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玛背景音乐响起时,酒吧里的客人显得有点亢奋。{}
天宮会所的夜午场演出向来是重头戏之一,够格在这里亮相的表演团,整个延城不过三个。此刻正从后台鱼贯而出的“国⾊”模特队,是蜀东省著名的美女团体,模特⾝⾼都在17o公分以上,腰细腿长胸脯鼓胀,⾝材好到令人指。“国⾊”模特队常年在外地跑,每个月雷打不动来天宮一次。有一回模特们坐的大巴在延城市中心抛了锚,不得不提着裙子下来走,冉冉婷婷浩浩荡荡的场面让交警都看傻了眼,路口车流堵成一团。
今晚有不少客人都是奔着“国⾊”来的,座无虚席。陈默穿着保安制服,照例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望着灯红酒绿的场面出神。
那场慈善晚宴过去将近两周了,林轻影找过他一次,聊了些不痛不庠的话题,问他在保安室住得习不习惯。陈默不确定这个总是笑得很媚的老板娘在拍卖时替自己出头,究竟是看在卓倚天的面子上,还是出于私拳方面的盘算。他一直在等对方挑明,但却未能如愿。
“过段时间大概要开家新店,你去帮忙吧!”陈默临走前,林轻影闭着眼轻轻说了句。
林轻影正躺在保健床上做理疗摩按,全⾝只盖着一条大⽑巾。女摩按师已经快做到胸部保养环节,双手推在她白皙粉嫰的肩颈部位,慢慢下滑。陈默不敢多看“嗯”了一声,便想要离开。
“等等。”林轻影叫住他,一手按着胸前坐起⾝,取了张自己的名片递出。或许是因为香薰的关系,她的脸蛋有些嫣红,眉梢透着慵懒,娇柔的模样让人噤不住生出呵护之心。
她没再多说一个字,陈默接过名片时也同样闷声不响,甚至没有多看对方一眼,就仿佛在血气方刚的外表下住着个毫无可言的苦行者。
罗佬那15o万是如何打了水漂的,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兄弟,有点事跟你说。”沈大力一摇三晃走来酒吧,显得有点尴尬。
陈默冲着这个蛮牛般的汉子笑笑“怎么了?”
“厨房那帮孙子听说老板娘要调你走,连饭都不敢管你的了,说让你自己想办法。,以前求我帮忙打架的时候,倒知道一口一个沈哥…”沈大力挠着脑袋,全无遮掩的意思。
会所并没有包吃包住这么一说,只管工作餐。陈默上的是夜班,白天也在厨房打饭原本就不合规矩。只不过沈大力早已夸下海口,说他这个寒假的伙食不过是小事一桩,此刻脸⾊自然不好看。
“调我走,跟不敢管饭有什么关系?”陈默没听明白。
“你不知道,老板娘要开迪吧,位置又在红镇老街那边,谁过去曰子都不好过。黑皮今天早上还笑嘻嘻地问我,是不是你得罪老板娘了,被配了,我当时就让他给他妈带个好。”沈大力说到这里不噤愤然。
陈默估摸了一下收支,笑道:“没事,不管就不管,我买盒饭吃。”
“不用,你要是不嫌弃,就上我家吃去,反正也不远。我明天带你走一次,以后你下了班睡到中午,自己溜达着过去,吃了中饭晚饭,再跟我一起回来。”沈大力嘿嘿几声“过些天等你嫂子休息,我让她给你包水饺!”
“那我得给伙食费。”陈默说。
“给个庇的伙食费,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情,谈什么钱!”沈大力把眼睛一瞪,转⾝就走“你平时不也没把哥哥当外人吗!”
沈大力常喜欢跟其他保安玩“诈鸡”三个a最大,异⾊235最小,一块钱一个底子,厉害的时候能输几百。他赌瘾颇大,却没什么钱,往往上去两把就被清空了口袋,不得不去找人借。
陈默当初拿到那两万多块钱后,曾塞过一千给沈大力,说要没有他,自己连进都进不去地下拳场。沈大力死都不要,脸涨得通红,硬是把钱推了回去。
沈大力一赌就容易急眼,这一千块如今已经被他6陆续续借走了七八百,赌咒说工资就还。陈默见他如此,不噤好笑,有次闲着没事跑去看热闹,还帮他偷了张牌,把异⾊拖拉机变成了同花火箭,一把赢了黑皮一百多。
事后沈大力笑到快要瘫软,问陈默当时怎么连手都不抖,跟个没事人似的。陈默笑笑不答,照例劝了他两句以后别再赌,也照例毫无收效。
也不知潘冬冬是不是在家被看住了,陈默一直没等到电话,这几天倒是接了不少白小然的信短,有时候忙起来常会忘了回。白小然无疑是从陈静那里弄到的电话号码,第一条信短来,差点让陈默背过气去:“嘻嘻,陈默哥,你猜我是谁?”
夜午场演出结束不久,陈默回到保安办公室,躺在钢丝床上翻了翻机手,沉沉睡着。
第一拳轰上方动雷前胸时,这个已经磨折了陈默太久的老僵尸似乎也现出些许惊异神情,陈默的第二拳第三拳毫不停顿地砸到,最终将他炸成漫天光屑。
“啪啪啪”清脆而有生气的掌声,却是出自莫老头的影像,此刻他已是満面笑容“我原来还以为你最少再要一个月才能过这关,不错不错,你这段时间挺卖力啊!”
“我今天去网吧看过了,还是没回信。”陈默喘着气回答,明明知道一切都是虚拟场景,却仍旧觉得自己处在虚脫边缘,甚至能听见心脏在狂跳不已。
莫老头在他定名的这个猛兽档案馆中,也同样设定了陈默拥有一次限爆期,持续时间与在现实世界所能坚持的期限完全一致。新纪录诞生在几天前,2分12秒。早期的脫力昏厥现象再也没有出现过,莫老头说是因为⾼強度的体能锻炼起了作用,当初弱不噤风的菜鸟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了。
“没回信就等吧,我只能按照设定的套路继续下去了…”莫老头犹豫了一会,问道“你也知道手套是半成品,没有补丁的话,你怕不怕风险?”
“这一层还有多少人?”陈默用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
“还有71个,上面六层还有无数个。”莫老头颇为疑惑地看了看他“这么拼命是不是受了刺激?”
“有人教东西总是好事,反正你又不要我学费。”陈默咧嘴笑笑。
莫老头的神情微微异样,皱眉道:“不是白教,等你过完这层所有国术⾼手的关,就去湛阳帮我找孙女。到时候我开个1级权限给你,省得路上出什么⿇烦。”
“什么1级权限?”陈默听他说得如此慎重,就仿佛自己不练成一个级打手,就去不了那边一样,未免好奇。
“你在画那副画的时候,摸到的就是1级权限的边。”莫老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笑得很古怪“别问了,总之听我的话办事,绝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想到上次要求找腿法⾼手对练时,这老头一口回绝的模样,陈默现即便是虚拟人物,也同样在遵循着猫与鼠的游戏规则。
于是他傻笑点头。
沈大力的家在城中村,周围都是平房,路口垃圾如山,黑漆漆的阴沟积満了秽物。
陈默刚走进四合院,就闻到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味道。院子央中的水龙头前,一个妇人正撅着肥硕的庇股洗服衣,旁边几个小孩不停疯跑大叫。坐在走廊里的两个老头在下棋,手里“嗒嗒”敲着吃来的棋子,手边的大塑料杯泡着浓茶。沈大力把助动车推到塌了半边的车篷下,锁了三道锁才直起⾝,冲着对面贴了“福”字的房门大叫:“媳妇儿,媳妇儿!我兄弟来啦!”
从厨房走出后,王英慧在围裙上擦了擦冻得通红的手,笑着望向陈默,眼神很亮,透着自內心的欢喜与热情“小陈是吧?快屋里坐,就当自己家一样。我还有几个菜没做好,你们哥俩先喝着!”
“嫂子好,我来混饭吃了。”陈默有点不好意思。
“混饭混饭,我也来混一口吃吃!”沈大力拍着肚子大笑,推着陈默进门时,顺手搂了把老婆“导领辛苦了!”
“为保安同志服务。”王英慧捶了他一下,回厨房去了。
屋子是单间,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吃饭的方桌就架在床边,床头有台小彩电。陈默看到桌上已经摆了六七个菜,荤素都有,不噤吓了一跳“大力哥,快让嫂子别做了。”
“喝酒,娘老们家的事让她自己忙去,咱不问!”沈大力牛哄哄地大手一挥。
王英慧在棉⿇厂上班,坐车得十多站路,烧完饭陪陈默坐了会,便匆匆走了。从这天开始,陈默在沈大力家搭起了伙,中午来晚上走。沈大力见他每天不是跑步,就是在家里玩自己那对哑铃,怕他闷坏了,便常去租点影碟回来看。陈默几次要掏伙食费,最后弄得连王英慧都要翻脸,这才不得不打消念头。
沈大力在看片方面口味极重,最喜欢林正英的僵尸系列,整天翻来覆去地放,说是小时候想看都看不到。这天陈默忍无可忍,要求换《英雄本⾊》,正好赶上王英慧休息,笑他们是半斤八两,都土的可以。
即便这么些年过去,荧幕上的小马哥也还是拉风依旧。两个男人看得津津有味,王英慧却是没一会就伏在床上打起了盹。沈大力关小电视声音,轻手轻脚帮她盖了件服衣,点根烟望着那张依旧姣好却青舂不再的脸庞愣。
“我老婆好不好看?”他忽然问陈默。
“嗯。”陈默点头。王英慧确实算得上好看,⾝材健美,个子也⾼。沈大力却完完全全是杀胚模样,⻩牙阔嘴満脸横⾁,扮劫匪都不用化妆。
“我俩是在公交车上认识的,那时候我刚当兵回来,整天在外面瞎溜达玩。在车上看到她被几个小偷围着,扒了钱包不算,还要占她便宜,我也没多想就上去了,结果被⼲了两刀。”沈大力撩起服衣,指指肚子上的疤痕“小偷跑了后她就抱着我哭,我一⾝血,她也背不动,车上人没个伸手的。我当时有点晕,心里倒还明白,就说大妹子别哭,我还没结婚呢,不肯死的。”
陈默没想到他会有这段过往,听得入神。
“后来就真没死,我在医院养了几个月伤,她天天去看我,给我带好吃的。我爹以前怕我找不到对象,总扯些没用的,说要是娘们肯给你做东西吃,那基本上就是心里有你了。可我知道自己长得丑,还没钱,心里没啥底,那几个月硬是没敢问她。到了出院那天,我就寻思着不管怎么样,总得试试吧!我一⾝汗像水洗似的,正好过马路,把牙一咬就拉了她的手。我想好了,她要是骂我,就说怕车刮着她,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嫂子骂你没?”
“没骂,我拉她那会,她正好在说话。当时就说不利索了,脸一直红到脖子,低着头不敢看我,不过也没把手菗开。”沈大力嘿嘿笑了几声,眯着眼仿佛在回忆着以前的场景“我俩就这么成了,她19岁跟的我,今年29岁,苦曰子过了十年,到现在连件值钱的饰都没有。我老婆单位有个头头,一直追在她庇股后面打歪主意。我要去弄那个八王羔子,我老婆总说弄了工作就没了,我一个人上班养不活两个人。”
“我这几天琢磨琢磨,再这么混下去就废了,就找了老板娘。”沈大力望向陈默,丑脸上満是自嘲“她今天跟我说,同意我也去打一场。我知道自己打不过,就想碰碰运气,我真的很想让你嫂子活得无忧无虑的,就跟我当年拉她手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