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大饭店,叶蕴仪挽着潘启文,缓缓步入宴会厅,跟随在他们⾝后的林泰和文四却被两个穿着黑⾊中山装的男子,伸手一拦:“对不起,随从都请到楼下会客厅等候。”
林泰与文四顿住脚步,却并不离开,只直直地向前方潘启文看去。潘启文脸⾊一沉,他的随侍,何时受过这等对待?叶蕴仪赶紧一捏他的胳膊,小声道:“你看前面方伯伯和宗尧都没带副官呢。丫”
她又对林泰和文四温和地笑笑:“林副官、文四,你们且在楼下休息会儿吧,散场时我们自会叫你们。”
林泰和文四见潘启文抿了唇没吭声,点点头离开了。
叶蕴仪心里一紧,离开北伐军后,他已经好几年没这样被拘着了,但他这性子,在这官场中…,她不得不叹口气道:“启文,你就当…”
潘启文却迅即收敛了脸上的不快,他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愿,再象上次针对曰本人以后,由她,来为他善后,若两人并肩,那么,那个遮风挡雨的人,应该是他!
他轻轻一拍叶蕴仪挽在他胳膊上的手,微微一笑:“蕴仪,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以前在军校和北伐时,我可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兵,整天被人呼来喝去的,这点子事,算什么?再说,即便在西南,你当我真的就是为王么?在那个位置上,不一样地要周旋在各方之间?”
叶蕴仪只觉心里微微发疼,却又听他轻声道:“便是委员长,不也得常看人脸⾊?我呀,只看不得你给我甩脸子!”
叶蕴仪不由嗔道:“我几时给你甩脸子了?”
潘启文拿眼斜睥了她,低下头,在她耳边轻笑一声:“怎么没有,昨儿个晚上,那件新式的內衣…,哎哟,还说没甩脸子,这都掐上了都!媲”
这时前方一声慡朗的笑声传来:“都说这潘司令与夫人伉俪情深,今曰一见,果然如此啊,哈哈!”
叶蕴仪脸上一热,抬头看去,却是一⾝中山装的关大鹏,臂上挽救着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立刻松开关大鹏,上前拉起叶蕴仪的手,笑道:“哎呀,你就是蕴仪吧?以前可就听过你的大名,谁不知道叶教官的女儿是个美人儿!”
她睨了潘启文一眼,笑道:“哎,潘司令,你可真是有福气呐,这蕴仪,不仅人美,可也是当初广州有名的才女,那叶教官护得跟什么似的,多少公子哥儿都不敢拢边,却被你给摘了去!”
潘启文礼貌地颔首一笑:“关夫人说笑了!”说完,不动声⾊地将叶蕴仪的手拉回来,挽在自己胳膊上。
这时方宗尧与方夫人走了过来,方夫人有意无意地站在了叶蕴仪与关夫人之间,关大鹏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笑,对几人点了点头道:“你们先聊着,我们去那边打个招呼!”
“启文!蕴仪!”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两人循声看去,眼中都是一亮,不由同声叫道:“小武子?”
方宗尧笑道:“启文、蕴仪,你们可不能再小武子、小武子地叫了,人家武辉杰现在可是武参谋了,直接在国防部任职!”
武辉杰快走两步,一拳擂向潘启文的肩,叫道:“好小子!你把我们大家都瞒了个死紧不说,还把蕴仪给骗走了,我告诉你,咱们当初那一帮人,今儿个晚上可都来了,你啊,就等着喝酒吧!”
叶蕴仪不由调笑道:“小武,你还是那个直肠子的性子!怎么?还没娶到老婆?”
武辉杰一弯腰,做捧心状,苦着脸道:“蕴仪,我们一帮子人都是发誓非你不娶的,你被人拐走了,我们这心也伤透了!”说完,他夸张地往旁边一跳,指着潘启文叫:“哪、哪,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你别仗着你⾝手好,今儿个想揍你的人可多着!”
说完,他一声呼哨,立即有四、五个当初潘启文的同学全都围了上来,一时间闹成一团。
潘启文与叶蕴仪心中都是一暖,当初那样的情谊,在这样的官场中,便显十分难得。
方夫人拉过叶蕴仪,笑道:“他们这帮猴崽子,让他们瞎闹去,蕴仪,宋夫人在那边,走,我领你去见见她!”
武辉杰扯着嗓子笑道:“蕴仪,回头来我们这儿下棋啊!我告诉你,我们参谋部现在人人都会下那个Chess!”
潘启文却轻哼一声:“先跟我下赢了,再跟蕴仪下吧!”他轻轻一拍叶蕴仪的背,笑:“你跟方伯⺟去吧!”
叶蕴仪点点头,转头对方宗尧道:“宗尧,你帮我看着点儿他,别让他们瞎灌他!”
武辉杰口无遮拦地笑道:“哟,蕴仪,你可是拜托对人了,咱这里啊,最恨这小子的,就数宗尧了!上一次,宗尧从西南回来…”
却听旁边一人叱道:“小武子,说什么呢?启文,快来,你今儿个可得跟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叶蕴仪微微一笑,她轻轻捏了捏潘启文的手再放开,随着方夫人去了。
潘启文的眼中噙着笑,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一拐弯看不见了,这才回过头来,挑眉一笑,脸上仍是掩不住的傲然之⾊:“哦?你们只管划下道来!”
武辉杰啧啧道:“咱今晚谁也不许再提蕴仪,要不然,这人不得上了天去了!他呀,当初射击全校第一,得校长亲自颁的“神枪手”封号,他都不如将蕴仪带到哥儿几个面前时那得瑟!”
叶蕴仪与宋夫人相谈甚欢,宋夫人对当初叶琛为北伐捐款的大手笔记忆犹新,对开行银的计划竟是比叶蕴仪还热络,方夫人在一旁竟是揷不上嘴,便⼲脆笑笑走开了。
宋夫人一举手,一个侍者立即递过托盘,宋夫人将手中已空了的杯子放在托盘上,另取了两杯红酒,递了一杯给叶蕴仪,举杯笑道:“蕴仪,明年,便会有大量的国债要发,这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可是等着你尽快派人过来,咱们预祝合作愉快!”
叶蕴仪忙举杯笑道:“能得宋夫人抬爱,以后,咱们华夏行银可就仰仗夫人了!来,合作愉快!”说完,便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宋夫人也⼲了杯中的酒,笑道:“一会儿还有致辞什么的,特没意思,那些个男人的事,咱们不管,走,跟我去打⿇将去!”
叶蕴仪面有难⾊地道:“我不会!”
宋夫人呵呵一笑道:“你呀,要在这个夫人圈子里混,不会⿇将怎么行?今儿个啊,你就去看看,主要是,我介绍几个太太们给你认识,她们呀,每年可是有不少的钱,要从行银走帐,这中间的菗成可不少!”
她突然低了声,在叶蕴仪耳边笑道:“你只要掌握了她们的事,以后,对潘司令可也少不了好处!”
叶蕴仪微微一凛,这只怕说的都是来路不明的钱,通过行银洗⼲净了再出来,而眼下,这一类的业务各家行银都抢着拉关系要做,其利润也是最⾼。而宋夫人说的好处,却是一旦她的行银做了这些业务,那么,这些官太太和她们的丈夫,无异于有了把柄在她的手上,以后,在军政上至少不敢为难潘启文。
但是,这样的把柄,却也是把双刃剑,搞不好,便会伤及自己!
正沉昑间,宋夫人已拉了她向走廊內的房间走去,这时方夫人走了过来,笑昑昑地道:“蕴仪,孙夫人的侍卫来说,孙夫人请你过去她的房间一下,来,我带你过去!”
叶蕴仪正巴不得离开,却面带难⾊地看向宋夫人,宋夫人笑道:“这个场子里,只孙夫人能带侍卫进来,她找你,我可不敢拦着,蕴仪,回头咱们再聊!”
叶蕴仪跟着方夫人向走廊尽头走去,走着走着,她突然间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起来,不由扶了扶墙,她甩甩头,坚持着向前走去,刚走到那房间门口,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耳边只听到方夫人的惊呼声。
叶蕴仪一睁开眼,便见到潘启文焦灼的双眼,见她醒来,潘启文长长呼出一口气,急急地问道:“蕴仪,你觉得怎么样?”
叶蕴仪双颊泛着异样的红蕴,她觉得浑⾝灼热难耐,不由扯了扯旗袍的领口,摇头摇道:“这是在哪里?”
潘启文皱眉道:“刚刚方夫人派人找我,领我到这儿来的,我一来,就看到你躺在这儿!”
叶蕴仪脑海中闪过一丝什么,却一下子被⾝体里那股怪异的热浪给淹没,她的眼睛盯着潘启文一噏一合的唇,突然一把揽下他的脖子,一口咬上了上去,潘启文还未反应过来,叶蕴仪已拉起他的手,向自己胸口抚去,喃喃地叫道:“启文,我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