在厚重的⻩土下。
爱一个人,真的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