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池水
风萧萧而过
点开一季涟漪
引来了倾慕的许愿人
绽开了盈盈的笑颜
在熠熠的凝眸中
将希望倾吐
莫莉站在纽约央中公园里的圆形噴水池前,怔怔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噴水池里闪闪发亮,大大小小的银⾊铜板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瞬间就好像打开了所罗门王的宝蔵,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原来是个许愿池!
天空的云海低低地伏眉,映照在水面唾手可得,填満在水里的是人们盈盈的梦想。莫莉从背包里找出了几个铜板,将铜板紧紧捏在手心里,闭着眼睛,摒除了所有杂念,一心一意地,开始许愿——
“许愿池,如果你真的灵验,请你——请你给我幸福…”莫莉默默地对许愿池说,说完,张开了眼睛,将铜板丢进许愿池里。
就在那一刹那间,她几乎要相信自己的愿望已经成真了…原来梦想和现实,只有短短一个铜板的距离。
不管过去有多少缺憾,这个铜板给了你圆梦的希望,一时也好、一秒也罢,有了期待,就不会绝望。
莫莉的唇角微微泛起了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在眼前慢慢筑起的海市蜃楼——
突然“扑通”一声,落水声吓飞了几只啄水喝的乌鸦。
莫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一个长手长脚的男子,卷起袖子,伸手就从水里捞起了几个铜板。
“喂!你不能这样!”莫莉大声地叫唤,也顾不了旁人的眼光了。
“姐小,不关你的事!”那个男人冷冷地回望她一眼,自顾自地将手里的零钱甩⼲,抓在手心里。
他有一种随心所欲的潇洒,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
莫莉不得不承认,他是她看过最好看的东方男人,至少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带有一种強势的威胁感,突显出四周的弱势。莫莉无法分辨他到底是从哪个家国来的,但环顾这四周混杂的族群,他们全都是典型的纽约客(NewYorker),都是尖端世界的新人类品种,有最复杂的心理状态,骄傲而又冷漠。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拿的是我的钱!我许的愿!”莫莉严厉地反驳。她在纽约住了一年多了,还没有学到纽约客的特长,倒是学会了千万别露出弱势,否则人善被人欺。
“是你的?你的什么?”男人这一次回过了⾝,想要确定莫莉说的话,他前额垂下的黑发几乎盖住了半个⾼挺的鼻梁,另一半的脸庞则暗蔵在城市的阴影里。
“不错!我刚刚才在你偷铜板的地方许过愿,你拿走了我的铜板,这样一来,我许的愿就不会实现了。”莫莉面红耳赤地说,决心坚持到底。
“你许什么愿?这里这么多零钱,难道个个都是你的?”男人没好气地说。
“不关你的事!那就是我的,把铜板丢回去!”莫莉命令似的口吻。
男人一脸不可置信,他随手拨了拨前额的黑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要如何打发这发神经的女人。
莫莉终于看清楚这男人的五官,全⾝的血液瞬间凝了起来,竟然移不开目光。
“这样好了,我这里有二十元的纸钞,买你许的愿,可以了吧!姐小。”男人无可奈何地从背后的裤袋里掏出了皮夹子,拿出一张二十美元的纸钞,走上前,放在莫莉面前。
莫莉起先还有些同情他,以为会不顾别人的眼光而做出这种糗事,必定是真的有困难,但现在看到他那不在乎的模样,连那一丝丝的同情心也全没有了。
她嫌恶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说:“你买不起我许的愿!”枉费他看来人模人样!
“那你想怎么样?我的机手掉了,急需要这零钱打电话,你们女人不是最有爱心、最喜欢帮助别人的吗?怎么碰到了谁犯侵了你虚幻的美梦,就要和人拼命,真是矛盾的动物!”
“女人矛盾,男人才忍残,全不管别人的感受,予取予求,野兽!”莫莉最后两个字,全是冲着他说的。
“疯巫婆!”男人也不甘示弱。
“你——”莫莉气得说不出话来,纽约的男人都是如此横行霸道的吗?
男人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涨红着脸,这种争辩的场面他经历得多了。可是此刻的他虽占了优势,却没有一点胜利的感快。
“好了!宝贝,许愿池不过是个愚蠢骗人的把戏,不必太认真,二十元拿去用,这才是实际的快乐。”
莫莉回过神,想要反驳他嘲谑的玩笑,然而一看见他得意的笑容,立刻又火冒三丈。
“谁要你的钱!如果我真的是疯巫婆,我马上就许愿,让你一头栽进这池子里淹死。”
男人马上反击:“‘如果’?!不要忘了,‘如果’这两个字表示,永远也不会实现的愿望,代表一种无能的字眼!还有,弱者最常用的字汇,就是‘如果’。你是个弱者吗?我看也是!”他伸出食指指着莫莉,加重“如果”的语气。
天啊——这男人如此的牙尖嘴利,简直是都市丛林里的毒蛇猛兽,让人避之惟恐不及。
“你…你…你说我是弱者?!”莫莉突然有点哽咽“你真忍残!也不管人家许了什么,一味否定别人的希望…你、你不知道,我许的愿望有多么重要…你真是一个冷血的人…”莫莉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说得鼻子渐渐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原本想要离去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或许只是为了证明他的血液里还存有一点点温暖,不多,但绝对不是冷血!
“你许了什么伟大的愿望?世界和平?还是希望这个世界没有饥饿,没有死亡等等的废话?。其实他一点也不想要知道,可就是言不由衷地问了出来。
“我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莫莉颓丧地低头,落寞地看着许愿池。
男人翻了翻白眼,一脸受不了的模样。看来他得放弃这池子里的铜板了…
他甩开了额前的一绺乱发,也甩开了他冷酷的面具。
“天杀的——好吧!还你,许愿池边的守护巫婆!”
两枚银亮亮的铜板⾼⾼地从他的手指尖弹起,跌落在水面的那一刹那还一闪一闪地反射了耀眼的阳光。
“扑通”一声,莫莉的愿望重回了许愿池。
“算我倒霉,没零钱打电话,还弄湿袖子…”他背对着莫莉不停地抱怨。
她看着他的背影,倏地开口叫住他:“嗨!嗨!野兽先生。”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男人低吼一声,横眉竖眼地回过头问。
“我…我有机手,拿去用吧!”莫莉将背包里的机手拿出来,伸直了手要递给他。
男人抢过机手还咕哝了几句,用力瞪了莫莉一眼,用力地按了按号码,几乎要将小小的机手按穿。
莫莉被他耝暴的举止吓得目瞪口呆,他简直就是个横行霸道的暴徒,说不定还是个被通缉的逃犯,她不噤又后悔刚刚没有拔腿就跑。
没多久电话就接通了。
“喂!我在这里——”
他拿着机手,转过⾝背对着莫莉,语气十分不耐烦。
“不过晚了一个小时,我有理由的,你不要无理取闹——”
莫莉假装不在意,却偷偷地竖起耳朵倾听,心里正在猜想,他一定是约会迟到了,不不,说不定是个**交易,他肯定是个红牌舞男。
“我的机手丢了,刚刚还和人吵架,我不想再和你吵了,今天就作罢吧!什么?你去过我家,不是说好在这里等的吗?好了——不用了——随你,我现在就走回家,我累了——安琪拉!”
他将这女人的名字叫得特别响,好像特意要阻止对方继续发言。他说要走回去,可见他一定是住在央中公园附近的公寓里,莫莉大胆地上下打量着他。
“好了!就这样了。拜!”
男人关掉机手,猛然回头,正好对上莫莉打量他的视线,他紧抿嘴唇,神情带点轻蔑地将机手还给了莫莉。
莫莉伸手接了过来,轻触到他的肌肤,竟然感觉到有种撼人的电力,使她的呼昅一时间全乱了次序。
“你为什么不开口借一下就好了嘛!我也没有存心要和你吵。”莫莉心软了。
“我不喜欢求人。”
“只有傻瓜才不求人。”
“只有弱者才会许愿。”他不甘示弱地回应,随兴的神态里带点⾼不可攀的傲气。
莫莉气得満脸通红,她根本无心再挑起战火,可是这个人浑⾝是刺、牙尖嘴利的,十足纽约客的特性。
她忍无可忍地说:“不错!你一定想,女人就是弱者,而弱者才最爱求人、许愿。可是你不要忘记,全世界有一半的人口都是弱者,就因为这样,世界才能保持和平。你呢?你不求人,因为你自认是个⾼⾼在上的強者,不愿低声下气去认错。世界上就是有你们这种傲慢的人物,才会有那么多打不完的战争。”
他随即正⾊地搭腔:“是啊——我真是罪恶滔天,祸乱之源,为了世界和平,你⼲脆拿把枪射死我吧!哼!这世界上原本没有什么事的,偏偏就是有太多你这种人,成天喊着世界和乎的口号,四处挑起纷争,強者就是为了保护像你们这种弱者,才会这么多事的。真受不了!”
莫莉气得发抖,想不到她好心借他电话,还被他数落,而且他口才犀利、毫不留情,更显得她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你——你拿我的钱,又借我的电话,没有道歉、也没说谢谢!只会強词夺理,根本,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受教育的野蛮人!”
他双手环胸,微挑起眉看着莫莉,或许是习惯了女人对他表示倾慕,这回碰上的奇怪女子倒让他觉得有趣。他缓缓地靠近莫莉,她要很勉強地伸长脖子,抬头挺胸,才能迎视他的眼神。
莫莉几乎可以听见他低沉的呼昅声,昂贵古龙水的味道迷乱了莫莉的心智。他俯近她的耳畔小小声地说:“宝贝,我对你没有趣兴,所以不要再找借口和我搭讪了。抱歉!谢谢了。”
莫莉听完,怒气顿时举到了顶点,可是看着他的脸,又有一种无力反击的感觉。
“喔!对了,宝贝!如果你想指控人家拿走你的铜板,可以来找我,我的确没有受多少教育,我只是个律师而已。”
律师?!原来是个会下地狱的职业。莫莉心里诅咒着。
她肠枯思竭,一时语塞,找不出任何一句可以立刻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置之死地的话。因此,她只好选择什么话都不说。
他挑⾼又浓又黑的双眉,摩拳擦掌地等着反驳她。没有想到和这小妞说话这么有趣,真是今天最意外的惊喜。然而当他看见莫莉受伤的眼神后,他慢慢放下了全⾝的武器和盔甲。
莫莉别过头,跨步离开。很明显的,和一个⾼傲自大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白洛可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背影,心中感到有些后悔及惋惜,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的女子产生了想要研究的趣兴。
这个东方女子的英文还是有着浓浓的外国腔调,在这一语独大的国美,有着外国腔调的人似乎更显得迷人。尤其是她娇小的⾝材,虽然和穿梭在纽约街道的那些金发美女一比,根本毫不起眼。可是刚刚的那一番唇枪舌战后,他感受到了她有股东方女人特有的腼腆,一种稀有的、保守且神秘的气质。
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力牵引,只是他不想正视这股力量,眼看着她消失在公园的绿树丛中的暗影里。
白洛可知道自己也该走他自己的路了。背对着莫莉离开的方向,他迈开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