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晚报虽是晚报,但每天中午新报纸便出来了。韩立诚本想中午下班后去买一张的,谁知还没等到下班,姜凯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姜凯在电话里告诉韩立诚,陈一鹏刚打电话给他说,渔业公司向养殖户乱收服务费的事发不出来了。
韩立诚听到这话后,心里咯噔一下,忙问是何原因。云州晚报隶属于市委宣传部,一般人打招呼根本没用,韩立诚想不出吕德昌哪儿来的能量,竟能将手伸到市级层面去。
姜凯将陈一鹏的话原封不动的向韩立诚作了汇报,晚报的上级主管部门有关导领过问了这事,只保留对三沟乡出派所民警的采访內容,其他的全都删去了。
云州晚报的主管部门便是市委宣传部,问题果然出在那儿。
宁致远即将升任云州市副长市,陈一鹏、李慧到三沟乡来采访便是他打的招呼,在此情况下,报社仍对稿子进行大刀阔斧的修改,由此可见,出手的绝非一般人。
韩立诚说了声我知道了后,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话筒后,韩立诚仰躺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担心的不是服务费曝光被阻的事,而是吕德昌是怎么做的。如果不把这事搞清楚,韩立诚便无法确定再和吕德昌产生矛盾时,他该如何应对。
吕海功被姜凯拿下后,韩立诚便和吕德昌撕破脸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无法彻底摸清对方的老底,将对韩立诚极为不利。
吕德昌对于当天云州晚报的关注度丝毫不亚于韩立诚和姜凯,昨晚陈大年虽拍胸脯说,绝不会出问题,但看不到报纸,他心里那块大石头还是无法落地。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搞清报纸上登载的內容,他特意让大儿子十点左右驾车去了县城,只要报纸一出来,立即就买下来。
这天中午,吕记书一直到十二点半仍在办公室坚守着,秘书不时往老板的办公室扫上一眼,尽管他的肚子已饿的咕咕叫了,但还得在这待着,既不敢擅自离开,又不敢去提醒吕德昌。
就在吕德昌在办公室里踱到第六十八个来回时,桌上的电话总算响了起来。他拿起话筒,听到大儿子的声音,连忙急声问道:“海成,怎么样,报纸上有没有…”
“爸,你放心,报纸登载的是乡出派所的一些情况,并没有我们渔业公司的內容。”吕海成开心的说道。
尽管儿子说的信心満満,但吕德昌还是不放心,让他把报纸上相关內容一字不漏的读给他听了一遍。
听完后,吕德昌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儿子说道:“海成,行了,你回乡里吧,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爸,你们别等我了,我还有点其他事要办,下午再回乡里。”吕海成看似随意的说道。
吕德昌听到这话,头脑中猛的浮现出乡里都在传他大儿子和二儿媳有一腿的事。周倚红自从调到沧河实小去工作后,便很少回来,这两天吕海功又在出派所里,大儿子这时候去城里,一定是去二儿媳那。
想到这儿,吕德昌怒声说道:“你给我现在就回来,有什么事下午再去办!”
别看吕海成在渔业公司风光的不行,在自家老子面前,和吕海功的差距可就大了。听到吕德昌的话后,连忙答应了下来。
挂断吕德昌电话后,吕海成走到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熟练的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周倚红听说吕海成要赶回乡里去,当即便挂断了电话,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
吕海成听到耳边传来的嘟嘟忙音,轻摇了一下头,决定改天再和漂亮弟媳好好解释一下。
韩立诚和吕德昌的这番较量平分秋⾊,吕德昌费尽心机也没能将吕海成捞出来,韩立诚想借助云州晚报将渔业公司的服务费公诸于众也未成功。这样的结果两人虽都有几分遗憾,但也算能接受。
在韩、吕二人博弈的过程中,有个人非常淡定,一连几晚都没睡好觉,这人便是三沟乡出派所指导员⻩富宁。
吕海功和张家兄弟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当晚,若不是他将赵大宝和张家龙放出去,便不会有后面的事,现在他想躲都没地方躲。
⻩富宁和姜凯之间不对付,这在出派所里是公开的秘密,如今,他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姜凯绝没有白白放过他的道理。想到由此可能引发的后果,⻩富宁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在此过程中,⻩富宁一连两次去拜访吕德昌,一次去他的办公室,另一次则直接去了他家里,不过两次都吃了闭门羹,吕记书连见都不愿见他,跟别说其他的了。
就在⻩富宁惶惶不可终曰之际,马庇精马靖悄悄告诉他,所长正在让吴副所长整理关于他的事准备上报县局。
⻩富宁听到这番话后,吓得差点没一头直接栽倒在地上。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临近下班时,⻩富宁打定主意了,去求韩立诚,就算给对方跪下,也绝不能让姜凯将这份材料递上去。
作为一名在安公系统摸爬滚打的老安公,⻩富宁对这份材料递上去产生的后果再清楚不过了,拿掉他的职务都算轻的,局导领一怒之下甚至会剥掉他的官衣。
韩立诚和往曰一样在鸿源酒楼里吃完晚饭,便往乡中学宿舍走去,刚往前走了两步,⾝后便传来一声招呼,韩乡长,您好!
韩立诚转头见是⻩富宁,当即便知道对方的来意了。
两天前,⻩富宁如犯了错误的小生学一般,在吕德昌的办公室门前足足站了将近一个小时,记书大人硬是没让他进去。
这事一出,党委、府政两边都在传,吕德昌既已动了卸磨杀驴的念头,⻩富宁再怎么摇尾乞怜也打动不了他的铁石心肠。
“⻩指导员,你好,下班回家呀?”韩立诚不冷不热的招呼道。
⻩富宁看到韩立诚的脸⾊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韩乡长,我是特意来找您的,有点想法想向你汇报一下。”
“⻩指导员,你搞错对象了吧,李乡长分管你们出派所,你要汇报工作的话,该去找他呀,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韩立诚笑着说道。
吕德昌虽兼任乡长,但并不过问府政这边的事,大小事务都由常务副乡长李文海过问,这便是韩立诚说出上面这番话来的原因所在。
“韩乡长,那什么,我之前做的确有不到之处,我想恳请你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一定…”⻩富宁听到韩立诚拒绝,忙急声说道。
韩立诚虽然说的没错,但李文海一直唯吕德昌马首是瞻,吕记书不待见他,就是借给李乡长一个胆子,也不敢接纳他。
“⻩指导员,那什么,我今天真没空,约了你们姜局谈点事情,你的事改天再说!”韩立诚冲着姜凯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转⾝便向前走去。
从见到⻩富宁的第一面起,韩立诚便打定主意了,就算给他机会,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好好磨一磨这家伙的心性,以免到关键时刻,他再两面三刀的。
⻩富宁毕竟是出派所的指导员,如果能将他拉过来的话,那出派所便彻底在他的控制之中了。他如果不出手,就算县局将⻩富宁调走或者降职,再换一个新的指导员,姜凯还是很难掌控住全局。如此一来,不如给⻩富宁一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
看着韩立诚远去的背影,⻩富宁的脸上一片阴沉之⾊,不过在绝望中他还是隐约一丝希望的,韩立诚并没有把话说死,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想到这儿以后,⻩富宁暗暗对自己说道:“三天之內必须把这事搞定,否则,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