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倒也无意让和尚久等,稍一顿就又继续说道:“父⺟,不论什么时候都该是最为重要的,因为正是他们给了自己生命,按说我本该努力试图找到他们,可我却害怕,我害怕知道他们已经死了,或者当初他们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抛弃了我,这样的心理不知别人是不是也是一样,可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既然有这样那样的担心,我觉得自己还是不去找他们的好。如果他们要是死了自然一了百了,如果他们要是没死,想必多我或是少我,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也不会有很大区别,也许没有我的存在,他们还要过得更好些,毕竟你也知道,想杀我的人确实不在少数。”
“你想让我帮你找到他们?”和尚忍不住开口问道。
“唔,请不要打断我,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我也只会说一便,如果你要是理解不了,还跟我在这里纠缠下去,可别怪我不客气。”司徒依然舒服躺在草地上,别管⾝后那和尚是否有道⾼僧,好像对他都不是太重要的事情,最为重要的好像只是他想要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话。
“我的亲人不论在哪里,我需要知道的只是他们没有我比有我要更好,或者不会因为有我在⾝边,反倒把他们的生活弄得更为糟糕,这些个才是我所需要的,你所说的那些个功、名、利、禄对我来说,几乎可以算是一点儿的实际意义也没有,如果我想得到那些,完全可以靠自己的手去得到,唔,别看我这么懒,我的那两个‘帮手’可是一个也不弱呢。”
“…”话说到这里,⾝后那和尚已能从司徒语气中听出坚决之意,只是却还像是有些不死心,起码他并没有如司徒所愿的,立即从他眼前消失掉,依旧还是赖在这里不打算走。
司徒也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大师为什么还不走?”
和尚也只是稍一沉默,接着口中也才轻念了声“阿弥陀佛”随后才开口说道:“施主可以看透世间所有大悲大喜、大荣大辱,实在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小佛也知道只靠了这些个世人所需,实在是无法说动施主,不然也断然不会等到今天才出现,可毕竟这次事关重大,如果要是让‘他们’占了上风,我佛门免不得也要入这场大劫,就是已到界外的佛国也要受到一定影响,毕竟我们是出自这界,‘他们’要是在这次大劫中占了‘天下生机’,也许我教便会从这界中除名,想要再回返,不等到下一量劫就是连机会也都再不会有一丝…”
司徒本来也懒得跟他再废话,可话既然说到这里,所有的事情也都挑明了说,他也就没什么顾忌“我其实一直有一点都有些想不通,不知道大师是否能为我解惑?”
“施主有什么疑惑的直接说出来就好了,虽然小僧也不敢说尽知世事,但也算是略晓天机、命数,为施主解上一解也不是什么为难事情。”见司徒有‘求’于自己,和尚脸上也露出一丝喜⾊。
虽然知道这和尚是想岔了,可司徒也显然无意去过多解释,只是自顾自的往下继续去说:“你们两教的那些事情现在典籍里面倒也有记载,虽然不很完整,可也能看出你们之间的仇怨绝不简单,也可以说是道统之争从来就未简单过,可你们当时做得也实在太过绝决,如果不是圣人不要脸,你们想要胜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不知道我这样说法是否正确?”
“…”等不到和尚回答,司徒也不以为意,继续往下说道:“你们当初既然能为了在这一界占了道统大义,可为什么后来又非要远渡他界,打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又再让出去呢?”
“我们自有我们的打算,实没必要说与你知。”和尚显然是被司徒先前那番话激到了,是以这时候开口,声音也是平平板板的模样,好像是好不容易才从紧闭的双唇中挤出来的一样,让人听着实在是有些别扭。
司徒好像是害怕气不到他一样,也无意去深究和尚这答案是否与自己要的一样,依旧还是继续往下去说:“也许吧,也许你们是有你们的打算,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又哪有权力去管你们这些个神佛的事情?你不说也无所谓,其实我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因为有没有你们其实对于人类来说都是一样,你们的存在与否根本不会对人类的平常生活有任何的影响,也不能把这个事情完全怪到你们⾝上,其实也可以这样来说‘你们这些教派的存在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原本就是没有意义的’,大师觉得我这样的说法对不对?”
“…”“你们所要的只是道统,而道统是什么,并不是神仙法术、长生秘籍,这些也都不过是你们引人信你们的手段,就好像你先前许我成神之法一样,都只不过是一些‘利诱’罢了。”
“以我这么些时候的了解,对于‘道统’的解释其实还是西方那些个直肠子的神灵解释的最为清楚,你们所需要的不过只是‘信仰之力’罢了!”
“!”
和尚虽然在司徒说‘道统’这事情的时候就已有所警觉,可也是直到司徒这时候说出来,他才知道吃惊,不管他是否想到,在司徒未开口前,他也还是总认为司徒是想不到的。
司徒虽未回头,可却好像能看到和尚脸上惊愕表情,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扯起些,露出一个不屑笑容“其实你并不需要惊讶,我相信不只是我,现在这时代,除了那些个普通人外,想必绝大多数人都能想得到,只是他们知道多少,说与不说的区别罢了,如果你真的还以为现在的人类也还像原本你们那时候一样愚昧,别看你是佛家大能,也难保不会在这些你们看不起的生灵面前吃亏。”
“看来你们在别界混得不是十分好啊,我不知道末法时代前后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但想必你们的离去有那时候有关,想来最有可能的该就是信仰之力变的越来越少什么的,你们的存在需要有人去相信,觉得你们的存在有这样那样的必要,这才会有你们存在,如果要是没人再去信你们,你们也无非是些‘⼲瘪了的神灵’罢了,又会比人类⾼级到哪里?就是力量也不会有那种绝对的优势,谁強谁弱也都要打过才知道,这想必是你们不可能会容忍的,你们可是神佛啊,怎么可能会跟自己一向视为物玩的凡人一样?”
“…”司徒的话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大锤,每一击都落在和尚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只是几句话下来,就早已把他的‘硬壳’扒得精光,露出里面的软⾁,如果说先前他还能在司徒面前装一装什么超然,现在他便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他也终于知道司徒为什么从一开始时起,就从没有回过头来看自己,或者表现出什么拘束,因为司徒显然知道他们是些个什么‘东西’!
“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你们当时既然无法再让人去信你们,现在又有什么信心做到?既然你们做不到,当然是把这样的好机会让出来给别人尝试一下更好,‘有教无类’啊,该是个不错的理念吧?如果要真是按照那样的做法,使得每个普通人都有不弱于你们的力量,就是重新恢复上古时代人类的荣光该也不是难事吧?据说那次大战前,人类中有许多可是一点儿也不比你们差呢?”司徒像是生怕和尚不够生气,一点儿也没有嘴下留情的意思,而且还很是直接的表达出自己对他们对头教义的好感,他觉得要是换了自己肯定早已经被气炸开了,不过他也不得不不承认,自己好像是低估了这些秃头的隐忍能力。
“施主既然认为‘他们’的教义那么好,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和尚这就走…”司徒虽然一直以来等的就是和尚这话,可是现在听了这和尚的话,他也并没有稍放下些心来,不只是脸上未露出开心表情,反倒是静默不语,像是等待什么。
那和尚倒是不再罗嗦,话只一说完,人就已足踏金莲步步虚空直入九天,眼看就要消失在司徒眼前,却又突然停下来,司徒也把眼睛完全眯了起来,只余了两道缝隙,虽不见神光闪烁,可也能看出聚精汇神。
“阿弥陀佛!”
随着这和尚一声佛号唤出,人也是终于踏入虚空不见踪影,可却有一只擎天巨手从九霄云端砸下,还只不到一半长短,就已快按在地面,实在是大的出奇。
“嘿,就知道你们这些个秃头没什么好心眼。”见到这大手出现的一刻,司徒的眼睛也终于恢复了原本大小,看上去也依旧平常,不过脸上却是止不住得意表情。
司徒真真的只是普通人模样,可不代表他就真的普通,如果真的是普通人,哪会有这样的神识,而又怎么会有如他这样的存在?
好像并不知道这巨手砸落的速度,司徒也只是以十分缓慢的动作站起⾝,他甚至还有时间去轻轻拍打⾝上粘着的灰尘、杂草,而后才不紧不慢的摆出一个造型。
“天地印!?”听得一声从云端传来的惊异声才知道,那和尚果然还是不⼲脆,竟然还是没有走,司徒倒也是没错怪了他。
司徒对这声音完全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造型看上去如此自然,好像他从生下来的一刻就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可任谁也知道司徒是不屑于去关心那些个佛家典籍的。
“也许佛界之主是有大能,但你也一定要知道,这不过也只是西方二教主传他的罢了,他只不过是以印悟道,而我是以道悟印,虽然天地间至道大半已被先来人参透,我这后来人不说一定能超越他们,可也一定不会弱了他们,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世间道理,天地至道!”
司徒声音中有着难以形容的自信,像是如他所说的一样,他不止不比当世的強者差,就是神话传说一样的人物他也敢去比一比,而且他也并不只是用大话去说,从他那平凡⾝躯所使出的这手印不难看出,他是真的知道这手印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他知道它代表了怎样的道理,只这手印一出现后他⾝周的异样力量可不是一般旁的力量能够比得了的。
所谓‘天地印’,据说乃是佛主诞生于佛国时所出第一印,出处自然都说是佛主自悟,可其实还是借了西方二位教主的光,如无他们力助,这样的天地至理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够被其参透,也是靠了这手印,他才施出大威能,引来八方生灵入佛国,证得了部分大功德,不然的话整个佛国那么大个椅子他又怎么可能坐得稳?
天地印,取天地法,天地法取万法自然…如此算来,司徒能领悟出这样的印法倒也不奇怪,而且他比当初的佛主还要更近了一步,他完全是靠了自悟,虽然有‘万法自然’的底子,可这手印法诀如果不靠了他自行领悟,也很难说有谁能够真的把这些个东西从世间的至理中整理出来。
印法一出,司徒的⾝体虽然还是一样大小,也不过只是普通人⾝体,根本感觉不出一丝一毫异样力量,可就是变得了不同,此时的他已能与天地相合,完全像是成为了周围这大环境的一部分,虽然还只是神识中,但看他这样的随意手法,想必就是在外界也绝不难使出同样法门。
手印只能把力的一部分凝实,说起来并不是一种攻击、防御手段,如有些人习惯性的把手印凝成攻击、防御手段,也不过自觉那样可以加大威力罢了,并不是说真的有那样的功效,对于‘天地印’这样的佛国印法根本来说也是一样。
司徒虽然只是摆了个势姿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却就已经算是足够了。
明明在司徒⾝周并不见这样那样神光、神异,可当那手掌落到稍近司徒头顶时也只能无力停在那里,也只有到这时候那和尚才相信司徒所使出的真的是‘天地印’。
作为佛国手印中最根本的,天地印是公认最为简单的,只是竖起两根手指就可以了,可印法的奥秘也正在这里,虽然看上去不过只是个‘形’,其实却是包含‘神’最多的,比起什么法诀啊、言咒啊之类的都要強了许多,只是要更为困难,因为这其中讲究最为重要的还是一个‘悟’字,如果你‘悟’出来了,那恭喜你,只是有一个手印护⾝,也许你都能成个一流⾼手,如果你‘悟’不出来,那就苦命了,你肯定就是个念一辈子经的命了。
所以站在这个角度来看,司徒对佛家的评价倒也是中肯,这帮秃和尚从来都只是把话说一半留一半,说是把什么都教给你了,可实际上却总好像是什么都没说,你要悟出来点什么东西,他们就说你与佛有缘,你要悟不出来什么东西,那就更好解释了,你与佛没缘呗,反正怎么说也都是人家说得算,这样的说法在他们嘴里说出来像是那么回事似的,那是因为他们会说,可其实却使得大部分的人就只能沦为普通人,或者是诵经理佛的人,永远都只能把神佛当成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悟不悟的对司徒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事情,他只把这些当成知不知道,他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了,没觉得什么东西在自己理解起来特别困难,也不觉得有什么是永远也理解不出来的,在他看来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司徒整个⾝形都被巨手阴影盖在下面,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害怕,反倒脸上微微一笑,道:“早听说佛国的秃驴都是満口仁义道德,骨子却比起谁都更狠,想当初借着人家拼得两败俱伤,靠个破口袋就渡尽‘三千有缘客’,我还把这当成笑话来听,可此时看来只怕其中虽有不实,可也未必就都是假的,你们这厚脸皮还真的是要不得。”
“…施主慎言!”和尚就是再好脾气,听了司徒的话如果要还能不怒,只怕也就太好欺负了,一句话后司徒头顶的擎天巨手也好像是又拍落的快了许多。
司徒哪管什么慎不慎言,说得多了与说得少了也不见得有很大区别,反正没想过什么得不得罪的,难听得好听得也都说了,呃,好像也没说什么好听的,基本上全都是难听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实在也没必要再假装什么这个那个的,怎么都不如直接动手来得实际,所以听了和尚的话,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司徒就又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