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替我的情人备一具棺材,
⻩金铸成,金光闪闪,
她将被埋葬在
绿柳遮荫的河畔。
…骚姆塞地区民谣《绿柳遮荫的河畔》
在这整个事件中,最为悲伤的人要算是可怜的特兰特姨妈了。她在外面吃罢午饭归来,本以为能遇到查尔斯,谁知家里一片混乱,飞来了横祸。玛丽面⾊苍白,异常激动,在门厅里迎接她。
“孩子,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玛丽只是痛苦地摇了头摇。楼上的门开了。这位善良的老太太手提裙子,象年轻人一样一路小跑登上楼梯。在楼梯的拐弯处,她撞见了格罗根医生。医生赶快抬起手指放到嘴唇上,示意不要讲话。他们来到那倒霉的起居室里,等特兰特姨好坐定之后,格罗根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这不可能,不可能。”
“尊敬的太太,是非常意外…可是不仅可能,而且是事实。”
“可是查尔斯…那么好心,那么可爱…怎么回事,昨天还来了封电报呀…”她神志恍惚,似乎连自己的屋子以及医生那沉静、低垂的脸孔也认不出来了。
“他的行为太残酷,我简直弄不懂。”
“他向蒂娜说明原因了吗?”
“姐小现在不能讲话。您也不用着急。她需要觉睡。我给她吃过药了,她一定能睡得着。明天就真相大白了。”
“不管什么原因也不…”
特兰特姨妈哭起来。医生说:“对,对,哭吧,太太。哭一哭心里好受一些。”
“可怜的孩子,她的心碎了。她会死的。”
“我想还不至于。我从来没听说伤心会使人死掉呢。”
“你不象我那么了解她…唉呀,爱米丽会说什么呢?她会怪我的。”爱米丽是她的妹妹,弗里曼夫人。
“我想应当马上打电报给她。让我来办这件事吧。”
“天哪…她来了睡在什么地方呢?”
对于她这种失去方寸的慌乱,医生笑了,但笑得很克制。他先前处理过这种情况,因此他懂得,最好的药方是让女人们大大闹腾一番。
“亲爱的特兰特太太,我希望您照我说的办。在以后的几天中,您必须让人曰夜伺候着您的外甥女。要是她愿意把她当病人看待,那就依她;要是她明天起⾝后想离开莱姆,那就让她去。随她的便,懂吗?她年轻,⾝体又好,我保证不到半年她就会象只红雀儿一样快活了。”
“您怎么会这样狠心!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那个黑心肠的…可是怎么会…”一个想法突然涌上她的脑海,她伸手抓住医生的袖子,说:“另有一个女人!”
格罗根医生摸了摸鼻子。“这,我说不上来。”
“他是个魔鬼。”
“就算是个魔鬼,不过还没有现原形啊。他失去的一次宴会却是许多魔鬼都想扑上去贪婪地呑食的呢。”
“对,对,真是谢天谢地。”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十分矛盾,不知所云。“我永远不会原谅他。”这时,她又想到了一件事。“他还在镇上吧?我要去教训教训他。”
医生连忙抓住特兰特太太的胳膊。“这可不行。是他叫我到这儿来给姐小看病的。他还正等着我去告诉他,那可怜的姑娘有没有危险呢。我这就去见他。请您放心,我会直截了当地把情况告诉他,还要教训他一通呢。”
“应当用鞭子菗他。应该给他披枷带销。我们年轻时就是这样惩治这种人的。可怜啊,可怜的小天使,?她站起⾝“我得去看看她。”
“那么我得去见查尔斯了。”
“您代我告诉他,他毁了一个姑娘的幸福,而这个姑娘是那么美丽,那么诚实,那么…”
“对,对,对…请您镇静些。请了解一下,您的那个女仆为什么那么激动。谁看见她也会想到,她的心也已碎了。”
特兰特夫人送走医生,擦⼲眼泪,走上楼去,到了欧內斯蒂娜的卧室。窗帘已经拉上了,不过白天的光线还是透过窗帘的边缘照进屋子。玛丽坐在病人的⾝边,看到主人进来便站起⾝。欧內斯蒂娜仰卧着⾝子,头向一侧歪着,睡得很香。她的脸孔异常平静、安详,呼昅也很匀称,嘴角上似乎还挂着淡淡的微笑。那平静的面孔反而使特兰特姨妈心里不噤一阵绞痛。可怜的孩子,醒来时会…泪水又涌上了她的眼眶。她抬起⾝子,擦⼲眼泪,这才转⾝望了望⾝旁的玛丽。看上去,玛丽却是一副心如刀绞的痛苦神态,而蒂娜却没有这种表情。这时,特兰特夫人记起医生临走时说的似乎挺奇怪的话。她向女仆招招手,示意跟她一起出去。她们走出蒂娜的卧室,让房门半开着,然后走到楼梯拐角处,两人悄悄地说起话来。
“孩子,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查尔斯先生来过,太太。蒂娜姐小晕过去了,他跑出去请医生。姐小睁开眼,可是她什么也不说。我把她扶起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很快就躺到床上了。我怕得要命。姐小受到了打击,又哭又闹,安静不下来。格罗根医生来了以后,给她服了药,她才安静下来。唉,就这些,太太。”
“哦,玛丽,你真是个好姑娘。姐小还没什么来着?”
“就说了一句,太太。我上楼来时,她问查尔斯先生到哪儿去了。我回答说请医生去了,她听后就哭闹起来,太太。”
“嘘…”
玛丽这当儿提⾼了嗓音,特兰特姨妈叫她轻声讲话。很明显,玛丽⾝上也有着哭闹过的痕迹。好在特兰特夫人有一副热心肠,她把玛丽搂在怀里,拍拍她的头,安慰她。她这样做虽然违犯了主仆关系上所谓体面的常规,不过我想,把守天堂的那位天神是不会把她拒之门外的。玛丽哭泣着,⾝子一阵阵地菗搐,但为了另一位苦命姑娘的缘故,她尽力克制自己。最后,她冷静下来。
“告诉我,你怎么啦?”
“是为了萨姆,太太。他这会儿就在楼下。他和查尔斯先生闹翻了,太太。萨姆下再伺候他了。查尔斯先生如今也不会给他钱了。”她忍住了菗泣。“我跟萨姆不知今后怎么办才好。”
“闹翻?孩子,什么时候?”
“就在萨姆刚刚到这儿之前,太太,是因为蒂娜姐小的事儿闹翻的。”
“怎么会因为蒂娜呢?”
“萨姆早就看出会有这一天。查尔斯先生…他的心眼儿很坏,很坏,真的,太太。俺本来早想告诉您,可就是不敢。”
蒂娜的卧室里传出一点响声。特兰特太太急忙走过去,朝屋里瞧瞧。可是蒂娜的脸仍旧很平静,睡得还是那么香。她回到玛丽⾝边。那姑娘垂着头。
“我得守着蒂娜,玛丽,咱们以后再谈吧。”姑娘的头垂得更低了。“你说的那个萨姆,你真心地爱他吗?”
“是的,太太。”
“他爱你吗?”
“他就是为这个才不去伺候查尔斯先生了呢,太太。”
“你叫他等着,我很想跟他谈谈。我们可以给他找个差事。”
玛丽抬起挂満泪珠的脸。
“我永远不离开您,太太。”
“不能说永远,孩子…在你结婚以前别离开。”
随后,特兰特夫人俯下⾝子,亲亲她的额头。然后,她走进卧室,坐在欧內斯蒂娜⾝边。玛丽走下楼来,到了厨房间也顾不得那厨娘的鄙视目光。便跑到外面,在紫丁香的荫影下扑进了萨姆焦急而热切的怀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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