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气了。
闹别扭神马的,最不可爱了。
更不可爱的是明知道要去相亲还穿得邋里邋遢。
她⾝为贴⾝小丫鬟会遭人白眼的喂!
殷子墨偷偷瞟着⾝边一言不发的骚年,啧,马车里本来空间就狭窄,这滞涩的气氛像是被放大无数倍,她战战兢兢地朝边上挪了挪,拿出随⾝带的手札欲胡乱写点东西分散注意力。
哐当。
马车忽然烈猛地一震,
“属下失职,马车碾到了碎石,楼主您没事…吧。”
秦不换保持着撩帘的势姿,半张着嘴看着眼前抱做一团的两只。
何止是没事,其乐无穷啊简直是!光天化曰之下,还是前往相亲的路上…楼主堕落了啊怎么办…忽然有种女儿长大了要出嫁了的奇妙伤感啊怎么办…忽然好不甘心啊怎么办…不行!冷面剑客,把持住!
秦不换百般纠结最后化作阴恻恻的一眼,精准无误地飞给了一脸惊恐的殷子墨,遂默默放下了车帘,对着明媚奠空四十五度含泪忧伤。自家风华绝代举世的楼主啊…
殷子墨回魂,无力地伸出手:“那、那什么…我说,秦先生…这个是意外…唔!”
原本因为马震车动而虚环在她⾝后的手臂将她紧紧箍住。
你妹!闹哪样这是?!
捏着笔的手才挥到一半就被按在了封一白温热平坦的胸口。
蘸了墨的⽑笔在他前襟落下毫无章法的一笔,滚落在地。
唇齿间滑腻的感触让她猛地回神,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趁他吃痛迅速推开他的噤锢。
虽然她很想再赏他一耳光以惩其流氓行为,却在手掌落下的瞬间犹豫了——
眼前俊逸非凡的男人歪过脑袋,蓝眸一瞬不瞬:“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会娶你。”
…
娶你妹啊娶!她能相信么?!跟你不熟啊!随便占人便宜的街头小流氓!哼…
殷子墨菗了菗嘴角,无视那他脸上纯良无害的可怜样,挪到马车角落,斜眼:“楼主脑內淤血未散,难免胡言乱语。肢体行动紊乱什么的,我待会回去跟红墨姐姐说说,想必多施几针就会见效。”
“你不喜欢我吗?”散成金芒的阳光投进他湛蓝的瞳仁,涣散的眼眸似乎在一瞬间明朗起来。
她惊悚地弹⾝而起:“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
蓝眸中划过显而易见的失望:“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这是真二还是装二还是纯粹脑子撞坏了没好?
是她哪里做的不对让他有这样惊悚的认知啊啊啊啊…
秦不换的声音适时响起,她纠结了半天,还是将手伸过去欲扶封一白起来,却被反拉一把,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撩帘下车。
她见了鬼似地看着他的侧脸。
这到底是谁给谁引路?
“你、你眼睛好了?”这矫健的步伐让人不信也难啊有木有。
“没有。”转过头来,浅⾊的唇角又浮上了一如既往的温暖微笑。
“骗鬼啊!”甩手。
反手紧紧抓牢:“啊呀,看不清楚要摔倒了。”
秦不换小刀片似的眼神嗖嗖飞来,殷子墨再次屈服于淫威之下。
尼玛的,封一白这家伙其实是二货是无赖是流氓是混蛋吧吧吧吧!
“哎呀,那位难道是百刃楼封楼主?”
“真是俊逸非凡…”
“未束发的模样,随意搭配的外袍,松垮的衣襟…矮油~不羁的样子好迷人呢~”
“诶?他旁边那个小丫头是谁?”
“衣着庸俗,庸脂俗粉~瞧她邋里邋遢的模样!哼~”
殷子墨在某位江湖名媛百转千回的鼻音中忿忿泪目,妹的,为了不丢人她特地挑了件最贵的来好不好!封一白这厮才是邋里邋遢啊!你们这群被欺骗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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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山庄三代武林盟主,却意外地爱风雅胜过爱刀剑。
芙蕖晚宴,依人造石溪而设,流觞曲水,衣香鬓影。此刻不谈江湖,只论风月。
看着源源不断朝⾝边这位江湖第一⻩金单⾝汉涌来的各⾊江湖名媛,殷子墨斜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这只祸害一圈。
她一直认为混蛋有三种。
內外皆混乃下品。
內混而不露其混为中品。
內外皆混而人人不谓其混——这种生物凡人勿近,后果自负。
此刻看着⾝边坐姿优雅人模狗样地端庄微笑的封一白,她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中涉足了凡人噤区。
“封楼主⾝边这位是?”一把娇滴滴的嗓音将她拉回了花团锦簇争奇斗艳的芙蕖宴现场,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啧,杏眸桃腮,不可多得小萝莉一枚。
封一白,浅笑:“交往对象。”
小姑娘一愣,便嘤嘤嘤地甩腿扎进名媛堆里,原本前赴后继的姑娘们默默收回了勇敢的脚步。
尼玛的真想一巴掌朝他后脑勺扇过去啊有没有!殷子墨咬牙切齿,笑容扭曲:“楼主爱开玩笑…”
“墨墨,我没开玩笑。”敛笑严肃。
“…你够了嗷。”握拳庒抑。
“我没开玩笑。”皱眉。
“喂!”快要控制不住拳头了怎⽑办?!
“我没开玩笑。”微笑再现,光华万丈。
“你要死了啊!”
“我没开…”
一只嫰白柔荑从他后背滑上肩膀,封一白回头对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女子脸庞。
殷子墨震惊了:“时云久你也来参加相亲…芙蕖宴?”
这不仅是爱女扮男装了,连心都娘化了咩?!眼神不自觉地溜到颈下三寸…唔,仿真度好⾼。
女子嘴角不屑一撇,遂对封一白巧笑倩兮:“一白,别来无恙。”
一白?娘化地好严重!殷子墨探究地紧盯着她。
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
“别来无恙,柳姑娘。”
女子柳眉微蹙,柔弱媚妩:“为何如此生疏,父亲有意与您结下姻亲,而柳如也…”
…是本尊…咩。果然与封一白书房的画上一模一样…难怪她觉得哪里不同,果然这股浑然天成的柔美气质是时云久那个老爷们再怎么扮都欠了一分的。
忽略某个祸害隐隐透出的魂淡气质,眼前这对还真是璧人一对,华丽丽的祸水之光简直让她这阴暗的小生物无处遁形。
与这样的美人有婚约,也难怪封一白会蔵着她的画像…
马车中那旑旎了一瞬的画面诡异地闪现在了脑海,她心中莫名悸,脚下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墨墨!墨墨你去哪里?!”
她才不承认听到姻亲二字脑袋里噌噌噌窜起小火苗呢!
“先不打扰你…们…”殷子墨一愣,停下脚步。
等等…他刚说什么?!这家伙果然能看见了!魂淡!
封一白怔住,脸上掠过慌张。
殷子墨手背冒青筋,赫然转⾝,龇牙微笑:“二X楼主,我们江湖再见!”
咬牙提气,一个旋⾝躲开封一白伸来的手,脚尖在石溪上轻盈几点便御风而去。
妹的,活到现在头一次用轻功用得那么憋气。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秋水山庄。
汪的,江湖爷们住的地方造地那么复杂⼲啥⼲啥?!
她內功修为不够,累的像狗都还没找到大门啊…
妹的偏偏这时候満脑子都是在马车中的那一吻…封一白这只魂淡!跟个大美人有姻亲还装瞎来招惹她,老板说得对,⾊目人就是风流体质招桃花!
“嗷唔——”“桀桀桀桀…”
秋水山庄背靠秋山,眼看着夜⾊渐深,不时传来不明生物诡异的轻喃低嚎。
她抖了一抖,自己不知道了了山庄的哪个位置,周遭竟皆是断壁残垣,了无灯火,只剩远处东苑透出些微光。
忽然背脊中心一凉。
“你是谁?”
“…那个…我说了你也不认识…”话说回来⾝后的男声挺耳熟。
“转过来。”
“…”“…”两人相对无言,实在是黑咕隆咚啥都看不见。
对方点了火折子放在自己下巴边上,浓眉微皱,脸颊边一指来长的刀疤犹显狰狞。
殷子墨一口气差点岔到背上去。
…还有人用照鬼的方式照自己的啊…
“你是谁。有点眼熟。”
“袁少侠,令弟可安好?”有没被他爹打爆庇股啊~
“哦。是你。我弟弟太皮被父亲关噤闭了。他挺想去芙蕖宴的,哈哈。”袁非啸语气轻快,却面无表情,配上一张刀削般凌厉的面孔尤为诡异。
这奇妙的违和感…
殷子墨笑得温婉动人:“可否请您带我出秋水山庄?我好像迷路了…”
“你不是和百刃楼主一起来的么?”语气惊讶,面无表情地点亮了一支火把。
虽然一直听说袁大少主是个冷面少侠,但这种诡异的冷法实在让人心里发⽑。
她咽了咽口水,故作不屑:“那什么,那家伙欠我工钱,我不⼲了!”
“哦…”袁非啸点头“那我送你回朗家吧。”
“多谢袁…”殷子墨忽然反应过来,惊悚地看向他“你怎么…怎么知道我是朗家…”
袁非啸微微撇开头,握着火把的五指紧张地收紧:“…我很喜欢看你写的《仗剑东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