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果強自抑下心中的恐慌,委屈地道:“那天,您在发烧,文四因为有事,才让我来照顾您!您吃了药也没能退烧,是他让我用酒精为您退烧!”
她咬咬唇,接着说道:“少夫人来时,我一句话也没说!再说,后来您不是解释清楚了吗?丫”
潘启文阴鸷的眼盯了她良久,终是颓然地跌坐到椅上,手撑住了额,重重地喘着耝气,他的眉头紧蹙,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梅果从地上爬起来,默默地重新倒了水,再次将药递到他眼前,轻声道:“少帅,吃药了!”
潘启文发怈般地一把挥开她的手,她怔怔地看着那药丸跌落到地上,却听潘启文大声叫道:“林泰!林泰!”
门外的林泰应声而入,潘启文指着梅果,一脸戾气地叫:“以后,别让这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
那一刹,梅果的心骤然跌落黑暗的深渊,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了出去,她也没有整理自己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在秘书室一堆女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撑到下班。
她突然便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和自信,她跌跌撞撞往家奔,心里只有了一个念头,她要答应父亲,去国外留学!
然而,一进家门,却看到哥哥梅廷方正与父亲议论着行银的事情,她怔忡地问道:“哥,黎黛现在已经成了你的老板,你们之间,你,还没放弃吗?”
在父亲惊诧的眼神中,梅廷方一脸淡然地道:“她现在也没有别人,不是吗?我为什么要放弃?媲”
梅果浑⾝一震,是啊,在叶蕴仪在的时候,她都怀揣着一丝希望悄悄等待,而现在他没有别人,她有什么理由要放弃?更何况,现在他周围哪个女人能及得上她?
她找到了黎黛,黎黛沉默半晌方道:“他心里其实知道你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在迁怒!否则,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黎黛的话令她心头一跳,却听黎黛叹口气道:“现在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黎黛只对潘启文说了一句话:“二哥,梅果是嫂子为你选来的人,以后,谁还会为你选会洋文的秘书?”那时,潘启文对黎黛咆哮道:“别叫她嫂子!你没有嫂子!”
然而,梅果却终是留在了秘书室,但她的职责却主要成了处理与省府政之间的文件往来和联络事宜,若非有关外文的事,她再无机会出现在潘启文面前。
她在沉寂中等待,至到大半年后,她终于等来了机会。
那一次,南京官方送来了一个国美过来的观察团,她随着潘启文与那个胖胖的省主席云义成一起接待,那一刻,她在潘启文眼中,看到了对那个云义成深深的恨意!她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梅果说过的两个字----“迁怒”!
在潘启文眼中,她并未做错任何事,他都迁怒于她,更何况这个挑唆起他的怒火,直接导致了他冲动之下发出那份要命的声明的云主席?她不明白潘启文是怎么想的,他明明恨死那个女人,却又为何在迁怒别人?
她心中突然一惊,难道,他在后悔发了那样一份声明?
她在心中冷笑,后悔了又能怎么样?木已成舟!
那云义成一惯便用⾊迷迷的眼光看她,有几次趁着拿文件时吃她豆腐,她都忍了下来,没敢声张。
然而,就在这次接待酒会上,当酒过三巡的云义成再一次悄悄拉住她的手不放,另一只手却袭上她的胸前时,她忍住心中翻涌的恶心,由着他上下其手,直到眼见着潘启文走过来,她才惨白着脸,烈猛地挣扎着,颤抖着叫:“云主席,请自重!”
果然,潘启文一脸戾气地钳住了云义成的手,一把扯开她,将她往⾝后的林泰⾝边一扔,狞笑着道:“云主席,别的地方我管不着,可是,这是我的秘书,您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那云主席疼得连连点头,低声道:“潘司令,误会!误会!”
潘启文一把甩开了他,云义成却以要吃人的眼光看着梅果,潘启文扫了一眼梅果,对⾝后的林泰淡淡地道:“让梅姐小还做回以前的工作,省府政那边,派个男的去!”
从那以后,她才又有了机会出现在潘启文面前,虽然他从未正眼看过她,但她想着,总有一曰,他能看到她。
她的工作越发地兢兢业业起来,几年以来,秘书室的人来来走走,只有她一直坚守着,做事也极为小心有分寸,去年,终于在林泰的提议下,将她提拔为了秘书室主任。
这一职位,令她在司令府的地位骤然重要了起来,偶尔有些场合,需要带女伴出席,林泰便会安排她随行,虽然除了必要的公事,潘启文几乎不与她说话,可是,几年以来,潘启文⾝边,除了她,便再没其他女人出现过,这让她很心満意足。
她知道,他⾝边的几个人,林泰、文四、甚至黎黛等人,虽然嘴里不说,但他们私下里倒是希望他能够眼中有她,因为他们谁都明白,那个女人,不可能再回来!他们希望他能快乐一些。
这让她心中更是充満了自信和希望。
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候,难道那个女人,就要出现吗?她不敢想象,若是那个女人带着他的孩子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怎么样?
梅果猛然站起⾝来,对前面的张秘书叫道:“张秘书,跟我一起,将这些资料带到司令的议事厅去!今天的会很重要,这个会议纪要我跟你同时做!李秘书,一起去看看茶水什么的有没有准备好。”
司令府潘启文的大议室厅內,早已改变了以前的风格,学着南京的样子,在厅中间摆上了大大的长方桌,围着桌子有一圈的椅子,因为天冷,厅內烧起了炉子。
梅果刚指挥着将文件、茶杯摆放好,便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忙不动声⾊地叫上两个秘书,静立在一旁,只见潘启文、黎昕和林泰已齐齐走了进来,梅果心里一惊,时间根本还没到,按往常的惯例,都要等其他人到齐了,潘启文才会来,而今天,他却来得这么早!
一走进厅內,林泰赶紧上前接下潘启文的大衣,小心地赔着笑道:“司令,这时间还没到,要不,您先到里面您的办公间休息休息?”
潘启文的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哑声道:“不用!”说完,他便在上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梅果心里一紧,他这象是,染了风寒?她来不及细想,赶紧指挥着李秘书为潘启文和黎昕上了茶,然后在潘启文后排靠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出记录本。
她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向他的背影,一如往常无数次那样。
却见他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象是木头的东西来,又掏出一把雕刻专用的小刀,还有一把小刨子,旁若无人地雕刻起来。
黎昕忍不住凑过头去,看了一会儿,终是有些迷惑地问道:“你这刻的是,一把枪?”
潘启文没有理他,埋头刻着,却听黎昕冷冷一笑,道:“你当他是当初的蕴杰么?你怎知道他会喜欢?”
梅果心里一沉,这把枪,是送给男孩子的?
门口又一阵脚步声传来,潘启文下意识地将桌上的东西往中间一拢,略微有些慌乱地装进口袋里,黎昕轻嗤一声道:“又要讨好,又怕人看到,潘天一,你在想什么?”
潘启文恼怒地低吼了一声:“黎昕,你够了!”说完,便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厅门口,却见是西南军的⾼级军官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潘启文眼中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望,重重地向后一靠。
那些个军官们没料到潘启文会来得这么早,不由都微微有些慌了,黎昕忙庒庒手,笑道:“你们没来晚,是我们来早了!”军官们这才放心地地入了座。
潘启文左手边一排,全是坐的西南军将领,而右手边的一排,位置却是空了出来,那是为参谋团留的。
因为有潘启文在,军官们并未象以前那样说说笑笑,一个个正襟危坐,潘启文却闭目养起神来。黎昕无奈地没话找话,对军官们笑道:“这个参谋团,可是来者不善,哪些不该说,哪些该说,要怎么说,我们早就有了方略,你们不可大意了!”
一个军官笑道:“嗨,南京来人也不是一拨两拨了,不过每次叫法不同而已,这次这个参谋团,又能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黎昕轻轻一震,不由自主地向潘启文看去,却见他已倏地睁开了眼,两人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信息:若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这次的参谋团里有叶蕴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