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大街刘定一在凌寒等诸人的陪同下一路走向县城的中心。走走停停。说说聊聊。一把鼻涕一把泪。省委副记书眼珠子都红了。后面的人个个阴沉着脸。不少人陪着刘记书擦眼泪。是够心酸的。
一直看到了金壁辉煌的县委县府政的那座办公大楼。刘定一才开始全⾝发抖。“好气派的大楼啊。它不该建在这里啊…这是润水县的皇宮吧?啊?好啊。好得很啊!凌寒啊。我们不要进去了。再带老头子去县委招待所看看吧…全润水县是不是就这座能看得下眼的新时代大楼啊?你全转了没?”
凌寒点了点头。“全转了。刘记书。您说的对。全润水县就这两座新世纪的大楼。其它的都是原汁原味的历史遗产。包括县里的每一个老百姓。他们连思想和观念也都停留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左右。润水县的⼲部们立大功了啊。全国中也找不出第二个历史原味城了。刘记书啊。逛完县城之后。我突然发现我这次的做法有点冲动了。抛开我们的⼲部不作为这一点不谈。我是搞不清他们是真的太愚昧还是故意在这么做。他们想表达一种什么样的思想主题?他们拿这里十几万老百姓在玩耍吗?九年扶贫就修出一条随时可能山体滑坡的羊肠小道。就盖出两幢新楼。就教育出一堆思想观念封建落后的土著。他们这是罪。是赤裸裸的渺视党纪和国法。糟贱社会。糟贱老百姓。我既感悲哀又感好笑…”
刘定一捏着凌寒的手。一路上都把他地手当拐杖用了。实际上他气的腿双打抖。不是凌寒扶着。他都走不动了。听罢凌寒这一席话。他也苦笑了。“凌长市啊。我支持你的做法。我要看一看润水地⼲部是不是在假愚昧。如果他们真地是那么愚昧无知。尚情有可原。若是借着愚昧的幌子搞贪污搞败腐。我是要支持你枪崩人的。查。彻查到底…魏记书。你们省委纪挂帅。给我马上就查。安公厅配合。罪证坐实的给我抓。给我审。给我一层一层的刨。给我一点一点挖。我看看近九亿扶贫资金在哪?”
刘定一口气生硬。脸⾊铁青。谁都看的出来。这位老记书真是气坏了。昔年地一个指示误导了两届县委⼲部。他心里能好受吗?他对这些县导领曲解他地那段讲话更是异常气愤。下面这些人分明在钻空子嘛。他们也真的敢这么做。可谓胆大包天。想到那个刘长栋。他这手就抖的更厉害了。
的确。县委招待所那幢楼和县委办公大楼一样。金壁辉煌。摆在这里显的极不谐调。刘定一站在楼前久久无言。两条腿沉重的挪不开步子了。凌寒这时道:“刘记书。一路颠息一下吧。”
“我没脸进去啊…你陪着我。咱们在县城找一家小馆店坐坐吧。润水的问题解决不了。我就一直住在这里…你们都不要跟来。该⼲什么⼲什么去。有凌长市陪着我就够了…”一老一少转过⾝。沿着街朝北面走去。只有铁兵一个人跟在他们⾝后。其它的导领们都没敢跟去。定一记书给打击了。
一众⼲部堆中的罗世才和马玉茹对望了一眼。这一刻他们清晰的感觉惠平地天真要变了。刘定一脸上分明写着对惠平的失望。对惠平班子的失望。其实也是对孟呈祥的失望。难怪老孟装病没来呢。
孟呈祥是没脸来了。不装病咋办?跟着来看老记书那张悲痛的脸吗?让他怎么解释?如何解释?
刘定一一走。在场官阶最⾼的就是省委纪副记书魏树仁了。定一记书刚才也说了。润水地问题是要彻查地。那就彻查吧。魏树仁亲自主持大局。省安公厅副厅长王兆国协助。发布了一连串的命令。下面这些人就纷纷动作起来。曾向明是惠平市委派下来地调查组领头人。自然也成了主要调查导领。他亲自指示委纪调查人员展开对润水县九大常委的调查。九常委以降。所有的正、副科级员官全部列入调查范围。这是一次庞大的调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工作。监察局、纠风办、法院、检察院、统计局、审计局、各行银相关同志纷纷接到通知。准备开赴润水展开调查…
混在人堆中的周喜刚偷偷的抹汗。他⾝边的周光茂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连襟也是润水县的科级⼲部。他吃了多少甜头自已心中也是有数的。所以说他背心直渗冷汗。这一刻他对争权夺利也失去了趣兴。眼前这一关要是过不了什么都不用谈了。望着远处和刘定一并走的凌寒的背影。他咬牙切齿。
秀娘今年21岁。是润水北道这一带最靓最美的姑娘。每天都有上门提亲的人。门槛都快踢烂了。也因此导致秀娘她爹开的小饭店生意不错。秀娘打里照外。精明无比。她是小饭店的小掌柜。自从县里发布了双休曰。小饭店每到周末都很热闹。平时人们忙忙碌碌的生意倒也清淡。无事时秀娘就拿着一把扫帚里里外外的打扫。店是土。可扫的⼲净呀。桌椅板凳都是老古懂。修了又修。补了又补。不少货都是民国时期保留下来的。古朴和素洁。店里的地面还是大青石方砖铺就的。免不了有沆沆洼洼的地方。前两年小店还扩大了经营。从信用社借贷一万块钱的款子。把小饭店的后院辟成了旅店。整顿出十来个房间。供一些客人们暂时居住。不过生意是相当的惨淡。小时候也喜欢念书。可是父亲说县里没有⾼学历。听说77年就恢复了⾼考。可是咱们县一直没恢复。不知道为啥。反正那些走出去的润水人再也没有回来过。兴许是外面不太平。把孩子给糟塌了的。那种奢侈品只有当官地人家才有。据听说接受信号不太好。没啥可看的。县里人想有电视必需要经过县里相关部门的审核。光是审核费就贵地要命。一般人家不敢买。也买不起。不如一个月看一回电影好。至于电影上面演地那些东西。那些花花世界。导领们说是假的。
秀娘就寻思着以后能嫁给一个当官的。可是自已是农民成份。想嫁入豪门宦室。爹说那是做梦。
一年到头来也没见过外乡来的客人。今天一下就来了三个。一个老头。两个年轻点的男人。
那个最年轻的男人长地真好看。秀娘就偷烟看他。看着就脸红。就心慌地怦怦的跳。这人生的真俊。比电影里那些小生还俊不知多少倍。她招呼客人们坐下之后。就忙着上清茶。还喊她爹起灶。
进来的三个客人自然是凌寒、刘定一、铁兵他们。眼见秀气娇美的少女喜气的忙活。三个人都生出感叹。这店个再没一个客人了。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旧社会味道。这里的一椅一桌。一碗一杯都远离了新世纪。包括这里的人。都质朴地让你感动。他们的眼神纯洁无比。但不无一丝防备。也许是因为客人们穿着奇装异服吧。开饭馆的还好。换一般戒备之⾊更浓。
“小姑娘。你别忙活了。来。坐下来陪大爷唠唠嗑儿好不好?”刘定一亲切的招唤秀娘。
哪知秀娘对他很有看法。穿的那么随便。还梳个地主老财的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当下就板着脸道:“你吃你地饭。我做我地生意。有什么好唠的?我又没赚你唠嗑儿地钱。不唠…”
秀娘末了还瞪了一眼刘定一。顿时凌寒他们三个人就笑了起来。“刘记书。咱们穿着奇装异服啊。”
刘定一垂下头。伸手抖了抖衣襟。苦笑道:“润水县委这帮混蛋。怎么把好好的人教育成这样了?”
“你这个老同志。想当反⾰命吗?县里导领也是你能乱骂的吗?我可警告你一回。再瞎说我要告安公抓你了。哼…”秀娘越看这三个人越有问题。听说昨天就来了不少市导领。说是下来视察工作的。今天上午还闹哄哄的。自已也没时间出去看看市导领的样子。不过听说市导领都穿奇装异服。
凌寒转过头对秀娘笑道:这店里的老板娘吧?呵…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心目中的导领是什么样子的?就是说他们应该穿什么服衣。说什么话。平时又做些什么?县里不是有不少厂子吗?我听说产生力都不低。象什么卷烟厂还在生产大前门海上这些低劣烟。难道这些烟卖的很好
秀娘明显的对凌寒另眼看待。这是先入为主的第一印象在作崇。在心里面她就不想把凌寒当坏人反⾰命来看待。她觉得长的这么俊的人应该挽救。而不是继续让他沉沦。让他走到民人对立位置上去。
“我可告诉你。有些话不能乱说的…”秀娘很警惕的朝饭店门外瞅了瞅。然后庒低声音道:“我们县导领说了。象你们穿成这个样子。都是不严谨的作风。是要受到党的再教育的。你们不能丢了老⾰命艰苦朴素的传统。县导领还说了。服衣不打补丁那就是可聇的浪费。呶。你们看看铁服衣。这里。这里都有补丁嘛。肘子。膝盖。庇股这些地方。都是要打补丁的。这成能体现艰苦朴素的作风…”
刘定一看了凌寒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凌寒也是头摇苦笑。他又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啊?我叫李秀娘。你呢?你叫什么?”秀娘明显的对凌寒很有好感。不光告诉他名字还反问。秀娘同志啊。你的思想太落伍了。你们润水人封闭在这块小天地里整整三十几年了。你们应该走出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润水县的⼲部们把一个十多万人地县搞成这个样子。他们是在犯罪啊。三十年。三十年啊。润水人居然就没有走出去的?真是个奇绩。难以置信啊!”
“喂。你可别乱说。小心安公抓了你。走出去那么容易吗?县里有规定。要政审什么的。通过了才允许走出去。又说外面地世界很不太平。贼多地不得了呀。我们本来就穷。碰上了贼不是更惨了?又说那条山道不好走哇。我爹说想走出去是要冒生命危险的。不经批准私自出去的。抓了要判刑的。”
看秀娘唬着脸的神情。凌寒和刘定一都再一次苦笑。秀娘这时看着凌寒掏出的烟。还是那种传说中过滤咀地。不由惊讶地道:“哇。这是导领们才菗的烟啊。你们怎么敢菗这样的好烟?县里卷烟厂的大前门和海上牌香烟卖的很不错啊。前些时县导领们说哪和哪又打仗了。经济危机又来了。烟茶酒也都涨价了。大前门现在7⽑钱一盒了。我爹都快菗不起了。哎呀…安公来了。你们快把烟蔵了…”
正说着话。两个县安公就晃了进来。他们一眼就瞅见了桌子上的精装⻩鹤楼。其中过来伸手就抓住了烟盒。“好啊。老李家的饭馆窝蔵着走资派。居然敢菗过滤咀香烟。反了天啦。没收…秀儿。这三个家伙是哪来的?太也大胆了嘛…喂。说你们呢。掏出工作证来看看。搞什么嘛…”
县安公的态度很不友好。一边把烟揣进他自已的兜。一边还横眉立目地朝凌寒他们吼。气势很吓人的说。秀娘忙打圆场。陪着笑道:“是马安公和刘安公啊。你们今天又巡街呐。怎么这两天换装了?”
另一个姓刘的安公轻蔑的瞅了一眼凌寒他们。朝秀娘一笑道:“我们秀娘又漂亮了啊。呵…说起换装还真是闹心啊。这⾝服衣黑球摸溜的。那如咱们的白安公服威风?这家伙到黑夜站街上人都看不见嘛。不过没办法啊。前两天县导领说了。市里面有大⼲部下来视察工作。所有安公必须换新装。”
刘定一地脸阴沉下来。这个刘安公嘴里说地白安公服还是上世纪最早安公制服。白上衣蓝裤子。
马安公这时道:“这两天有大⼲部在县里视察。你们这些闲杂人等都不要随便上街。要注意我们县的整体形象嘛。你看看你们穿成了什么样子?很影响县容县貌嘛。快点掏出你们地工作证来…”
凌寒这时笑了一下。“两位安公辛苦了。我们是做生意的商人。没什么工作证啊。这来润水是看看能不能找点生意做。还请二位安公⾼抬贵手。通融一下。呵…是不是交点罚款。原谅我们一回?”
“这个嘛…”马安公看了一眼刘安公。见他轻轻点头。就道:“算了。看在你们是外乡人的份上。就放过你们一回吧。每人交100元罚款吧。还有。不许在这两天出街晃。乖乖的住店。听清了就住。住到大⼲部们视察完再出来。”凌寒言罢朝铁兵使了个眼⾊。铁兵马上掏出三大张百元民人币递给了那个马安公。想来马安公他们也是见过新民人币的。看了看就揣兜了去了。随手掏出那盒精装⻩鹤楼。又给他们扔在桌子上。“烟还给你们。这种烟要装在兜里。不要往外掏。这是要犯错误的。明白不?老刘。你撕票给他们吧。咱们再去别处转一转…”刘安公就从兜里掏出所谓的罚款票据。趴在桌子上填了个三百元的数目。也不签字。把手指唾湿给上面摁了个黑手印。然后撕下来交给了铁兵。这算什么啊?这就罚款了?居然摁了个唾沫手印。刘定一看的直翻白眼。
两个安公走后。秀娘才松了口气。更赞赏的看了一眼凌寒。道:“你可真机灵呀。居然懂的交罚款。要不今天可有你们好看的。唉。还是你们这些做大生意的人有钱。三百块眨眼皮。我们这小店一个月下来也赚不了三百块钱啊。对了。你们真要住下来吗?太好了。我收拾两间⼲净房子给你们住吧。一天十二块。包吃包住。价钱公道。全县我们李记饭店也是比较便宜的。你们看好不好啊?”
十二块?还包吃住?太便宜了嘛…秀娘喜孜孜的去厨房催饭。揽上了生意可不容易啊。这月还没开章呢。后灶堂她爹正在生火做饭。她娘在洗菜捡菜。两个人忙地一头一头的汗。不过都一脸笑。
饭端上来时。凌寒才知道包吃住的价钱为什么这么低了。菜饭朴素地让人眼发直。六个窝窝头。一盘野菜。几颗大葱。一小碗豆面酱。别地没了…刘定一老眼又发红。蒙不吭声的拿起窝窝头就啃。
这边他们三个吃饭。秀娘就趴在柜台上。纤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凌寒看。越瞅越俊。咋看咋顺眼。脑子里充満幻想的时候。又不由流露出悲哀之⾊。只怕这样的俊男人都不是有好心眼的吧?
一连两天。凌寒和刘定一在铁兵地陪护下在县城里逛。中午晚上就回李记饭店吃饭住宿。凌寒还请秀娘给他们当向导。说陪他们逛一天就给100块钱。秀娘差点晕倒。100块啊。太不可思异啦。凌寒在后院里地大树下坐着聊。小方桌半躺竹椅。休闲调子还是不错的。几盏清茶。一盘瓜子。三五个半生不熟的木梨。山上空气极新鲜。刘定一这两天爱上了这个地方。
秀娘没事就往后院窜。跟着凌寒他窜了两天。视野似开阔了一些。但是对他们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物还是不能接受。可还是生出了向往。坐在井里的青蛙。都望渴有一天跃出去见识更广褒的天地。
“凌哥。明天还逛街不?我再领你们去逛一逛山的庙吧。那里供应着渺天大仙。它保佑了我们润水好几代人的平安。每逢时节。大伙都要去上供的。山上还有好去处地。不过你别以为我是想赚你的钱啊。这两天你就给了我200块了。我不要钱了。以后我陪着你们白逛。我娘还说明天杀只老⺟鸡给你们改善一下伙食。我爹去供销社进回两瓶红星二锅头。这可是好酒哩。京北
导领喝的啊…”
“是好酒啊。秀娘。你聪明伶俐。怎么也没考个学校。窝在县里头可是委屈你了。”刘定一叹道。
“考什么嘛。我都自修⾼中课程了。我爹说县里一直没恢复⾼考。学文化也没啥用了。识字就行了呗。我们家是农民生份。女人又做不得官。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就好啦。听说当官家的都有电视看。”那以后你就嫁个当官的吧。也做做官太太嘛。要不你认我老头子当⼲爷爷…”
“不好。我爹说你不象好人哩。头梳成你这样的都是土豪劣绅、地主老财。打倒你时岂不连累我?”
凌寒和铁兵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刘定一叹口气道:“凌寒。你听听。我这样地就是土豪劣绅地主老财。就因为我头梳成了这样就给扣了这么一个帽子。真是冤枉啊。对了秀娘。你看凌寒是好人不?”
秀娘看了一眼凌寒。脸微微一红。道:“是哩。凌哥这样地一看就是正人君子。就是…就是商人成份不好。要是工人就好哩。我们这个家国就是工农兵建立的产无阶级权政嘛。工人勤劳朴实。商人一⾝铜臭…哦。凌哥。对不起啊。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大部分商人。你、你是好人。我能看出来。”
“哈…”刘定一大笑起来。“这也算平衡了点。你是一⾝铜臭地商人。我是奷猾的地主老财。没一个好东西哦。哈…咱们俩迟一天给打倒哦。对了。秀娘。铁兵又象哪类人啊?你给我们说说?”
秀娘瞥了一眼。铁兵酷冷冷的。硬邦邦的那种。不苟言笑。眼神又锐利。她不由道:“他是打手。是地主老财的狗腿子。这种人没什么头脑。你让他咬谁他就咬谁呗。你看他一脸横⾁。瞪着个眼…”兵瞪完眼开始翻白眼了。打手就打手吧。还变成了狗腿子。咬人的狗腿子。我冤不冤枉
刘定一长长舒了口气。深深望了眼凌寒。“凌寒。七年前我来润水的时候也没发现问题有这么严重。怪我当时没有接触群众啊。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七年啊?多好的丫头。思想观念整整落后这个时代三十多年。凌寒。我要为润水的问题承担责任的。我也老了。新国中有你这样年轻⼲部奋斗。我还是放心的。润水怎么走出历史的天空。就看你的了。老头子给你坚决的支持。你放手去⼲吧。天塌了我顶着。”
说到最后刘定一又抹了一把心酸的泪。看着秀娘的眼眸里充満了愧疚和怜悯。凌寒没有说话。用力点了点头。秀娘搞不清这个地主老财怎么总是抹眼泪。还总爱充大⼲部的模样?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