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思谦 子承庆 嗣立
陆元方 子象先
苏瑰 子颋
韦思谦,郑州阳武人也。本名仁约,字思谦,以音类则天父讳,故称字焉。其 先自京兆南徙,家于襄阳。举进士,累补应城令,岁余调选。思谦在官,坐公事微 殿,旧制多未叙进。吏部尚书⾼季辅曰:“自居选部,今始得此一人,岂以小疵而 弃大德。”擢授监察御史,由是知名。尝谓人曰:“御史出都,若不动摇山岳,震 慑州县,诚旷职耳。”时中书令诸遂良贱市中书译语人地,思谦奏劾其事,遂良左 授同州刺史。及遂良复用,思谦不得进,出为清水令。谓人曰:“吾狂鄙之性,假 以雄权,触机便发,固宜为⾝灾也。大丈夫当正⾊之地,必明目张胆以报国恩,终 不能为碌碌之臣保妻子耳。左肃机皇甫公义检校沛王府长史,引思谦为同府仓曹, 谓思谦曰:“公岂池中之物,屈公为数旬之客,以望此府耳。”累迁右司郎中。
永淳初,历尚书左丞、御史大夫。时武候将军田仁会与侍御史张仁祎不协而诬 奏之。⾼宗临轩问仁祎,仁祎惶惧,应对失次。思谦历阶而进曰:“臣与仁祎连曹, 颇知事由。仁祎懦而不能自理。若仁会眩惑圣聪,致仁祎非常之罪,即臣亦事君不 尽矣。请专对其状。”辞辩纵横,音旨明暢,⾼宗深纳之。思谦在宪司,每见王公, 未尝行拜礼。或劝之,答曰:“雕鹗鹰鹯,岂众禽之偶,奈何设拜以狎之?且耳目 之官,固当立独也。”初拜左丞,奏曰:“陛下为官择人,非其人则阙。今不惜美 锦,令臣制之,此陛下知臣之深,亦微臣尽命之秋。”振举纲目,朝廷肃然。
则天临朝,转宗正卿,会官名改易,改为司属卿。光宅元年,分置左、右肃政 台,复以思谦为右肃政大夫。大夫旧与御史抗礼,思谦独坐受其拜。或以为辞,思 谦曰:“家国班列,自有差等,奈何以姑息为事耶?”垂拱初,赐爵博昌县男,迁 凤阁鸾台三品。二年,代苏良嗣为纳言。三年,上表告老请致仕。许之,仍加太中 大夫。永昌元年九月,卒于家,赠幽州都督。二子:承庆、嗣立。
承庆,字延休。少恭谨,事继⺟以孝闻。弱冠举进士,补雍王府参军。府中文 翰,皆出于承庆,辞藻之美,擅于一时。累迁太子司议郎。仪凤四年五月,诏皇太 子贤监国。时太子颇近声⾊,与户奴等款狎,承庆上书谏曰:
臣闻太子者,君之贰,国之本也。所以承宗庙之重,系亿兆之心,万国以贞, 四海属望。殿下以仁孝之德,明睿之姿,岳峙泉渟,金贞玉裕。天皇升殿下以储副, 寄殿下以监抚,欲使照无不及,恩无不覃,百僚仰重曜之晖,万姓闻瀳雷之响。
夫君无民,无以保其位;人非食,无以全其生。故孔子曰:“百姓足,君孰与 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自顷年已来,频有水旱,菽粟不能丰稔,黎庶自致 煎穷。今夏亢阳,米价腾踊,贫窭之室,无以自资,朝夕遑遑,唯忧馁馑。下人之 瘼,实可哀矜,稼穑艰难,所宜详悉。天皇所以垂衣北极,殿下所以守器东宮,为 天下之所尊,得天下之所利者,岂唯上玄之幽赞,亦百姓之力也。百姓危,则社稷 不得独安。百姓乱,则帝王不能独理。故古之明君,饱而知人饥,温而知人寒,每 以天下为忧,不以四海为乐。今关、陇之外,凶寇凭凌,西土编甿,凋丧将尽,⼲ 戈曰用,烽柝荐兴,千里有劳于馈粮,三农不遑于稼穑。殿下为臣为子,乃国乃家。 为臣在于竭忠,为子期于尽孝。在家不可以自逸,在国不可以自康。一物有亏,圣 上每留神念;三边或梗,殿下岂不兢怀。况当养德之秋,非是任情之曰。
伏承北门之內,造作不常,玩好所营,或有烦费。倡优杂伎,不息于前,鼓吹 繁声,亟闻于外,既喧听览,且黩宮闱。兼之仆隶小人,缘此得亲左右,亦既奉承 颜⾊,能不恃托恩光。作福作威,莫不由此,不加防慎,必有愆非。傥使微累德音, 于后悔之何及?《书》云:“不作无益害有益。”此皆无益之事,固不可耽而悦之。
臣又闻“⾼而不危,所以长守贵;満而不溢,所以长守富。”是知⾼危不可不 慎,満溢不可不持。《易》曰:“君子终曰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敬慎之谓也。 在于凡庶,参守而行之,犹可以⾼振声华,坐致荣禄。况殿下有少阳之位,有天挺 之姿,片善而天下必闻,小能而天下咸服,岂可不为尽善尽美之道,以取可大可久 之名哉!伏愿博览经书以广其德,屏退声⾊以抑其情。静默无为,恬虚寡欲,非礼 勿动,非法不言。居处服玩,必循节俭;畋猎游娱,不为纵逞。正人端士,必引而 亲之;便僻侧媚,必斥而远之。使惠声溢于远近,仁风翔于內外,则可以克享终吉, 长保利贞,为上嗣之称首,奉圣人之鸿业者矣。
又尝为《谕善箴》以献太子。太子善之,赐物甚厚。承庆又以人之用心,多扰 浊浮躁,罕诣冲和之境,乃著《灵台赋》以广其志,辞多不载。
调露初,东宮废,出为乌程令,风化大行。长寿中,累迁凤阁舍人,兼掌天官 选事。承庆属文迅捷,虽军国大事,下笔辄成,未尝起草。寻坐忤大臣旨,出为沂 州刺史。未几,诏复旧职,依前掌天官选事。久之,以病免,改授太子谕德。后历 豫、虢等州刺史,颇著声绩,制书褒美。长安初,入为司仆少卿,转天官侍郎,兼 修国史。承庆自天授以来,三掌天官选事,铨授平允,海內称之。寻拜凤阁侍郎、 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仍依旧兼修国史。神龙初,坐附推张易之弟昌宗失实,配流岭 表。时易之等既伏诛,承庆去巾解带而待罪。时欲草赦书,众议以为无如承庆者, 乃召承庆为之。承庆神⾊不挠,援笔而成,辞甚典美,当时咸叹服之。岁余,起授 辰州刺史,未之任,入为秘书员外少监,兼修国史。寻以修《则天实录》之功,赐 爵扶阳县子,赉物五百段。又制撰《则天皇后纪圣文》,中宗称善,特加银青光禄 大夫。俄授⻩门侍郎,仍依旧兼修国史,未拜而卒。中宗伤悼久之,乃召其弟相州 刺史嗣立令赴葬事,仍拜⻩门侍郎,令继兄位,其见用如此。赠秘书监,谥曰温。 子长裕,膳部员外郎。
嗣立,承庆异⺟弟也。⺟王氏,遇承庆甚严,每有杖罚,嗣立必解衣请代,⺟ 不听,辄私自杖,⺟察知之,渐加恩贷,议者比晋从王祥、王览。少举进士,累补 双流令,政有殊绩,为蜀中之最。三迁莱芜令。会承庆自凤阁舍人以疾去职,则天 召嗣立谓曰:“卿父往曰尝谓朕曰‘臣有两男忠孝,堪事陛下。’自卿兄弟效职, 如卿父言。今授卿凤阁舍人,令卿兄弟自相替代。”即曰迁凤阁舍人。时学校颓废, 刑法滥酷,嗣立上疏谏曰:
臣闻古先哲王立学官,掌教国子以六德、六行、六艺,三教备而人道毕矣。 《礼记》曰:“化人成俗,必由学乎。”学之于人,其用盖博。故立太学以教于国, 设庠序以化于邑,王之诸子、卿大夫士之子及国之俊选皆造焉。八岁入小学,十五 入太学。舂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是以教洽而化流, 行成而不悖。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学而成者也。
家国自永淳已来,二十余载,国学废散,胄子衰缺,时轻儒学之官,莫存章句 之选。贵门后进,竞以侥幸升班;寒族常流,复因凌替弛业。试考之际,秀茂罕登, 驱之临人,何以从政?又垂拱之后,文明在辰,盛典鸿休,曰书月至,因藉际会, 入仕尤多。加以谗琊凶党来俊臣之属,妄执威权,恣行枉陷,正直之伍,死亡为忧, 道路以目,人无固志,罕有执不挠之怀,殉至公之节,偷安苟免,聊以卒岁。遂使 纲领不振,请托公行,选举之曹,弥长渝滥。随班少经术之士,摄职多庸琐之才, 徒以猛暴相夸,罕能清惠自勖。使海內黔首,骚然不安,州县官僚,贪鄙未息,而 望事必循理,俗致康宁,不可得也。陛下诚能下明制,发德音,广开庠序,大敦学 校,三馆生徒,即令追集。王公已下弟子,不容别求仕进,皆入国学,服膺训典。 崇饰馆庙,尊尚儒师,盛陈奠菜之仪,宏敷讲说之会,使士庶观听,有所发扬,弘 奖道德,于是乎在。则四海之內,靡然向风,延颈举足,咸知所向。然后审持衡镜, 妙择良能,以之临人,寄之调俗。则官无侵暴之政,人有安乐之心,居人则相与乐 业,百姓则皆恋桑梓,岂复忧其逃散而贫窭哉!今天下户口,亡逃过半,租调既减, 国用不足。理人之急,尤切于兹。故知务学之源,岂唯润⾝进德而已?将以诲人利 国,可不务之哉!
臣闻尧、舜之曰,画其衣冠;文、景之时,几致刑措。历兹千载,以为美谈。 臣伏惟陛下睿哲钦明,穷神知化,自轩、昊已降,莫之与京。独有往之论法,或未 尽善,皆由主司奷凶,惑乱视听。寻而陛下圣察,具详之矣,然竟未能显其本源, 明其前事,令天下万姓识陛下本心,尚使四海多衔冤之人,九泉有抱痛之鬼。臣诚 愚暗,不识大纲,请为陛下始末而言其事。
扬、豫之后,刑狱渐兴,用法之伍,务于穷竟,连坐相牵,数年不绝。遂使巨 奷大猾伺隙乘间,內苞豺狼之心,外示鹰鹯之迹,阴图潜结,共相影会,构似是之 言,成不赦之罪。皆深为巧诋,恣行楚毒,人不胜痛,便乞自诬,公卿士庶,连颈 受戮。道路籍籍,虽知非辜,而锻练已成,辩占皆合。纵皋陶为理,于公定刑,则 谓污宮毁柩,犹未塞责。虽陛下仁慈哀念,恤狱缓死,及览辞状,便已周密,皆谓 勘鞫得情,是其实犯,虽欲宽舍,其如法何?于是小乃⾝诛,大则族灭,相缘共坐 者,不可胜言。此岂宿构仇嫌,将申报复,皆图苟成功效,自求官赏。当时称传, 谓为罗织。其中陷刑得罪者,虽有敏识通材,被告言者便遭枉抑,心徒痛其冤酷, 口莫能以自明。或受诛夷,或遭窜殛,并甘心引分,赴之如归。故知弄法徒文,伤 人实甚。赖陛下特回圣察,昭然详究。周兴、丘勣之类,弘义、俊臣之徒,皆相次 伏诛,事暴遐迩,而朝野庆泰,若再睹阳和。且如仁杰、元忠,俱罹枉陷,被勘鞫 之际,亦皆已自诬。向非陛下至明,垂以省察,则菹醢之戮,已及其⾝,欲望输忠 圣代,安可复得!陛下擢而升之,各为良辅,国之栋⼲,称此二人。何乃前非而后 是哉?诚由枉陷与甄明尔。但恐往之得罪者多并此流,则向时之冤者其数甚众。昔 杀一孝妇,尚或降灾。而滥者盖多,宁无怨气!怨气上达则水旱所兴,欲望岁登, 不可得也。
倘陛下弘天地之大德,施雷雨之深仁,归罪于削刻之徒,降恩于枉滥之伍。自 垂拱已来,大辟罪已下,常赦所不原者,罪无轻重,一皆原洗,被以昭苏。伏法之 辈,追还官爵,缘累之徒,普沾恩造。如此则天下知此所陷罪,元非陛下之意,咸 是虐吏之辜。幽明欢欣,则感通和气;和气下降,则风雨以时;风雨以时,则五谷 丰稔;岁既稔矣,人亦安矣。太平之美,亦何远哉!伏愿陛下深察。
寻迁秋官侍郎,三过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长安中,则天尝与宰臣议 及州县官吏,纳言李峤、夏官尚书唐休璟等奏曰:“臣等谬膺大任,不能使兵⾰止 息,仓府殷盈,户口尚有逋逃,官人未免贪浊,使陛下临朝轸叹,屡以为言,夙夜 惭惶,不知启处。伏思当今要务,莫过富国安人。富国安人之方,在择刺史。窃见 朝廷物议,莫不重內官,轻外职,每除授牧伯,皆再三披诉。比来所遣外任,多是 贬累之人,风俗不澄,实由于此。今望于台阁寺监,妙简贤良,分典大州,共康庶 绩。臣等请辍近侍,率先具僚,务在忧国济人,庶当有所补益。”则天曰:“卿等 处鸾台凤阁,谁为此行?”嗣立率先对曰:“臣以庸愚,谬膺奖擢,內掌机密,非 臣所堪。承乏外台,庶当尽节,倘垂采录,臣愿此行。”于是嗣立带本官检校汴州 刺史。
无几,嗣立兄承庆入知政事,嗣立转成均祭酒,兼检校魏州刺史。又徙洺州刺 史。寻坐承庆左授饶州长史。岁余,徵为太仆少卿,兼掌吏部选事。神龙二年,为 相州刺史。及承庆卒,代为⻩门侍郎,转太府卿,加修文馆学士。景龙三年,转兵 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时中宗崇饰寺观,又滥食封邑者众,国用虚竭。嗣立上 疏谏曰:
臣闻国无九年之储,家无三年之蓄,家非其家,国非其国。故知立国立家,皆 资于储蓄矣。夫水旱之灾,关之阴阳运数,非人智力所能及也。尧遭大水,汤遭大 旱,则知仁圣之君所不能免,当此时不至于困弊者,积也。今陛下仓库之內,比稍 空竭,寻常用度,不支一年。倘有水旱,人须赈给,徵发时动,兵要资装,则将何 以备之?其缘仓库不实,妨于政化者,触类而是。
臣窃见比者营造寺观,其数极多,皆务取宏博,竞崇环丽。大则费耗百十万, 小则尚用三五万余,略计都用资财,动至千万已上。转运木石,人牛不停,废人功, 害农务,事既非急,时多怨咨。故《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 物贱用物,民乃足。”诚哉此言,非虚谈也。且玄旨秘妙,归于空寂,苟非修心定 慧,诸法皆涉有为。至如土木雕刻等功,唯是殚竭人力,但学相夸壮丽,岂关降伏 ⾝心。且凡所兴功,皆须掘凿,蛰虫在土,种类实多。每曰杀伤,动盈万计,连年 如此,损害可知。圣人慈悲为心,岂有须行此事,不然之理,皎在目前。世俗众僧, 未通其旨,不虑府库空竭,不思圣人忧劳,谓广树福田,即是增修法教。倘水旱为 灾,人至饥馁,夷狄作梗,兵无资粮,陛下虽有龙象如云,伽蓝概曰,岂能裨万分 之一,救元元之苦哉!于道法既有乖,在生人极为损,陛下岂可不深思之!
臣窃见食封之家,其数甚众。昨略问户部,云用六十余万丁,一丁两匹,即是 一百二十万已上。臣顷在太府,知每年庸调绢数,多不过百万,少则七八十万已来, 比诸封家,所入全少。倘有虫霜旱涝,曾不半在,家国支供,何以取给?臣闻自封 茅土,裂山河,皆须业著经纶,功申草昧,然后配宗庙之享,承带砺之恩。皇运之 初,功臣共定天下,当时食封才上三二十家,今以寻常特恩,遂至家百已上。家国 租赋,太半私门,私门则资用有余,家国则支计不足。有余则或致奢侈,不足则坐 致忧危,制国之方,岂谓为得?封户之物,诸家自徵,或是官典,或是奴仆,多挟 势骋威,凌突州县。凡是封户,不胜侵扰,或输物多索裹头,或相知要取中物,百 姓怨叹,远近共知。复有因将货易,转更生衅,徵打纷纷,曾不宁息,贫乏百姓, 何以克堪!若必限丁物送太府,封家但于左蔵请受,不得辄自徵催,则必免侵扰, 人冀苏息。
臣又闻设官分职,量事置吏,此本于理人而务安之也。故《书》曰“在官人, 在安人。官人则哲,安人则惠。能哲而惠,何忧乎欢兜,何畏乎有苗”者也!是明 官得其人,而天下自理矣。古者取人,必先采乡曲之誉,然后辟于州郡;州郡有声, 然后辟于五府;才著五府,然后升之天朝。此则用一人所择者甚悉,擢一士所历者 甚深。孔子曰:“譬有美锦,不可使人学制。”此明用人不可不审择也。用得其才 则理,非其才则乱,理乱所设,焉可不深择之哉!今之取人,有异此道。多未甚试 效,即顿至迁擢。夫趋竞者人之常情,侥幸人之所趣。而今务进不避侥幸者,接踵 比肩,布于文武之列。有文者用理內外,则有回琊赃污上下败乱之忧;有武者用将 军戎,则有庸懦怯弱师旅丧亡之患。补授无限,员阙不供,遂至员外置官,数倍正 阙。曹署典吏,困于祗承,府库仓储,竭于资奉。家国大事,岂甚于此!古者悬爵 待士,唯有才者得之,若任用无才,则有才之路塞,贤人君子所以遁迹销声,常怀 叹恨者也。且贤人君子,守于正直之道,远于侥幸之门,若侥幸开,则贤者不可复 出矣。贤者遂退,若欲求人安化洽,复不可得也。人若不安,国将危矣,陛下安可 不深虑之!又刺史、县令,理人之首。近年已来,不存简择。京官有犯及声望下者, 方遣牧州;吏部选人,暮年无手笔者,方拟县令。此风久扇,上下同知,将此理人, 何以率化?今岁非丰稔,户口流亡,国用空虚,租调减削。陛下不以此留念,将何 以理国乎?臣望下明制,具论前事,使有司改换简择,天下刺史、县令,皆取才能 有称望者充。自今已往,应有迁除诸曹侍郎、两省、两台及五品已上清望官,先于 刺史、县令中选用。牧宰得人,天下大理,万姓欣欣然,岂非太平乐事哉!唯陛下 详择。
疏奏不纳。
嗣立与韦庶人宗属疏远,中宗特令编入属籍,由是顾赏尤重。赏于骊山构营别 业,中宗亲往幸焉,自制诗序,令从官赋诗,赐绢二千匹。因封嗣立为逍遥公,名 其所居为清虚原幽栖谷。韦氏败,几为乱兵所害,宁王宪以嗣立是从⺟之夫,救护 免之。睿宗践祚,拜中书令。寻曰,出为许州刺史。以定册尊立睿宗之功,赐实封 一百户。开元初,入为国子祭酒。先是,中宗遗制睿宗辅政,宗楚客、韦温等改削 藁草,嗣立时在政事府,不能正之。至是为宪司所劾,左迁岳州别驾。久之,迁陈 州刺史。时河南道巡察使、工部尚书刘知柔奏嗣立白清可陟之状,诏命未下,开元 七年卒,赠兵部尚书,谥曰孝。中书门下又奏:“嗣立衣冠之內,夙表才名;兄弟 之间,特称和睦。承恩历事,位列宰臣。中年以不能正⾝,颇近凶戚,为宪司纠劾, 因兹出贬。若循其始,终是吉人,宜弃其瑕,以从众望。请赠物一百段。”从之。
嗣立、承庆俱以学行齐名。长寿中,嗣立代承庆为凤阁舍人。长安三年,承庆 代嗣立为天官侍郎,顷之又代嗣立知政事。及承庆卒,嗣立又代为⻩门侍郎,前后 四职相代。又父子三人,皆至宰相。有唐已来,莫与为比。嗣立三子:孚、恆、济, 皆知名。孚,累迁至左司员外郎。恆,开元初为砀山令。为政宽惠,人吏爱之。会 车驾东巡,县当供帐,时山东州县皆惧不办,务于鞭扑,恆独不杖罚而事皆济理, 远近称焉。御史中丞宇文融,即恆之姑子也,尝密荐恆有经济之才,请以己之官秩 回授,乃擢拜殿中侍御史。历度支左司等员外、太常少卿、给事中。二十九年,为 陇右道河西黜陟使。恆至河西时,节度使盖嘉运恃托中贵,公为非法,兼伪叙功劳, 恆抗表请劾之,人代其惧。因出为陈留太守,未行而卒,时人甚伤惜之。济,早以 辞翰闻。开元初,调补鄄城令。时有人密奏玄宗:“今岁吏部选叙太滥,县令非材, 全不简择。”及县令谢官曰,引入殿庭,问安人策一道,试者二百余人,独济策第 一,或有不书纸者。擢济为醴泉令,二十余人还旧官,四五十人放归习读,侍郎卢 从愿、李朝隐贬为刺史。济至醴泉,以简易为政,人用称之。三迁为库部员外郎。 二十四年,为尚书户部侍郎。累岁转太原尹。制《先德诗》四章,述祖、父之行, 辞致⾼雅。天宝七载,又为河南尹,迁尚书左丞。三代为省辖,衣冠荣之。济从容 雅度,所莅人推善政,后出为冯翊太守。
陆元方,苏州吴县人。世为著姓。曾祖琛,陈给事中⻩门侍郎。伯父柬之,以 工书知名,官至太子司议郎。元方举明经,又应八科举,累转监察御史。则天⾰命, 使元方安辑岭外。将涉海,时风涛甚壮,舟人莫敢举帆。元方曰:“我受命无私, 神岂害我?”遽命之济,既而风涛果息。使还称旨,除殿中侍御史。即以其月擢拜 凤阁舍人,仍判侍郎事。俄为来俊臣所陷,则天手敕特赦之。长寿二年,再迁鸾台 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延载初,又加凤阁侍郎。证圣初,內史李昭德得罪,以 元方附会昭德,贬绥州刺史。寻复为舂官侍郎,又转天官侍郎、尚书左丞,寻拜鸾 台侍郎、平章事。则天尝问以外事,对曰:“臣备位宰臣,有大事即奏,人间碎务, 不敢以烦圣览。”由是忤旨,责授太子右庶子,罢知政事。寻转文昌左丞,病卒。
元方在官清谨,再为宰相,则天将有迁除,每行以访之,必密封以进,未尝露 其私恩。临终,取前后草奏悉命焚之,且曰:“吾阴德于人多矣,其后庶几福不衰 矣。”又有书一匣,常自缄封,家人莫有见者,及卒视之,乃前后敕书,其慎密如 此。赠越州都督。开元十八年,又赠扬州大都督。子象先。
象先,本名景初。少有器量,应制举,拜扬州参军。秩満调选,时吉顼为吏部 侍郎,擢授洛阳尉,元方时亦为吏部,固辞不敢当。顼曰:“为官择人,至公之道。 陆景初才望⾼雅,非常流所及,实不以吏部之子妄推荐也。”竟奏授之。迁左台监 察御史,转殿中,历授中书侍郎。
景云二年冬,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初,太平公主将引中书侍郎崔湜 知政事,密以告之,湜固让象先,主不许之,湜因亦请辞。主遽言于睿宗,乃并拜 焉。象先清净寡欲,不以细务介意,言论⾼远,雅为时贤所服。湜每谓人曰:“陆 公加于人一等。”太平公主时既用事,同时宰相萧至忠、岑义及湜等咸倾附之,唯 象先孤立,未尝造谒。先天二年,至忠等伏诛,象先独免其难。以保护功封兗国公, 赐实封二百户,加银青光禄大夫。时穷讨至忠等枝党,连累稍众,象先密有申理, 全济甚多,然未尝言及,当时无知之者。
其年,出为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仍为剑南道按察使。在官务以宽仁为政,司马 韦抱真言曰:“望明公稍行杖罚,以立威名。不然,恐下人怠堕,无所惧也。”象 先曰:“为政者理则可矣,何必严刑树威。损人益己,恐非仁恕之道。”竟不从抱 真之言。历迁河中尹。六年,废河中府,依旧为蒲州,象先为刺史,仍为河东道按 察使。尝有小人犯罪,但示语而遣之。录事白曰:“此例当合与杖。”象先曰: “人情相去不远,此岂不解吾言?若必须行杖,即当自汝为始。”录事惭惧而退。 象先尝谓人曰:“天下本自无事,祗是庸人扰之,始为繁耳。但当静之于源,则亦 何忧不简。”前后为刺史,其政如一,人吏咸怀思之。按察使停,入为太子詹事, 历工部尚书。十年冬,知吏部选事,又加刑部尚书,以继⺟忧免官。十三年,起复 同州刺史,寻迁太子少保。二十四年卒,年七十二,赠尚书左丞相,谥曰文贞。
象先弟景倩,历监察御史。景融,历大理正、荥阳郡太守、河南尹、兵吏部侍 郎、左右丞、工部尚书、东都留守、襄阳郡太守、陈留郡太守,并兼采访使。景献, 历殿中侍御史、屯田员外郎。景裔,河南令、库部郎中。皆有美誉。僧一行少时, 尝与象先昆弟相善,常谓人曰:“陆氏兄弟皆有才行,古之荀、陈,无以加也。” 其为当时所称如此。
元方从叔余庆,陈右军将军珣孙也。少与知名之士陈子昂、宋之问、卢蔵用、 道士司马承祯、道人法成等交游,虽才学不逮子昂等,而风流強辩过之。累迁中书 舍人。则天尝引入草诏,余庆惶惑,至晚竟不能措一辞,责授左司郎中。累除大理 卿、散骑常侍、太子詹事。以老疾致仕,寻卒。象先四代孙,文宗太和四年,除释 褐参军文学。
苏瑰,字昌容,就兆武功人,隋尚书右仆射威曾孙也。祖夔,隋鸿胪卿。父亶, 贞观中台州刺史。瑰弱冠本州举进士,累授豫王府录事参军。长史王德真、司马刘 祎之皆器重之。长安中,累迁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扬州地当冲要,多富商大贾,珠 翠珍怪之产,前长史张潜、于辩机皆致之数万,唯瑰挺⾝而去。神龙初,入为尚书 右丞,以明习法律,多识台阁故事,特命删定律、令、格、式。寻加银青光禄大夫。 是岁,再迁户部尚书,奏计帐,所管户时有六百一十五万六千一百四十一。
寻加侍中。封淮阳县子,充西京留守。时秘书员外监郑普思谋为妖逆,雍、岐 二州妖党大发,瑰收普思系狱考讯之。普思妻第五氏以鬼道为韦庶人所宠,居止噤 中,由是中宗特敕慰谕瑰,令释普思之罪。瑰上言普思幻惑,罪当不赦。中宗至京, 又面陈其状。尚书左仆射魏元忠奏曰:“苏瑰长者,其忠恳如此,愿陛下察之。” 帝乃配流普思于儋州,其党并诛。瑰迁吏部尚书,进封淮阳县侯。
景龙三年,转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进封许国公。是岁,将拜南郊, 国子祭酒祝钦明希庶人旨,建议请皇后为亚献,安乐公主为终献。瑰深非其议,尝 于御前面折钦明,帝虽悟,竟从钦明所奏。公卿大臣初拜官者,例许献食,名为 “烧尾”瑰拜仆射无所献。后因侍宴,将作大匠宗晋卿曰:“拜仆射竟不烧尾, 岂不喜耶?”帝默然。瑰奏曰:“臣闻宰相者,主调阴阳,代天理物。今粒食踊贵, 百姓不足,臣见宿卫兵至有三曰不得食者。臣愚不称职,所以不敢烧尾。”是岁六 月,与唐休璟并加监修国史。
四年,中宗崩,秘不发丧,韦庶人召诸宰相韦安石、韦巨源、萧至忠、宗楚客、 纪处讷、韦温、李峤、韦嗣立、唐休璟、赵彦昭及瑰等十九人入噤中会议。初,遗 制遣韦庶人辅少主知政事,授安国相王太尉参谋辅政。中书令宗楚客谓温曰:“今 须请皇太后临朝,宜停相王辅政。且皇太后于相王居嫂叔不通问之地,甚难为仪注, 理全不可。”瑰独正⾊拒之,谓楚客等曰:“遗制是先帝意,安可更改!”楚客及 韦温大怒,遂削相王辅政而宣行焉。是月,韦氏败,相王即帝位,下诏曰:“尚书 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史、许国公苏瑰,自周旋近密,损益枢机,谋猷 有成,匡赞无忌。顷者遗恩顾托,先意昭明,奷回动摇,內外危逼,独申谠议,实 挫琊谋。况籓邸僚属,念殷惟旧,无德不报,抑惟令典。可尚书左仆射,余如故。”
景云元年,以老疾转太子少傅。是岁十一月薨,赠司空、荆州大都督,谥曰文 贞。瑰临终遗令薄葬,及祖载之曰,官给仪仗外,唯有布车一乘,论者称焉。开元 二年,下诏曰:“畴庸赏善,百王攸先;追还饰终,千载同德,故尚书左丞相、太 子少傅、赠司空、荆州大都督、许国文贞公,瑰履正体道,外方內直,悉心奉上, 卑⾝率礼。协赞帷幄,三朝有盐梅之任;燮谐台衮,九命为社稷之臣。先朝晏驾, 衅起宮掖,国擅称制之奷,人怀缀旒之惧。凶威孔炽,宗祀几倾。顾命遗恩,太皇 辅政,逆臣刊削,韦氏临朝。遂能首发昌言,侃然正⾊,列诸视听,暴于朝野。松 槚已远,风烈犹存,纟面怀诚节,良深耿叹。可赐实封一百户。”四年,诏与徐国 公刘幽求配享睿宗庙庭。十七年,加赠司徒。
瑰子颋,少有俊才,一览千言。弱冠举进士,授乌程尉,累迁左台监察御史。 长安中,诏颋按覆来俊臣等旧狱,颋皆申明其枉,由此雪冤者甚众。
神龙中,累迁给事中,加修文馆学士,俄拜中书舍人。寻而颋父同中书门下三 品,父子同掌枢密,时以为荣。机事填委,文诰皆出颋手。中书令李峤叹曰:“舍 人思如涌泉,峤所不及也。”俄迁太常少卿。景云中,瑰薨,诏颋起复为工部侍郎, 加银青光禄大夫。颋抗表固辞,辞理恳切,诏许其终制。服阕就职,袭父爵许国公。 玄宗谓宰臣曰:“有从工部侍郎得中书侍郎否?”对曰:“任贤用能,非臣等所及。” 玄宗曰:“苏颋可中书侍郎,仍供政事食。”明曰,加知制诰。有政事食,自颋始 也。颋入谢,玄宗曰:“常欲用卿,每有好官阙,即望宰相论及。宰相皆卿之故人, 卒无言者,朕为卿叹息。中书侍郎,朕极重惜,自陆象先殁后,朕每思之,无出卿 者。”时李乂为紫微侍郎,与颋对掌文诰。他曰,上谓颋曰:“前朝有李峤、苏味 道,谓之苏、李;今有卿及李乂,亦不让之。卿所制文诰,可录一本封进,题云 ‘臣某撰’,朕要留中披览。”其礼遇如此。玄宗欲于靖陵建碑,颋谏曰:“帝王 及后,无神道碑,且事不师古,动皆不法。若靖陵独建,陛下祖宗之陵皆须追造。” 玄宗从其言而止。
开元四年,迁紫微侍郎、同紫微⻩门平章事,与侍中宋璟同知政事。璟刚正, 多所裁断,颋皆顺从其美;若上前承旨、敷奏及应对,则颋为之助,相得甚悦。璟 尝谓人曰:“吾与苏家父子,前后同时为宰相。仆射长厚,诚为国器;若献可替否, 罄尽臣节,断割吏事,至公无私,即颋过其父也”八年,除礼部尚书,罢政事。 俄知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事。前司马皇甫恂破库物织新样锦以进,颋一切罢之。或谓 颋曰:“公今在远,岂得忤圣意?”颋曰:“明主不以私爱夺至公,岂以远近间易 忠臣节也!”竟奏罢之。巂州蛮酋苴院私与吐蕃连谋,将为內寇,颋获其间谍,将 士咸请出兵讨之,颋不从,乃作书并间谍以送苴院,苴院惭悔,竟不敢入寇。
十三年,从驾东封,玄宗令颋撰朝觐碑文。俄又知吏部选事。颋性廉俭,所得 俸禄,尽推与诸弟,或散之亲族,家无余资。十五年卒,年五十八。初,优赠之制 未出,起居舍人韦述上疏曰:“臣伏见贞观、永徽之时,每有公卿大臣薨卒,皆辍 朝举哀,所以成终始之恩,厚君臣之义。上有旌贤录旧之德,下有生荣死哀之美, 列于史册,以示将来。昔智悼子卒,平公宴乐,杜蒯一言,言始感悟。《舂秋》载 其盛烈,礼经以为美谈,今古旧事,昭然可睹。臣伏见故礼部尚书苏颋,累叶辅弼, 代传忠清。颋又伏事轩陛二十余载,入参谋猷,出总籓牧。诚绩斯著,操履无亏, 天不慭遗,奄违圣代。伏愿陛下思帷盖之旧,念股肱之亲,修先朝之盛典,鉴晋平 之远迹,为之辍朝举哀,以明同体之义。使殁者荷德于泉壤,存者尽节于周行,凡 百卿士,孰不幸甚。臣官忝记事,君举必书,敢申旧典,上黩宸扆,希降恩贷,俯 垂详择。”即曰于洛城南门举哀,辍朝两曰,赠尚书右丞相,谥曰文宪。及葬曰, 玄宗游咸宜宮,将出猎,闻颋丧出,怆然曰:“苏颋今曰葬,吾宁忍娱游。”中路 还宮。颋弟诜、冰、乂。
诜,历授右司郎中、给事中、徐州刺史。先是,拜给事中时,颋为中书侍郎, 上表让诜所授。玄宗曰:“古来有內举不避亲乎?”颋曰:“晋祁奚是也。”玄宗 曰:“若然,则朕用苏诜,何得屡言?近曰卿父子犹同在中书,兄弟有何不得?卿 言非至公也。”冰,为虞部郎中。乂,为职方郎中。
⼲,瑰从父兄也。父勖,武德中为秦王府文学馆学士。贞观中,尚南康公主, 拜驸马都尉,累选魏王泰府司马。勖既博学有美名,甚为泰所重。因劝泰请开文学 馆,引才名之士,撰《括地志》。后历吏部郎、太子左庶子,卒。⼲少以明经累授 徐王府记室参军。徐王好畋猎,⼲每谏止之。垂拱中,历迁魏州刺史。时河北饥馑, 旧吏苛酷,百姓多有逃散。⼲乃督察奷吏,务劝农桑,由是逃散者皆来复业,称为 良牧。召拜右羽林将军,寻迁冬官尚书。酷吏来俊臣素忌嫉之,遂诬奏⼲在魏州与 琅琊王冲私书往复,因系狱鞫讯,⼲发愤而卒。
瑰四代孙翔,文宗太和四年,释褐文学参军。
史臣曰:韦思谦始以州县,奋于烟霄,持纲不避于权豪,报国能忘于妻子。自 強不息,刚毅近仁,信有之矣!⾼季辅、皇甫公义,可谓知人矣!且福善余庆,不 谓无徵,二子构堂,俱列相辅,文皆经济,政尽明能。加以承庆方危,染翰而曾非 恐悚;嗣立见用,袭封而罔坠逍遥。无忝父风,宁惭祖德,谥温谥孝,何愧易名? 陆元方博学大度,再践钧衡,当则天时,非有忠贞,应无黜责,绥州之任,抑又何 惭!观其济海无私,狂风自止,临终焚藁,温树始彰。故知正可以动神明,德可以 延家代。象先益⾼人品,尤著相才,全济有名,孤立无祸。景倩、景融、景献、景 裔等咸居清列,得非有后于鲁乎?苏瑰,孔子云:“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 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又“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当中宗 弃代,韦氏夺权,预谋者十有九人,咸生异议,瑰志存大节,独发谠言。其后善恶 显彰,黜陟明著。圣人之言,验于斯矣。颋唯公是相,以俭承家,李峤许之涌泉, 宋璟称其过父。艰难之际,节操不回,善始令终,先后无愧。
赞曰:善人君子,怀忠秉正。尽富文章,咸推谏诤。岂愧明廷,无惭重柄。子 子孙孙,演承余庆。
<br><b>部分译文</b>
韦思谦,郑州阳武人。本名仁约,字思谦,因为名字的音与武则天的父亲相近,故只称字。他的祖辈是从京兆南迁的,家住襄阳。他举进士,补任应城县令,一年多调到选部。韦思谦在任选官时,因未按从前的制度来进职奖功,被认为不力。但吏部尚书⾼季辅却认为“:自从我在选部,到今天才得此一人。哪里能因小疵而弃大德。”于是韦思谦被提拔任监察御史,因此知名。他曾对人说:“御史出都,如不动摇山岳,震摄州县,实际应算作失职。”当时中书令褚遂良贱买中书译语人地,韦思谦举报上奏,于是褚遂良被贬官外调同州刺史。到褚遂良回朝廷复用时,韦思谦也就不得升迁,被调出任清水县令。他对人说“:我的狂鄙的性格,凭借权力,触机便发,本应⾝受此灾。大丈夫当在纯正的境界,一定要明目张胆来报国恩,终不能做碌碌之官来保全妻子儿女。”
左肃机皇甫公义检校沛王府长史时,引荐韦思谦任同府仓曹,对韦思谦说“:阁下不是池中之物,委屈你做数旬之客。”后迁任右司郎中。
永淳元年(682),韦思谦历任尚书左丞、御史大夫。当时武侯将军田仁会与侍御史张仁。。不协调而诬告张仁。。,⾼宗亲自问张仁。。,仁。。惶惧,应对语无伦次。韦思谦历阶而进言:“臣与仁。。同事,颇知事由,仁。。怯懦而不能自己申辩,如果田仁会迷惑圣上,使仁。。遭非常之罪,就是臣事君不尽心,请求专门查对其情况。”他辞辩纵横,申诉明畅,⾼宗接受了他的意见。韦思谦在宪司,每见王公,未曾行拜礼。有人劝他,他答道:“周鸟鹗鹰。。鸟,岂能与众一样,怎么能设拜来轻辱他呢?况且耳目之官,本来就当立独。”他初任左丞时,奏道:“陛下为官择人,过去没有恰当的人选就空缺,今天不惜美锦,令臣任职,这是陛下知遇之深思,也是微臣尽命之时。”他整肃朝纲,朝廷肃然。
武则天临朝,韦思谦调任宗正卿,当官名更改,改为司属卿。光宅元年(684),分别设置左、右肃政台,又以韦思谦为肃政大夫。大夫从前与御史分庭抗礼,韦思谦独坐受其拜,有人议论,韦思谦说“:家国官吏列秩,自有等差,怎么能姑息为事呢?”垂拱初年(685),赐韦思谦博昌县男,升任凤阁鸾台三品。垂拱二年(686),他代苏良嗣为纳言。三年,他上表告老还乡,准允,又加封太中大夫。永昌元年(689),卒于家中,追赠幽州都督。
陆元方,苏州吴县人。世为名门大姓。曾祖陆琛,在陈朝曾任给事⻩门侍郎。伯父陆柬之,以善于书法知名,官至太子司议郎。陆元方中明经举,又应八科举,皆中。调任监察御史。武则天⾰唐旧制,派陆元方为使者安抚岭外。将要渡海。当时风狂浪大,舟人中没有人敢扬帆出海。陆元方说:“我受命无私,神难道会害我吗?”就命令船夫渡海,不久果然风平浪静。完成使命归来很称武则天的心意,任命他为殿中御史,并在同一月拜风阁舍人,仍兼侍郎之职。不久,他被来俊臣所陷害,武则天手敕特赦他。长寿二年(693),升迁鸾台侍郎、并代理宰相。延载初年(694),又加任凤阁侍郎。证圣初年(695),內史李昭德得罪,因陆元方附和李昭德,被贬为绥州刺史。不久,又为舂官侍郎,又调任天官侍郎、尚书左丞,不久拜鸾台侍郎,代理宰相,武则天曾问他外事,他回答道:“臣任宰相,有大事立即上奏;至于人间碎务,臣不敢把这些小事烦扰圣览。”因此违忤了旨意,被迁任太子右庶子,免去宰相之职。不久转任文昌右丞,因病去世。
陆元方任官清廉,两次任宰相,武则天凡要有升迁任免之事,总是先向陆元方咨询,陆元方必把自己的意见密封上奏,从未向人流露过武则天对他信托。他临死前,取出自己上奏的草稿全部焚毁,并且说:“我对人所积的阴德多,我的后代的福泽大概衰不了吧!”他有一匣书,常常自己封住,家中的人没有人看过,到他死后启封一看,乃是皇上给他的敕书,保密能做到这样严谨的程度。死后,被赠越州都督。开元十八年(731),又赠扬州大都督。
苏瑰,字昌容,京都武功人。他是隋尚书右仆射苏威的曾孙。他的祖父苏夔,是隋鸿胪卿。他的父亲苏。。,贞观年中曾任台州刺史。苏瑰,二十岁在台州举进士,授予王府录事参军。长史王德真、司马刘。。之都很器重他。长安年中(702),升任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扬州是交通要冲,多富商大贾,也多珠翠珍怪之物。前长史张潜、于辩机等人发了大财,弄了数万珍宝,只有苏瑰离去时两袖清风。神龙初年(705),入京任尚书右丞,因为他明习法律,很知台阁方面的事,特命他删审律、令、格、式。不久,又加银青光禄大夫的荣誉职务。这年,又升迁户部尚书,进行户口审核登记,当时总计有六百一十五万六千一百四十一户。
不久又加任侍中,封淮阳县子,充当西京留守。当时,秘书员外监郑普思阴谋以妖术造反,雍、岐两州妖党大发,苏瑰拘捕郑普思进行审讯。郑普思的妻第五氏以鬼术得宠于韦庶人。在宮中常来常去,由此中宗特旨苏瑰,命令释放郑普思。苏瑰上言说郑普思以幻术惑众,罪不当赦。中宗到西京,苏瑰又面陈郑普思兴妖造反的情况。尚书左仆射魏元忠上奏说“:苏瑰忠厚长者,他能忠心诚恳到如此地步,希望陛下能理解他的处理。”这样,中宗才把郑普思流放到儋州,妖党才诛除。苏瑰迁任吏部尚书,晋封淮阳县侯。
景龙三年(709),苏瑰调任尚书右仆射,代理宰相职务,晋封许国公。这年,皇上将在南郊举行大祀,祭天。国子祭酒祝钦明迎合韦庶人,建议请皇后为亚献,安乐公主为终献。苏瑰认为这个建议非常错误,曾在皇上面前当面驳斥祝钦明,皇上虽然有所明悟,但终究听从了祝钦明的建议。大祭时,公卿大臣中初任职的人,按前例允许向皇上献食,名为“烧尾”苏瑰新任仆射却未去献食,后来,在宮廷侍宴,将作大匠宗晋卿说“:拜仆射之职,竟然不烧尾,难道是不⾼兴吗?”中宗默默不语。苏瑰奏道“:臣听说宰相,主调和阴阳,代天来理顺万物,现在粮食价格上涨,百姓吃不饱,臣见守卫士兵已经有三天不得食了,臣太无用不称职,所以不敢烧尾。”这年六月,他与唐休王景一起被任命监修国史。
景龙四年(710),中宗死了,秘不发丧,韦庶人召诸宰相及苏瑰等十九人入宮中商议。开始,中宗遗书要韦庶人辅助少主管理政事,授安国相王太尉,来参谋辅政。中书令宗楚客对韦温说“:现在必须请皇太后临朝,应当停止相王辅政,况且皇太后与相王是叔嫂关系不便通问,很难为礼节,按理这样是完全不行的。”苏瑰独正⾊反对这一意见,对宗楚客等说“:遗诏是先帝的意思,哪里可以更改!”宗楚客及韦温大怒,于是削去相王辅政而坚持这样做,同一月,韦庶人失败,相王即帝位,下诏:“尚书右仆射、代理宰相、监修国史、许国公苏瑰,自从周旋在朝廷,处理家国大事,谋略策划很有成效,匡正辅佐,无顾无忌。近来先帝嘱托,先意昭明,但奷琊⼲扰动摇,內外危逼,而苏瑰独申直言,来挫折阴谋诡计。况藩国僚属,殷切念记旧情,无德不报,苏瑰可为尚书左仆射,其他官职如故。”
景云元年(710),以年老多病转任太子少傅。这年十一月去世,赠司空、荆州大都督,谥号文贞。苏瑰临终遗嘱薄葬,到将葬的那一天,除了为应有的仪仗外,只有布车一乘,受到人们的称扬。开元二年(714),下诏:称扬苏瑰的诚节,又赐封一百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