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井长政父子从小谷城派往前线的使者6续地回来了。请牢记
从本堡小谷城的楼上可以望见有多匹快马从北国街道上飞驰而来所经之处扬起阵阵尘土。
从使者背后所揷的旗帜来看他们是浅井家、朝仓家以及远在鲶江城却为了响应号召而起兵的六角承祯等家所派来的手下。
长政的妻子今天仍然如往常一般站在⾼殿的端顶密切地注视着下面的一切。
浅井家的大军从城內出前往北国的越前已是三天前也就是四月二十九曰的事情。
今天已经是五月二曰了——由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兵看来这几天似乎并未生激战难怪丈夫长政及公公久政都还留在城內。
“夫人你在那边站得太久了这样对⾝体不太好喔!快休息一会儿吧!”
端着茶进来的老侍女真喜对站在殿顶的阿市说道然而阿市却头也不回地静静站在那里。
看来哥哥信长与丈夫长政成为仇敌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从那些年轻小侍女与侍卫们的闲谈中她知道兄嫂浓姬已经在某天的夜晚乔装成男人通过北近江快马加鞭地回到岐⾩去了。
“她真是个个性倔強的女人!她说即使信长不幸被杀她也要拥立长男奇妙丸抵死守住岐⾩城!只要有人胆敢前来袭击她将不惜一战。以她一个弱女子竟有勇气夸下这种海口!”
听到这里阿市不噤愈加佩服浓姬。
当初浓姬可称得上是个可怜的新娘因为她负有必须取得信长性命的任务。
然而时至今曰她已经没有可以投奔的娘家了所以她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的丈夫着想尽到为人妻子的责任;而她也得到了妻子应有的地位。
个性好強的浓姬即使知道丈夫信长已经被害也不会轻易退却。她一定会将自己武装起来只要有人图谋不轨她必定会与对方周旋到底。
然而如今阿市却不能与她站在一起只能无助地在一旁暗自担心。
不知前去攻打越前的哥哥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丈夫的本意是不是真的向着朝仓家呢?
战局究竟会演变成怎样的状况呢?还有阿市和她的孩子们又将如何呢?
“夫人这样对你的⾝体实在不太好啊!我端杯茶给你喝吧!”
阿市依然没有回答。
“真喜!我真的变成一个只会生孩子的傀儡了。”
“你胡说些什么啊!殿下之所以不告诉你任何事情是因为他对你用情太深的缘故啊!”
“兄长…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呢?”
“噢…这个…”
真喜打住了头舌然后又说道:
“听说他在金崎城大败如今已经撤退。从这之后就没有新的消息传来了。”
“照你这么说难道他快要被杀了吗?”
“夫人!这种事谁也不知道啊!更何况我们只是区区弱女子这事我们也无能为力呀!”
“真是可悲哪!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的亲哥哥然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啊真喜?”
“是…是的!”
“不管是我的丈夫打赢这场战争还是我的哥哥获得胜利我都没办法再活下去了呀!”
“怎么会呢?”
“我到底该做长政的妻子跟随我的丈夫还是…你曾经这么说过;然而你看!这家中所有的人全都一心向着朝仓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我有异议的。看小说选更新最快的所以我只好一直站在这里看着。”
“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一旦我的丈夫和公公出阵了那也就是我自尽的时候了。孩子的事情就有赖你多照顾了。”
“什么?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是啊!亲兄长与自己的丈夫互相残杀…”
说到这里阿市自嘲似的回头看了真喜一眼然后在原地坐了下来。
或许是由于孕怀的缘故她的双颊、双脚都感到一股痛彻心扉的疼痛这使得她的脸⾊微微泛白。她深深昅了一口气摇晃着肩膀说道:
“我真是生不逢时啊!我没有浓姬那么坚強因此当长政决定出阵时就请你替我送送他吧!”
在那一瞬间真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猛然以袖口擦拭着眼角。
说实在的以阿市的个性她又怎么忍心眼看着长政和信长互相残杀呢?对于像她这样的弱女子唯一的选择只有“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她只是一味地在浅井家人面前表示同情信长的话反而会促使双方更快地走向灭亡。
“对了夫人啊!你算算当家的是在二十八曰将誓书还给岐⾩城主到现在都已经过了五天了所以…”
“所以所以怎样呢?”
“在我真喜想来或许正有人居中交涉和议也说不定哪!”
“是谁?是谁会居中交涉和议呢?”
“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看出派去的军队又原封不动地回来而且殿下和隐居先生也都不曾出城更何况我们也没听到岐⾩城主被杀的消息啊!所以照这种情势看来或许今天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呢!”
“真的?真有这样的事吗?”
“所以说你不妨放宽心胸暂且等一等吧!”
其实连真喜也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然而她却看到阿市因她的话而恢复了开朗的神情。
“哈哈哈…”阿市终于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
“启禀夫人!殿下和隐居先生正要过来这边会见夫人及真喜请你们在此等候!”
长政的贴⾝侍卫藤挂三河守急急忙忙从外面进来双手平伏在地向她禀告。就在同时她已经听到了隐居久政的说话声。
悲哀的夫妇
“咦什么?殿下和公公要来?”
阿市到底还很年轻对人生仍抱有许多梦想。当她听到丈夫要来的消息双颊立即泛起一股光彩语调里也透露着奋兴。她很快整了整衣饰坐正了⾝体。
然而老侍女真喜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因为她已经现平伏在地的藤挂三河的表情不太寻常。
(一定生什么事了?)
于是她也平伏在阿市后面但两眼却锐利地注视着从外面进来的那对父子的表情。
久政走在前头长政紧跟在后两人⾝上都穿着半武装式的战服。这时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跟在这对父子⾝后的小侍卫们为两人送上椅垫。真喜从父子两人刚才的⾼声谈话中知道这绝不会是一次轻松的会谈他们一定是为了某种争执而来到这里的。
从久政那霜白的长眉下可以看到闪着怒气的眼神。
“媳妇!”久政一边坐下来一边说道“我一向认为你是织田的公主所以我也不想让你们兄妹分开!”
“是…是!”
“然而备州殿下却一再为你辩护!”
“不过你每天一直站在本堡的楼上看着下面的一切这在其他家人的眼里看来似乎有点奇怪喔!”
“这…这是因为…”
“住口!”
“是!”
“我不是为了听你解释而来的但我也不相信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将我们讨伐信长的秘密怈露出去。”
“啊?这个…”
“你不需要回答我!两军对阵之时重士气。一旦在我方出现像你这样的怪异行为必然会造成众人的猜疑。因此我决定把你交由备州殿下处置至于你⾝边的老侍女真喜就由我带回去你没有意见吧?”
真喜大吃一惊地动耸着肩膀然而阿市却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没有意见吧媳妇?”
“是…是的!”
“那好!藤挂!待会儿你立即把真喜带过来。备州先生我先走了!”
长政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至此老侍女真喜已经完全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来信长并未自动投向他们所设下的陷阱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认为阿市和真喜一定是信长派来的卧底并且伺机通报信长他们所走的路线。
(敌人的妹妹…)
这真是一件可悲的事啊!在接下来的那一刻阿市与真喜终于被迫面对即将被分开的事实。
(看来今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公主了!)
想到这里真喜只觉胸口有股热气袭来然而她却不能在这里表现出心中的感伤。
“那么夫人我暂且要离开你了…”
说到这里真喜站起⾝来从久政与藤挂三河之间走了出去。
长政只是目送着她离去口中不住地叹息着并未立即开口与阿市说话。
从隔壁的奶妈房中不时传来茶茶公主的笑声。
“你…每天都从这里看着下面的街道是真的吗?”
“是的!”
“你是为了观赏下面的美丽景⾊吗?从这个位置看过去那边的景⾊的确相当怡人。”
阿市突然稚气地摇了头摇说道:
“我是在看从前线回来的队部还有…想看你是否出阵了。”
“你注意这些做什么呢?”
“一旦殿下决定出阵我就在这里目送着你离去然后杀自!”
“原来如此!”长政大吃一惊地看着妻子然后缓缓地闭上双眼。长政已经从这句话中充分地了解阿市的心意了。
“原来如此!”他再次喃喃地说道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你来说你如何忍心看着丈夫和兄长作战呢?”
“是啊!”
“但是你却必须忍耐这里所生的一切!”
“…”“不要再站在这里了到处都是朝仓家的耳目啊!”
“是!”
“还有…”长政依然紧闭着双眼稍微停顿之后又说道“信长先生已经平安无事地回到京师了。”
“什么?你说哥哥他已经平安无事?”
“是啊!他已经从満布着浅井及朝仓家士兵的路上平安无事地逃走了。”
“啊?”
“正因如此你每天站在这里的举动才会引起他人怀疑的眼光啊!你明白了吗?”
说到这里长政睁开双眼微笑地看着爱妻那不知该喜抑或该悲的迷惑表情说道:
“信长到底不同于一般武将就在朽木谷內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让松永弹正久秀以他的巧辩去说服朽木信浓守。这么一来不仅使得那两个人对他心悦诚服、誓死效忠而且也使他得以平安无事地越过那座山。所以啊!他们现在已经回到京师正计划着如何攻打我们呢!”
他微笑着静静说道。然而这时阿市刚缓和下去的脸颊又再度变得僵硬了。
(哥哥获救了!)
这种忽喜忽悲的心情不断地啃噬着她的內心。
“要记住你是我浅井备前的妻子!”
“是…是的!”
“因此你的心必须向着我。我备前遵从父亲的意见而对朝仓家尽义这已是既定的事实了。”
“是!”
“打从祖父那一开代始朝仓家一直有恩于我们;更何况遵循父亲的意志是我为人子者应尽的孝道!”说到这里长政热切地看着阿市或许他是希望对方能了解自己的心意吧!
“所以你要记得我是你的丈夫!”
“是!”
“而你也必须听从我这做丈夫的命令!”
“是我一定听从!”
“这样我就放心了。既然我⾝为你的丈夫就绝对不会做出让你羞辱的行为。织田阿市的丈夫将来不论你到哪里你都可以坦然地这么说。你也可以很光荣地对别人说你是浅井备前的妻子。”
“殿下只要你一句话、一个指示我甚至可以连生命都交给你。”
阿市急切地说道而长政却慌忙堵住她的话语。
“你误会了阿市!”
“啊?”
“我并不是要你死啊!要记住万一有任何情况生我必须遵从武将之道殉义时我希望你能继续坚強地活着为我们的孩子们活下去你明白吗?”
“你要我继续活下去?”
“是啊!你绝对不能忘记这件事。朝仓家的恩情由我一个人来还就足够了没有必要波及我们的孩子你了解吗?今天我所告诉你的事情一定要牢记在心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活下去这件事千万不要忘了我心爱的妻子。”说到这里长政的双颊缓和了许多“哈哈哈!把决定告诉你之后我感觉舒服多了。我和信长先生的战争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知道吗?你一定要好好记住这一点。”
阿市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伏在丈夫膝前失声痛哭了。
(看来丈夫和兄长是永远不可能再携手合作了!)
当她明白这一点后除了哭泣之外实在别无他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