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在苏州见了不少人。上到苏州知府贺霖这样的显赫人物,再到沈周、唐伯虎这样才华横溢的文人,再到郑光等青皮浪荡子,再到张九斤等这样的底层人物,各⾊人等,脾气古怪的,性格态变的,都一一见过,但是却从来没有见到过王越这样让自己心抖的人。
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错,在这样的一个经历了无数风雨的老太监跟前,陆良就觉得自己仿佛是小生学一般。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陆良已经肯定这王越对自己态度如此之好,肯定里面有名堂。又是大加赞赏,又是送核桃的,肯定有个说法,但是陆良想不到王越会有掉脑袋这样的恐怖字眼来吓唬自己的幼小心灵。
“德公,小子这颗脑袋,倒是贱得很,值不了几个钱,你若是喜欢,尽可拿去。”陆良笑嘻嘻地看着王越,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作一回事。
他这样的表现,倒是让王越很喜欢。
“猴崽子,倒是有几分硬气,这在苏州人当中实在是有些稀少了。呵呵,我若是想要你脑袋,只需要上嘴皮碰下嘴皮就可以了,让你三更死你不会五更亡,不过你这猴崽子很对我胃口,有些事情我还是早早跟你交代了,免得你装地头破血流最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王越走到院子中间,背负着双手,抬头看着夜空。
天上繁星点点,如同镶钻着一颗颗的宝石光彩夺目。
“猴崽子,在这苏州城,我听说你们有个绰号,唤作‘吴中四恶’是也不是?”王越似笑非笑道。
“德公,那只不过是好事的兄弟们胡乱唤叫的,哪能入你的贵耳。”陆良倒是谦虚。
王越哈哈大笑:“我还听说,在这苏州城,你们可以横着走,人见人怕人见人惧,你们说一不二,说三不四,是也不是?”
“这个…德公,还不是在一帮浪荡子中间。”陆良觉得王越这话中有话,好像要预示自己什么一般。
“猴崽子,你们觉得你们是人物吗?”王越转过⾝来,脸上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德公,人物算不上,但是怎么着也算是个小头头吧。”旁边的郑光搭上话,脸上有了几丝得意之⾊。
王越看了看郑光,又看了看陆良,一字一顿地说:“我告诉你们,在苏州城的混混中间,你们也许是爷,但是在很多人跟前,你们只不过是一群渣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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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我们是渣滓!?
王越这话,让陆良双目圆睁,心里面腾的一下怒火就起来了。
奶奶的!我们是渣滓!在这苏州,谁敢说我们是渣滓!从来没有!
虽然陆良从来没有把自己拔⾼到和唐伯虎、沈周那样的⾼度,虽然没有认为自己是栋梁之才,但是从来也没有认为自己是渣滓!起码小爷是个有为青年吧!
这死太监!竟然说我们是渣滓!渣滓!?
渣滓,这两个字,实在是太刺耳了,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地戳到了陆良等人的心口上!
对于他们来说,你可以骂他们无所事事,你可以说他们是混混,这个他们都不会急,但是最怕被别人说的就是渣滓!这是对这些人的最大的侮辱!
陆良如此,郑光等人早就怒发冲冠了,袁方的手都落到了剑柄上,看着王越,似乎要把他吃了一样,这帮家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惹恼了他们,别说你王越了,就算你是皇帝老子,也招砍不误。
“放肆!”旁边的金彪一看袁方握剑了,大怒,一挥手,兵丁们呼啦啦围了上来。
”少爷!”大个子王开一见要动手,大吼一声,挡在了陆良跟前。
“退下!”陆良白了王开一眼,王开这才悻悻退下,袁方也放下了手。
“哈哈哈哈哈哈!”王越面⾊淡定,看着陆良等人道:“我说你们是渣滓,你们倒是有些怒气,不过这很正常。猴崽子,现在我说这样的话,你们也许会在心里面骂我,但是等再过了十年八年,你们就会感激我了。”
感激你!?骂我渣滓我还要感激你!?我贱呀!?
一帮人心里面再一次把王越祖上问候了一遍。
“猴崽子,现在在这苏州城,你们似乎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没有人敢惹,没有人敢碰。呵呵,其实在很多人看来,你们实在是可怜。”王越说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这苏州城,就像是一片大海,上层都是小鱼小虾,你们呢,也就是稍微大一号的食⾁鱼罢了。你们的对象,是那些混混,是那些贱民,在这帮人当中,你们觉得自己是人物,可是你们有没有看到,你们下面的水里面,还有着什么?”
“在苏州府,一个小小的知县,一个小小的千户、百户,甚至是一群兵痞都能够要了你们的命!你们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生在这世上,除了每曰浪费粮食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你们这几个人,有几个能够报效家国,有几个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还不是偷鸡摸狗拔蒜苗半夜敲过寡妇门?猴崽子,某的话有些刺耳,但是说的你们都要记住了,你们现在就是渣滓,谁都能把你们踩在脚下的渣滓!所以不要整天头摇晃脑觉得自己在苏州城是个人物了,了不起了。那是很多人不和你们见识罢了。你们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一群害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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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的一番话,说得一帮人一个个头发倒竖咬牙切齿,但是陆良却闭上了眼睛。
这个死太监!话说得太狠了,但是也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陆良第一次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在苏州城呆了这么多曰子,陆良也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人物了,人见人怕,不管是什么人见到了都要礼让三分,甚至连贺霖、郑轼这样的人,见到了也很客气。时间长了,觉得自己曰子过得不错,但是王越的话,一下子就撕开了蒙在这些人眼前的那些本来就虚无的光环,把他们的实真面目暴露在了阳光之下,让陆良觉得自己仿佛赤⾝裸体一般,实在是难堪!
不,是心痛!结结实实的痛!
渣滓!是的,渣滓!尽管这是个对自己侮辱大巨的词语,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它是对自己对⾝边的这帮人的最准确的定位了!
这王越,实在是个让人又恨又敬佩的人!
“德公,你教训的是。这是我听到的,最珍贵的话。”陆良弯下腰,对王越施了一个大礼。
王越哈哈大笑,旁边的郑光等人却一个个眼珠子都掉到了地上。
大哥脑袋被门挤了!人家说他渣滓他还给人施礼?!
“德公,在你说这些话之前,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你的这些话,虽然刺耳了一些,但却十分有道理。我们这些人,的确是活在了自己的一厢情愿中。你说得不错,在这苏州府,随便伸出个指头就能碾死我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说我们是对大明朝没有任何好处的渣滓,我们承认。不过,这也只是现在。德公,我们会把你的这些话记在心上,时时鞭策自己,我们现在很多人都可以碾死的渣滓,但是以后我们不是。”
“现在很多人随便要我们的命,再过几年,或许我们可以随便要别人的命,也说不定呢。德公,野百合也有舂天,不是吗?”
陆良看着王越,不亢不卑地说出一番话来。
“野百合也有舂天。野百合也有舂天。哈哈哈哈,这话说得好,这话说得有趣!孺子可教!孺子可教。”王越被陆良的这话给逗乐了。对于听惯了之乎者也听过了套话连篇的他来说,这样贴切生动的句子,实在如同掉落心田的珍珠一般。
而陆良这话,也让郑光等人安静了下来,兄弟几个挺直腰板,站在王越面前,倒是显得有几分傲骨。
奶奶的!渣滓怎么了!?谁说渣滓以后就不能牛叉了!朱重八当初还是个放牛的呢!
“猴崽子,你这性子倒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王越点了点头,道:“尸虺的事情,你们找到什么解决的办法了没有?”
“回德公的话,小子已经找到了对付尸虺的利器,现在正在打造之中。”接下来,陆良便把那八卦四灵樽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这东西听着倒是新奇,而且你说的那些法器,似乎很是难弄呀。”王越好奇心倒是很大。
“是了,所以小子现在就四处寻找呀。实不相瞒,我去无为寺,也是听说他们那里有广目天王的金⾝法像。”陆良匝吧了一下嘴。
“金彪,这些事情,你也帮着猴崽子去找一找吧,早一天把尸虺解决了,也早一天还苏州一个朗朗乾坤。”王越看了看金彪,金彪点头遵命。
我靠!有了这死太监发话,有了金彪帮忙,事情估计就好办多了。
陆良心里暗喜。
“猴崽子,除此之外,有些事情我得跟你说清楚。这事情,恐怕比那尸虺还要⿇烦。”王越对陆良招了招手,陆良凑了过去。
奶奶的,这死太监总算是说到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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