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瑶使尽浑⾝解数,久攻耶律楚南不下,心里愈来愈急,情知时候一久,对方援兵势必大肆而来,到时只怕杀不死耶律楚南,自己已然⾝陷重围。总当在援兵到来之前杀了他,纵然自己死了,总是替萧影报了仇,心里再无遗憾。
听了耶律楚南说和之言,心里灵机一动,当即跃开丈余,站在床前,收剑吃吃笑道:“小王爷何出此言?方才我怕萧影不曾死透,与你开了个玩笑,想不到你竟然当真,呵呵!”
耶律楚南将信将疑,然而他对眼前的朱瑶痴心一片,但有一线与之相好的光亮,都会极力抓住。见朱瑶此刻言笑晏晏的样子,止不住全⾝热血奔流,她的话是否言出真心,一时却是忘了推敲,又惊又喜之下,一向言辞流利的他,此刻也结结巴巴起来,说道:“你…你这话当…当真,没…没骗我么?”
朱瑶佯笑道:“咱们演了这出好戏,若不做得似模似样,万一萧影假死,咱们武功及不上他,那性命可就完了,你说是不是?”
耶律楚南道:“是是是,还是公主你想得周全,我…我若得你相助,何叹大事不成!”
朱瑶生怕他不肯上当,假意道:“咱们可先就说好了的,事成之后,你耶律家占据北疆,中原大地,那可是我朱家的天下!”
耶律楚南闻之,对她更是深信不疑,一时心嘲澎湃,语无伦次道:“是是是,你踞南我占北,该当这样,没错没错,咱们说好了的!”
他心下却在暗喜:“到时你成了我的人,惊鸿簪里的宝蔵少说也要带一半到大辽,我将之交给父皇,他欲要起兵南下,我也阻拦不了,到时便来个听之任之,嘿嘿。父皇做了天下的皇帝,他念着我的好处,定会传位于我。”竟至脸上美滋滋,想得出了神。
朱瑶向准对方恍神之机,提剑缓步靠近,正要一剑刺向耶律楚南胸脯,猛地里他一声大叫:“嗳哟,咱们快些在他⾝上搜一搜,惊鸿簪该当在他怀中。”
见他突然回过神来看向萧影,朱瑶不由大吃一惊,慌忙收剑点头,神思不属地道:“不错,正该如此。”
却见耶律楚南提着剑走向床前,唯恐他用剑在萧影尸⾝上乱斫乱刺,当即想也不想,自侧手起一剑,直朝耶律楚南胸间斜刺过去。
耶律楚南瞥目见剑光闪烁,急忙御剑相格,两剑相交,铮的一声,避开了胸口中剑之噩,左臂却不能避开,划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长流。
他只道朱瑶阻他夺簪,是以才出剑,当下并不发怒,横剑架开她雨点般递来的剑招,说道:“小妹子何必性急,我取到簪儿,自会给你。”心下着实担心萧影不曾死透,顾不得肩上疼痛,疾速架开朱瑶的来剑,手腕翻处,剑锋陡转,直朝萧影尸⾝刺落。
朱瑶大惊,不顾一切扑⾝上前,长剑反捏,人在前,剑在后,快如闪电般自对方⾝前划过,刃口对准了耶律楚南的喉咙。
她这一招分明是将自己的⾝子去撞耶律楚南的剑刃,而以自己之剑同时划向对方咽喉,乃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耶律楚南一声惊呼,刺到萧影脑前的剑锋一个回转,在对方剑刃上一挑,这才化险为夷,饶是这样,却也惊出一⾝冷汗。这才恍然大悟,心想这次又上了朱瑶的大当。
他见朱瑶对萧影死去的尸⾝,尚且这般舍命相护,心底又是妒忌,又是恼恨。心想她这般拼命,时刻一久,自己难免落败,再者自己实也不愿她死,眼下还是走为上策。
朱瑶苦心诱使对方上当,不料仍未能得手,心下着实气闷不过,刷刷连出数剑,又将耶律楚南逼向门口。
待得从门口又逼回床侧,耶律楚南故技重施,一剑向萧影尸⾝刺去。
朱瑶早有提防,⾝形一矮,剑锋平向上举过头顶,⾝子轻轻巧巧由他腋下划过,立时反剑疾刺,却刺了个空。只见门口人影一晃,登时没了耶律楚南的⾝影。
原来耶律楚南重施故技,向萧影刺下这一剑是假,趁机逃跑是真。
朱瑶提剑便要追出,瞥眼间见萧影眼角似乎眨了一下,心里咯嘣一跳,便似久经冰封的一颗心突然破冰而出,一股暖流瞬息间走遍全⾝,一个箭步飞扑过去,伏在萧影⾝前哭道:“影哥哥,你是在吓瑶儿,你没有死,是么?你说话呀,你说话呀,你快醒醒,瑶儿好怕,那个耶律楚南马上又会带人前来,我怕保全不了你的⾝子,这可怎么办好,这可怎么办好!只要你醒来,我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决不隐瞒一言半语…”
萧影缓缓睁开眼,面如死灰。
朱瑶泪眼朦胧,见萧影睁开了眼,噤不住喜上眉梢,扑到他的怀中,哪里顾忌得了男女同床,授受不亲。
萧影伸手出来,狠狠甩开她的脸,又避开她的⾝子,翻⾝下床。
在朱瑶眼中,萧影是她的整个世界,他得能与自己活着说话,已然是上天莫大的眷顾。她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也并不生气,面颊上依旧娇颜如花,嫣然带雨,淌着眼泪笑道:“影哥哥,你没死,这不是梦,是真的,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萧影更不回头,站在桌前,双眼望向窗外,冷冷地道:“原来你一直瞒着我,自打寿阳开始,你便认识了我,我却只道与你相识在太湖。你既是朱温的女儿,心地又这般歹毒,咱们再没甚么好说的了!”
朱瑶秀眉微蹙,低头道:“我…我…”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萧影又道:“你的好爹爹恶贯満盈,你也与他蛇鼠一窝,若非萧影命大,五毒不侵,现下我也跟爹爹妈妈一样,做了你朱家父女的刀下鬼。你装的真像,做假功夫,说你天下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今曰我萧影总算将你的真面目看了个一清二楚…”
朱瑶激情奔涌的一颗心嘎嘣一声,一下子冷了下来,泣声道:“影哥哥,瑶儿心里好痛,真的好痛!你…你看到的全不是事实!”
萧影回过头来,朝朱瑶惨然道:“你还记得方才我躺在床上,‘死’前与你说的一番话么?我在开封出来的平原上,用你的所作所为赌我这条命,现下确然是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这事原也只是我萧影一厢情愿,痴心妄想,为了天下一等一的坏女人,我居然赌她是个一等一的好女人,结果赌输了性命,哈哈,当真可笑,哈哈…哈哈…”
仰起脖子惨然几声大笑过后,他转脸对着窗外,自言自语道:“这世间除了我萧影,再没第二人会⼲这等傻事。哈哈,萧影你当真傻得透顶,时至今曰,你才知道,你是世间最蠢最蠢的大蠢材…”说着又是数声狂笑,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地上。
朱瑶越听心越凉,萧影却愈说愈激动,她一时手足无措,颤声道:“影哥哥,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好么?”
萧影一脸绝望道:“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说的!你一路跟我来,原来也是为那惊鸿簪。我便早跟你说了,惊鸿簪被西门九千夺了去,你定是不肯相信,又对我花言巧语,使尽了阴谋诡计。最可恨的是,你还与耶律楚南狼狈为奷,对我下那‘清风百曰醉’,我现下没被毒死,叫你大大失望了,是吧?你恶事做尽,诸般罪孽,也无需我一一从头细说。我打赌既是输了,就一定得兑现诺言,今曰唯有一死谢天地。不过在死之前,总得铲除你这个恶毒女人!”话方说完,右臂倏起,呼地一掌拍向朱瑶。
朱瑶无暇分辩,眼见萧影的掌风扑面而来,浑然忘了挡架,呆若木鸡,竟似失了魂儿一般。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蓦地垂天坠下圆圆一大团物事,正好在萧影疾吐而出的力道上一档,嘭地一声闷响,那团物事炸裂开来,呛呤呤发出金鸣玉碎之声,衣物布絮飞落一地。
萧影愕然间,有中一年妇人破屋落下⾝来,站在朱瑶⾝前。
朱瑶失声道:“李妈妈!”一头扑在来人⾝上,哀哀咽咽哭了起来。
萧影见来人仆妇装束,⾝形削瘦,约莫四十二三岁年纪。听得她低低叹息两声,说道:“姐小,你何苦这个样子,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交代过去!”说话声音略带哽咽。
朱瑶道:“李妈妈,你也不用替我隐瞒,我的⾝份他都知道了!”
李妈妈道:“不得公主允可,做下属的不敢说破了嘴。你既这么说,我也用不着再隐瞒了。”
萧影心下怒骂道:“好啊,你果然讳莫如深,早自在四周隐伏了帮凶对付我。今曰便算来再多帮手,我也非杀你不可。且看你还有什么好戏上演!”
却听李妈妈愤愤不平道:“我家公主与你无冤无仇,你何以对她下此毒手!”
朱瑶咽声道:“李妈妈,这件事情是个大误会,需也怪不得他。”
萧影冷哼一声,双目迸着怒火,朝朱瑶道:“误会?你伶牙俐齿,几次三番欺骗于我,这也叫误会?现今你也用不着多所解释,我萧影绝不会再来相信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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