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范在走廊来回踱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葛苓芝出来。
他心急的上前问:“苓芝,她还好吗?”
“你想呢?”葛苓芝不答反问。
“别卖关子了,她的伤到底是——”
“一看就知道是挨了鞭子。”她忍不住气愤的道:“我今天可算开眼界了。居然被打到皮开⾁绽,那个下手的人真是丧尽天良!”
鞭子?皮开⾁绽?葛苓芝的描述令希范感到全⾝发寒。
“喂!这位姐小是你什么人啊?”
半夜急电把她从床上召回医院,还特地腾出这间个人病房,葛苓芝当然会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她是我的邻居,也是小薇的同学。”
“同学?那…小薇上回怎么骗我说她们两个不认识?”
“上回?”希范不解的拧起眉。
“这位姐小曾经看过我的门诊,那次她也是一⾝瘀伤,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一⾝瘀伤?
葛苓芝的话,让他回想起希骥说过的微弱哭声。
如果那真是来自楼上…老天!她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曰子呀?
“你进去看看她吧!我会吩咐护士特别关照这位病人的。”
“谢谢你,苓芝。”
“老同学了,还跟我客气什么?”她笑着挥手离去“真要谢我的话,就等你当上院长后,记得帮我多调点薪水吧!”***
推开病房门,只见柳蕴仪全⾝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趴在床上。即使她双眼紧闭着,但由那两道未⼲的泪痕,希范确定她仍未睡。
“是唐耀添⼲的,对吧?“
她虽不愿承认,却管不住滥泛的泪水奔流。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是我的错,我不该惹他生气的…”柳蕴仪细声说。
“夫妻间难免有争执,但也不至于要重下毒手啊!”他真的很气愤。台语有句俗谚“惊某大丈夫,打某猪狗牛”像她这么贤慧的太太,疼惜都来不及了,怎么还忍心施以鞭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是无法理解的。”
“我的确是无法理解!”希范的声音扬⾼了起来“可我清楚的知道,你应该马上跟唐耀添离婚,否则你迟早会被他打死的!”
这种有暴力倾向的人,就像颗不定时炸弹,谁晓得他何时会兽性大发?“我不能离婚!”柳蕴仪猛摇着脑袋。
尽管这段婚姻充斥着痛苦,但她曾对唐家的列祖列宗发过誓,绝不会离婚的啊!
“为什么?难道你真的那么爱他,爱到被他杀死了都无所谓吗?”爱?
当然不是!她纯纯的初恋,早被唐耀添残酷的践踏瓦解了啊!
希范只当她的不语是“默认”了。
他实在想不透,这世上好男人这么多,何以她对那个禽兽死心塌地,甚至还无怨无悔?
莫名的,一股強烈的嫉妒感令希范忍不住愤怒的重锤桌子一下。柳蕴仪吓了一跳,小小声的说:“希大哥,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你就别管了。”
“我怎么能够不管?我…”面对柳蕴仪的一脸困惑,他硬是拗出一个理由,
“就冲着你喊我一声‘希大哥’,这件事我管定了。”
这番好意她只能心领了。“如果真的想帮我,就请你保持缄默吧!拜托…”
迎视那双満盛忧伤的眼眸,希范除了心疼,更不忍拒绝她的苦苦哀求。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想我该回去了。”她说着便吃力的想起⾝。
他气得大吼“你骨头犯贱吗?是不是嫌这顿毒打还不过瘾?”察觉自己竟气得口不择言,他马上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口出恶言的,可是…可是我真的…”
“我明白。”柳蕴仪给他一个宽恕的笑容“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因为耀添不在家。”
“他不在?”打了人之后就一走了之?太可恶了!
“他又赶去陆大了,最快一个月才会回来。”
唐耀添这次回家,主要是为了取得财产证明,所以他一发怈完怒气,就逼着她交出手中的那份权状。柳蕴仪纵有千万个不愿意,但她已无力维护唐家最后的一块地了。
“那你更该留在这里养伤了。”希范劝道。
“我不能——不能习惯医院的药水味。”其实她是担心唐耀添会打电话来查勤。
“但是你需要人照顾啊!”万一伤口被感染,可是会并发发烧的。
“我可以自理的。”柳蕴仪说着又想下床,但一牵动背部的肌⾁,她又疼得脸⾊发白了。
“看你这个样子,我如何放得下心?”灵光一闪,希范忽然想到一个拆衷的办法。“如果你坚持出院,那就给我一副你家的钥匙吧!”
“你要钥匙做什么?”
“我好随时上去照顾你呀!”
其实,照顾只是其次,若能拿到她家的钥匙,下回再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他就可以立刻冲上去救人了。
“这…”妥当吗?
见柳蕴仪仍犹豫不决,他便使出“撒手锏”
“那…我让小薇去照顾你好了。”
那更不成了!以希薇愤世嫉俗的个性,绝饶不了唐耀添的,说不定她还会把协会的律师,甚至社会局的员官都搬出来呢!
“好!我给你钥匙。不过,你千万别让小薇知道我挨打的事。”***
柳蕴仪谎称临时有事回⾼雄婆家,希薇这些天才没来找她。而疑心病重的唐耀添,也不曾再来电查勤。
悲哀啊!失去了最后一张地契,她在唐耀添眼中,大概仅剩“看家狗”的作用了吧?
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是,这个冷淡的社会还有人肯雪中送炭。若非希范帮忙打点三餐,连走路都成问题的她,恐怕早已饿死在自己家里了。
“喵…”猫咪蹭着她的脚踝撒娇。
“饿了吗?”她怜爱地摸抚它的⽑“忍耐点,希大哥等一下就会带饭来了。”
幸亏有这只可爱的猫咪相陪,她才不会感到无聊。只是苦了希范,为了照顾她和猫,还得每天在医院和家里来回奔波。
由于背上的伤,让她根本无法淋浴。虽然葛苓芝来换药时,会顺便为她擦一下澡,但数天未洗的长发已经变得很剩腻,而且庠得让她快受不了。
心想应该可以弯⾝了,她决定去浴室洗头。
放好一盆子的水,她才刚脫下服衣,猫咪就冲进浴室四处乱跑。“女王,快点出去!”
但可恶的小坏蛋好像吃了奋兴剂似的,居然跳到脸盆里玩水。柳蕴仪好不容易把它揪了出来,⾝上的纱布也湿透了。
她赶紧开解湿掉的纱布,但她还没找到新纱布更换,却见希范一脸愕然的站在门曰。
“天哪!这里发生世界大战了吗?”翻覆的脸盆、散落一地的浴沐用品,以及披头散发、光luo着⾝子的…
“啊!”柳蕴仪惊吓过度,反而不慎滑了一跤。
希范深怕她摔着,赶紧伸手扶住她往下坠的⾝子,怎知他一出手,就刚巧握住她那对“桃子”
刹那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除了唐耀添外,没有人这么“掌握”过她的“桃子”然而,她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感觉,反倒被那股如电极般的花火给⿇昏了头。
希范內心里亦是无比的震撼。即使他对人体的构造已了若指掌,但这毕竟不同于上解剖学或开刀时的感触…
大约隔了十秒,两人才恢复意识。
希范松开手,急忙背过⾝去“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我本来想洗头,没想到女王跑进来捣蛋,就…”
“你如果要洗头,我可以帮忙。”他说着便丢一条大浴巾给她“不过你的伤口得先处理。”
“可是…”她不习惯让男人碰她的⾝体呀!
“我是医生,没什么好别扭的,如果等苓芝来再弄,你不着凉才怪。”
既然别无选择,柳蕴仪只好乖乖听话了。
包扎时,她的伤口仍有些不适,但她已无暇感受疼不疼的问题,看着那双在自己⾝上来回圈裹伤处的手,她的小脸逐渐烫红。
希范一会儿就把伤口处理好了“现在我们去浴室洗头吧!”
“嗯…我还是自己洗好了…”
他立即接着说:“然后再弄得一⾝湿吗?”
“对不起…”唉!她老是在制造⿇烦。
“我不要听那三个字,我只要你的配合。”
希范先教她如何趴坐,然后以防水布覆盖她的背部,当他的指尖温柔的在她的头皮上摩按,她的心湖顿时兴起一圈圈涟漪。
她实在很难描述那种异样的感觉,或许“幸福”是比较贴切的形容词吧!
在这个女男仍难平等的时代,愿意洗碗的男人本就不多,肯帮女人洗头的更是少之又少,她何德何能能拥有希范兄长般的关爱?
“还有哪边庠?尽管说,别客气喔!”
她很好奇一件事。“你…常帮病人洗头发吗?”
“坦白说,你是我第一个实验品。”他边说边帮她把湿发弄⼲“经济不景气,学习第二技能总是比较险保嘛!”
柳蕴仪立刻被他的话逗笑了。
望着她的笑容,顿时又让拿着吹风机的希范失了魂,他忍不住脫口说出心中的话“你的头发好美,不该把它绑起来的。”
“是吗?”她黯然垂下头“耀添最讨厌我把头发放下来了,他常骂我像个鬼巫婆…”
“我觉得很好看啊!你别被他的观点左右了。”一个眼拙到连璞玉都不识的人,是没有资格谈审美观的。“对了,你怎么会想把头发留得这么长呢?”
希范平常不是话多的人,但不晓得为什么,他对她的事一直很感趣兴,所以问题才会一个接一个。
“记得‘长发公主’那则童话故事吗?”她问。
他摇头摇。
“这是小时候妈妈最常讲给我听的床边故事。从前,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她自幼被可怕的巫婆囚噤在一座⾼塔里…”柳蕴仪缓缓道出一对恋人如何历经波折,最后长相厮守的美好结局的故事。
听完后,希范随即反问:“于是你继而效法,以期将来也能遇上白马王子?”可惜她嫁的并非温柔的王子,而是个可怕的恶魔。
柳蕴仪没有吭声。
舍不得剪掉头发,其实是她潜意识里对“自由”的強烈望渴。每当她在编结发辫时,便会幻想有一天能等到“奇迹”出现,而那位救她离塔的人,并不一定真要是个王子。
不过,这种想法实在太幼稚了,还是别说出来让人笑话得好。
看她对镜子发愣的模样,希范多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轻愁啊!然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小心的吹整地的秀发了。
因为这些柔细的发丝,每一根,都有她美丽的梦。***
掐指一算,柳蕴仪被召去⾼雄也十来天了,不知许智淑情况如何了?其实,像那种拿媳妇当菲佣指使的恶婆婆,理她⼲什么呢?柳蕴仪就是太厚道了,才会一通电话就赶回⾼雄。
说到厚道,希薇突然想起前一阵子的“笑话”
为了醒唤柳蕴仪的女性自觉,希薇特意拖着她四处“观摩”那些婚姻不幸的女人,是如何透过协会的帮忙争取到应得的权益。
怎知她的煞费苦心,却得来更糟的反效果。
“比起那些被逼着去卖yin,或是丈夫不工作,净吃老婆软饭的CASE,我已经很幸运,而且也该知足了。”
听到她的这番话,希薇真是又气又好笑。
依她看哪!柳蕴仪就算是被唐耀添卖了,还是会乖乖的帮他数钱呢!
“总算有个人回来了,我以为你们早把‘家’给忘了咧!”
希薇一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的温婉就臭着一张脸数落她。
希薇瞥了餐桌上未动的碗筷一眼“妈,你还没吃饭啊!"
“气都气饱了,我哪吃得下?”
“谁惹你生气啦?我马上叫二哥回来逗你开心…”她本欲拿起电话,却被温婉出声制止。
“那个免崽于才刚被我踢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哦喔!莫非二哥是“祸首”?
“这个不肖子,居然没事先跟我商量,就决定要结婚了。”
“这是好消息啊!”妈不是急着抱孙吗?
“你知道他要娶谁吗?就是那个脫星——凝香啦!”
希骥闹的花边新闻之多,大概够创“金氏世界纪录”了,不过他虽然风流,却是忠实的不婚主义者,想不到…他竟然跟“绯闻女王”来真的?
“二哥怎么会这么糊涂呢?”难怪妈会气得七窍生烟了。
“趁他现在还没把人娶进门,你快点帮我想办法阻止他们吧!”
“我?”希薇为难的说:“妈,你明知我不是当‘诸葛亮’的料,这馊主意…还是让雪儿出好了。”即使她不赞同这件婚事,但破坏人家姻缘可是会下十八层地狱的耶!
“她去陆大玩了。”提到希雪,温婉更气了“这孩子每次一出门就像丢了似的,现在有要事商量,也不晓得上哪儿找她。”
原来希雪出国了,难怪家里变得这么安静。
“我来打她的机手。”希薇拿起电话,按下她的机手号码。
电话响了近十声后,才有人接听。“喂?”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
咦?怎么会是个男人?而且听起来还有点耳熟呢!
“喂?找谁呀?”男人又问了一次。
她正怀疑自己是不是拨错电话了,话筒那端却传来希雪娇嗔的声音。“耀添,是谁打来的呀?”
“对不起,我打错了!”惊愕的希薇连忙挂掉电话。
天哪!姐姐居然跟唐耀添在一起?
“瞧你脸⾊难看的,发生什么事了?”温婉觉得奇怪
“没有,只是雪儿的机手号码刚换,我也记不太清楚,二哥的事还是等她回来再讨论吧!”她赶紧敷衍。
“就怕等她回来时,阿骥跟那女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温婉说完便起⾝吩咐陈妈热菜。
“二哥的婚事顶多带来一场‘家庭內战’,不过,雪儿的丑事可能要引发‘世界大战’了…”
希薇低声嘀咕,心中有种预感,在海峡的彼岸,另一锅“饭”恐怕早熟透罗!***
“啊…啊…”
他们不时变换势姿,缠绵的场所也由软榻往地毯延伸。这场两性的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茶,直到彼此都声嘶力竭为止。
“你是我所遇过…最劲、最辣的一个女人了!”喘息着瘫在床上,唐耀添觉得自己的精力全被榨于了。
希雪则媚娇的回应“彼此彼此,阁下何尝不是我所见过最猛、最勇的男人?”
连番的交战,让她神魂颠倒、欲仙欲死的,嗯!她真想再…
“又想要了?”看出她眸中的欲焰,唐耀添赶紧说道:“饶了我吧!即使是‘夜一七次郎’也需要中场休息的,你总不能拿我当牙膏般拼命挤吧?”
她不依的掐了他结实的胸肌一把“不把你榨⼲,难道还留给别人?”
“不可能轮到别人了,我心里就只有你…”
“少哄我了,你在湾台不是有个美娇娘吗?”希雪噘起小嘴。
“你明知那女人只是我挂名的妻子而已,我们早就分房睡了。”
柳蕴仪虽然温顺,脸蛋也还可以,但他真正喜欢的,是像希雪这种⾁感十足、奔放热情的浪女,玩起来才够辣火刺激嘛!
都怪唐学维偏心,执意把财产全过继给柳蕴仪,为了“钱”途,他才忍气呑声答应订婚。
当时已有亲密爱人的唐耀添,本来打算另置金屋蔵娇的,可惜女友坚持不介入别人家庭,而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分手。于是,他将満腔的怨恨全发怈在柳蕴仪⾝上,先毒打她一顿,再忍残的強暴她,也不知柳蕴仪是吓到了,还是本⾝就有⽑病,后来的几次也都败兴收场。枉费他一拖拉库的“弟子兵”居然娶到这种不中用的货⾊,真是他妈的倒霉透了!
“她是挂名的妻子,那我呢?”希雪脸⾊一沉“我可告诉你,我希雪是不可能当人家妇情的。”
“我当然不会委屈你了,只要那块地目变更成功,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所谓道⾼一尺、魔⾼一丈,纵使唐学维防儿子跟防贼似的;他仍然以“扩充厂房”为借口,要⺟亲逼着柳蕴仪陆续交出土地所有权状。
哼!九泉之下的老家伙若晓得那些财产被他一份份的卖掉,八成会气得破口大骂吧!
“反正唐家的产业你几乎都要回来了,又不差那一块。”希雪觉得他太贪心了。
“这些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便宜那个不事生产的女人。”
好面子的唐耀添岂敢承认那已经是他最后的本钱了?由于这些年来的投资都血本无归,不仅陆大的工厂即将倒闭,连“香榭大道”的公寓也快被拍卖掉,资金吃紧的他怎能不心急?
“什么叫“不事生产”?你在损我吗?”希雪不悦的下床去淋浴。
“我怎么敢损你?”唐耀添跟着走入浴室“起码你能帮我们唐家生一堆孩子,哪像她?连颗蛋都蹦不出来!”
“你这张嘴真是缺德。”她妖娆的笑了。
“可你爱死它了,不是吗?”
夜已深,露亦重,这对意犹未尽的男女,再度“安可”了一段“激情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