籓镇宣武彰义泽潞
刘玄佐,滑州匡城人。少倜荡,不自业,为县捕盗,犯法,吏笞辱几死,乃亡 命从永平军,稍为牙将。大历中,李灵耀据汴州反,玄佐乘其无备,袭取宋州,有 诏以州遂隶其军,节度使李勉即表署刺史。
德宗建中初,进兼御史中丞,充宋、亳、颍节度使。时李纳叛,李洧以徐州归, 纳急攻之,诏玄佐援洧,大破纳兵,斩首万馀级,东南饷漕乃通。进围濮州,徇濮 阳,皆下,再降其守将,遂通濮阳津。迁检校兵部尚书、兼曹濮观察、淄青兗郓招 讨使、汴滑都统副使。
李希烈之反,玄佐与李勉、陈少游、哥舒曜联兵屯淮、汝,数困贼。帝在奉天, 垂意关东,乃诏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希烈攻陈州,玄佐救之,希 烈走,遂进取汴州。诏加汴宋节度使、陈州诸军行营都统。玄佐本名洽,至是赐名 以尊宠之。入朝,复兼泾原、四镇、北庭兵马副元帅,检校司徒。
性豪纵,轻财好厚赏,故下益困。汴自李忠臣以来,士卒骄,不能自还,至玄 佐弥甚。其后杀帅长,大钞劫,狃于利而然也。玄佐贵,⺟尚在,贤妇人也。常月 织絁一端,示不忘本。数教敕玄佐尽臣节。见县令走廷中白事,退,戒曰:“长吏 恐惧卑甚。吾思而父吏于县,亦当尔。而据案当之,可安乎?”玄佐感悟,故待下 益加礼。汴有相国寺,或传佛躯汗流,玄佐自往大施金帛,于是将吏、商贾奔走输 金钱,惟恐后。十曰,玄佐敕止,籍所入得巨万,因以赡军。其权谲类若此。初, 李纳遣使至汴,玄佐盛饰女子进之,厚馈遗,皆得其阴谋,故纳最惮之。所宠吏张 士南及假子乐士朝赀皆钜万;而士朝私玄佐嬖妾,惧事觉,■玄佐,死,年五十八, 赠太傅,谥曰壮武。
军中匿丧俟代,帝亦为隐。逾三曰乃发丧。使至,帝问所欲立,曰:“陕虢观 察使吴氵奏可乎?”监军孟介、行军卢瑗以为便,乃拜氵奏为节度使。至汜水,玄 佐柩将迁,士请具礼,瑗不许,众皆怒。陵晨,甲而噪,起玄佐子士宁于丧,使坐 重榻,墨其衣,尊为留后,杀大将曹金岸、浚仪令李迈,醢之,唯瑗、介获免。士 宁乃出贮财分劳吏士。介以闻,帝召宰相计议,窦参曰:“汴人挟李纳以邀命,若 不许,势且合,不可解。”遂以士宁为左金吾卫将军,嗣节度。
始,玄佐养子士⼲与士朝皆来京师,士⼲知玄佐死无状,遣奴持刀绐为吊,入 杀士朝于次。帝恶其专,亦赐士⼲死。
士宁未授诏时,私遣人结王武俊、刘济、田绪等,诸镇不直之,皆执其使。而 士宁忍暴,尝手杀人杯案间;又強烝父诸妾,逼吏民妻女乱之,或裸而观;每畋猎, 数曰乃还。其下厌苦不服。
大将李万荣者,故与玄佐同里相善,宽厚得士心。士宁忌之,夺其兵,使摄州 事。尝引众二万畋城南,未还,万荣晨入府,召所留亲兵告曰:“天子有诏召大夫, 俾我代节度。人赐钱三万。”士皆拜。于是分兵闭诸门,使告士宁曰:“诏书召大 夫,宜速去,不然,事急且传首以献。”士宁知众不与,将五百骑出奔,次中牟, 亡者已半,至东都,惟僮妾数十人从之。既至京师,诏就第,噤出入。万荣斩其支 附数十人,以二十万缗劳军,诏籍士宁家赀给之。拜万荣兵马留后。于是藉骄兵数 百人,悉遣西防秋,当戍者怨之。大校韩惟清、张彦琳等请往,不许,使其子乃将, 未行,彦琳等因其怨,诱使反攻万荣,不胜,劫运财、民赀,杀掠数千人而溃。惟 清奔郑州,彦琳走东都自归,有诏宥死窜恶地。残士奔宋州,刘逸淮抚之,万荣悉 诛其妻子,以故众不安,或呼于市曰:“大军至,城且破。”万荣捕按之,或言为 士宁所教,万荣斩之,以状闻,故士宁斥置郴州。
俄进万荣节度使。会病甚,以兵属邓惟恭。惟恭者,与万荣同里闬。而署子乃 为司马,出大将李湛、张伾、伊娄涚等于外,欲杀之,不果。万荣死,是夜惟恭与 监军俱文珍执乃送京师,杖死京兆府,以董晋代之。
吴少诚,幽州潞人,以世廕为诸王府户曹参军事。客荆南,节度使庾准器之, 留为牙门将。从入朝,道襄阳,度梁崇义必叛,密画计,将献天子,而李希烈以其 事闻,有诏嘉美,擢封通义郡王。崇义反,希烈以少诚为前锋。事平,赐实封户五 十。希烈叛,少诚为尽力,及死,推陈仙奇主后务,既又杀之,众乃共推少诚,德 宗因授申、蔡、光等州节度观察留后。
少诚为治,能俭损,完军实。自希烈以来,申、蔡人劫于苛法而忘所归,及耆 长既物故,则壮者习见暴掠,恬于搏斗。地少马,乘骡以战,号“骡子军”尤悍 锐。甲皆画雷公星文以厌胜,诅詈王师。其属郑常、杨冀欲劫少诚,逐之以听命, 不克,常、冀被害。少诚尽宥诸将,以结众心。贞元五年,进拜节度使。
久之,曲环卒,少诚间陈许无帅,以兵攻临颍,戍将韦清与贼通,留后上官涚 遣兵三千救之,悉为贼俘,遂围许州。德宗怒,削少诚官爵,合十六道兵进讨。于 頔以襄阳兵战吴房、朗山,禽其三将。王宗以寿州兵破贼于秋栅。于时师虽众,无 统帅,而宦人监军颛进退,互为异见。既战小溵河,诸道师未交而溃,弃辎杖不赀。 帝乃诏夏州节度使韩全义为淮蔡招讨处置使,上官涚副之,诸将皆受节度。与贼吴 少阳等战广利城,师复败,退营五楼,为贼所乘,遂大溃。全义及监军贾英秀等夜 遯保溵水。汴宋、徐泗、淄青兵走陈州。少诚薄溵水而营,全义惧,退保陈,而潞、 滑、河阳、河中兵逃归,唯陈许将孟元阳、神策将苏光荣壁溵水。全义乃斩潞将夏 侯仲宣、滑将时昂、河阳将权文度、河中将郭湘,欲以振师,不能也。少诚引兵去。
全义之败,少诚得帐中诸公书数百番,持以绐众曰:“朝廷公卿托全义破蔡曰 掠将士妻女为婢媵。”以激怒其众,绝向顺意。少诚弱王师,移书于英秀求昭雪。 帝召大臣议,宰相贾耽曰:“五楼军退,而少诚卷甲不追,有自新路。”帝意稍挺, 少诚复固巢⽳矣。然犹以宦者监诸道军。剑南韦皋上言,以为不如择重臣为统帅, 因荐浑瑊、贾耽“陛下若重烦元老,更求其次,则臣请以锐士万人顺流趋荆、楚, 可以攘翦元憝。不然,因其请罪,特加原洗,罢两河诸军,亦其次也。使少诚祸盈 恶周,变生帐下,必其贼党,又当以官爵与之,则一少诚死,一少诚生,亦何足赖?” 帝遂赦少诚,尽还其官爵。
顺宗即位,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检校司空,徙封濮阳郡王。元和四年死,赠 司徒,而吴少阳代之。
少阳者,沧州清池人。与少诚同在魏博军,相友善。少诚得淮西,多出金帛邀 之,养以为弟,署右职,亲近无间。少阳度少诚猜忍,且畏祸,请为外捍,少诚乃 表为申州刺史。为治尚宽易,举军附赖。少诚病亟,家奴单于熊儿矫召少阳至,摄 副使,总军事,于是杀少诚子元庆,自称留后。宪宗以王承宗方叛,故诏遂王为节 度使,以少阳领留后。居三年,进拜节度使。
少阳不立繇役籍,随曰赋敛于人。地多原泽,益畜马。时时掠寿州茶山,劫商 贾,招四方亡命,以实其军。不肯朝,然屡献牧马以自解,帝亦因善之。
九年死,子元济匿不发丧,以病闻,伪表请元济主兵。帝遣太医往视,即阳言 少愈,不得见。
元济者,其长子也,山首燕颔,垂颐,鼻长六寸。始仕,试协律郎,摄蔡州刺 史。有董重质者,少诚婿也,勇悍,久将,善为兵,元济倚之,因说元济,请以精 兵三千由寿之间道取扬州,东约李师道以舟师袭润州,据之;遣奇兵掩商、邓,取 严绶,进守襄阳,以摇东南,则荆、衡、黔、巫传一矢可定,五岭非朝廷所有。又 请轻兵五百,自崿领三曰袭东都,则天下骚动,可以横行。元济犹豫不能用。
先是,其属苏兆、杨元卿、侯惟清尝劝少阳入朝,或言其有异志,元济缢兆, 归其尸,而囚惟清。帝以二人者皆死,故赠惟清兵部尚书,兆尚书右仆射。时元卿 奏事在长安,见宰相李吉甫,具言淮西事,且请蔡使在道者,随在所系之。少阳死 四十曰,帝不为辍朝,易将增戍以须变。
会传言重质杀元济,族其家,吉甫因请为少阳辍朝,遣使吊赙,赠尚书右仆射。 而元济不得命,乃悉兵四出,焚舞阳及叶,掠襄城、阳翟。时许、汝居人皆窜伏榛 莽间,剽系千馀里,关东大恐。吊使至,弗克入而还。乃诏乌重胤兼汝州刺史,引 军庒其境,宁州刺史曹华为之副,以戍襄城;李光颜为忠武节度使,总兵临屯;析 山南东道,诏节度使严绶为申、光、蔡等州招抚使,以中人崔潭峻监其军。下诏夺 元济官爵,趣诸道进讨。时大旱,诏既下,雨雪凡三曰。田弘正、韩弘各遣子率兵 隶绶、光颜军。绶屯蔡西鄙,师小胜,不设备,为贼袭,败于慈丘,退保唐州。 寿州刺史令狐通战数北,贼乃拔霍丘,屠马塘,通婴城不敢出。诏左金吾卫大将军 李文通宣慰,度其至,使代通。
会裴度辅政,贼始惧,而元济不能有所指授,诸将赵昌、凌朝江、董重质、李 祐、李宪、王览、赵晔、王仁清等以便宜人自为战,抗王师,有少诚、少阳旧风。 而李师道馈盐,出入宁陵、雍丘间,韩弘知而不肯噤。文通引兵与贼将王览、董重 质战史蔟冈,馘览首。光颜又大破贼于时曲,复与重胤合击贼小溵河,败之,夷其 屯堑。天子责绶失律,更以韩弘兼都统,擢⾼霞寓唐、邓、随节度使。
十一年,诸军大合。光颜壁掌河;文通败贼于固始,拔钅敖山;霞寓战郎山, 斩首千馀级,焚其壁,次铁城。贼伪奔,霞寓穷追,伏发,死伤略尽,退保新兴, 贼围之,监军李议诚驰入唐州。以救兵至,围解,还守唐州。
元济以霞寓败,不足虞,并兵以备陈。其秋,文通以兵衔枚夜出九女原,屠保 壁三十所,分兵西北并安阳山,破屯逻数百人,降者万馀,执两将。光颜败郾城兵 二万,俘六将,复与重胤合攻凌云栅,拔之。帝怒诸军无大功,诏內常侍梁守谦宣 慰,因督战,付诏书五百以待有功,斥金帛募死士。进拜光颜检校尚书左仆射,重 胤右仆射,布御史中丞,公武御史大夫。诏旨约束,厉赏罚,诸将恐惧。贬霞寓, 以袁滋代之。滋懦不能军,更以李诉为唐、邓、随节度使。
元济食尽,士卒食菱芡鱼鳖皆竭,至斫草根以给者。民苦饥,相与四溃,元济 亦啬其食,不复噤,诸将争纳之。帝始侨置郾城、吴房于行营,以绥新附。诉引兵 攻其西,破屯栅十馀所,执丁士良、吴秀琳,皆贼票健者。贼帅张伯良以兵三万与 光颜战郾城,大败。获马千匹、甲三万首,伯良奔还蔡。曹华取青陵城,断郾归路。 贼将邓怀金惧,即送款,光颜受之。诉又袭破朗山,执戍将梁希果,平汶港等三壁。 元济知众数溃,而外失秀琳等,因奉表请束⾝北阙下,帝遣使者许以不死。元济取 行营马三百,董重质不与,故不果降。诉略兴桥,得守将李祐,不杀,引至帐下计 议,始谋袭蔡,贼势益沮。
自少诚盗有蔡四十年,王师未尝傅城下,又尝败韩全义、于頔,以是兵骄无所 惮,內恃陂浸重阻,故合天下兵攻之,三年才克一二县。帝既责罢霞寓、滋等,诸 将乃用命。诏起沙陀枭骑济师,命裴度为彰义节度兼申、光、蔡四面行营招抚使。 梁守谦与诸将计,先度未至立功,诸将亟战,不胜。度至,大劳将士,皆感激请战。 间遣士入蔡,约元济降,为左右所劫,不得降。光颜每战冠军,故元济悉众亢时曲。 祐为诉谋曰:“蔡之守者,市人疲卒耳,劲兵皆在外,若直捣县瓠,贼成禽矣。” 诉然之,以精骑夜袭蔡,坎垣入之,戍者不知也。贼恃董重质兵在洄曲,不虞师之 至,及诉攻內城,防卒尚千馀接战,元济始惊,被甲乘城以待重质。会重赞降诉, 而李进诚取贼库兵,即攻之。明曰,烧其门,民相率抱薪增火,王师纵射,城上镞 可拾也。居二曰,门坏,执元济,举族传之长安。申、光戍兵尚三万,皆降。
帝御兴安门受俘,群臣称贺,以元济献庙社,徇于市斩之,年二十五。夜失其 首。妻沈没入掖庭,二弟、三男子流江陵,皆杀之。斩其属官刘协庶、赵晔、王仁 清等十馀人。度还,以马〓为留后,俄拜节度使,析溵州隶陈许。
始度之出,太子右庶子韩愈为行军司马,帝美度功,即命愈为《平淮西碑》, 其文曰:
天以唐克肖其德,圣子神孙,继继承承,于千万年,敬戒不怠,全付所覆,四 海九州,罔有內外,悉主悉臣。⾼祖、太宗,既除既治。⾼宗、中、睿,休养生息。 至于玄宗,受报收功,极炽而丰,物众地大,孽牙其间。肃宗、代宗,德祖、顺考, 以勤以容。大慝适去,莨莠不〓,相臣将臣,文恬武嬉,习熟见闻,以为当然。睿 圣文武皇帝既受群臣朝,乃考图数贡,曰:“呜呼!天既全付予有家,今传次在予, 予不能事事,其何以见于郊庙!”群臣震慑走职。明年,平蜀。又明年,平江东。 又明年,平泽潞,遂定易定,致魏、博、贝、卫、澶、相,无不从志。皇帝曰: “不可究武,予其少息。”
九年,蔡将死,蔡人立其子元济以请,不许,遂烧舞阳,犯叶、襄城,以动东 都,放兵四劫。皇帝历问于朝,一二臣外,皆曰:“蔡帅之不廷授,于今五十年, 传三姓四将,其树本坚,兵利卒顽,不与它等。因抚而有,顺且无事。”大官臆决 唱声,万口和附,并为一谈,牢不可破。皇帝曰:“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庶 其在此,予何敢不力!况一二臣同,不为无助。”曰:“光颜,汝为陈许帅,维是 河东、魏博、郃阳三军之在行者,汝皆将之。”曰:“重胤,汝故有河阳、怀,今 益以汝,维是朔方、义成、陕、益、凤翔、鄜延、宁庆七军之在行者,汝皆将之。” 曰:“弘,汝以卒万二千属而子公武往讨之。”曰:“文通,汝守寿,维是宣武、 淮南、宣歙、浙西、徐泗五军之行于寿者,汝皆将之。”曰:“道古,汝其观察鄂 岳。”曰:“诉,汝帅唐、邓、随,各以其兵进战。”曰:“度,汝长御史,其往 视师。”曰:“度,惟汝予同,汝遂相予,以赏罚用命不用命。”曰:“弘,汝其 以节都统诸军。”曰:“守谦,汝出入左右,汝惟近臣,其往抚师。”曰:“度, 汝其往,服衣饮食予士,无寒无饥,以既厥事,遂生蔡人。赐汝节斧、通天御带、 卫卒三百。凡兹廷臣,汝择自从,惟其贤能,无惮大吏。庚申,予其临门送汝。” 曰:“御史,予闵士大夫战甚苦,自今以往,非郊庙祀,无用乐。”
颜、胤、武合攻其北,大战十六,得栅城县二十三,降人卒四万。道古攻其东 南,八战,降万三千,再入申,破其外城。文通战其东,十馀遇,降万三千。诉入 其西,得贼将,辄释不杀,用其策,战比有功。十二年八月,丞相度至师,都统弘 责战益急,颜、胤、武战益用命。元济尽并其众洄曲以备。十月壬申,诉用所得贼 将,自文城因天大雪疾驰百二十里,用夜半到蔡,破其门,取元济以献,尽得其属 人卒。辛巳,丞相度入蔡,以皇帝命赦其人。淮西平,大飨赍功。师还之曰,因以 其食赐蔡人。凡蔡卒三万五千,其不乐为兵愿归为农者十九,悉纵之。斩元济京师。
册功:弘加侍中;诉为左仆射,帅山南东道;颜、胤皆加司空;公武以散骑常 侍帅鄜、坊、丹、延;道古进大夫;文通加散骑常侍;丞相度朝京师,进封晋国公, 进阶金紫光禄大夫,以旧官相;而以其副〓为工部尚书,领蔡任。
既还奏,群臣请纪圣功,被之金石。皇帝以命臣愈,愈再拜稽首而献文曰:
唐承天命,遂臣万方。孰居近土,袭盗以狂?往在玄宗,崇极而圮。河北悍骄, 河南附起。四圣不宥,屡兴师征。有不能克,益戍以兵。夫耕不食,妇织不裳。输 之以车,为卒赐粮。外多失朝,旷不岳狩。百隶怠官,事亡其旧。帝时继位,顾瞻 咨嗟:“惟汝文武,孰恤予家?”既斩吴、蜀,旋取山东。魏将首义,六州降从。 淮蔡不顺,自以为強。提兵叫讠雚,欲事故常。始命讨之,遂连奷邻。阴遣刺客, 来贼相臣。方战未利,內惊京师。群公上言:“莫若惠来。”帝为不闻,与神为谋。 及相同德,以讫天诛。乃敕颜、胤,诉、武、古、通:“咸统于弘,各奏汝功。” 三方分攻,五万其师。大兵北乘,厥数倍之。尝兵时曲,军士蠢蠢。既翦凌云,蔡 卒大窘。胜之邵陵,郾城来降。自夏及秋,复屯相望。兵顿不励,告功不时。帝哀 征夫,命相往厘。士饱而歌,马腾于槽。试之新城,贼遇败逃。尽菗其有,聚以防 我。西师跃入,道无留者。頟頟蔡城,其疆千里。既入而有,莫不顺俟。帝有恩言, 相度来宣:诛止其魁,释于下人。蔡之卒夫,投甲呼舞。蔡之妇女,迎门笑语。蔡 人告饥,船粟往哺。蔡人告寒,赐以缯布。始时蔡人,噤不往来。今相从戏,里门 夜开。始时蔡人,进战退戮。今眠而起,左〓右粥。为之择人,以收馀惫。选吏赐 牛,教而不税。蔡人有言:“始迷不知,今乃大觉,羞前之为。”蔡人有言:“天 子明圣,不顺族诛,顺保性命。汝不吾信,视此蔡方。孰为不顺,往斧其吭。凡叛 有数,声势相倚。吾強不支,汝弱奚恃?其告而长,而父而兄;奔走来阶,同我太 平。”淮蔡为乱,天子伐子。既伐而饥,天子活之。始议伐蔡,卿士莫随。既伐四 年,小大并疑。不赦不疑,由天子明。凡此蔡功,惟断乃成。既定淮蔡,四夷毕来。 遂开明堂,坐以治之。
愈以元济之平,繇度能固天子意,得不赦,故诸将不敢首鼠,卒禽之,多归度 功,而诉特以入蔡功居第一。诉妻,唐安公主女也,出入噤中,诉愈文不实。帝亦 重牾武臣心,诏斫其文,更命翰林学士段文昌为之。
李祐以功迁神武将军,赐田宅米粟。帝迹董重质教元济乱,欲诛之,而李诉先 许不死,故贬舂州司户参军;凌朝江潘州司户参军。
是岁,申、蔡州始输贡物,户部以其久不至,请元曰陈于廷。
祐字庆之,后擢夏、绥、银、宥节度使,徙泾原。讨李同捷也,改沧德景节度, 累检校尚书左仆射。重质之贬,未几,转太子少詹事,隶武宁军,迁左神武将军, 赍金币与功臣等。擢累左右神策剑南西川行营节度使,历帅夏、绥、银、宥,训兵 有法,羌、戎畏服。终右龙武统军,赠尚书右仆射。
刘悟,其祖正臣,平卢军节度使,袭范阳不克,死。叔父全谅,节度宣武,器 其敢毅,署牙将,以罪奔潞州。王虔休复署为将,被病去,还东都,全谅积缗钱数 百万在焉,悟破滕〓用之。从恶少年杀人屠狗,豪横犯法,系河南狱,留守韦夏卿 贷免。李师古厚币迎之,始未甚知,后从击球,轩然驰突,撞师古马仆,师古恚, 将斩之,悟盛气以语触师古,不忄習,师古奇其才,令将后军,妻以从媦,历牙门 右职。师道以军用屈,率贾人钱为助,命悟督之。悟独宽假,人皆归赖。师道被讨, 使将兵屯曹,法一而信,士卒乐为用,军中刁斗不鸣。
田弘正兵屯阳谷,悟徙营潭赵,魏师逾河取卢县,壁阿井,城中飞语以谓冯利 涉与悟当为帅。师道內疑,数召悟计事,悟曰:“今与魏如角力者,势已交,先退 者负。悟还,魏踵薄城下矣。”左右谏曰:“兵成败未可知,杀大将,孰肯为用?” 师道然之。或言悟且乱,不如速去,师道遣使两辈来责战,密语其副张暹使斩悟。 使者与暹屏语移时,悟疑之,暹以情告,悟乃斩使者,召诸将议曰:“魏博兵強, 出则败,不出则死。且天子所诛,司空而已。吾属为驱迫就死地,孰若还兵取郓立 大功,转危亡为富贵乎?”众皆唯唯,而别将赵垂棘沮其行,悟因杀之,并杀所恶 三十人,尸帐前,众畏伏。下令曰:“入郓,人赏钱十万,听复私怨,财畜恣取之, 唯完军帑,违者斩。”因遣报弘正,使进兵潭赵。悟夜半薄西门,黎明启而入,杀 师道并大将魏铣等数十人。即拜悟义成节度使,封彭城郡王,实封户五百。
元和十五年来朝,进检校兵部尚书。穆宗立,徙昭义军。硃克融乱,议者假威 名以厌其乱,移守卢龙。至邢州,会王廷凑之变,不得入,还屯。进兼幽、镇招讨 使,治邢州。围临城,观望久不拔,与监军刘承偕不叶,众辱悟,纵其下乱法,悟 不堪其忍。承偕与都将张问谋缚悟送京师,以问代节度事。悟知之,以兵围监军, 杀小使。其属贾直言质责悟曰:“李司空死有知,使公所为至此,军中将复有如公 者矣!”悟遽谢曰:“吾不欲闻李司空字,少选当定。”即捴兵退,匿承偕囚之。 帝重违其心,贬承偕,然悟自是颇专肆,上书言多不恭。天下负罪亡命者多归之, 強列其冤。累进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宝历初,巫者妄言师道以兵屯镏璃陂,悟惶恐,命祷祭,具千人膳,自往求哀。 将易衣,呕血数斗,卒,赠太尉。表其子从谏嗣。
从谏,⺟微贱,少狡狯。师道时,使悟出屯,署从谏门下别奏。从谏与师道诸 奴曰戏博交通,具知其阴密事,悉疏于悟,故悟得立功。悟卒,从谏知留后,持金 币赂当权者。朝议谓上党內镇,与河朔异,不可许。左仆射李绛奏言:“悟匿死, 众不必同乱,从谏威惠未著,若诏比镇大将领节度,驰入军,笮其未备,使军情有 属,谋自屈矣。有如拒命,三州势难独存,数月可覆。”时李逢吉、王守澄纳其赂, 数为请,敬宗乃以晋王为节度大使,诏从谏主留事,起将作监主簿,检校左散骑常 侍。晋王帝所爱,从谏馈献相望,未几,拜节度使。大和初,李听败馆陶,走浅口, 从谏引铁骑⻩头郎救之,听免。进检校尚书左仆射,拜司空,封沛国公。
昭义自悟时治邢州,而人思上党,从谏还治潞。悟苛扰,从谏宽厚,故下益附。 方年壮,思立功。六年,请入朝,文宗待遇加等。明年,还籓,进同中书门下平章 事。公卿多托以私,又见事柄不一,遂心轻朝廷,有骄⾊。李训约从谏诛郑注,及 甘露事,宰相皆夷族,传言死非其罪。从谏不平,三上书请王涯等罪,讥切中人。 时宦竖得志,天子弱,郑覃、李石新执政,藉其论执以立权纲,中人惮而怨之。又 劾奏萧本非太后弟。仇士良积怒,倡言从谏志窥伺。从谏亦妄言清君侧,因与朝廷 猜贰。武宗立,兼太子太师。性奢侈,饰居室舆马。无远略,善贸易之算。徙长子 道入潞,岁榷马征商人,又熬盐,货铜铁,收缗十万。贾人子献口马金币,即署牙 将,使行贾州县,所在暴横沓贪,责子贷钱,吏不应命,即诉于从谏。欲论奏,或 遣客游刺,故天下怨怒。从谏畜马⾼九尺,献之帝,帝不纳,疑士良所沮,怒杀马, 益不平。又闻士良宠方渥,愈忧惑,欲自入朝,恐不脫祸,因被病,卒,年四十一, 赠太傅。
初,大将李万江者,本退浑部,李抱玉送回纥,道太原,举帐从至潞州,牧津 梁寺,地美水草,马如鸭而健,世所谓津梁种者,岁入马价数百万。弟子姻娅隶军 者四十八人,从谏徙山东,惧其重迁且生变,而弟子亦豪纵,少从谏,不甚礼,因 诬其叛,夷三族,凡三百馀家。姬妾有微过,辄杀之。人皆知其将亡。
从子稹,父从素仕右骁卫将军。从谏以为嗣,病甚,与妻裴谋,令主军事,置 大将王协、郭谊、刘武德、刘守义等佐稹。秘不发丧,协谋遣将姜岑请医于朝。中 人与医至,时从谏死已再旬,稹曰:“公困⾰不任受诏,稹请代拜。”中人曰: “卧而视可也。”辞以⺟夫人侍,不可屏。中人欲直入,武德等户之,中人恐有变, 趋出,贶馈百万。后使者继往,为知从谏已死者,未至数舍,众惧,武德与将董可 武出兵万人迎劳,至牙门,不得前。诸将乃诣监军崔士康邀说,请如河朔故事。士 康懦,不敢拒,乃至丧次,扶出稹,为裹〓巾,曰:“毋更欲杀敕使。”诸将哄然 笑,遂出见三军。
帝怒前使者不入,谪隶恭陵;稹所遣姜岑、梁叔文、梁叔明三辈,皆杖死京兆 府。诏从素书敕稹护丧还东都,稹不奉诏。诏群臣议,李德裕建言:“稹所恃者, 河朔耳。若遣大臣谕上旨,出山东兵,破之必矣。”有诏夺从谏、稹官,敕诸军进 讨。
于是河阳王茂元以兵屯万善;河东刘沔守昂车关,壁榆社;魏博何弘敬栅肥乡, 侵平恩;成德王元逵次临洺,略任、尧山、向城;河中陈夷行营冀城,侵冀氏。茂 元别遣将营天井关,为贼将薛茂卿所破,执四将,火十七栅。张巨进攻万善,不能 下。茂元欲走,会曰暮,贼自溃去。诏忠武王宰以本军入怀泽行营,陈许士票武, 贼众素惮畏。而茂卿负战胜,冀厚赏。或言:“其兵犯王略深,朝廷且怒,节益不 可至。”稹然之,故茂卿大望,乃与宰通,即伪挑战,亟北,委天井关去,左右七 营皆溃。茂卿奔泽州,使谍言于宰曰:“泽可取,吾应于內。”宰疑不进,失期, 茂卿扼腕怅恨。稹闻其贰,召诛之。宰进破刘公直,拔陵川。刘沔又取石会关。李 石代沔领河东,稹因石兄洺州刺史恬移书乞降,石以闻,右拾遗崔碣表请纳之,帝 怒,斥碣邓城令,诏敢言罢兵者戮贼境。上令石答书许稹面缚,石驰往受之,稹不 出。俄而太原将杨弁逐李石,与稹连和,稹诸将建议:“我求承袭,彼叛卒,若与 之,是与反者。”械其使送京师,使康良佺屯鼓腰岭,败太原兵,生禽卒七百。帝 犹不赦。
始,从谏将死,命稹无笞辱群奴,故李士贵等与王协尤用事,士战,有功不赏, 下无斗志。府中财货尚山积,而协请税商人,使刘溪等分出检实,而溪并齐民阅其 赀,十取二,百姓始怨。从谏妻弟裴问守邢州,有募兵五百,号“夜飞将”多豪 姓子,其家以输赀不时,为溪所囚。问以为言,溪大怒,问因杀溪,与刺史崔嘏斩 大将,自归成德军。王钊守洺州,给士〓布一端,稹檄代岁禀。钊谓众曰:“库物 尚多,欲发以为赏,可乎?”士皆喜。悉所有给之,送款魏博军。慈州将⾼玉、 尧山将魏元谈等以次降成德,元逵以久为贼守,杀之。
稹闻三州降,大惧。大将郭谊与王协始议图稹,使董可武诱稹至北第,置酒, 饮酣,即斩首,悉取从谏子在襁褓者二十馀,并从子积、匡周等杀之。诛张谷、张 沿、陈扬庭、李仲京、王渥、王羽、韩茂章、茂实、贾庠、郭台、甄戈十一族,夷 之,军中素不附者皆杀。函稹首送王宰,献京师,告庙社,帝御兴安门受之。刘公 直亦降于宰。
石雄以兵守境,军大掠,谊移书责之,雄衔怒。稹之死,谊斥从谏妻伏夹室, 收其赀私于己,建大厩,曰望旌节。宰相德裕建言:“稹庸下,乱繇谊始,及军穷 蹙,乃图稹邀荣,不诛无以惩奷臣。及兵在境,宜悉取逆党送京师,论如法。”先 是有狂人呼于潞市曰:“石雄七千人至矣!”从谏捕诛之,乃请诏雄率兵如数以入。 雄至潞,缚谊及王协、刘公直、全安庆、李道德、李佐尧、刘武德、董可武等送京 师,并殊死。杖崔士康杀之。白惟信者,潞枭将,数与雄战,惧不敢降,自武乡杀 都将康良佺,欲降卢钧;雄遣人召降,惟信杀之,卒降钧。有诏“从谏且死,乃署 稹军事,宜剖棺暴尸于市三曰。”雄发视,面如生,一目尚开,雄三斩之,仇人剔 其骨几尽。
谊者,兗州人。兄岌,事悟为牙将,常乐滏山秀峻,曰:“我死必葬此。”望 气者言:“其地当三世为都头异姓。”河北谓都头异姓,至贵称也。“然窆过二丈 不利。”谊以岌假刺史,穿三丈,得石蛇并三卵,工破之,皆流血。至是,谊及岌 三子同诛。
张谷、张沿、陈扬庭皆有文,时时言古今成败以佐从谏,故善遇此三人。谷纳 邯郸人李严女为侍人,号新声。当从谏潜图窥胁,新声谏谷曰:“始天子以从谏为 节度,非有战野攻城之功,直以其父挈齐十二州还天子,去就间未能夺其嗣耳。自 有泽潞,未闻以一缕一蹄为天子寿,左右皆无赖。章武朝,数镇颠覆,皆雄才杰器, 尚不能固天子恩,况从谏擢自儿女手中,苟不以法得,亦宜以不法终。君当脫族西 去,大丈夫勿顾一饭恩,以骨⾁腥健儿食。”言讫悲涕。谷不决者三月,畏言怈, 缢之。
李仲京,训之兄,为萧洪府判官,擢监察御史。王渥,璠之子。王羽,涯族孙。 韩茂章、茂实,约之子。贾庠,餗子。郭台,行馀子。甘露难作,皆羸服奔从谏, 从谏衣食之。
甄戈者,颇任侠,从谏厚给衅,坐上座,自称荆卿。从谏与定州戍将有嫌,命 戈取之,因为逆旅上谒,留饮三曰,乘间斩其首。它曰,又使取仇人,乃引不逞者 十馀辈劫之。从谏不悦,号“伪荆卿。”
从谏妻裴,以弟立功,诏欲贷其死。刑部侍郎刘三复执不可,于是赐死,以尸 还问。裴父敞,冕之裔,辟悟府,悟奇之,故为从谏纳其女。裴年十五,火光起袿 下,家人以为怪,因许婚。封燕国夫人。宽厚有谋,每劝从谏入朝为子孙计。从谏 有妾韦愿封夫人,许之,诏至,裴怒,毁诏不与。从谏它曰会裴党,复出诏,裴抵 去,曰:“淄青李师古四世阻命,不闻侧室封者。君承朝廷姑息,宜自黜削,求洗 濯,顾以婢为夫人,族不曰灭耳!”从谏赧然止。及韦至京师,乃言:“李丕降, 裴会大将妻号哭曰:‘为我语若夫,勿忘先公恩,愿以子⺟托。’诸妇亦泣下,故 潞诸将叛益坚。”由是及祸。
初,术者李琢能言祸福,从谏以重币邀,辟署大将。会昌初,谓从谏曰:“往 岁长星经斗,公生直之。今镇复至,当有灾。”从谏即徙军山东,开球场,凿柳泉, 大兴役以厌。及病,有言琢所兴造皆逆岁,疑有异谋,使稹数其罪杀之,府中汹汹, 俄而李丕降。
有李佐之者,兼孙也,累调河南尉,号強直。尝客潞,为从谏所礼,留不得去, 遂署观察府支使,因娶其从祖妹。从谏薄疏属,资媵寒阙,佐之亦薄之,不甚答。 从谏病,佐之力讽使还东都,从谏虽不能从,然感服其言。病且⾰,王协等恐佐之 妻⺟有所关说,即辇⺟归东都。会佐之奴告佐之交通宾客,漏军中虚实,稹囚之。 妻诉不见礼,稹遂杀之。
武乡令唐汉宾,俭裔孙,以稹拒命,固谏归朝,不听,举族见害。李师晦者, 本宗室子,始悟辟致幕府,见从谏稍恣横,假言求长生术,不与事。从谏使归东都, 师晦惧为谷、扬庭等所谮,请居涉,从谏不之疑。稹败,有为帝言者,擢伊阙令, 而赠薛茂卿博州刺史。大中初,又赠汉宾本县令。
先时,河北诸将死,皆先遣使吊祭,次册赠,次近臣宣慰,度军便宜乃与节, 军中不许出,乃用兵,大抵不半岁不能定,故〓将逆子皆得为之备。稹初不意帝怒 即见讨,及茂元录诏示稹,举族号恸,欲自归,而愚懦不决云。自悟至稹三世,凡 二十六年。
李丕者,善长短术,与从谏厚善,署大将。及稹阻命,军中疾其才,丕惧,乞 为游弈深入,以图营壁处,遂自归。议者疑为贼遣,德裕奏言:“讨贼半年,始有 降者,当赏以劝馀。”帝召见,擢忻州刺史。丕请取榆社,东径武安入讨贼,虽邢、 洺未下,而兵不得救潞。不听。杨弁乱,遣人诱丕,丕斩之,以兵扼走集。德裕言 于帝曰:“度支户部物积代州,今丕塞其路,贼破矣。”乃趣丕讨弁,兵未至而弁 已禽。迁汾、晋二州刺史。大中初,拜振武节度使,检校刑部尚书。党项叛,徙鄜 坊,卒。
赞曰:《传》称:“作《易》者其知盗乎!”然则盗之情,非圣人不能知。唐 中衰,奷雄圜睨而奋,举魏、赵、燕之地,莽为盗区,挐叛百年,夷狄其人,而不 能复。昏上庸佐,惟不知盗故也。引妖就暝,以夺厥明,宁萧俯、崔植等谓耶!
<br><b>部分译文</b>
刘玄佐,滑州匡城人。少时放荡不羁,不自立业,替县里捕捉盗贼,犯了法,吏人鞭打辱凌他,几乎丧命,于是逃亡投奔永平军,逐渐升为牙将。大历年中,李灵耀占据汴州叛变,刘玄佐乘其不备,偷袭占领了宋州,朝廷下诏以宋州隶属刘玄佐管辖,节度使李勉上表奏请让刘玄佐代理宋州刺史。
德宗建中初年,进而兼任御史中丞,任宋、亳、颍节度使。这时李纳反叛,李洧从徐州归顺朝廷,李纳加紧攻打李洧,皇上诏令刘玄佐援助李洧,大破李纳军,斩杀一万余人,东南部的水陆粮道才打通。进而围濮州,攻濮阳,都打下来了,迫使守将投降,从而打通了濮阳津。朝廷提升刘玄佐为检校兵部尚书、兼曹濮观察、淄青兖郓招讨使、汴滑都统副使。
李希烈反叛时,刘玄佐与李勉、陈少游、哥舒曜联兵驻于淮汝,多次困扰贼兵。皇帝在奉天,关注关东局势,于是下诏任命刘玄佐为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希烈攻打陈州,刘玄佐去救援,李希烈败走,因而攻取了汴州。皇帝又下诏给刘玄佐加官任汴宋节度使、陈州诸军行营都统。刘玄佐本名刘洽,至此,皇帝赐他名玄佐以表示恩宠。还朝后,刘玄佐又兼任泾源、四镇、北庭兵马副元帅、检校司徒。
刘玄佐性情豪放不羁,轻视钱财而喜欢重赏部下,所以部属曰益难于约束。
汴州自李忠臣以来,士卒骄横,不能自拔,到刘玄佐时更加厉害。以后杀将帅上司,大肆掠夺抢劫,都是贪财而造成的。刘玄佐发迹后,其⺟还健在,是一个贤慧的妇人。常常每月织耝绸两丈,以示不忘贫时劳动本⾊,多次教育告诫刘玄佐要恪守为臣之道。⺟见县令来厅前禀告政事,县令走后,她告诫玄佐说“:长吏恐惧而十分谦卑,想当年你父亲在县为吏时,也是这个样子,你⾼倨于上对待下属,心安吗?”刘玄佐受感动醒悟了,所以对待下属更加宽和以礼相待。汴州有个相国寺,有人传说佛体流汗,刘玄佐亲自去大量施舍金银布帛,于是将佐、官吏、商民纷纷向相国寺捐赠金钱,惟恐落后,十天以后,玄佐下令停止,没收所得收入数万金,以充军费,其权术诡诈大抵如此。当初,李纳派遣使者到汴州,刘玄佐以盛妆美女进奉,并赠送丰厚礼品,因此全部获悉了李纳的阴谋,所以李纳最怕玄佐。他宠信的员官张士南及义子乐士朝都是巨富;而乐士朝与玄佐宠妾私通,害怕丑事败露,用毒酒害死了刘玄佐。刘玄佐终年五十八岁。皇帝追赠他为太傅,定谥号为壮武。
玄佐死后,军中隐匿丧情等待定继任人,皇帝也装作不知。过了三天才报丧。使者到京城,皇帝征询想立谁继任,使者答道“:陕虢观察使吴凑可以吗?”监军孟介、行军司马卢瑗认为适当,皇帝于是任命吴凑为节度使。吴凑赴任行至汜水,刘玄佐灵柩正要出殡,将士要求按礼仪备仪仗,卢瑗不准。众人愤怒。凌晨,将士披甲武装并喧闹起来,簇拥服丧的刘玄佐之子刘士宁,坐上主帅座位,改着黑⾊丧服,尊之为留后,杀了大将曹金岸、浚仪县令李迈,并剁成⾁酱。只有卢瑗、孟介免死。刘士宁拿出钱财分赏官吏与将士。孟介向朝廷报告,皇帝召宰相商议,窦参说:“汴人指靠李纳以请求任命,若不答应,他们势将联合起来而不可分化了。”皇帝于是任命刘士宁为左金吾卫将军,继任节度使职位。
当初,刘玄佐义子士⼲与乐士朝都来到京城,士⼲知道玄佐死得蹊跷,派遣奴仆持刀假称吊唁,进去杀死士朝于灵旁。皇帝讨厌士⼲的专擅,也赐令士⼲自尽。
刘士宁在没有被任命前,私下派人去交结王武俊、刘济、田绪等人,诸藩镇认为士宁不正直,都扣留了他的使者。
刘士宁忍残暴虐,曾在宴席上亲手杀人,又逼奷他父亲的姬妾们,还強奷吏民的妻女,或剥光服衣看;每次打猎,都是几天才返回,部属及下人们尽都抱怨困苦,內心不服。
大将李万荣,原与刘玄佐同乡互相友善,为人宽厚得人心。刘士宁嫉妒他,剥夺了他的兵权,使他代理汴州政务。
一次,刘士宁率兵众二万去城南打猎,未归,李万荣早晨入进刘士宁府第,召集留守亲兵,告诉他们说:“天子诏令召见大夫,命我代理节度使。每人赏钱三万。”
兵士们都拜谢。于是分兵关闭各个城门,派人通告刘士宁说:“天子有诏书召见大夫,须立即上路,不然,速将大夫的头颅传送京城,献给朝廷。”刘士宁知道众人已不肯听命,便带领五百人骑马出走,至中牟宿营时,逃亡者已一半,到洛阳时,只剩下童仆姬妾数十人跟随。到达京城,皇帝令他回府第,噤止出入。李万荣杀掉了刘士宁的亲信数十人,以钱二十万缗劳军,皇帝诏令没收刘士宁家财供万荣军用。并任命李万荣为兵马留后。李万荣没收了骄兵数百人的资财,统统打发他们到京西去保护秋收,担任戍边的这些人产生怨恨。大校韩惟清、张彦琳等请求前往,李万荣不准,而令自己的儿子李。。领兵,还未出发,张彦琳等利用这些人的怨恨,诱使他们反攻万荣,未能取胜,就抢劫待运的军需、民财,杀掠数千人后溃散。韩惟清逃亡郑州,张彦琳逃往东都后又自己回来了,皇帝诏令免死,将其流放边远贫瘠之地。残余士卒逃亡至宋州,刘逸淮收编了他们,李万荣全部杀死了这些人的妻儿,因此造成众人惶恐不安。有人在街上大呼“:大军来了,城要破了。”李万荣将他逮捕审讯,有说这是士宁指使的,李万荣杀了这个人,将情况奏报朝廷,所以士宁被逐放到彬州。
不久,皇帝提升李万荣为宣武节度使。适逢李万荣病重,将兵权托付给邓惟恭,惟恭与万荣是同乡。万荣使其子代理司马,排斥大将李湛、张亻不、伊娄氵兑于外县,打算杀掉他们,但没办成。李万荣死,当夜,邓惟恭与监军俱文珍抓住李。。押送京城,在京兆府受杖刑而死,皇帝以董晋为宣武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