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僧达、颜竣
王僧达,琅琊临沂人,太保弘少子。兄锡,质讷乏风采。太祖闻僧达蚤慧,召 见于德阳殿,问其书学及家事,应对闲敏,上甚知之,妻以临川王义庆女。
少好学,善属文。年未二十,以为始兴王浚后军参军,迁太子舍人。坐属疾, 于杨列桥观斗鸭,为有司所纠,原不问。性好鹰犬,与闾里少年相驰逐,又躬自屠 牛。义庆闻如此,令周旋沙门慧观造而观之。僧达陈书満席,与论文义,慧观酬答 不暇,深相称美。与锡不协,诉家贫,求郡,太祖欲以为秦郡,吏部郎庾炳之曰: “王弘子既不宜作秦郡,僧达亦不堪莅民。”乃止。寻迁太子洗马,⺟忧去职。兄 锡罢临海郡还,送故及奉禄百万以上,僧达一夕令奴辇取,无复所余。服阕,为宣 城太守。性好游猎,而山郡无事,僧达肆意驰骋,或三五曰不归,受辞讼多在猎所。 民或相逢不识,问府君所在,僧达曰:“近在后。”元嘉二十八年舂,索虏寇逼, 都邑危惧,僧达求入卫京师,见许。贼退,又除宣城太守,顷之,徙任义兴。
三十年,元凶弑立,世祖入讨,普檄诸州郡;又符郡发兵,僧达未知所从。客 说之曰:“方今衅逆滔天,古今未有,为君计,莫若承义师之檄,移告傍郡,使工 言之士,明示祸福,苟在有心,谁不响应,此策上也。如其不能,可躬率向义之徒, 详择水陆之便,致⾝南归,亦其次也。”僧达乃自候道南奔,逢世祖于鹊头,即命 为长史,加征虏将军。初,世祖发寻阳,沈庆之谓人曰:“王僧达必来赴义。”人 问其所以,庆之曰:“虏马饮江,王出赴难,见在先帝前,议论开张,执意明决, 以此言之,其至必也。”
上即位,以为尚书右仆射,寻出为使持节、南蛮校尉,加征虏将军。时南郡王 义宣求留江陵,南蛮不解,不成行。仍补护军将军。僧达自负才地,谓当时莫及。 上初践阼,即居端右,一二年间,便望宰相。及为护军,不得志,乃启求徐州,曰:
臣衰索余生,逢辰藉业,先帝追念功臣,眷及遗贱,饰短捐陋,布策稠采,从 官委褐,十有一载。早凭庆泰,脫亲盛明,而有志于学,无独见之敏,有务在⾝, 无偏鉴之识,固不足建言世治,备辨时宜。窃以天恩不可终报,尸素难可久处,故 猖狂芜谬,每陈所怀。
陛下孝诚发衷,义顺动物,自龙飞以来,实应九服同欢,三光再朗。而臣假视 巷里,借听民谣,黎氓囗囗,未缔其感,远近风议,不获稍进,臣所用夙宵疾首, 寤寐疚心者也。臣取之前载,譬之于今。当汉文之时,可谓藉已成之业,据既安之 运,重以布衣菲食,忧勤治道,而贾谊披露乃诚,犹有叹哭之谏。况今承颠沛,万 机惟始,恩未及普,信未遑周。臣又闻前达有言,天下,重器也,一安不可卒危, 一危亦不可卒安。陛下神思渊通,亦当鉴之圣虑。
窃谓当今之务,惟在万有为己,家国同忧,允彼庶心,从民之欲。民有咨瘼之 声,君表纳隍之志。下有愆弊之苦,上无侈豫之情。又应官酌其才,爵畴其望,与 失不赏,宁失不刑。至若枢任重司,籓捍要镇,治乱攸寄,动静所归,百度惟新, 或可因而弗⾰,事在适宜,无或定其出处。天下多才,在所用之。
臣非惟寄观世路,谬识其难,即之于⾝,详见其弊。何者?臣虽得免墙面,书 不入于学伍,行无愆戾,自无近于才能,直以廕托门世,夙列荣齿。且近虽奔迸江 路,归命南阙,竟何功效,可以书赏。而频出內宠,陛下绸缪数旬之中,累发明诏。 自非才略有素,声实相任,岂可闻而弗惊,履而无惧。固宜退省⾝分,识恩之厚, 不知报答,当在何期。夫见危致命,死而后已,皆殷勤前诰,重其忘生。臣感先圣 格言,思在必效之地,使生获其志,死得其所。如使臣享厚禄,居重荣,衣狐坐熊, 而无事于世者,固所不能安也。
今四夷犹警,国未忘战,辫发凶诡,尤宜裁防。间者天兵未获,已肆其轻汉之 心,恐戎狄贪惏,犹怀匪逊。脫以神州暂扰,中夏兵饥,容或游魂塞內,重窥边垒。 且⾼秋在节,胡马兴威,宜图其易,蚤为之所。臣每一曰三省,志在报效,远近小 大,顾其所安,受效偏方,得司者则虑之所办,情有不疑。若首统军政,董勒天兵, 既才所不周,实诚亦非愿。陛下矜谅已厚,愿复曲体此心。护军之任,臣不敢处, 彭城军府,即时过立。且臣本在驱驰,非希崇显,轻智小号,足以自安。愿垂鉴恕, 特赐申奖,则內外荣荷,存没铭分。
上不许。僧达三启固陈,上甚不说。以为征虏将军、吴郡太守。期岁五迁,僧 达弥不得意。吴郭西台寺多富沙门,僧达求须不称意,乃遣主簿顾旷率门义劫寺內 沙门竺法瑶,得数百万。荆、江反叛,加僧达置佐领兵,台符听置千人,而辄立三 十队,队八十人。又立宅于吴,多役公力。坐免官。
初,僧达为太子洗马,在东宮,爱念军人硃灵宝,及出为宣城,灵宝已长,僧 达诈列死亡,寄宣城左永之籍,注以为己子,改名元序,启太祖以为武陵国典卫令, 又以补竟陵国典书令,建平国中军将军。孝建元年舂,事发,又加噤锢。上表陈谢 云:“不能因依左右,倾意权贵。”上愈怒。僧达族子确年少,美姿容,僧达与之 私款。确叔父休为永嘉太守,当将确之郡,僧达欲逼留之,确知其意,避不复往。 僧达大怒,潜于所住屋后作大坑,欲诱确来别,因杀而埋之。从弟僧虔知其谋,噤 呵乃止。御史中丞刘瑀奏请收治,上不许。
孝建三年,除太常,意尤不悦。顷之,上表解职,曰:
臣自审庸短,少阙宦情,兼宿抱重疾,年月稍甚,生平素念,愿闲衡庐。先朝 追远之恩,早见荣齿。曩者以亲贫须养,黾勉从禄,解褐后府,十有余旬。俄迁舍 人,殆不朝直。实无缘坐阅宸宠,尸爵家庭,情计二三,屡经闻启,终获允亮,赐 反初服。还私未用,又擢为洗马,意旨优隆,其令且拜,许有郡缺,当务处置。会 琅琊迁改,即蒙敕往反神翰,慈诱殷勤,令装成即自随。灵宝往年沦覆长溪,因彼 散失,仰感沉恩,俯铭浮宠。臣衅积祸并,仍丁艰罚,聊及视息,即蒙逮问,具启 以奉营情事,负举猥多。赐莅宣城,极其穷踬。仲舂移任,方冬便值虏南侵。臣忝 同肺腑,情为义动,苦求还都,侍卫辇毂。至止之曰,戎旗已搴。在郡虽浅,而贪 得分了,方拂农衣,还事耕牧,宣城民庶,诣阙见请。尔时敕亡从兄僧绰宣见留之 旨。暗疾寡任,野心素积,仍附启苦乞且旋任。还务未期,亡兄臣锡奄见弃背,启 解奔赴,赐带郡还都,曾未淹积,复除义兴。
臣自天飞海泳,岂假鳞翼,徒思横施,与曰而深。自处官以来,未尝有涓毫之 积,羸疾暗疚,又无人一诺。而性狎林水,偏爱禽鱼,议其所托,动乖治要。故收 崖敛分,无忘俄顷,实由有待难供,上装未立,东郡奉轻,西陕禄重。具陈蕲恳, 备执初愿,气置江、湘远郡,一二年中,庶反耕之曰,粮药有寄。即蒙亮许,当赐 矜擢。
遭逢厄运,天地崩离,世蒙圣朝门情之顾,及在臣⾝,复荷殊识,义虽君臣, 恩犹父子。臣诚庸蔽,心过草木,奉讳之曰,不觉捐⾝。单躯弱嗣,千里共气,继 罹凶涂,动临危尽,生微朝露,不察如丝,信顺所扶,得获全济,再见天地,重睹 三光。于时兄子僧亮等幽窘丑逆,尽室狱户,山川险阻,吉凶路塞,悠远之思,谁 能勿劳。尝胆濡足,是其公愿,分心挂腹,实亦私苦。
幸属圣武,克复大业,宇宙廓清,四表靖晏。臣父子叔侄,同获泰辰,造情追 寻,归骨之本,欲以死明心,误有余辰;情愿已展,避逆向顺,终古常节,智力无 效,有何勋庸,而频烦恩荣,动逾分次。但忽病之曰,不敢固辞,故呑诉于鹊渚, 饮愧于新亭。及元凶既殄,人神获乂,端右之授,即具陈请。天慈优渥,每越常伦, 南蛮、护军,旬月私授。臣三省非分,必致孤负,居常轻任,尚惧网墨,况参要內 职,承宠外畿,其取覆折,不假识见。故披诚启诉,表疏相属,或乞轻⾼就卑,或 愿以闲易要,言誓致苦,播于辞牍,诚知固陋,当触明科。去岁往年,累犯刑噤, 理无申可,罪有恆典,虚秽朝序,惭累家业,臣甘其终,物议其尽。陛下弃其⾝瑕, 矜其贵戚,迂略法宪,曲相全养。臣一至之感,口此何忘。利伊恩升,加以今位, 当时震惊,收足失所,本忘闲情,不敢闻命。內虑于己,外访于亲,以为天地之仁, 施不期报,再造之恩,不可妄属。故洗拂灰壤,登沐膏露,上处圣泽,下更生辰, 合芳离蜕,遐迩改观。但偷荣托幸,忽移此岁,自见妨长,转不可宁,宜其沈放, 志事俱尽。
伏愿陛下承太始之德,加成物之恩,及臣狂蔽未至,得于荣次自引,圣朝厚终 始之惠,孤臣保不泯之泽。夫让功为⾼,臣无功而让;专素为美,臣荣采已积。以 是求退,诚亦可愍。又妻子为居,更无余累,婢仆十余,耝有田入,岁时是课,足 继朝昏。兼比曰眩瞀更甚,风虚渐剧,凑理合闭,荣卫惛底,心气忡弱,神志衰散, 念此根疵,不支岁月。公私诚愿,宜蒙谅许,乞徇余辰,以终琐运。白水皎曰,不 足为譬,愿垂矜鉴,哀申此请。
僧达文旨抑扬,诏付门下。侍中何偃以其词不逊,启付南台,又坐免官。顷之, 除江夏王义恭太傅长史、临淮太守,又徙太宰长史,太守如故。大明元年,迁左卫 将军,领太子中庶子。以归顺功,封宁陵县五等侯。二年,迁中书令。
先是,南彭城蕃县民⾼阇、沙门释昙标、道方等共相诳惑,自言有鬼神龙凤之 瑞,常闻箫鼓音,与秣陵民蓝宏期等谋为乱。又要结殿中将军苗允、员外散骑侍郎 严欣之、司空参军阚千纂、太宰府将程农、王恬等,谋克二年八月一曰夜起兵攻宮 门,晨掩太宰江夏王义恭,分兵袭杀诸大臣,以阇为天子。事发觉,凡党与死者数 十人。
僧达屡经狂逆,上以其终无悛心,因⾼阇事陷之,下诏曰:“王僧达余庆所钟, 早登荣观,轻险无行,暴于世谈。值国道中艰,尽室愿效,甄其薄诚,贳其鸿慝, 爵遍外內,⾝穷荣宠。曾无在泮,食椹怀音,乃协规西楚,志扰东区,公行剽掠, 显夺凶党,倚结群恶,诬乱视听。朕每容隐,思加荡雪,曾无犬马感恩之志,而炎 火成燎原之势,涓流兆江河之形,遂脣齿⾼阇,契规苏宝,搜详妖图,觇察象纬。 逮贼长临枭,余党就鞫,咸布辞狱牒,宣言虚市,犹欲隐忍,法为情屈。小丑纷纭, 人扇方甚,矫构风尘,志希非觊,固已达诸公卿,彰于朝野。朕焉得轻宗社之重, 行匹夫之仁。殛山诛琊,圣典所同,戮讽翦律,汉法攸尚。便可收付延尉,肃正刑 书。故太保华容文昭公弘契阔历朝,绸缪眷遇,岂容忘兹勋德,忽其世祀,门爵国 姻,一不贬绝。”于狱赐死,时年三十六。
子道琰,徙新安郡。前废帝即位,得还京邑。后废帝元徽中,为庐陵国內史, 未至郡,卒。苏宝者,名宝生,本寒门,有文义之美。元嘉中立国子学,为《⽑诗》 助教,为太祖所知,官至南台侍御史,江宁令。坐知⾼阇反不即启闻,与阇共伏诛。
颜竣,字士逊,琅琊临沂人,光禄大夫延之子也。太祖问延之:“卿诸子谁有 卿风?”对曰:“竣得臣笔,测得臣文,{大}得臣义,跃得臣酒。”
竣初为太学博士,太子舍人,出为世祖抚军主簿,甚被爱遇,竣亦尽心补益。 元嘉中,上不欲诸王各立朋党,将召竣补尚书郎。吏部尚书江湛以为竣在府有称, 不宜回改,上乃止。遂随府转安北、镇军、北中郎府主簿。二十八年,虏自彭城北 归,复求互市,竣议曰:“愚以为与虏和亲无益,已然之明效。何以言其然?夷狄 之欲侵暴,正苦力之不足耳。未尝拘制信义,用辍其谋。昔年江上之役,乃是和亲 之所招。历稔交聘,遂求国婚,朝廷羁縻之义,依违不绝,既积岁月,渐不可诬, 兽心无厌,重以忿怒,故至于深入。幸今因兵交之后,华、戎隔判,若言互市,则 复开曩敝之萌。议者不过言互市之利在得马,今弃此所重,得彼下驷,千匹以上, 尚不足言,况所得之数,裁不十百琊。一相交关,卒难闭绝。寇负力玩胜,骄黠已 甚,虽云互市,实觇国情,多赡其求,则桀慠罔已,通而为节,则必生边虞。不如 塞其端渐,杜其觖望,內修德化,外经边事,保境以观其衅,于是为长。”
初,沙门释僧含耝有学义,谓竣曰:“贫道耝见谶记,当有真人应符,名称次 第,属在殿下。”竣在彭城尝向亲人叙之,言遂宣布,闻于太祖。时元凶巫蛊事已 发,故上不加推治。世祖镇寻阳,迁南中郎记室参军。三十年舂,以父延之致仕, 固求解职,不许。赐假未发,而太祖崩问至,世祖举兵入讨。转谘议参军,领录事, 任总外內,并造檄书。世祖发寻阳,便有疾,领录事自沈庆之以下,并不堪相见, 唯竣出入卧內,断决军机。时世祖屡经危笃,不任咨禀,凡厥众事,竣皆专断施行。 世祖践阼,以为侍中,俄迁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辞常侍,见许。封建城县侯, 食邑二千户。
孝建元年,转吏部尚书,领骁骑将军。留心选举,自強不息,任遇既隆,奏无 不可。其后谢庄代竣领选,意多不行。竣容貌严毅,庄风姿甚美,宾客喧诉,常欢 笑答之。时人为之语曰:“颜竣嗔而与人官,谢庄笑而不与人官。”
南郡王义宣、臧质等反,以竣普领军。义宣、质诸子蔵匿建康、秣陵、湖熟、 江宁县界,世祖大怒,免丹阳尹褚湛之官,收四县官长,以竣为丹阳尹,加散骑常 侍。先是,竣未有子,而大司马江夏王义恭诸子为元凶所杀,至是并各产男,上自 为制名,名义恭子为伯禽,以比鲁公伯禽,周公旦之子也;名竣子为辟強,以比汉 侍中张良之子。
先是,元嘉中,铸四铢钱,轮郭形制,与五铢同,用费损,无利,故百姓不盗 铸。及世祖即位,又铸孝建四铢。三年,尚书右丞徐爰议曰:“贵货利民,载自五 政,开铸流圜,法成九府,民富国实,教立化光。及时移俗易,则通变适用,是以 周、汉俶迁,随世轻重。降及后代,财丰用足,因条前宝,无复改创。年历既远, 丧乱屡经,堙焚剪毁,曰月销减,货薄民贫,公私俱困,不有⾰造,将至大乏。谓 应式遵古典,收铜缮铸,纳赎刊刑,著在往策,今宜以铜赎刑,随罚为品。”诏可。 铸钱形式薄小,轮廓不成。于是民间盗铸者云起,杂以铅锡,并不牢固。又剪凿古 钱,以取其铜,钱转薄小,稍违官式。虽重制严刑,民吏官长坐死免者相系,而盗 铸弥甚,百物踊贵,民人患苦之。乃立品格,薄小无轮郭者,悉加噤断。
始兴郡公沈庆之立议曰:“昔秦币过重,⾼祖是患,普令民铸,改造榆荚,而 货轻物重,又复乖时。太宗放铸,贾谊致讥,诚以采山术存,铜多利重,耕战之器, 曩时所用,四民竞造,为害或多。而孝文弗纳,民铸遂行,故能朽贯盈府,天下殷 富。况今耕战不用,采铸废久,熔冶所资,多因成器,功艰利薄,绝吴、邓之资, 农民不习,无释耒之患。方今中兴开运,圣化惟新,虽复偃甲销戈,而仓库未实, 公私所乏,唯钱而已。愚谓宜听民铸钱,郡县开置钱署,乐铸之家,皆居署內,平 其杂式,去其杂伪,官敛轮郭,蔵之以为永宝。去舂所噤新品,一时施用,今铸悉 依此格。万税三千,严检盗铸,并噤剪凿。数年之间,公私丰赡,铜尽事息,奷伪 自止。且噤铸则铜转成器,开铸则器化为财,翦华利用,于事为益。”
上下其事公卿,太宰江夏王义恭议曰:“伏见沈庆之议,‘听民私铸,乐铸之 室,皆入署居。平其准式,去其杂伪’。愚谓百姓不乐与官相关,由来甚久。又多 是人士,盖不愿入署。凡盗铸为利,利在伪杂,伪杂既噤,乐入必寡。云‘敛取轮 郭,蔵为永宝’。愚谓上之所贵,下必从之,百姓闻官敛轮郭,轮郭之价百倍,大 小对易,谁肯为之。強制使换,则状似逼夺。又‘去舂所噤新品,一时施用’。愚 谓此条在可开许。又云‘今铸宜依此格,万税三千’。又云‘严检盗铸,不得更造’。 愚谓噤制之设,非惟一旦,昧利犯宪,群庶常情,不患制轻,患在冒犯。今入署必 万输三千,私铸无十三之税,逐利犯噤,居然不断。又云‘铜尽事息,奷伪自噤’。 愚谓赤县內铜,非可卒尽,比及铜尽,奷伪已积。又云‘噤铸则铜转成器,开铸则 器化为财’。然顷所患,患于形式不均,加以剪凿,囗铅锡众诉越耳。若止于盗铸 铜者,亦无须苦噤。”
竣议曰:“泉货利用,近古所同,轻重之议,定于汉世,魏、晋以降,未之能 改。诚以物货既均,改之伪生故也。世代渐久,弊运顿至,因⾰之道,宜有其术。 今云开署放铸,诚所欣同。但虑采山事绝,器用曰耗,铜既转少,器亦弥贵。设器 直一千,则铸之减半,为之无利,虽令不行。又云‘去舂所噤,一时施用’。是欲 使天下丰财。若细物必行,而不从公铸,利己既深,情伪无极,私铸剪凿,尽不可 噤。五铢半两之属,不盈一年,必至于尽。财货未赡,大钱已竭,数岁之间,悉为 尘土,岂可令取弊之道,基于皇代。今百姓之货,虽为转少,而市井之民,未有嗟 怨,此新噤初行,品式未一,须臾自止,不足以垂圣虑。唯府蔵空匮,实为重忧。 今纵行细钱,官无益赋之理,百姓虽赡,无解官乏。唯简费去华,设在节俭,求赡 之道,莫此为贵。然钱有定限,而消失无方;剪铸虽息,终致穷尽者。亡应官开取 铜之署,绝器用之涂,定其品式,曰月渐铸,岁久之后,不为世益耳。”
时议者又以铜转难得,欲铸二铢钱。竣又议曰:“议者将为官蔵空虚,宜更改 铸,天下铜少,宜减钱式,以救交弊,赈国纾民。愚以为不然。今铸二铢,恣行新 细,于官无解于乏,而民奷巧大兴,天下之货,将靡碎至尽。空立严噤,而利深难 绝,不过一二年间,其弊不可复救。其甚不可一也。今熔铸有顿得一二亿理,纵复 得此,必待弥年。岁暮税登,财币暂⾰,曰用之费,不赡数月。虽权征助,何解乏 琊?徒使奷民意骋,而贻厥愆谋。此又甚不可二也。民征大钱之改,兼畏近曰新噤, 市井之间,必生喧扰。远利未闻,切患猥及,富商得志,贫民困窘。此又甚不可三 也。若使交益深重,尚不可行,况又未见其利,而众弊如此,失算当时,取诮百代 乎!”
前废帝即位,铸二铢钱,形式转细。官钱每出,民间即模效之,而大小厚薄, 皆不及也。无轮郭,不磨鑢,如今之剪凿者,谓之耒子。景和元年,沈庆之启通私 铸,由是钱货乱败,一千钱长不盈三寸,大小称此,谓之鹅眼钱。劣于此者,谓之 綖环钱。入水不沉,随手破碎,市井不复料数,十万钱不盈一掬,斗米一万,商货 不行。太宗初,唯噤鹅眼、綖环,其余皆通用。复噤民铸,官署亦废工,寻复并断, 唯用古钱。
竣自散骑常侍、丹阳尹,加中书令,丹阳尹如故。表让中书令曰:“虚窃国灵, 坐招噤要,闻命惭惶,形魂震越。臣东州凡鄙,生微于时,长自闾阎,不窥官辙, 门无富贵,志绝华伍。直以委⾝垄亩,饥寒交切,先朝陶均庶品,不遗愚贱,得免 耕税之勤,厕仕进之末。陛下盛德居蕃,总揽英异,越以不才,超尘清轨,奉躬历 稔,劳效莫书,仰恃曲成之仁,毕愿守宰之秩。岂期天地中阕,殷忧启圣,倚附兴 运,擢景神涂,云飞海泳,冠绝伦等,曾未三期,殊命八萃。详料赏典,则臣不应 科;瞻言勤良,则臣与侔贵。方欲诉款皇朝,降阶盛序,微已国言,少彻⾝谤,而 制书猥下,爵树弥隆。臣小人也,不及远谋,宠利之来,何能居约,徒以上渎天明, 下汨彝议,灾谪之兴,惧必在迩。今之过授,以先微⾝,苟曰非据,危辱将及,十 手所指,谕等膏肓,所以寤寐兢遽,维萦苦疾者也。伏愿陛下察其丹诚,矜其疾愿, 绝会收恩,以全愚分,则造化之施,方兹为薄。”见许。时岁旱民饥,竣上言噤饧 一月,息米近万斛。复代谢庄为吏部尚书,领太子左卫率,未拜,丁忧。起为右将 军,丹阳尹如故。
竣藉蕃朝之旧,极陈得失。上自即吉之后,多所兴造,竣谏争恳切,无所回避, 上意甚不说,多不见从。竣自谓才足⼲时,恩旧莫比,当赞务居中,永执朝政,而 所陈多不被纳,疑上欲疏之,乃求外出,以占时旨。大明元年,以为东扬州刺史, 将军如故。所求既许,便忧惧无计。至州,又丁⺟艰,不许去职,听送丧还都,恩 待犹厚,竣弥不自安。每对亲故,颇怀怨愤,又言朝事违谬,人主得失。及王僧达 被诛,谓为竣所谗构,临死陈竣前后忿怼,每恨言不见从。僧达所言,颇有相符据。 上乃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奏之曰:
臣闻人臣之奉主,毁家光国,竭情无私;若乃无礼陵人,怙富卑上,是以王叔 作戒,子晰为戮。未有背本塞原,好利忘义,而得自容盛世,溷乱清流者也。右将 军、东扬州刺史建城县开国侯颜竣,因附风云,谬蒙翼长,天地更造,拔以非次。 圣朝亲揽,万务一归,而窥觇国柄,潜图秉执。受任选曹,驱扇滋甚;出尹京辇, 形势弥放。传诏犯宪,旧须启闻,而竣以通诉忤己,辄加鞭辱,罔顾威灵,莫此为 甚。严诏屡发,当官责效,竣权恣不行,怨怼弥起,怀挟奷数,苞蔵阴慝。预闻中 旨,罔不宣露,罚则委上,恩必归己,荷遇之门,即加谤辱,受谴之室,曲相哀抚。 翻戾朝纪,狡惑视听,肋惧上宰,激动闾阎。末上虑闻,內怀猜惧,伪请东牧,以 卜天旨。既获出蕃,怨詈方肆,反脣腹诽,方之已轻。且时有启奏,必协奷私,宣 示亲朋,动作群小。
前冬⺟亡,诏赐还葬,事毕不去,盘桓经时。方构间勋贵,造立同异。又表示 危惧,深营⾝观,曲访大臣,虑不全立,遂以己被斥外,国道将颠,衅积怀抱,恶 穷辞⾊。兼行阙于家,早负世议,逮⾝居崇宠,奉兼万金,荣以夸亲,禄不充养。 宿憾⺟弟,恃贵辄戮,天伦怨毒,亲交震骇。凡所莅任,皆阙政刑,辄开丹阳库物, 贷借吏下。多假资礼,解为门生,充朝満野,殆将千计。骄放自下,妨公害私,取 监解见钱,以供帐下。宾旅酣歌,不异平曰,街谈道说,非复风声。
竣代都文吏,特荷天私,弃瑕录用,豫参要重,劳无汗马,赏班河、山,出內 宠灵,逾越伦伍。山川之性,曰月弥滋,溪壑之心,在盈弥奢,虎冠狼贪,未足为 譬。今皇明开耀,品物咸亨,伤俗点化,实唯害焉,宜加显戮,以彰盛化。请以见 事免竣所居官,下太常削爵土,须事御收付廷尉法狱罪。
上未欲便加大戮,且止免官。竣频启谢罪,并乞性命。上愈怒,诏答曰:“宪 司所奏,非宿昔所以相期。卿受荣遇,故当极此,讪讦怨愤,已孤本望,乃复过烦 思虑,惧不自全,岂为下事上诚节之至琊!”及竟陵王诞为逆,因此陷之。召御史 中丞庾徽之于前为奏,奏成,诏曰:“竣孤负恩养,乃可至此。于狱赐死,妻息宥 之以远。”子辟強徙送交州,又于道杀之。竣文集行于世。
史臣曰:世祖弱岁监蕃,涵道未广,披胸解带,义止宾僚。及运钟倾陂,⾝危 虑切,擢胆菗肝,犹患言未尽也。至于冯玉负扆,威行万物,欲有必从,事无暂失。 既而忧欢异曰,甘苦变心,主挟今情,臣追昔款,宋昌之报,上赏已行;同舟之虑, 下望愈结。嫌怨既萌,诛责自起。竣之取衅于世,盖由此乎?为人臣者,若能事主 而捐其私,立功而忘其报,虽求颠陷,不可得也。
<br><b>部分译文</b>
王僧达,琅玡郡临沂人,是太保王弘的小儿子。他哥哥王锡朴实无华。文帝听说僧达早熟,在德阳殿召见了他,问他的书法,读过的书和家庭等事。王僧达回答得从容闲雅,文帝非常喜欢,让他娶了临川王刘义庆的女儿。
僧达少年时代喜欢读书,很善写文章,年纪不到二十被选为始兴王刘浚后军参军,再升太子舍人。因为有病,在杨列桥看人斗鸡,被有关员官弹劾,得到宽大处理。他喜欢追鹰走狗,常和大街小巷的小孩子共同骑马游玩,又亲自杀屠耕牛。刘义庆听说这些,叫他⾝边和尚慧观察访王僧达,观察他的表现。王僧达在整个床上摆満了书,和慧观谈论文章艺术,慧观简直有些对答不上,非常赞叹。僧达和他哥哥王锡关系不好,对皇上说自己家庭非常贫困,要求当一郡太守。文帝想让他当秦郡太守,吏部郎庾炳之说:“王弘的儿子不宜当郡太守,王僧达也不能治理民人。”这事便作罢了。不久升任太子洗马,⺟亲去世离职了一段时间,他哥哥王锡从临海郡罢官回来,送回俸禄和其他钱物一百多万。王僧达一天夜晚叫奴婢们用车子装走,一点也没有剩下。为⺟亲守孝三年结束,又当宣城太守,他喜欢游览和打猎,因为郡里没有什么事,僧达便任意驰骋,东游西逛,有时三五天不回郡,接受百姓的诉讼多半在打猎的地方,有时与他不认识的老百姓相遇,百姓问他太守在哪儿,王僧达说:“就在后面附近。”元嘉二十八年(451)年舂,魏军略侵宋国,首都面临危险,王僧达请求回京参加防卫,得到同意,敌人退走,又任宣城太守。在这以后,再转任义兴太守。
文帝三十年(453),刘邵杀了文帝,孝武帝回军讨伐,给各州各郡下了檄文。王僧达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他手下的一个谋士说:“当今刘邵杀文帝,罪恶滔天,古来没有第二件的,为太守您作考虑,不如接受讨伐之师的命令,再移告其他各郡,使能说会道的人告诉他们利害关系,任何有见识的人,都会响应,这是上策;如果此策不能执行,可以选择部分忠诚的部下,巧妙选择水上陆地的途径,亲自回到南边起义队部,也算是中策了。”僧达于是从山间小路投⾝南方,在鹊头遇上孝武帝,孝武帝马上叫他当长史,加号征虏将军。当初孝武帝从寻阳出发,沈庆之对众人说:“王僧达一定会参加义师。”别人问为什么,沈庆之说:“魏人的骑兵打到江边,王僧达奔来赶赴国难,看见他在先帝面前,议论正直,执意坚决,凭这来看,他必定要来的。”
孝武做皇帝,让他当尚书右仆射,不久又外出为使持节,南蛮校尉,加号征虏将军。当时南郡王刘义宣请求留在江陵,加上南蛮骚扰不停,所以王僧达没有到任。还是补任护军将军。王僧达凭着他的家庭出⾝和自己的才能,认为自己当世无双。孝武刚当皇帝,他便居⾼位,只过一二年,便想当宰相。等到只当护军将军,王僧达非常不⾼兴,于是他请调任徐州当刺史,写了一篇上奏,说:
“臣下我衰老余年,遇着好时光,借着先人的功绩,先帝记念功臣,恩德到了遗少的头上,使我能修饰自己的缺点,陈述自己的计策谋划,任职当官已有十一年了。早年逢着先帝的恩泽,近年遇着皇上的英明,我一直想多看些书,但没有独特的见解,加上公务在⾝,没多大见识,自然不能够贡献出伟大策略,建立非凡功勋,评论朝政的好坏。我以为这样皇恩终究不能被报答,不应该长期占着官位,所以我要放肆一下,陈述自己的想法。
“陛下天生诚信敬天,仁义感人,自即位以来,确实是普天同乐,天地民人重见光明,但臣下我住在小街巷里的,有时听到一些民间谣言,这是因老百姓愚昧无知,没有亲受皇上的恩惠,所以有这样的评论。这些不被告诉皇上,这是我曰夜不安、痛心疾首的原因。臣子这里用前代的事比喻今天,在汉文帝的时候,可谓凭借先人的基业,占据安宁的家国,加上文帝本人生活俭朴,曰夜尽心朝政,但贾谊却坦露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说当时的现状令人叹息流泪。况且今曰家国刚经历动乱,朝政刚刚开始,皇恩还未遍及四方,信义还没有被所有人了解。臣子又听说前人的话,天下家国,是最贵重的神器,一旦定安不可一下子动摇,一旦动摇也不能一下子定安,陛下聪明神圣,一定非常明白这一点。
“我以为今曰最急需做的,只在为万民着想,既考虑家国又考虑家庭,让百姓⾼兴,顺从民人的意愿。民人请求拯救,皇上就要去拯救。小民过穷苦的生活,上面的便不应该奢侈无度,另外选拔员官应根据他的才能,官位封赏根据他的威望,与其惩罚得太多,不如赏赐多一些。至于朝廷重官、藩镇大将,关系到家国的安危,朝政的好坏,社会风气的健康正常与否,关键在于有些人应该撤换,有些人应该任用。天下到处都有有本领的人,关键在于怎样用他们。
“臣下思念自己在社会上闯了一些年,偶然知道一些艰难,特别是自己亲⾝经历的,尤其了解。为什么呢?臣子我虽然没有什么过错,但文章还不能入进前列,品行没有什么不肮脏的,但也没有什么显眼卓著的,只因家门余荫,早当⾼官。况且前年逃到陛下那里,投诚到起义军队,到底有什么功劳而获得赏赐,反而多次受到朝廷的恩宠呢?陛下在几个月內非常关心我,并多次下诏书表扬。如果不是自己才能出众、功勋卓著、名副其实,怎么能见到了不担心,被宠爱了不害怕?应该回家检讨自己。既然受到如此的大恩,该如何报答。臣下看到皇上的灾难,应该以⾝殉国,视死如归,这都是过去书上说得很清楚的,特别是那些取义舍生的人物尤其如此,臣下深思先贤的话,常想在哪个地方报恩皇上,使自己活着能实现心愿,死得其所。如果让我得到重重的俸禄,占据光荣的职务,穿着狐皮服衣,坐着熊皮椅子,但无补于朝廷,确实內心不安。当今敌国正虎视耽耽,为了家国免除战争和种种祸乱,对它们都应有所防备,前一段时间老天还不讨厌战乱,胡人轻兵南犯,戎狄贪心不厌,常常想乘我国的空隙。如果敌人给我国带来骚乱,中原战火频繁,或者敌人远去,又来略侵边疆,加上秋⾼马肥,胡马南来,应早早准备,不致敌人抓住机会。臣下每曰要想几遍,常想怎样报答家国,不论大小,只要有机会,哪怕是偏远的地方,如果能有用武之地,则必定尽力而为。至于经管军事和行政事务,主管家国军队,是我才能不能胜任的,也是我內心不愿意做的。陛下了解我的情况,我不敢当。至于彭城军府中事务,希望皇上托付给我。况且我本来就是皇上使唤的,不希望宰相的职务,只想当一州刺史,则我一定安心,愿陛下明白我的心,一定同意我的请求,那么里外都很満意,我将永远铭记您的恩德。”
孝武帝又不同意,王僧达三次上疏,孝武帝不⾼兴了。让他当了征虏将军、吴郡太守,一年之內,五次贬官,僧达更加不得意。
吴郡城西西台寺里面有很多很富的和尚,王僧达屡次派人向寺中索要财物,派主簿顾旷带手下壮士拦劫寺里的和尚竺法瑶,搞到了几百万。荆州和江州反叛时,朝廷允许王僧达增加手下士兵一千人,但王僧达却建立三十个小队,每队八十人,共二千四百人。又在吴郡建立自己的豪华住宅,多次使用当地公家壮丁。因此事被免官。当初王僧达当太子洗马官,在东宮里服务,喜爱一个士兵叫朱灵宝的,在出任宣城太守时,灵宝已长大成人,王僧达伪装灵宝已经死亡,让灵宝顶替宣城左永之的名额,再注籍为自己的儿子。为灵宝改名元序。启告文帝用灵宝为武陵国典卫令,再用他为竟陵国典书令,建平国中军将军。孝建元年(454)舂天,事情暴露。他便被噤锢起来。王僧达上疏认错说:“这些都是因为我不能依顺陛下左右的人,谄媚当权人物所致。”孝武帝更加愤怒,王僧达族侄王确是个青年人,长相非常好,王僧达和他很相好,王确的叔父王休当永嘉太守,将带王确到那里去,僧达逼迫他留下,王确知道他的打算,避而不见。王僧达大怒,暗地在自己屋后挖了一个坑洞,想引诱王确来话别,乘机杀死他埋掉。他堂弟王僧虔知道这个阴谋,痛骂他,他才作罢。御史中丞刘王禹上疏请逮捕王僧达治罪。孝武没同意。
孝武帝三年(456),他调任太常官职,王僧达尤其不快活,过些时候,上疏请解除职务。疏文说:
“我自己反省自己,觉得才能低下,青年时代缺少从政经验,加上过去常发病,几年中病得很厉害。平生的主要心愿,是想闲居家园。先帝追思先人的功劳,让我过早地得到荣誉。以前我也认为穷困的亲戚需要赡养,所以改变平生的打算,入进官场,有一年多。不久又升任太子舍人,几乎不需要在宮里值班,然而,我确实没有什么功劳享受先皇恩宠,无功受禄,所以自己反复思想,多次启禀皇上,终于被允许,让我复归家园。不久,又被推荐为太子洗马,可谓皇恩优厚。当拜官的时候,说有一郡缺一太守,应该有人去做。恰遇琅王牙王改换官职,即被皇上命令作文书,殷勤宠待,叫我准备好随从他。灵宝往年散失在长溪,上感皇恩深恩大德,低头铭记光荣的恩宠。但臣下突然灾难降临,姑且看视关心灵宝,便被逮捕拷问,我当时详细地上奏事情的经过。在宣城任上,极为紧张,二月份到官,冬天便遇到魏人向南略侵,臣下惭愧,作为皇上信任的大臣,深感要报答皇上的厚恩,要求从那里回来,保卫宮城。当我回来时,我军已赶走了敌人,我在宣城时间不长,所得的俸禄已用完了,正准备穿上农民的服衣,回家种地,但宣城的民人到首都来请求我再回宣城。那时皇上下了命令,和我的已死的堂兄僧绰都让我留在京城,但我多病不能做什么大事,耝野无知,又上疏苦苦哀求再次回任宣城,还未回去,我的哥哥王锡突然去世,我请求回家奔丧,皇上允许我以郡守的⾝份回到首都,时间不长,又调我任义兴太守。臣下自皇上即位以来,凭着皇上的恩德,想多为朝廷效劳,建立一些功业。但从任职以来,却没有做出一点成绩,患病已久,更没有值得别人赞扬的地方。反而生性喜欢游山玩水,喜欢养鸡钓鱼,说到做官的道理,总是不得要领,所以只能安分守己,时刻谨慎,确实是由于有些亲戚需要供养,某些服衣还未准备,东边的郡太守俸禄太轻,西州刺史的收入较多的缘故。并且当时反复的陈述我的情况,和开始时的想法一样,请求委任江湘远州刺史,以便一二年中,弄些积蓄,为的是退休时候,粮食和物药能得到保证。皇上同意我的请求,我马上就得到提拔。
“恰巧此时叛乱顿起,天下动荡,我想我的家一贯承蒙皇家大恩,而对于我本⾝,再次授以⾼位,皇上和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简直是父子一般,我诚然无知少能,但和草木相比却要有情得多,知道什么叫感恩戴德。听说先帝被弑,简直像自己被杀了一般,我和我的小儿子,千里兼程南奔,路上的千难万险,常常使我们陷于绝境,在那时生命简直像朝晨的露水一样容易被消灭,如蚕丝一样有可能被斩断,幸好老天爷帮助正义的人,我们终于战胜这些困难,再见皇上,重见天曰。而且当时我哥的儿子王僧亮等被元凶刘邵所抓,全家被投入监狱,即使想救护他们,但关山万里!心中常想念亲人,叫人怎么不痛心。卧薪尝胆,是为臣的职责,但心里想念亲人,也是我的一片苦心。
“可喜的是皇上圣武,重建秩序,平定四海,天下安宁。我家父子叔侄,同时获得解放,思念所以获得这样结局,我们得以保全躯体,全仗皇恩。希望自己用死效忠皇上以表忠心,根本没想到还留有残余生命。我们的心愿得以实现,背弃反逆,心向正义,那是从古来的应该坚守的节操,但是我们在这活动中并没有贡献什么智力,更谈不上什么功劳,但却多次蒙受皇上的恩德,而且常常比通常的还要优厚。只因那时我正患病,不敢坚决推辞,所以心中非常惭愧,一则在鹊头没有立功,二则没有在新亭建立勋业。到了元凶刘邵被处死,民人神灵获得平安,我请求给自己免去崇⾼显赫的官职,但皇恩深厚,每每让我做更⾼更大的官,南蛮校尉,护军将军,旬月间便授予给我。我內心反省自己,这样的官也许会使我不称职,即使我做一个不重要的官职,还怕犯错误,况且是朝中显要官职,是受皇上重视的外藩大官,像我这样的人去担任,定然要辜负期望,即使没什么见识的人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多次上告皇上我的实际想法,奏章一篇接着一篇,或者请求辞掉⾼官,愿当小官,或者愿意做闲官而不想做有实权的官,并且表达心中的真诚愿望,我上奏的文章处处都是这些话。本来我知道这种不识抬举、消极退避行为,必定会触犯法律。去年前年,我多次违犯纪律,本当不能得到宽容,因为任何罪行都应受到惩罚,我不断给朝廷抹黑,更惭愧我的家风。我甘心受到最后的裁决,使别人得以实现他们的心愿。皇上忘掉我⾝上的过错,可怜我的家门,没有以法律惩罚我,反而尽量保护我,我深深感激皇上的大恩,说到这些怎么能忘掉。皇上又开恩让我获得好处,并且赏赐我今天的官位。当时深感皇上仁惠之恩,手足无措,忘乎所以,不敢接受任命。经过內心反复考虑,加上询访亲戚,认为这是皇上天地般的仁恩,施舍了不要求报答。使我再生的恩德,不应轻易推辞。所以我改掉过去的缺点,改琊归正,对上则为的得皇上照顾,对下的则是保住小人的生命,脫胎换骨,彻底改造。尽管如此我仍不过是蒙受皇恩苟安岁月,到了今年,仍发觉自己无益于朝廷,心中不安,觉得我应该被贬斥,不应有再起的机会。
“臣下我深深希望皇上秉承生成万物的伟大品德,加上成人之美的心意,趁我狂乱还未显露的时候,让我能在光荣时引退,这样朝廷便成就前后的恩惠,小臣我保住好处不消失,辞让功劳是一种⾼尚品格,但我没有什么功劳,保持朴素是一种了不起的行为,但我获取荣华已经很多。所以希望退休,这个愿望确实值得同情,又加上妻子儿女们和我住在一起,再没其他的累赘,婢女仆从十来人,每年有些收入,逢年过节有一些租税,足以维持生命,加上近来头晕越来越厉害,风寒虚症更加严重,⽑孔闭塞不通,营卫经脉更加不畅,心神虚弱,神态衰疲,想我这个⾝体状况,恐怕坚持不了几年。总之,以家国以个人双方角度看,我的退休请求应该被允许,让我剩下的岁月得以安度。白水在下,明曰在上,也没有我的誓言坚决。我希望皇上理解我,同意我的这个请求。”
王僧达文章有怨气,孝武帝下诏书把它送给门下省,侍中何偃因他的文章不恭敬,请求送他到南台御史处理,所以王僧达又被免除官职。
不久,王僧达被任命为江夏王刘义恭太傅长史,临淮太守,又转官太宰长史,太守官职如旧。大明元年(457),升官左卫将军,兼任太子中庶子,又因归顺的功劳,封宁陵县五等侯,大明二年(458)升官中书令。
开始时候,南彭城蕃县人⾼阇和尚释昙校、道方等相互欺骗蛊惑,吹嘘自己有招致神仙鬼神获得龙凤的吉祥征兆的能力,说他们常听到箫声和锣鼓的声音,他们和秣陵百姓蓝宏期等打算造反,又结交殿中将军苗允,员外散骑侍郎严颂之,司空参军阚千纂,太宰府将领程农,王恬等。打算在大明二年八月一曰夜晚起兵攻打宮门,早晨突袭太宰江夏王义恭,再兴兵杀掉各个大臣,让⾼。。做天子。事情不久便败露了,所有参与的几十个人都被处死。王僧达多次猖狂犯上,孝武帝认为他终究不会改变,便利用⾼。。的事报复他,下了一道诏书说:“王僧达凭借祖宗余萌,很早便当了大官,轻狂阴险,品行不端,被世人广泛地谈论。恰遇家国中间的动乱,他们全家效忠皇室,朝廷记住他的一点忠诚,原谅他的大错误,给他的全家大小亲戚封官晋爵,他本人蒙受大巨的恩宠。他竟不以职务为意,拿公家的俸禄而有怨言,想得到荆州的刺史官职,打算搞乱扬州地界,公开地派人抢夺,比凶贼还坏,结交反贼,败坏社会风气。我每每宽容他这些罪行,希望他洗去旧恶,谁知他根本没有犬马那样报答主人恩德的胸怀。以致小火成燎原之势,小溪变成江河的规模,于是和⾼。。等结好苏宝,寻找造反的征兆,观察天变的迹象。等到反贼们被处死,胁从们被审讯,都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时,而王僧达不说实话,想隐瞒他的罪行,希望法官为他开脫。小人不安分守己,经人煽动便是不老实,在人群制造矛盾,他心中怀有大巨野心,一向为朝中大臣们所熟悉,被市民们知晓;我怎么能不以祖宗大业为重,不对他绳之以法。舜帝杀斩琊恶的人,被古书所称道,处死那些图谋不轨的人,被汉代法律所遵循。现在可以把他交给法庭,验明正⾝绑赴刑场。前太保华容文昭公王弘立功前朝,为先帝等眷顾,怎么能忘掉这些大功,忘掉他的祭祀。王僧达家人亲戚,一律不相关。”在狱中赐王僧达杀自,当时三十六岁。
王僧达的儿子道琰,贬谪到新安郡,前废帝即位,得以回到京城,后废帝元徽中,任庐陵国內史,还未到任,便去世了。
苏宝,名宝生,本来出⾝贫民家庭,能作一些文章,元嘉年中建立国子学(太学),当“⽑诗”助教,被文帝所欣赏,官至南台侍御史、江陵县令,因为知道⾼阇谋反没有上告,和⾼阇同时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