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灵意识产生了一丝模糊。
战斗至此时,她已经忘了多少时间,忘了这天地,忘了这⾝前的敌人…
心中也仅仅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拖了陈汐的后腿。
血水开始在她⾝上浸染,手臂因为力量过度消耗,而出现了一丝滞涩,每一次挥动,都像凡人徒手去挥动一块磨盘。
有很多次,她都想要放弃。
也有很多次,她忍不住想向⾝旁的陈汐救助。
但最终,这一切都被她咬牙忍住,因为用力过猛,她的唇角都溢出缕缕殷红血渍来,可她却恍若未觉。
这一战,太艰辛!
贝灵修炼至今,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因力量、心神都濒临于崩溃边缘而不得不咬牙苦苦支撑。
她甚至想扪心自问一句,为了什么?
每每这一刻,她心中总会浮现出陈汐的⾝影,她知道,那就是自己之所以坚守,且不得不坚守的答案。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真的不想拖累陈汐啊!
而这一切,他又能够明白呢?
贝灵抬眼,视野中模糊一片,耳畔只有凄厉愤怒的叫声、狂暴的厮杀之音,却竟是捕捉不到那一道熟悉的⾝影了!
这让她心中突然涌出一抹彷徨、仿似一瞬间就被整个天地都抛弃了一样,这种感觉甚至让她有一刹那忘记了⾝上的疲惫和无力。
他…人呢?
贝灵多想再看那一道⾝影一眼,只要一眼,她坚信自己一定可以聚攒更多的力量,一定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
可惜,这一切都仿似成了一种奢望。
咻!
在贝灵心神出现一刹那恍惚之极,一柄雪亮的漆黑长刀破空而至,那锋利肃杀的刀芒,刺得她眼眸生疼,可当她想要抬手将其击溃时,竟是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终究…还是要死了啊…”贝灵唇边泛起一抹无力,但与此同时,她眼眸中却燃烧起一抹决然之⾊。
哪怕死,她也要再帮陈汐解决掉一个敌人!
至于粉⾝碎骨,又何足道哉?
然而就在此时——
一条有力的臂膀倏然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一抱而起,与此同时,她耳畔传来了那一道熟悉的声音“愚蠢!你忘了我嘱咐的话吗?!”
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之⾊。
可贝灵却笑了,她听出了声音中那毫不掩饰的关怀之意,如此,就足够了。
甚至,她都忍不住想着,就是这时候去死,自己也可以无憾了,不是吗?
再然后,她感觉自己趴在了陈汐背上,他的背部并不算宽厚,但却让她感受到一种无比的踏实和安心。
于是,她终于再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苍白的樱唇边,兀自洋溢出一抹笑容。
那就是她的幸福。
…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陈汐喃喃自语一声,摇了头摇,下一刻,他⾝影一闪,再次展开杀戮。
只不过他的动作,明显小心许多,唯恐惊扰到背上的那个令他恼火的女人。
战斗依旧在持续。
杀戮、血水、惨叫将这里渲染得犹如腥血炼狱。
敌人在汹涌,悍不畏死的冲来,每一张面庞上都写満了愤怒、狰狞、扭曲之⾊,同时也有着一抹惊恐、忌惮、惘然、疲惫之⾊无法遏制地弥漫上心头。
战斗至此时,他们已经陨落了大半的同伴,快要耗尽体內最后的力气,可对面那个年轻人,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无法逾越、令人绝望。
他就不知疲惫吗?
他又哪里来的如此多的力气?
难道他真的是无法战胜的?
一种种的疑惑涌上心头,像毒蛇一般,撕咬着每个人的斗志和意志,这种感觉让他们愤怒到了极致,也惊惧到了极致。
一时之间,神⾊中皆有惘然之⾊,如同面对一个永远无法用常理度量的怪物。
但不管他们如何想,属于陈汐的战斗依旧在展开,冷静、肃杀、沉稳,像一个亡灵收割者,每一次进攻,必带走一条性命。
那种冷酷漠然的姿态,无情而凌厉的杀戮手法,在演绎着生与死的交替,血与火的碰撞,触目惊心,足以惊悚世间!
…
“要赢了吗?”
魏岚喃喃,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中带着一抹颤抖,那是极度紧张之后的震惊,极度震惊后的奋兴,难以自抑。
“还没有。”
锦袍老者嘴巴⼲涩,艰难地呑了呑口中,他其实不愿破坏蔚蓝的想法,可现实终究是现实,这时候,他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那场战中,上千的楚江王麾下,如今只剩下稀稀拉拉上百人。可不要忘了,在那极远处古堡上,还有两位大人物没有出动!
甚至,在那苦海彼岸,万流山上,更有一尊大罗金仙在坐镇。
此时此刻,又怎能妄言胜败?
“可是在我心中,他们已经赢了!”
一旁,魏霄峰攥紧拳头,青涩稚嫰的面孔中,透着一份狂热,更有一种崇慕“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強者,以少敌多,永不言败,谁敢说他们是败者?”
闻言,那魏岚和锦袍老者都是一愣,互望一眼,心中都噤不住涌出一抹浓浓的宽慰,这小子,可总算长大了!
或许,这才是外出游历的好处。
整曰里待在家中,万般宠爱于一⾝,就像温室中的花朵,什么时候也难成气候,唯有游历,才能丰富一个人的阅历,提升一个人的眼界,开拓一个人的胸襟和气度!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长大和成熟。
…
古堡上,阎屠神⾊凝重无比,阴沉之极,殷红的瞳孔中倒映着远处的场战,胸腹之间正有一团杀机在汹汹奔腾。
“最多不过一刻钟,就要全军覆没!龙槐长老,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阎屠冷声道,声音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快了,只差一线。”龙槐面无表情,淡淡答道。
“一线?一线又是多少?”
见他这般模样,阎屠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愤怒,道“整整一千零三十二位地仙強者,就这么眼睁睁死于你我⾝前,你忍心吗?”
龙槐皱眉,不悦地扫了阎屠一眼,道:“一些属下而已,死便死了,何必如此惊怒?更何况,他们可并没有真正死去!”
“嗯?并没有真正死去?”
阎屠一呆,眼眸中亮泽一闪,急道“此话怎讲?”
龙槐遥遥看了看天⾊,唇边又露出那一抹讳莫如深笑意,指着那滚滚海域中,道:“阎屠统领,难道你忘了,这里可是当年第三任幽冥大帝和诸神对决时的最终场战,号称诸神埋骨之地。”
阎屠皱眉道:“你还有功夫绕弯子?有话直说就行了!”
龙槐笑了笑,浑不在意,道:“你既然知道灭魔古阵,自然也该听说过‘沉沦之噤’吧?”
阎屠一怔,旋即似想起什么,眸中闪过一抹骇然,道:“当年第三任幽冥大帝镇杀诸多神佛时,所布下的那一种可怕噤制?”
“不错!”
龙槐傲然一笑“当年第三任幽冥大帝虽被镇杀,可由其亲手所布下的‘沉沦之噤’可是镇杀了不知多少的三界大能者!”
阎屠怔怔,他也听闻过,当时“沉沦之噤”一出,神血染苍穹,整座苦海都晕染上稠浓血⾊,上万年都无法消褪!
此阵之威力,可想而知有多恐怖了。完全可以和太古时期的“诛仙剑阵”、“都天血魔大阵”、“万佛焚天金刚降魔阵”等等恐怖大阵相提并论!
“难道…你…”阎屠惊疑。
“不错,待会,消失于岁月长河中的‘沉沦之噤’就会被开启!”
龙槐目光灼灼,透着一抹狂热,旋即他又是一声喟叹,头摇道“可惜,‘沉沦之噤’遗迹虽在,却早已千疮百孔,历经我多年的修复,再加上如今血祭这上千属下,也仅仅只能发挥其一成威势而已。”
“血祭属下…”
阎屠眼眸一缩,终于明白了过来,不由脸⾊一沉“你这老东西,从一开始就已打定注意,要借助这两人之手,杀光这些属下?”
“我怎么可能会如此想?”
龙槐见自己话都说到这一步,对方依旧没明白古来,不由愈发不悦,哼道:“我的筹划很简单,若能借此将那两人杀死,那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再发动‘沉沦之噤’也不迟。”
“可只要你我出手,完全不必要牺牲这么多属下的!”阎屠依旧怒气未消。
“阎屠统领!”
龙槐厉声道:“你是真不懂,还是白痴?‘沉沦之噤’献祭的是血魄之力,而陨落的那些属下的元神,则会在大阵中复生!谁能说他们死了?”
阎屠一呆,脸上怒意悉数褪去,知道误会了龙槐,但嘴上还是冷哼道“你这老东西,心机如此深沉,谁能猜到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乖乖闭嘴,一切听我的指挥就行了。”
龙槐瞪了对方一眼,旋即似发觉什么,猛地神⾊一肃,遥望远处场战,道:“战斗快要结束了,快!把你⾝上的沉沦苦晶统统交给我!”
阎屠愕然,但想着之前被龙槐呵斥的一幕幕,他还是強忍着心中重重疑惑,乖乖将一个储物袋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