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自胜者

人一钻了牛角尖，思路也会拐弯抹角起来，但刘彻毕竟是天子，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坚韧远胜他人，等到换上干净又熏过淡香的常服，刘彻便将先前的胡想埋起来，跟阿娇一起逗着刘睿，等那一声不清不楚的父皇和母后。

　　陈珏骑马往堂邑侯府行去，完全不知道天子刘彻此时的想法，他感情上有些埋怨窦太后借故用陈许的争斗做文章，但理智上也知道窦太后没有什么错。

　　脚踏两只船的下场，就是从两条船中间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feng.jpg">上掉下去淹死，陈家站边时只能选择完全地忠于其中一边，既然陈珏一家子早就决定站在刘彻一边不动摇了，未来几年恐怕还有得受。

　　“四公子回来了！”

　　“武安侯爷回来了！”

　　陈珏一出现在堂邑侯府门前，早有不少识趣的家仆喊着，去内宅给众人报信，还有人积极地上前接过马缰，堂邑侯府中一下子热闹起来。

　　简单地向刘嫖和陈午问了安，陈珏婉言劝服刘嫖，又劝了泪珠不断的长嫂李氏几句，径自行到陈举所居的院落中去看望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起，闭门思过的大侄子。

　　不多时，陈珏已经拿着一小壶酒晃进陈举的房门，陈午也知道这件事陈举<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无辜，没有真罚他，案上菜<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比起从前更胜几分，精美的冷热佳肴皆有。

　　陈举神色忧郁地着呆，陈珏毫不客气地寻地方坐了，噼里啪啦地把长乐宫的情形，拣能说的都说了一遍，陈举的眼珠这才动了动，艰难地叫了一句：“四叔。”

　　陈举脸上还有未消的青紫印，陈珏看着也有些不忍，却不说话，只就着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巾擦了手，陈举瞪了瞪眼。知道他比耐力不是陈珏的对手，用趴着的姿势艰难地抬起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道：“四叔！”

　　陈珏看陈举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精神，微笑着道：“家法…疼不疼？”

　　陈举苦着脸道：“我这辈子就没这么疼过。”顿了顿。他想起没能及时息事宁人。跟对方轻视陈珏也有点关系。话音里就带上了几分委屈和愤愤。道：“四叔你也不替我求请。敢情您是不知道有多疼。”

　　陈珏神色一肃。淡淡地道：“我怎么不知道？”

　　陈举目瞪口呆地道：“我听阿父说。大长公主从来不动四叔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手指头。”

　　“可不是这么回事。”陈珏替自己倒了一盏小酒。又浅浅地了一口。然后给陈举也倒了半盏。“你知道我七岁起做太子侍读地事吧？”

　　陈举点点头。笑道：“正因如此。长安城上下谁不知道。天子待四叔与旁人不同。”

　　陈珏看了看清凉地酒<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e.jpg">。一饮而尽。摇头道：“天子从小就不是安稳地主。我与韩王孙做他地侍读。时不时地闯了祸。当时我那天子舅舅虽不怎么罚我。但你祖父岂是恃宠而骄、放任不管地人？”

　　“这么说，士人说祖父他教子有方，不是没对你用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un.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ang.jpg">啊？”陈举品出味道来了。

　　“那当然。”陈珏毫不犹豫地肯定道。

　　陈举想着想着，忽地怔住，半晌才道：“我一直以为四叔上有贵人照看。下得人心，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里过得逍遥自在。”

　　吃一堑长一智，陈举看样子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jpg">多了，陈珏心中想着，微笑着道：“你这次被罚也别不服气，亲贵两个字是那么简单的吗？有时候两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i.jpg">用没有，反而会惹来麻烦。”

　　陈举心中难受，喝了点酒就来了醉意，恍惚间听见陈珏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jpg">口。他一下子睁大眼，看着陈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是微笑的脸，若有所思起来。

　　“四叔，对不住…”

　　过了好半晌，陈举就着醉意说道，中间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在想着如何措辞为好，又过了会儿才涨红了脸道：“我从前不怎么懂事。”

　　一斑窥豹，陈举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想起从前他还为陈尚的事不平过。陈举就不敢面对陈珏了，半醉半醒间。他小时候在外院玩耍，碰上从宫中当值回来的陈珏地情景跃入眼前。

　　“伤不宜饮酒，你别跟人说是我给你带的。”陈珏笑了笑叮咛着，心想无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柳柳成荫，没有长乐宫来的天降之灾，陈举还长不大。

　　夏日的火燃遍长安，仿佛要在立秋前把最后一点热量释放干净，陈珏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里来回骑马时，总忍不住在无人或少人处加快马，好歹有一点自然风可吹。

　　陈举被罚在家思过，窦太后还特意指派了一位精通道德经的博士教导陈举，仿佛真要效景帝培养窦长君、窦少君的旧事。

　　窦太后此举，使得不少猜测她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田的人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心不解，猜测着难道太皇太后果真是无心，只是想给丞相和天子之间降降火，宣扬一下窦氏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权的好名声？

　　陈午和陈尚出入奉行低调二字，虽说受了罚，但陈家什么实际上的损失都没有，不管是什么样地墙头草，陈家父子出入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时，众人的态度仍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恭敬。

　　陈珏来回之间颇为清闲，他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忙于大河修堤之事。听说治河之人为堤坝修筑的高低问题起了争执，陈珏不懂地理地东西，一点都帮不上忙，唯一的一点麻烦，就是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能够确定方案，让陈珏把手头的钱款放出去。

　　六、七月间，边郡又传来不少战报，中间胜多败少，陈珏惊讶地一打听，才知道边地的驻军有几股走了游击的路子，避多打少。

　　这种方法只能偶尔几次占一点便宜，长期根本奈何不得来去如风的匈奴人，陈珏虽知韩嫣等人的消息会比他更灵通，还是将长安各人的言论大致修书告知韩嫣，权当提个醒。季亦过得差不多，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午后，陈珏总算把黄河修补堤坝的事做到了小成，钱款出去。修得如何问题就不在他了。

　　傍晚前后，陈珏忽地接到田地一封请帖，上书他备好水酒佳肴，还有陈珏这等雅人喜欢的雅事，当晚歌舞决不下乐府等等…邀陈珏五<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后前往赴宴。

　　李青皱眉看着陈珏，道：“公子。这是去还是不去？”

　　陈珏手指一弯，弹了弹那封帖子，好笑道：“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侯是真急了，这么早就送帖子，摆明了是不给人找理由拒绝的余地。”

　　刘彻好像下了决心，果真在朝会上暗示了太尉之事，丞相窦婴的态度很明确，他不是揽权之人，只要人选合适。设太尉他没有意见。田本该如愿以偿，只可惜候补的人选不少，比如积极讨好窦太后地许昌就是其中之一。还有几个一贯老成稳妥的列侯。

　　郭远憨笑了一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出一封：“公子，这是北边堂邑侯府送来的。陈珏唔了一声，撕开信一目十行地掠过后，陈珏失笑道：“原来是陈举来找我诉苦了。”

　　窦太后寻了个良师教导陈举，但陈举岂是闲得住的人？陈家颇重教育，道德经上下数千字陈举几年前就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jpg">了，偏偏有个老学究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同他说道理。陈举不堪忍受便修书一封与陈珏。

　　陈举思过地院落在堂邑侯偏北边，远离府中最热闹的地方，但树木花草也多，幽静清凉。

　　陈珏来到院中时，陈举正一脸苦恼地抓着身上地红包，草木多意味着蚊虫也不少，熏香也难以全部抗住，陈举每次出外都难免中招。

　　一阵凉风吹过，陈珏惬意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了口气。招呼道：“你那老师呢？”

　　陈举回头见是陈珏，哀叹道：“里间歇着呢。”

　　陈珏捡起石桌上的道德经，翻了两页道：“你说你都懂了，那我考你几句？”

　　陈举来了精神，振作道：“四叔尽管考校。”

　　陈珏笑道：“知人智？”

　　“自知明。”

　　陈珏微微一笑，道：“往外说两句，胜人有力，自胜强，这句明白吗？”

　　“自胜强？”陈举抓红包的动作停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换一位先生，我说不定当真能忍过去。陈珏玩味地笑笑。点点头道：“这可是你亲口所说？”

　　陈举迟疑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话当然是夸张了许多，但权贵聚集之处，确实有不少人先后成了田的座上客，而这些人过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便会支持田做太尉，展到最后，形势已经差不多变成谁受邀谁就站在他一边。

　　“武安侯，这边请，这边请…”

　　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脸笑容，红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面地把陈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g.jpg">下来，陈珏看了看，堂中人不多，都是还算熟悉的面孔。

　　不多时便有人上来打招呼，陈珏一脸和气地答对，顺着他们的心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了些口风，家父陈午和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情还不错。

　　不多时，陈珏估摸着田应当从无处不在的侍女那听说了他地态度，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朝四处远望，田看见陈珏，急忙朝这边走过来，众宾客也识趣地让出一条路来。

　　田一脸地真诚，话说得仿佛他这辈子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了陈家人这几个朋友，陈珏听了只是笑笑，心想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长安城就应该传遍他受邀地消息了，

　　田正要说什么，他身侧忽然走出来一个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地青年，身着常服的刘彻在僻静地拐角处拍了拍陈珏的肩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脸愉悦的笑容。

　　陈珏看了看高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座的场景，又看看难掩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的田，跟着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