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中,有一抹⾝影向潘启文奔来,他努力地瞪大了眼,整个人还在那一声久违了的呼唤中愣着神,再没有孩子,再没有兵与匪,再没什么见鬼的地形,満心満眼的只有一个意识,她,唤他----启文?
直到那一双柔胰攀上了他的手臂,感受到她的颤栗和恐慌,他才皱了眉,咀嚼着刚才无意识贯进耳中的话:“孩子不见了?”
他的意识猛然惊醒,反手抓住了她的肩,急道:“你说什么?什么叫孩子不见了?”
叶蕴仪⾝后响起一把愧疚的男声:“对不起,我们的人已经出去找了!媲”
潘启文扒开叶蕴仪,一把揪住那个清瘦男子的衣领,右手已是子套枪来,直直地顶上了他的太阳⽳,厉声道:“贺文龙,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周围呼啦啦响起一片枪上膛的声音,贺文龙忙喝道:“都别动!”
他一脸愧疚地看向潘启文:“对不起,我是昨天晚上到的这里,得知他们抓了你和蕴仪的孩子,便连夜叫人下了山,一大早就将信送到你的军营中,本想今天等你们来了便送还孩子,谁知一大早起来,便发现两个孩子都不见了!跟他们同屋照顾的大婶,被砸昏在床上。”
感觉到⾝后的人死死地抓住了他背后的衣衫,象是寻找支撑般,那股力量直往下扯,潘启文強抑下心中的恐慌,放开贺文龙,一回手,将摇摇欲坠的叶蕴仪揽进怀中,怒道:“贺文龙,这是你的地盘,孩子怎么会被人劫走?丫”
就在这时,只听一⾝低喊:“贺队长,刘婶儿醒了,她说,是孩子砸昏她的!”
潘启文微微一怔,想到那两个鬼灵精怪的孩子,不由有些失笑,他稍稍松了口气,对怀中的叶蕴仪轻声道:“别怕,只要不是被人劫走的就好,两个孩子应该走不远,我这就派人搜山!”
却听叶蕴仪带着哭腔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晚上黑灯瞎火的,若不小心摔了怎么办?若碰上野兽、毒蛇怎么办?这都快中午了,他们没有东西吃,没有水喝,还这么冷!”
潘启文心里一沉,回头紧声吩咐道:“你们,将阮飞雄再押回去!林泰,你速下山去找刘师长,给我派兵来搜山!同时,派人沿着山下各个路口找人!文四,咱们这里所有人,分头往山下找,若有消息,就鸣枪为号!”
他瞥了一眼贺文龙,恨恨地道:“你是自动消失,还是等我的人来了抓你回去?”
贺文龙叹口气道:“我的人全是这里的山民,我会让他们收起武器,全力寻人!”
将人全都撒了出去,潘启文紧了紧怀中面无人⾊的叶蕴仪,有心想让她原地休息,却又有些不放心,他沉声道:“你跟我一道,可好?”
叶蕴仪一大早早餐都未吃,便上了山,走了这么远的山路,早已体力不支,刚刚听到孩子不见的消息,便浑⾝发软,只得死死地抓住潘启文的衣衫以做支撑。
这会儿在他怀中,他温热的气息令她突然心里一慌,她挣扎着离开他胸口,脚下却一个踉跄,被潘启文眼疾手快地捞了回来,只听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咬牙怒道:“叶蕴仪,我的话,你从来就听不进半句是不是?你撑不住的时候,就靠一下又怎么了?我说过,这事过后,你该怎么恨还怎么恨,该怎么冷漠还怎么冷漠,你还要怎样?”
叶蕴仪⾝子僵了僵,她也不再挣扎,只轻声道:“先去孩子住过的那间屋子周围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一直跟在二人⾝边的文四一拉寸步不离叶蕴仪的陆念迅:“老陆,那边那条道还没人去看,咱们俩去!”陆念迅迟疑地看了看潘启文怀中的叶蕴仪,取下⾝上的水壶,挂在潘启文肩上,点点头默默地跟着文四走了。
潘启文扶着叶蕴仪,来到那间小木屋內,他轻声道:“你看看屋內,我去屋外看看!”
潘启文一脸迷惑地看着门外泥泞的地上凌乱的脚印,又到窗下看了看,一丝不安在心中升起,若是孩子自己走的,怎么会只有大人的脚印,而无小脚印?
他突然想起,就在刚来西山那天,他带着小风、小宇坐着滑板车从山上冲下来,因为那滑板车太小,三个人的脚无处可放,便是他蜷着腿在最下面,小宇的脚叠在他的脚背上,小风再叠在小宇的脚背上。
他心中一动,再次回到门口,蹲下⾝,仔细地向每一个脚印看去,不一会儿,他唇角往上一弯,奋兴地站起⾝来,却听屋內叶蕴仪颤声叫道:“启文!”
潘启文一凛,一脚跨了进去,只见叶蕴仪手上拿着一个绿⾊的口哨,眼中闪着欣喜的光:“这个是不是你送给他们的?”
潘启文拿过哨子一看,立刻点点头。
叶蕴仪急切地问道:“这个声音是不是可以传得很远?”
潘启文眼神一亮:“你是说?”
叶蕴仪点点头,急急地道:“小宇和小风一直贴⾝挂着这个,若是遗失这一个,他们两人中应该还有一人在⾝上!”
潘启文一把拉起她的手:“我们走!” 叶蕴仪任由他牵着,皱了眉,问道:“可是,这山这么大,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潘启文一指门外的一行脚印,脸上是噤不住的骄傲之⾊:“这两个鬼精灵,他们是踩在这一行脚印中走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我们只需沿这个脚印走就好!”
看到了希望,叶蕴仪反而更加紧张起来,她反手紧紧地掐住潘启文的手,象要得到保证似的,颤声道:“启文,你是说,沿着这行脚印,就能找到我们的孩子,是不是?”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潘启文的⾁里,潘启文丝毫不觉痛,只觉心里酸酸涨涨的,这是她,第一次说“我们的孩子”!
他安抚地拍拍她,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一定能!”
两个人沿着那脚印向山下走去,每走几步,叶蕴仪便停下来,向四周大声地唤小风小宇的名字,等她的声音歇下,潘启文便将口哨放到嘴里,吹出长长的哨音,然后再看再走,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配合默契地一路走去。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却没有任何回应。叶蕴仪早已声嘶力竭,抓住潘启文的手也越来越紧,她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沙哑着嗓子哭道:“启文,你保证过,你会把孩子平安带回来的!”
潘启文的心也是越来越沉,只要有人手,不怕找不到孩子,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怕的是,孩子噤不住这样的冻和饿!
然而,他却只能将叶蕴仪一把揽进怀中,安慰道:“蕴仪,咱们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不要怕,啊?”
叶蕴仪却満眼泪光地看向他,喃喃地道:“你保证?”
看着叶蕴仪那脆弱依赖的模样,心中隐隐竟升起了一丝的酸涩,这个女人,他眼见她经历过那么多的风浪,她总是能昂然挺过,便连他与她之间,她从来也都是那样的毅然决然,要多狠有多狠,只有因为孩子,她才会如此脆弱吧?
潘启文叹口气,正要说话,突然,叶蕴仪一侧头,一拉他,颤声道:“你听!”
潘启文忙凝神细听,隐隐地似有长长的哨音从西边传来,他不由又惊又喜:“蕴仪,快,那边!”
叶蕴仪甩开他的手,拔腿就跌跌撞撞地向前奔,潘启文赶紧跟上,一只手揪住她的胳膊,以防她情急之下摔倒,另一只手将口哨放进嘴里,吹出长长的哨音。
越往前走,那断断续续的哨音却越来越清晰,到后来,竟是与潘启文的哨音此起彼伏,一唱一和起来。
叶蕴仪的脚步也越来越快,竟甩开潘启文小跑起来,好几次跌倒在地上,自己爬起来又接着跑。无奈之下,潘启文只得強硬地夹着她,带着她向前跑。
叶蕴仪借了潘启文的力,终于不再喘息得那么厉害时,便扯起嘶哑的嗓子又唤起小宇、小风的名字来。
口哨声明明就在耳边,却没有见到孩子的影子,潘启文停下脚步,仔细的聆听起来,突然,他放开叶蕴仪,趴到地上,急速地扒拉着路边的一堆枯草,终于,那个洞口完全露了出来,叶蕴仪急急地趴了过去,哑声叫道:“小宇、小风!”
洞內传来小风嘶哑的哭声:“妈妈!”
叶蕴仪红了眼,哭道:“小风,小宇是不是也在?”
却听小宇镇定的声音传来:“妈妈,我在!”
潘启文长长呼出一口气,叫道:“小宇、小风,别怕,爸爸就来救你们!”
潘启文看了看那洞,足两人⾼,他知道,这种山里人用来捕捉野兽的洞,四壁只怕无法攀爬,而这洞的⾼度,只怕他下去了,也不能将孩子举上来。
他放眼看看四周,冬天到处光秃秃的,竟连根藤蔓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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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