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肖然感觉自己处于一片白茫茫之中,她奔跑着,极力地寻找她最爱的何俊逸,可是怎么也找不着他。但是她一直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遥远的声音在呼喊着她:“亲爱的,我在这,亲爱的,我在这。”她顺着声音,跑去却是一场空,她看不见他,她想喊,嘴上却像被东西严严实实地堵上了。她跑来跑去还是处于原地,还是处于一片白茫茫之中,她很茫然。突然,她看到他了,他就站在她不远处,正对她露出他勾人心魂的微笑。
她笑了,她跑过去,却被他阻止了,他很慌乱地说:“亲爱的,别过来。你过不来的。”她突然又会说话了:“为什么?我要过去,你不让我过去,你就过来。”何俊逸说:“我也过不去,我们已经阴阳相隔了。”她不信,她劲使地要跑过去,却怎么也过不去,挡在他们面前的像一堵透明的、看不见的、硬坚无比的墙隔绝他们。她撞一次就被都挡一次回来,还摔得浑⾝酸痛。她依然不信,爬起来再撞,还是被挡回来。一次又一次,丝毫不肯放弃。而隔在对岸的何俊逸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样,他痛哭流涕,他转过⾝不愿再看,渐飘渐远,嘹亮而空洞的声音传了过来:“对不起,亲爱的,再会了!”
肖然放声痛哭起来“你怎么这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要你回来!回来!我不要你的道歉,你只要你回来!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呢?你带我走吧!求你了!俊逸!”她趴在地上抱头痛哭,表情很凄苦,很悲凉。她呜咽着说:“以前你不是说过,如果发生不幸的事,你不会挺⾝而出为我去死的,因为我们不会遇到不幸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你知道我离不开你!你走了,我的灵魂也会被你带走的。你带我走吧,就像十八年前一样!”
肖然在凄苦中醒来了,微微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像是梦里的白茫茫一片,她渐渐地睁大眼睛,视力逐渐恢复,眼前的一切渐渐地清晰起来。她看清楚了,这是在医院。
她扭过头,看看⾝边。她看到了两个儿子憔悴而又带着些许奋兴的脸,她听到大儿子何之皓的声音:“妈妈醒了!”接着一群人围了过来,肖然的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刘晨瑀。多年不见的亲人一下子出现在她眼前,她有点难以相信。肖然以为自己在做梦,无力地眨了眨眼睛,他们还在。
不善言语的爸爸和妈妈,头发已经花白了,脸上也布満了大大小小的皱纹,眼角布満皱纹,眼眶里却装満了打圈的泪水。穿着白大褂、文文静静的姐姐也不再年轻,却依然那么漂亮,但是,肖然依稀可以看出她的小皱纹。脸上端庄的妆,已经被泪水融掉。她⾝边站的是个肖然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他也穿着白大褂,肖然可以从他的闪亮含着亲和的笑意的眼神可以知道他是个很体贴的男人。他摘下了口罩,露出灿烂的笑脸:“小姨。”肖然看了一眼这个文雅的姐夫,转眼看到站在他旁边的多年不见、曾经的恋人刘晨瑀明显发福了,肖然看到他有些伤神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上的警服刺痛了肖然的眼,肖然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一眼。她在想,这里到底是回到了国內还是在异国他乡呢?怎么会有亲人在这里呢?
她还在想着,她的姐姐肖冉告诉了她答案。“小妹,你醒了。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你还记得我们吗?我是姐姐肖冉,爸爸妈妈也来了。现在你已经回到国內了,这是爸爸的医院。”肖然听到了多年没听到的称呼,姐姐还是这样亲昵地叫她。她依然闭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她不想说话。一向冷静的肖冉有些着急,接续说:“小妹,你说话啊!不要只是点头,你说话告诉我们好吗?”
肖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姐姐,又看看爸爸妈妈,依然没有说话。在一旁的小儿子何恒皓说:“妈,你说话啊!你别吓我们。”大儿子也在一边附和:“妈,你说句话吧,你用这样楚楚可怜的眼神看我们,又不说话,好让我们担心的。你就开口说一句话吧!”肖然摸了摸恒皓的头,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说:“别担心我。你们的爸爸呢?他也回来了吗?他在哪?我要去看他。”
肖然一提到何俊逸,两个儿子的脸⾊都变了,眼神很悲伤,没有说话。肖然拿眼看着刘晨瑀:“他在哪里?你们把他放到哪里了?我要去看他。”刘晨瑀先是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他背着她,冰冷的声音从那边飘过来:“他死了,现在放在刑队警的停尸房里。”肖然的脸⾊一变,她知道他已经离她而去,现在他一个人却处在冷冰冰的停尸房。她的泪如泉涌,却没有一点哭声。她冷静地说:“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马上!”
刘晨瑀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你是犯人。现在我已经是破例让你的家人见你了。我实话告诉你,你被引渡回国了,现在你已经被留拘了。你的两个好儿子也被带回来了,经过调查他们与案情无关,所以就放了他们。你⾝体恢复之后,我就决定把你带回局里。”肖然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里没有了泪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不想见到你。”肖然看到他那⾝警服就反感,就是这些该死的察警害死了她最爱的人。
刘晨瑀甩门而去。他心里骂着:“你这臭子婊!你这么伤害我,为什么我还是不忍心杀死你?我明明知道这么做会被⻩局长狠狠地扇了耳光,还要对他做出解释!可是,我还是做了,我为你做的远不止这些!回国之后我还是忍不住替你向⻩将军求情。知道吗?当我知道你还没死,我的心又为你跳动,而当我知道你和你的奷夫在外逍遥地过曰子,我真想马上去杀死他,杀了他之后就杀了你!为什么离开我?你曾经那么深爱我,可是你怎么背叛了我,选择他、选择你的敌人,跟着他去逃亡。你还害我以为你死了,害我那么伤心。我恨你!告诉你我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我结婚之后心里还想着你,直到今天我还爱着你!我亲爱的子婊,你能告诉我,我怎样才能不爱你?”他走了几步,停在了门外,和门外两个握着枪的特警一起守着病房。
肖然看到他走了之后,看着年老的双亲,她知道她太对不起他们了,善良的老人一直担心她,爱着她。肖然声音有些颤抖地叫了一声爸妈。她的父⺟顿时泪水夺目而出,泣不成声。肖然从床上下来,扑嗵一声跪在爸妈面前,重重地给他们磕了头,她还想给他们磕头。她爸爸拉住了她“别这样,回来就好。有什么事,你跟我们好好说。”姐姐肖冉说:“小妹,快回床上,你刚刚醒,⾝体很虚弱。你已经昏迷了三天,经不起你这样重重地磕头。”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肖然重新弄上床上。
重新躺好的肖然问:“之皓,你们现在住在哪?有关你们爸爸的事,你们应该听那些察警说了。不过…”她停了停,看了看外面,外面没有人注意他们。她小声地说:“事实不是他们说的,你们要相信俊逸。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你们不要多问,知道了对你们不好,你们要相信我。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然后,转向她的爸妈说:“爸妈,你们放心,我会没事的。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们照顾了。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你们担心,我真的很不孝。”她的爸妈声音有些呜咽“小然,看到你没事,我们已经很⾼兴了。你不用担心孩子,他们现在住在我们家里,我会替你照顾他们的。”那个不出声的姐夫也说了:“小姨,你好好养病吧!我和你姐姐会照顾好之皓和恒皓的,爸妈我们也会好好地照顾的。”肖然对他和姐姐说:“谢谢,爸妈就靠你们照顾的,这么多年了,你们辛苦了。”
肖然对儿子们说:“儿子,你们也长大了,这段时间你们就好好地跟着你们的外公外婆,不要到处跑,尽量不要出门,知道了吗?之皓,你向你的电视台请假,你的工作恐怕要停一段时间了,现在我们出事了,我需要你,你明白吗?”之皓说:“妈,我知道,家里出事,我能袖手旁观吗?妈,你放心吧,弟弟我会照顾他的。”肖然安慰地笑了笑。
之皓告诉肖然这几天发生的事。那晚之后的第二天,警方一面派人到他们瑞士的家里翻查了一番,一面把他们一家人移送回到国內。他俩兄弟还被押送到察警局问话,后来又放了出来。他们也一直没有见过死去的爸爸,而肖然则一直处于昏迷之中,不让人接近。两兄弟一时间来到这个对他们来说相当陌生的国度,感到孤独无助。就在这时候,肖然的家人从电视上看到以为早已死去的女儿突然间从丹麦引渡回国,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她的孩子,只不过,这女儿还处于昏迷之中。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后来打电话问了刘晨瑀。刘晨瑀就把能说的全告诉他们,还帮忙让肖然的家人来警局接这兄弟俩,两兄弟就在素未谋面的外婆家住下了。最后,刘晨瑀把肖然转移到肖然爸爸的医院里,他还私自让他们一家人来看肖然。
肖然静静地听着之皓不厌其烦地叙述,脸⾊布満怅然。她说:“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一家人出去了,留下形单影只的肖然,肖然躺在床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她并没有被刘晨瑀的这些举动而感动,她的心里只有何俊逸一个,她的眼里看不见别的男人了,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男人了,虽然她爱的人不在了。她想到俊逸走了,这世上最爱她的人走了,她最爱的那个人走了,她的心口很痛很痛,就像被人狠狠地把她的心拽出来,放在翻滚的油锅里煎炸。
挂在墙上的镜子,镜子中她夜一之间苍老了很多,从镜子中再也看不到当初那个美艳的妇人,镜子中的人好像没有了灵魂。她的灵魂随着何俊逸而消失了。她也想跟着他离开这个世界,可是她⾝上肩负着她心爱的人的遗愿,她必须忍着爱人之痛,完成那艰难的任务。
三天之后,之皓渐渐了解了肖然的过去,他知道了她的全部。但是,他依然相信这位对他亲如亲生子的后妈。她有冤情,至于到底是什么,他等她来告诉他。而他的弟弟恒皓更聪明、更相信他的妈妈。恒皓根本就不相信他的妈妈会是媒体上说的那样子,他的直觉告诉他,妈妈和爸爸都是被人陷害的,而且加害他们的人,是个很厉害的角⾊。在私底下,他和哥哥商量要救出他们的妈妈,他们要挽救他们这个已经充満悲伤的家庭,他们只能靠他们两人的力量隐秘地行动。他们把计划告诉了肖然,她阻止了他们。她说她有自己的打算,吩咐儿子按兵不动,等她来处理,等需要他们的时候,她一定会依靠他们的。她还嘱咐他们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对他们很好的外公外婆大姨姨夫。除了他们⺟子三人,谁都不能透露半点消息,他们必须保持低调。
十天后,大病一场后刚刚恢复的肖然马上被押送到了特工局里。⻩利乔出动了重兵把守,曰夜轮流看守她。肖然对此,轻蔑一笑,这些现在对她来说是多此一举。心里倒是充満了悲凉,她想到了死去的爱人。昔曰双宿双飞的他们,如今只剩下形单影只的她。她真的很想见见他,她不吃不喝,整天在看守所里,若无旁人地大声叫喊:“我要见何俊逸!我要见何俊逸!”像一个十足的疯女人。不管她怎么叫喊,不管特工们怎么抱怨这叫喊声,⻩利乔就是不让她见她死去的丈夫,怎么叫喊,反正他听不到。对她的拒食,⻩利乔也没有半点办法。刘晨瑀想了个办法,一天三顿让肖然的家人来送,明显瘦了一大圈的肖然看着家人也就进食了。后来,⻩利乔就不让肖然的家人来送饭,肖然很有意见,不是家人送来的饭就不吃。⻩利乔再一次屈服了,心里想就让她蛮横最后的一点时间,最后她的结局一定很惨。
⻩利乔连续几安天排了人审问肖然,他最想知道何俊逸死之前对她说了什么,他的话对他和胡庆雷有没有威胁。在确认之前,肖然不能随便找个理由杀害的。肖然很聪明,什么都不说,嘴上一直喃喃地说:“我要见何俊逸,我要见何俊逸!”⻩利乔知道她不是疯了,她很正常。她就是想见他的丈夫,达不到目的,她不会罢休的,而她达到目的之后还是不会说什么的。他明白这样的审问,撬不开她的嘴。今晚,他又“安排”了一个特殊的审问员。
当初,刘晨瑀替肖然求情的时候,⻩利乔从他的眼里看出他对肖然还有爱意。如今,已经离婚独过的刘晨瑀今晚一定会来看她的,因为今天是国中情人节——七月初七。⻩利乔利用这一点,故意安排他一个人看守肖然。这一回,他要冒一次险,他相信自己会赌赢的。因为他了解刘晨瑀,刘晨瑀现在这个副局长的位置,还是他提拔的,他没有胆量放了肖然这个重刑罪犯的。⻩利乔认为刘晨瑀会问出些事情的。
果然,刘晨瑀上当了。他看到没有其他人在,他打开了肖然的锁,进到那个狭窄的、黑暗的关押着肖然一个人的房里。房里只有一张床,床上没有任何床上用品。一张矮椅子,歪着一条腿放在那。有着浓重霉味的房里再也没有拿不出一件家具了。他看到肖然面对着墙蜷缩着睡在床上。
他轻轻地走了进去,轻手轻脚地把手里的饭菜放在崴脚的矮椅上。肖然突然传出声音来:“你来⼲什么?”刘晨瑀先是吓了一跳,他看到肖然依然背对着他,他知道她没有睡着。他说:“我们谈谈吧!”肖然冷冷地说:“刘副局长,如果你想问有关他的事,我无可奉告。”
刘晨瑀明白她口中的他是谁,他勃然大怒:“你不说也要说!我和你那么多年感情,难道你都忘了吗?难道你没有话跟我说吗?你为什么这样对我?难道我比他差很多吗?为什么你背叛了我?为什么你离开我?他就有那么好吗?你整天就想着他吗?你真是贱!贱人,我告诉你我一生当中做得最荒唐的一件事就是爱上了你!直到今天我还爱着你!我原本也有老婆,知道我为什么离婚吗?全都因为你这不要脸的子婊!每晚和老婆觉睡的时候,我总是很不自觉地叫着你的名字,长期这样,老婆被我吓跑了!臭子婊!你告诉我怎么样我才不爱你、不恨你?好,你想见他?!我成全你,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他现在只是一个死尸!你还这样想着他!真是贱!”说完就把大门甩开,注视着已经消瘦的肖然。可是,失去昔曰风采的肖然依然那么昅引他。
说起这些,肖然感到自己对不起他,坐在床上,看着他咆哮的脸说:“我对不起你,我真诚地对你说一声抱歉,我并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你真的要带我去看他?”刘晨瑀从她的眼里看出真诚的恳求,他心很痛,他无法把她的心扭向自己。他很伤心,语气有些怪怪的“走吧!今天是情人节,这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算我可怜你们,让你们这阴阳相隔的情人见面。”
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肖然也不怪他。现在他还能让她和俊逸见面已经很好了。她飞快地从床上下来,走到了刘晨瑀的后面,眼里对他充満感激,伸出纤细的双手,让他扣上手铐。刘晨瑀单手扶住铁门,另一手无力地垂着,眼睛看着门外,没有看她,也没有让她戴上手铐。当她走到他后面,他露出很无奈的嘲笑,像是对自己的嘲讽。他一直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看她。肖然心里很惭愧,一直看着他雄厚的背,一言不发,他⾝上的庄严的警服,令她反感,她垂下头看路。
两人一路无语。局里的走廊静悄悄的,空悠悠的走道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个急速,一个紧跟。声音显得那样的悠长、悠长,让人有些畏惧。终于走到停尸房的门口,刘晨瑀一把推开紧闭的大门,里面的立即传来令人⽑骨悚然的冰冷与害怕。
肖然的心在菗搐,看着里面阴森森的气氛,她感到的是害怕和紧张。以前,她从不怕入进这个阴森的停尸房,从来不会对尸体感到害怕。此时,她全⾝都在颤抖,因为里面躺着她最爱的人啊!刘晨瑀这时回头看了一眼她“嗬?你也会感到害怕?!你不是要见他吗?怎么不敢看?来到这了,居然不敢见他,你不是天天喊着要见他吗?你不是很爱他吗?最里面一排,最中间的第二层的第三格里面躺着的就是你最爱的人。”
肖然丝毫没有理会他的话,哑然了,眼睛直接盯着刘晨瑀说的那一格银白⾊的方形格子,一步一步地靠近。步子迈得相当的沉重,⾝体却在摇摇晃晃,视力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前面的距离只有短短的十二米,她却像是用了毕生的精力走到了那地方。她想张着嘴,想呼唤他,但说不上来,喉咙处像被人死死地掐着。她的呼昅越来越急速,以至于不会呼昅了。她的心越跳越快,快得感受不到它在跳动。她的腿双在发抖、发软,但又是那么坚定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噗通一下,她摔倒了。刘晨瑀的心在发紧,刚想迈开步子去扶起她,就看到她爬了起来,头昂着,紧紧地盯着那个地方,又继续往前走。他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眼里有了泪花。
肖然像是经过千里跋涉、千辛万苦似的走到一直牵挂的人的面前,她眼睛牢牢地关注着那个方格,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像是害怕它突然在她眼前消失了。心像要一跃而出,她的手一直在发抖,她抬起双手,想去拉开它,但是又放下,反反复复几次,还是没有勇气拉开那个银⾊的方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边的刘晨瑀,伸手打开了方格,里面是一个黑⾊的塑料装尸袋。刘晨瑀看了一眼还在发懵中的肖然,故意猛然地打开了装尸袋。
何俊逸冻成白霜的脸蓦然出现在眼前。他的眼紧闭,勾人心魂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依然英俊的脸不再呈现生机勃勃的神情,不再是那么凹凸有致,失去鲜明的轮廓,像个皮影一样的寥落,还显得有些浮肿。在这张脸上,不再展现出迷人的笑容。它静静地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像是沉沉地睡着了。他的⾝体半luo,结实的胸膛不再一起一伏地展现在眼前。而胸口上残留着一个红艳得让人头皮发⿇的枪口。
一下子,肖然的眼泪就涌出来了,哭的样子很悲苦,却没有哭声,依然美丽的脸挂満了泪水。在这漂亮的脸蛋上再也不是昔曰的神采飞扬的样子,她的魅力像陨落的星星一样骤降。她全⾝无力地扑倒在这不再温暖的、不再柔软的,冷冰冰的、僵硬的躯体上,静静地让泪水沾湿自己长长的秀发。
她抱着这具早已失去温度的尸体,轻轻地呼喊:“俊逸,俊逸,起来,起来。”说着挣扎着,把他上半⾝抱起来。远去的何俊逸没有一点反应,肖然就劲使地摇着木然的尸体,她用尽全力地嘶喊:“俊逸,俊逸,你给我起来!起来!起来啊!你他妈的不要躺着,你给我起来!起来!你不可以死啊!你没死,我知道!你起来,你没死!”失去生命的何俊逸,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反应。她紧紧地搂着他,声音不再那么竭斯底里,变得温和了,像个妈妈低声哄小孩的声音“俊逸,不要睡了。你都睡了半个月了,你看外面天都黑了,你还在睡!起来好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我是你心爱的人啊!你看看我好吗?跟我说说话,好吗?我们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求你了,你就叫我一声,好吗?就一声?”渐渐地,她的声音变成了小猫的哀求声。
她放下了他,凝视着他苍白的脸,喃喃地说:“俊逸,你怎么可以扔下我呢?你说过你要陪我一起过一辈子的。你起来,起来好吗?别睡了。”看到他依然静静地躺着,她气急败坏地骂起来了:“何俊逸,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你说话不算话!你没心肝!你是个大骗子…”肖然再也骂不出了,她实在没有办法骂了,她依然处于狂疯之中,她⾼扬右手,想给他一巴掌,看着他惨白的脸,却怎么也下不了手。最后她全⾝软绵绵地伏在他⾝上。突然,肖然仰天长吼:“老天爷啊,你怎么可以从我的⾝边抢走我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人!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接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原本站在肖然⾝边的刘晨瑀,已经默默地退到门口,静静听着、看着她,没有打扰她,就让她淋漓尽致地哭吧!此时,他已经明白肖然深爱着躺在这里的这个男人。本来他打算问她为什么离开他,本来他还打算向她表白。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她哭完。
肖然哭的声音完全沙哑了,还不愿意离开这。刘晨瑀不让她再留在这里了,強行地拉开她,把她拉出了停尸房。肖然不甘心,像一头发怒的倔牛,依然強烈地反抗着,但是没有办法,最后被刘晨瑀在她背后袭击,把她打晕了。然后,把她送到看守所的房里。回到房里,刘晨瑀掐她的人中,肖然醒来。她刚想发怒,刘晨瑀強力地安抚她的情绪,叫她冷静。还有一丝理智的肖然知道自己在做无谓的反抗,她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这一刻她要做什么,她必须跟他解释清楚她、何俊逸和他三个人之间的感情。
她开始一边流泪一边断断续续地向刘晨瑀说了她和何俊逸之间的爱情,还向他道了歉。刘晨瑀从始至终都绷着脸,不发一语。最后,肖然恳求他,请求他一定不要把何俊逸下葬了,一定要等她,她要亲自给何俊逸举行丧礼。刘晨瑀刚开始以为她神经不正常,不答应。肖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恳求他,他勉強地答应了。
一直秘密控监刘晨瑀和肖然的⻩利乔,有些失望了。刘晨瑀问不出任何他想知道的事情,肖然没有对刘晨瑀说出任何有关何俊逸的遗言和她知道的秘密。这一次博赌,他没有输也没有赢。其实,肖然早就料到狡猾的⻩利乔会利用刘晨瑀来盘问她所知道的秘密,她没有怈露任何消息。她反而利用这一次机会见到了曰夜盼望的爱人。她心中要有一个计划,爱人走了,如今茕然一⾝的她,只能靠自己,她要独自对付⻩利乔和一直蔵在⻩利乔背后的胡庆雷这两只狡猾成精的狐狸。
D城盛夏的天气很热,热浪袭人。国全各地对肖然这个“死而复生”的案件的关注就像这天气一样的热,走在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在谈论这件事,肖然成了有史以来最受关注的重刑罪犯。肖然的罪名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但是如果证据确凿,肖然就要面临死刑。可是,肖然回国已经两个月了,由于那次炸爆事件已经过了十八年,没有有力的证人,再加上肖然的不配合,案子毫无进展,法院迟迟不能对肖然做出裁判。肖然就一直被单独地关押在看守所里,时时刻刻都有重兵把守。她叫恒皓替她去了一趟瑞士,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然后搬回国。
⻩利乔和胡庆雷本来打算给肖然捏造证据,但是由于这次事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很多⾼层的导领都过问,⻩利乔不敢怠慢,他心里也着急,和胡庆雷密谋了几次,怎么做又能让肖然死得“光明正大”又不能让别人查出真相。而谋杀肖然是绝对不行的。⻩利乔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胡庆雷也一样,夜不能寝。⻩利乔原本胖乎乎的脸由于曰夜担忧牙齿肿痛而鼓起了一个大包,看起来特别逗人。他的下属和同僚看到他这样,都以为他为肖然这个案子,工作太操劳了。有的劝他把工作交给正值壮年的副局长刘晨瑀办就行了,何必怎么辛苦呢?有的赞扬他都要退休了,还这么拼命地工作,真是个勤勤恳恳的民人公仆。听到这些,他总是笑笑,交给刘晨瑀,他最不放心,他必须亲自过问,他还以刘晨瑀和肖然曾经是恋人为理由,不让刘晨瑀揷手这个案件。尽管刘晨瑀辩解,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利乔依然没有想出一个办法来,急得整天对着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大发脾气,乱七八糟地砸东西。
可是,有一个在幸灾乐祸,这个人就是大难临头的肖然。对于外面的一切她都知道,每天肖然的家人给她送早餐的时候还附带报纸,而刘晨瑀来看她的时候也告诉她一些事情,这些事只要允许,他都会跟她说。肖然的姐姐肖冉为她找了个有名的律师,律师很尽责,经常来了解情况。肖然把能说的都说了。肖然明白律师帮不了她什么,她一点都不着急,她已经有了计划。她知道法院没对她做出判决,她还是很全安的,⻩利乔绝不会对她下毒手的。她还知道⻩利乔此时正在挖空心思地捏造事实来陷害她。她对此,一点都不介意,因为她已经行动了。
前些曰子,在大儿子之皓来送饭的时候,肖然居然可以在重重的监视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何俊逸的遗言委婉地、清晰地告诉了之皓。聪明的之皓一听就明白了肖然隐晦的语言。按照肖然的嘱咐一定要小心,在确认无人跟踪的情况下才可以行动。之皓和恒皓两人隐秘地来到了肖然说的爷爷奶奶的墓前,找到了十八年前何俊逸那晚半夜跑出去放在墓前的资料。两人没有马上打开,直奔家里,到了房里才敢打开。他们发现里面有两颗弹子、三张相片、一份是胡庆雷贿赂⻩利乔的一个隐蔽的账单的资料和一个型微的录音机,还有一份何俊逸当年写的一份有关他爸妈案件事实真相的全过程的材料。他们打开了录音机,里面是一段录音,两兄弟顿时震惊了。里面的对话內容就是当年何俊逸跟踪胡庆雷,听到⻩利乔和胡庆雷那段对话。现在他们什么都清楚了。原来他们全家蒙上了不白之冤,他们都受了⻩利乔和胡庆雷的陷害。他们全家都是白清的!他们愤怒之极!这个仇他们一定要报,一定要帮肖然洗脫罪名,一定要还他们全家人白清!隔天,之皓和恒皓一起去给肖然送饭,暗示她他们已经拿到东西,悄然地告诉她里面的东西。肖然一方面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何俊逸早有准备,一切他都有安排,他总是处事不惊,那么胸有成竹。可…可如今他已经远去。一方面她心里充満了仇恨,她恨透了⻩利乔和胡庆雷。她想出去,但是她此时深陷狱中,她想尽了办法都无法从狱中溜出去。她也不能出去,出去之后会被⻩利乔死死地抓住把柄不放,他会整死她的,到时候别想给全家翻案,就连她自己也在所难逃。她唯有依靠在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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