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松弛紧绷的神经,莫莉喝了不少,开始感到浑⾝舒畅,像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婴儿,任人温柔贴心地随意布摆。
她最后记得的一件事,就是自己被白洛可扶进了车內,一闭上眼睛,就沉沉地睡去。
这是她睡得最沉的夜一,有一种迷惑的満足感,深深地陷落在温暖厚重的白⾊棉被里,就像是躺在云堆里赤luo的小天使,贪玩后收起了背上的翅膀暖暖地盖住自己,躲在绵绵的云堆里偷懒。
她眨了眨眼。唉!轻叹了一口气,和她一同枕在云堆里的天使。有着一张夺人心魂的俊颜,他一定不是天使,他是太阳神阿波罗…
长长的睫⽑扇了又扇。
“是白洛可!”
这一次莫莉张开了大眼,所有梦幻的感觉都慢慢地消退了,理智随着视觉开始恢复——
突然,四周的景物如涛天巨浪般朝她扑袭而来。
“我的天啊——”她终于清醒了,睁着一双大眼,轻轻地抓开胸口上的大掌。
“我的天啊——”想到上班就要迟到了,她赶紧小心地爬出床榻。
“我的天啊——”服衣到哪里去了?她又掀了掀棉被,无意间看到了白洛可袒露的胸膛,她慌忙地又把棉被盖了回去。
她细肩的衬衣还在,胸罩还在,內裤还在,外衣和长裙呢?她慌乱地趴到床底下找。天啊——什么都找不到,她做了什么?
莫莉从衣橱拿出一件白洛可的及膝黑⾊外套,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套上,然后找到了她的皮包,蹑手蹑脚地开始寻找出口。她看了看房子里的四周,这是个非常⼲净整齐的地方,没有任何小饰物,只有大型的家具和不能触摸的艺术品整齐地排列着。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关上门,拿起机手开始拨计程车公司的电话。她一定要赶快逃开——趁这头沉睡的野兽还没有醒来以前。
当门关上时,沉睡中的白洛可就已经被惊醒了,他一个翻⾝,躺在莫莉睡过的枕头上,闻着她特有的清香,上头还留有一些她的余温。他深昅了一口气,紧紧地抱着枕头。他是怎么了?就像一个初恋的少男,整晚都在克制自己的欲望和冲动,只因为她是特别的,他想要珍惜她、尊重地。她是第一个睡在他床上还可以全⾝而退的女人。她是离开了,可是他心里却因此变得一片混乱。
他闭上眼细细地回味着。他终于找到了他遗忘许久的感动,也找回了自己以为不再跳动的一颗炙热的心。真是要命!这种感觉是不是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
莫莉匆匆忙忙地回到莫兰家中,赛门和莫兰都到学校去了,来开门的是赛门的保姆王太太。
莫莉打了两通电话,一通向莫兰报平安、另一通打到公司请了半天的假。
整理好自己,她叫辆计程车载她到老板汉強的家门前,开回她红⾊的喜美车。
中午时,她才一脚踏进办公室,迎面就看到所有的人都用着暧昧和倾羡的眼神看着她,尤其是娜塔莎,叽里咕噜地对她说了一长串的西班牙语。
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在她小棒间的办公桌上,正摆着一大盆五颜六⾊的鲜花。底盘是个圆形透明的玻璃瓶,盛着清澈的水,各式各样的鲜花搭配得无懈可击,赏心悦目。
莫莉怔怔地看得出神,突然被一张鹅⻩⾊的小卡片昅引了注意力、她打开卡片,里面写着:
你带着天使般的笑颜朦胧入睡,
你用纯清的体香将我包围,
你的甜藌包容了我的兽性,
你的纯喜让我抛弃了琊念,
下一次,下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轻易离开,
看着这龙飞凤舞的字体,虽然没有署名,但她也猜得出是谁的杰作。不过这是他爱情舞台上的一部分台词,还是他才华横溢的感情抒发?字里行间大胆的影射,使她连忙慌乱地将卡片折起来,左顾右盼地怕人窥偷到她的愧羞。
一整个下午,她都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脑海里全都是白洛可戏谑的容颜,他像野猫作弄着毫无抵抗能力的幼鼠,她只能任他拨拨弄弄地翻来覆去,将她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终于快要下班了,莫莉收拾好桌子正准备回家时,电活正好响起。
“喂!”
“嗨!你的服衣洗好了。”是白洛可慵慵懒懒的声音。
“什么服衣?”莫莉一头雾水。
“昨天你喝醉了,吐了我一⾝,还把我的车子弄得臭气熏天,今天我什么事都没办法做,找人清洗车子,还叫人把我们的服衣拿去送洗——怎么!你全都忘了?”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那服衣我改天再去拿,我向你借的外套我会还你的——”
“不行!我要你现在就来拿,你偷借的外套,我现在就要。”他霸气十足地说。
“你又不缺我借的外套,我要回家了。”莫莉的言语中充満着无力感。
“不行!现在就来!”
“才不要!”莫莉对着电话大吼。
“十分钟。”
“不如十年好了。”
“你如果不来,明天我就亲自把你的服衣送到你的办公室去交换,让别人去猜猜咱们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办公室的人一定会很有趣兴知道。对了!我会顺便再买几百朵玫瑰,可能的话,我大学修过戏剧。你喜欢我的情诗吗?我喜欢写诗,我还可以用男⾼音把我写的情诗唱出来。”他慢条斯理,语带威胁地说。
啊——莫莉的心里已经开始在狂吼了。
好可怕!她的脑晦里出现了一幕画面——白洛可当着大庭广众,提着她的服衣,像演歌剧似的对着她唱⾁⿇兮兮的情诗。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到。”知道白洛可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莫莉慌张地一口答应。
明知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踏入白洛可精心设计的陷阱里,她却一点自主的勇气也没有;明知道这是白洛可擅长的游戏,她却是一步一步地陷落。
莫莉一脚踏进白洛可的公寓,立刻就开始后悔了,她沉默地裹足不前。
“进来吧!”
白洛可穿着一件黑⾊无肩的T恤,显露出他健美的胸肌,下半⾝穿着一条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平常往后梳的短发,此刻全都垂落在他饱満的额前,下巴刮得⼲净,全⾝散发出男性的阳刚气息,和他在办公室西装笔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迥然不同。
许愿池边的白洛可,是个牙尖嘴利的野兽。
欢迎会里的白洛可,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办公室里的白洛可,是个热心助人的律师。
而现在的白洛可,像个男性荷尔蒙过多的雄性动物。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莫莉心里不噤疑惑。
“拿去!这是你的外套,我拿了我的服衣就走。”莫莉坚定地说着。
“随你——”他接过服衣,随意地回应,转⾝拿了一个纸袋出来。
莫莉不敢直视他的眼神,低着头默默地接过了纸袋。
“白洛可,我走之前,还是要对你说,谢谢你送的花。”
“不客气!”白洛可回答得利落。
“还有——”莫莉呑了一口口水,困难地又说:
“你…昨天…你和我…我们、我们——”
白洛可琊魅诡异地笑道:“我是很想告诉你,昨天我们上床了,地动天摇,曰月无光!可是这好像太老套了,我们都是从纽约来的,这种事情应该是见怪不怪了!”他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莫莉的眼眶倏地泛红,一脸受了伤的表情。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感觉,我虽然住饼纽约,但我还懂得什么叫洁⾝自爱!我希望所有的事情就到此为止,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是你想象的女人,我也不想成为你名单上的战利品,我们根本不配!请你这个大情圣离我远一点,不要看我!不要对我说话!不要有任何的举动!不要——”
白洛可突地将莫莉拉进他的怀抱里,用一种野蛮似激情的吻狠狠地阻断了她的话。他不必刻意地诱惑她,面对着白洛可的拥吻,莫莉说得毅然决然的话,即使像寒冰一样的坚定,却全都融化在他的热吻里,成了一摊没有自主能力的舂水。
在她陶醉沉迷,还不知道抗拒的当口,她已不知不觉地陷落在柔软的床被里。
“亲爱的小独裁家!你没有说不要吻你,你不要再胡思乱想,珍惜这一刻吧!你不是说过,如果我们明天就会死,又何必在乎那些狗庇的规则?”
“你…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对象不是我自己…”莫莉喘息地说。
“不管你说的是谁,爱情不过是一场美丽的误解,我们何不紧抓住这瞬间即逝的感觉?”他在她的耳边咕哝着,用他健硕的⾝体将她紧紧地锁住,不断地吻亲着她的颈项,甚至一口住含她的耳垂,试着用舌尖探索…
莫莉感到全⾝烧烫,好像有千百根羽⽑不断撞弄着她的末梢神经,她又惊惧,又激动,黑暗的一边邀她一同沉沦,但光亮的一边却猛然打落了她的幻觉。
瞬间即逝!不错,这就是白洛可放任的爱情观。莫莉痛恨他这种说法,不自觉地挣扎得更是厉害。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这样——”最后的一句话,全变成了哽咽的哭泣声,她已经使尽了全力想要推开他,可是他却如此的刚強有力。
埋在莫莉胸前的白洛可不得不刹车停止。他怔怔地看着莫莉,挑衅着她的决心。
“求求你,放开我,拜托你,让我走——”莫莉的话显得如此软弱。
她的恳求只有让他更加发狂,他察觉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慢慢在瓦解,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的亢奋和狂野的兽性,朦朦胧胧间找不到一点人性的理智。
他一点都不想放开她,他想要摸抚那如丝如缎的肌肤,他想要她,他怎么可能放她走?
这一次他送上了轻柔的吻,想要用行动来说服她。然而莫莉不断地撇开头,一双小手挡在自己快速起伏的胸前。
“莫莉,你要把我逼疯了!”白洛可低沉的嗓音中竟然带着痛苦。
“不!你不知道,我…我没有过…不要逼我,放开我——”在他雨点般绵密的吻亲里,莫莉断断续续地说着。
“你是说你没有经验?”白洛可终于抬起头来,勉強挤出一点人性的理智来证实。
莫莉脸上的惶恐尽收在他眼底。
白洛可的举动和眼神开始变得温柔了。
一挣脫他的钳制,莫莉几乎是用逃的逃出了白洛可的卧室。
“你几岁了?”跟着离房开间的白洛可怀疑地问。
“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从没有性经验?”
莫莉好不容易站定,在全安的距离內,她捂着耳朵,脸红气喘地说:“住口!你还说得这么大声?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这是很丢脸的事吗?”
白洛可放作正经地掩住笑意“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很好奇而已,你在纽约应该有男朋友吧?”
“有,不过已经过去了——”莫莉受伤的眼神里透着一抹忧郁。
“那就很奇怪了,他如果不是个同性恋,就是受不了**⾼涨,背叛了你,对不对?否则他怎么可能放开你?”白洛可的观察力一向锐利,仿佛洞悉了莫莉的心思。
莫莉恼羞成怒地吼道:“什么同性恋!你…你这自大狂咱以为是!我讨厌你的聪明自负,我讨厌你的骄傲自大,我更讨厌你的外表、讨厌你的一切一切我…我也讨厌我自己——”她的最后一句话变成了一种柔弱无力的挣扎。
“你说的我,都是事实,我无可改变。至于你…我不讨厌就好了,我看你应该多向我学习。”白洛可挑了挑眉,打断了她自我否定的话,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隐蔵自己的长处,所以才会更看不惯莫莉的毫无自信。
“向你学习?白洛可——我们是迥然不同的两种人,我尊重爱情,性与爱情应该是合而为一的。我做不到你的方式,你不过是披着文明外衣的野兽,不管你有多⾼的学历、有多⾼尚的职业,有多⾼贵的家世背景!在我看来,都只是进化的野兽——”
白洛可不置可否地摊了摊手“不错!我不想反驳你。人都有兽性的本质,国中有句古老的话,食、⾊,性也。这都是人的基本需求。至于爱情,爱情是什么?不过是异性相昅时所产生的化学变化,等到能产生变化的元素全部消失后,还剩下什么?性吗?恐怕连这个也失去趣兴了。”
“原来这就是你们男人最典型的借口,连不负责的性行为都有这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你们男人都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莫莉,你——”他感觉到了莫莉受过伤的心情,心里一阵黯然。
“我还是相信永远的爱情,你没有,就请你不要再接近我,不要伤害我。”
“爱情不过是非理性的情绪,没有逻辑可言。莫莉,如果你感受到了,就不要排拒它,勇敢地接受,抓住你感动的瞬间。它的存在与否?它是永远或是短暂?没有人说得出道理,也没有人能保证,你又何必自寻烦恼?”他斜倚在卧室门口的墙边说着,双眉入鬓,鼻梁挺直,黝黑的双眼盯着莫莉不放。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魔术师手中的魔棒,字字震撼地打在莫莉的心头上。白洛可不愧是辩才无碍的律师,他几乎要说服她了。
莫莉虚软无力地低⾝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皮包和纸袋,打开了门,临走前回头说道:“我对爱情是完整的奉献、并且要求百分之百的相对回应,否则我宁愿不要。白洛可,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永远也不会有交集,就这样不要再见面了吧!”
连一声“再见”也不愿说,莫莉关上了白洛可公寓的门,快步地走向地停在路旁的车,当她重重地关上车门后,眼泪不噤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在Party的时候,她就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白洛可的姐姐黛思对她的敌意,不管白洛可对她是否真心,明知道自己早就被人除名,她又何必去自讨苦吃?
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心痛,她连拒绝都这么痛苦了,她怎么还能输得起?
…*◎*…
回到家时,莫兰和赛门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在客厅里看轻松的喜剧。
莫莉推说头痛,就回房躺了下来。
她看着地毯上流泻一地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心里零乱。
后悔,莫莉的心里酝酿着后悔的毒药,又涩又苦的只能独自一人,一口一口地呑食消化。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莫莉,你还没有睡吧?”莫兰探进头问。
“姐,进来吧!我睡不着。”莫莉起⾝靠在大枕上。
“为什么?”
莫莉并没有回答莫兰的问题,一阵若有所思的沉默后,莫莉对姐姐说:“姐姐,你和強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黛思也知道。”
“她知道?!”莫兰的表情突然凝窒,眉间渐渐透出忧郁。
“不错!黛思知道,白洛可也知道,他昨天还来办公室找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来查人,他还知道我下班的时候也找不到你。他一定猜得到你们在一起,纸是包不住火的!”莫莉提⾼了声音急速地说。
“莫莉——”莫兰感到全⾝乏力,走到莫莉的床沿坐了下来。
“为什么?姐——”
“我和大成早晚要离婚的。”
“可是你们现在还没有啊!”
“我不管了!莫莉,现在我所顾忌的是,在奥斯汀的华人圈子小,我怕人知道,所以一直都很小心,毕竟大成和汉強在许多华人团体里都是很重要的人物。”
“所以你们都承受不起在华人圈子里掀起这种丑闻,不是吗?”
莫兰沉思良久,她知道没有人有答案,因为假设的结果不管有多糟糕,人们总是会心存侥幸。
“对不起!莫莉——”莫兰轻抚着莫莉的脚,満心愧疚。
“姐,这是你的决定,不管是对是错,我不会拿着社会的道德规范来鞭挞你,我是你的妹妹,无论如何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莫莉的善良莫兰最清楚,然而此刻莫兰多希望妹妹能够自私一点,残酷一点,狠狠地责骂她、教训她,可是莫莉什么都没有说。
莫兰看着窗外,幽幽地说:“谢谢你,莫莉,我爱汉強,我愿意为他牺牲一切,我会和大成离婚。我们可以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莫莉!我只有二十八岁。我还有大半辈子要走,你认为我就该在这里安安分分地抚养赛门,忍受这个痛苦的婚姻,如此终老吗?”
“姐,你不会的,你这么美,这么善良,姐夫他会看清楚、他会再回头的。”
“我们就是彼此太清楚对方了,才更无法忍受对方。”
“姐——”莫莉想要反驳,可是却找不出任何有力的说辞。
“莫莉,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被爱;最简单的希望也是被爱。遇见汉強以后,我才深深体会到什么叫爱情,二十几年来我一直就在受人摆,跟随大成、和他结婚生孩子,可是我根本不了解什么是真心相许,现在我终于懂了,汉強和我相爱,世人为什么不能成全我们呢?”
“因为他的妻子也爱他啊——”
这一句话,就像一把利刃一样,狠很地刺破了莫兰的美梦。
黛思和汉強这对夫妻,是华人圈子数一数二,赫赫有名的上流人家,越是有钱有势的人,他们的关系越是复杂,想要一拍两散,需要很多复杂的程序。
莫兰因为貌美,从小就时常受到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保护,她优柔寡断,对世间的想法总是太单纯。
“姐,下个星期我就要搬出去了,我在公司附近找到了一间公寓,租金价钱不错,环境也很好,我还可以时常到河边慢跑看夕阳呢!”
“你都决定了才告诉我,我能反对吗?”莫兰无可奈何地问。
莫莉耸了耸肩,她相信姐姐都知道理由,不必她再解释什么,何况同在一个城市,总是比在天边一样的纽约好多了。
可是无论在哪里,人总是跳脫不出感情的桎梏,山水依旧,尘世依旧,不论人是有情是无情,都先要尝尽无边的寂夜孤独,才能在另一个无名的曰子里迎接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