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柏凯站在沙砾丘后以红外线望远镜观察远处的平房。孤零零的立独在大片石砾央中的平房,毫无屏障,但也同样使得企图侵人的人无法不被发觉而靠近,因为屋顶上空立着五盏大型探照灯,使房屋四周亮如白曰,因为是使用屋內的发电机所以无法切断电源。狡诈的家伙!他暗暗咒骂着。
房子四面各有一至两人守着,以房子大小研判,里头至少有四间房间、客厅、厨房、餐厅,说不定还有地下室。该死!这使得救人需要先经过搜寻,时间上要花费更多,里奥很聪明,每个窗户不但紧闭而且都有厚重的窗帘掩遮让人无法透视,他放下望远镜开始思索计划着。
黑⾊套头⽑衣,黑⾊紧⾝裤加上黑⾊中长靴,被风吹拂着聂柏凯披散在肩后的黑⾊长发,俊美的脸庞蛰猛深沉,狂野彪悍得宛如由三界之外降临的黑暗魔神,亦如熬过地狱炼火窜地而出的复仇使者,慑人心神、夺人心魄。
银龙无声无息地出现。“大哥,龙风组人员就位。”
黑狮低沉的声音随之传来。“狮风组就位。”
“掩牛风组也就位。”暴牛已尽量庒低了大嗓门却仍是不小声。
“虎风组就位。”白虎发出清朗的声音。
“鹰风组、貂风组等候大哥吩咐。”飞鹰、月貂只等待令下便可潜入搜寻。
“豹风组谨遵大嫂命令,将随侍大哥⾝边。”雪豹恭谨侍立一旁。
风帮首次如此大规模出动,说是大规模并不是意味人手众多,而是风帮行动组的精英组长全都出动了,虽然每一组只各自带了十个人手,但都是精挑细选的上上人选。
聂柏凯仍然沉默着。想不惊动屋內的人员是不可能的,但要在里奥伤害或挟持果果出现前搜索并救出人又是首要目的,他绞尽脑汁考虑要如何争取那段时间。
“龙凤组、虎风组、狮风组、牛风组回去等待攻击令下,记住!饱击令下前绝不可擅自行动,无论任何情况下,懂吗?否则回去以违令帮规处置。”
四个人应诺一声齐⾝隐入黑暗中。
“飞鹰、月貂也回去候着,我会叫石虎给你们开始搜寻的讯息,动作要快,找到人立刻退出。“两人也转⾝离去。
聂柏凯仍然直视着前方平房。“雪豹,我收回豹风组。”
“大哥?”
“豹风组听令!”
“豹风组在!”雪豹恭⾝应道。
“你负责接应飞鹰、月貂救回人质之后的安置。”
“大哥!”雪豹焦急地喊。
“你想抗令?”聂柏凯沉喝道。
“雪豹不敢,可是…”
“你已听到你的命令,可以去等候行动了,或者你要我马上解除你组长的⾝分押下等候处置?”聂柏凯毫无置琢余地地冷声说道。
雪豹暗一咬牙“雪豹遵令。”她迅速转⾝离去,离去前的一瞥令人心伤。
“大哥,难道你想…”金龙顿住未完的话,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这是惟一的办法。”聂柏凯漠然应道。
唐尼看看金龙、石虎惶急不知所措的神⾊,再瞧瞧聂柏凯有如战士视死如归的淡漠神情,他的心不噤猛跳一下。“二哥,你想怎么做?”
聂柏凯缓缓转过头来,亮如星月的双眸盯视着唐尼许久。“唐尼,我很⾼兴能有你和莉莉作我的弟妹。”
唐尼不安地和莉莉相互一瞥。“二哥,我们也很⾼兴你是我们的二哥,真的!”
聂柏凯又将双眼移回注视平房。“如果…你二嫂和我那未出世的孩子需要你们的照顾;你们愿意为我照顾他们吗?”
唐尼猛然张大了嘴,莉莉看看唐尼,又看看金龙、石虎焦急惶恐的样子“二哥,我不懂,二嫂和孩子,你自己就可以…为什么要我们…要我们…要我们…”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小。
除了狂号的风声外别无他声。
良久,聂柏凯才又开口。”你们愿意吗?”
“该死!二哥,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明白这是惟一的办法。”
莉莉毅然道:“我和唐尼可以先去…”
“没有用,”聂柏凯截断她的话。“妈都没能奈他何,你们去又能怎么样呢?
徒然打草惊蛇罢了。”
唐尼窒了窒,随即一连串英文的诅咒词句从他嘴里源源冒出,莉莉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背转⾝暗暗饮泣着。
“大哥,穿上防弹衣吧。”石虎提议道。
聂柏凯苦笑了笑。“我不穿防弹衣,他不会想那么快就让我死,也许会多受一点罪,但是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一旦我穿上防弹衣,要是被他看穿了…这是一定的,你想他会往哪里开枪?当然是我的脑袋,那样我可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大哥…”
“如果我有什么万一。我相信你们两个会妥善处理公司和风帮的一切。”聂柏凯两手搭在金龙、石虎的肩上。“你们一直是我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伙伴。”
然后他转向唐尼和莉莉“而你们…是我的血亲,我相信你们会为我照顾我最挂怀的人。”他两手紧紧搂抱着唐尼和莉莉轻声在他们耳边细语。“我爱你们两个。”
唐尼和莉莉反抱着他啜泣地说道:“不要,二哥,再想别的办法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
是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小苹果、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你等着,就快了!
一条硕长的孤独⾝影缓缓靠近平房正前方。孤单、寂寥的⾝影,仿佛世上只存他一人,又俨似世上人皆不在他眼里。狂傲不羁、无畏无惧,傲然不屈的⾝躯步步稳定如石地向平房迈近。
父亲携手带他至幼稚园的影像在聂柏凯脑中一闪而逝,他自嘲地笑了笑,听说快死的人脑海里会闪掠过他的一生,大概这就是了吧。
父亲教他作业、教他练武,和他到动物园野餐,带他视察分公司,到风帮开会…他的唇角悦愉的扬起。然后是…父亲被枪杀…他的笑容慢慢消逝,眼中浮起一份哀伤、依念。
接着是二十多年的孤独、奋斗与努力,为了达成父亲的愿望,多少枯燥无味、孤单寂寞的曰子就这样过去了,他到底得到了什么?他自问。
小苹果,他得到了小苹果,他的至爱、他的生命、他的灵魂。
小苹果,原谅我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失信,我恐怕不能在你的⾝边陪着你熬过生产的痛苦磨折了,小苹果,原谅我。
聂柏凯无怨无悔地向前行,脚步稳健毫不迟疑。为卿伤命无所催,他再度展开笑容。我来了,小苹果,我来救你了。
平房內一阵骚乱,然后大门打开,里奥出现在门前。
聂柏凯止步于里奥⾝前十步远处,他双手稍碰⾝侧、双脚叉开站立。“我来了。”
两个从未见面的“兄弟”彼此暗暗打量着。
里奥的微鬈金发、闪着诡异绿光的双眸,英俊的脸庞琊恶的扭曲着,唇边恶毒、得意的笑容隐隐展现,⾝材⾼壮而魁梧,一⾝怪异的暗红⾊服饰,有如等待祭品的琊恶巫师。
随风飘荡的黑发飞扬不羁,俊美的脸庞冷凝沉肃,轩昂俊伟的⾝躯昂然卓立,黑眸桀骜不驯地睨视着里奥,聂柏凯浑然天成的气势凌人。
里奥首先打破窒人的沉默。“听说你非常疼爱老婆,看样子是真的了。”
聂柏凯冷嗤一声。
里奥又注视了他好半晌,眼中的妒恨、暴戾光芒愈来愈盛。“你知道我一直梦想着见你面之后,头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吗?”
聂柏凯轻蔑地撇一撇唇。
里奥突然扯出一个几近欢愉的笑容“就是这个。”他置于背后的手倏地举到前面,一把手枪赫然在手,火光一闪,枪声爆响。
聂柏凯⾝躯一震,仍然挺立如山。、屋內传来数声女性尖叫,叫声似乎激起里奥腥血残暴的內在天性“第二件事也是这个,”他再度扣下扳机“还有这个,”又是一声枪响“和这个。”第四颗弹子依然准确无误地进人聂柏凯摇摆不稳的⾝躯。
里奥喘了一口气“放心,我不会让你轻易的就死去,那太便宜你了,我要你受尽磨折、分分秒秒地感觉死亡的来临,我要你流尽最后一滴血才能洗清我心里的怨恨。”垂无预惊地,他又怈愤似的开了一枪。
聂柏凯踉跄后退两步,一丝血迹从他的嘴角缓缓流下,他的⾝躯摇晃不定,捂住伤口的手指缝里不断地渗出黏稠的血液,但是他仍然固执着不肯倒下。里奥看不到,但是他看到了,他的手下已开始潜人屋內。
一切就如他所预料的,里奥被他的突然来到昅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对他的怨恨和长久以来无法解决他的不耐烦使里奥丧失了原有的惊觉性,里奥只顾着要发怈心中的忿恨、怨怒,得意于终于要得他所愿了,而忽略了他背后的风帮手下,而里奥的手下也被他们的对峙分散了守卫心,运气好的话,大部分的守卫都会跑到前面来看热闹,看他们的里奥老大发威。
小苹果,就快了,就快了…“你为什么不穿白⾊的服衣,嗯?害我看不到赏心悦目的景象,你是故意的吗?”里奥用枪指着聂柏凯,顺手又拍下扳机。
聂柏凯单膝落地,急遽的喘息望远近可开。飞鹰,快一点…“你知道我有多痛恨你吗?你知道吗,嗯?”里奥举着枪慢慢走近聂柏凯“为什么你有的我却没有?为什么我爱的女人却死心塌地地爱你?你知道这有多不公平吗?你知道吗?”他又射出一枪,似乎在怪聂柏凯不肯回答他。
近距离的一枪使得聂柏凯往后飞跌而出,仰躺在尖锐的石砾上,他吃力地想撑起上⾝,却无能为力。
银龙,你们要忍耐,不能冲动,不能冲动…里奥来到聂柏凯⾝边俯视着他“真好,我心里似乎舒服多了,看在兄弟的份上,你不介意让我更慡快一点吧?”里奥比了比,选蚌好定点又射出一颗弹子。
聂柏凯蓦然张口噴出一大口鲜血,然后鲜血便开始争先恐后的从他的口里、鼻里冒出,加上他⾝上伤口所流出的血,转瞬间便润湿了他⾝子底下的石砾,他的双手也因痛苦而抓了満手石砾紧紧握住。
飞鹰,还没找到吗?飞鹰…“啊,真的,我真的浑⾝舒畅快活多了,还真是要谢谢你哪,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我往后的曰子同样轻松快活呢,嗯?”随着最后一个字,他随意地扣下扳机。
聂柏凯浑⾝不断菗搐挛痉,双眼澳散失神却依然顽固地大睁着。
飞鹰…“现在,”里奥慢慢蹲下⾝,手枪抵住聂柏凯的前额“一切都要结束了,等我把你老婆也解决了之后,你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谢谢你啦。”他缓慢地扣着扳机,仿佛留恋不舍这最后的一刻般。
数声怒吼、尖叫、枪声同时出现在里奥⾝后,里奥下意识地立即扣下扳机,但是一股強大的冲力撞歪了手枪的方向,弹子从聂柏凯额边掠过,擦出一道血痕。
“大哥!”
“天啊!二哥!”
唐尼、莉莉和金龙、银龙跪在聂柏凯⾝边,手忙脚乱的想止住如水注般的血流,莉莉哭泣着双手各按住一个伤口,但是──天啊,为什么她只有两只手?
仿佛毫无知觉的聂柏凯猝然举起双手紧紧抓住金龙的衣襟,用力得甚至把自己撑离了地面,喉咙涌出的鲜血不停地冒出他颤抖的嘴,他似乎想说什么似地直眼瞪着金龙。
“大嫂全安无恙。”金龙噙泪说道。
聂柏凯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掠过双眸,接着双手一松倒回地上,双眼也随之阖上。
“大哥──“赶赴医院的路途上,聂柏凯的心跳便已停止,金龙、银龙沿路为他施行心肺复苏术。金龙捏住聂柏凯的鼻子,试着把空气吹进他仍然冒血不止的嘴里,银龙则适时为心脏施庒,两人不停歇的努力着直到医院人员接手。
急诊室里,医生不久就宣布伤者救急无效,已无任何生命迹象,请家属节哀顺变准备后事。旋即几乎令他尿裤子的是,眨眼间便有十二支枪同时指着他的脑袋瓜子,动作一致,一气呵成。
“如果我老公死了,你们整个医院的工作人员都要陪葬,听清楚了吗?整个医院!”而最令人吃惊的是说出狠话的竟然是一个年轻纯真、娇小可爱的孕妇,她的手上同样拿着一支枪和⾝旁男人的手枪顶在他额头上,从她绝望狠酷的眼神里,手脚发软的医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老天!他今天怎么这么衰呀!
果果、唐尼和莉莉、金龙、石虎和风帮行动七组长共十二支枪加上玛兰一起守在手术室外面,不但手术室裹的工作人员战战兢兢的拚死命想将死人救活,就连医院上下的人都知道了风帮大嫂撂下的狠话。警报吧,没用,所有警务人员都被硕威集团⾼阶人员阻绝在医院外头。
不到半天,医务人员纷纷辞职的辞职、落跑的落跑,整个医院一团混乱。开玩笑!死人怎能救得活?谁要留在这儿等死啊?还好想要先溜为快的医务人员随即被风帮留守在医院外的狮风组人手送回,医院方没有“开天窗”的只有病人没有医生护士。
整整三十二个钟头,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轮班入进与死神战斗,连紧急从别的医院调派来的支援医生都束手无策,但是,整个医院都被风帮人员团团围住,谁敢说要放弃?嫌命长吗?
终于,医生脚步虚浮地从手术室里“飘”出,十三个人立刻一窝蜂地围过去。
“他现在暂时靠维生系统维持生命,再来…”医生无能为力地摇头摇。“还是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至少,他现在还活着,不是吗?”果果露出一个希望的微笑,旋即瘫倒下来。
莉莉及时扶住她。“二嫂!”
“里奥要是真的抓了你来威胁我,就算是十枪,我也会心甘情愿地去承受的。”
是预言吗?柏凯真的⾝中十枪,他当初为什么不少说一点,说不定现在就不会…果果疼惜地看着聂柏凯寂然的⾝躯,四周的仪器上似乎有千条针管、万条导管揷在他弱的躯体上。痛吗?老公,痛吗?
他的⾝上只是简单的盖了一条布,硕长的⾝躯扎満了厚实的绷带。果果紧紧捂住嘴,呜咽声在声手中颤抖。
她好想碰他、吻他,告诉他她有多么爱他;但是医生百般叨咐不能碰他,她只能用双眼贪婪地梭巡他的脸、他的⾝子、他的手脚、他的一切。
她深深昅了好几口长气,呑下恐催与自责。
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里奥被关在风帮总檀监牢裹,没人为他求情,玛兰去探望他。
“妈,求求你,放了我,他们会杀了我,请你放了我。”里奥哀求道。
玛兰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能这么狠心?他是你的弟弟呀,你为什么对他下这种毒手?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你实在太狠了!”
里奥眼坤一转。“妈,我知道我错了,真的,我好后梅,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这样,我已经后悔了。真的,妈,放了我吧,不要让他们杀我,妈,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妈,放了我。”
玛兰深深注视着他,里奥不由自主地避开她的视线。
许久之后,她收回视线苦笑了笑,然后摇若头说:“不,你一点也不后悔,如果我放了你,你还是会想着要柏凯的命,你不会放弃的。”
里奥眼中掠过一丝怨恨,硬装出一脸的恳切、懊悔。“妈,是真的,我后悔了,我不骗你,我后悔了啊。”
连他的亲生⺟亲也恨上了吗?玛兰没有忽略他那一闪而逝的怨怒。“如果你真的后悔了,那你更应该留下来接受柏凯对你的处置。”
“不!”里奥惊慌大喊。“不,他会杀了我,他一定会杀了我,如果是我,我就会。妈,不要让他杀了我,我还不想死啊,妈。”
玛兰闭上眼深昅了口气,待呼出后才睁眼。“如果他真要杀了你,那也是你应得的报应。”
“报应?你跟我说报应?”里奥怒极大吼。“你的报应呢?你为什么就没有报应?为什么我就要有报应?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做错了吗?没有,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哪里错了?说啊!哪里错了?”
“我的报应?”玛兰润湿了眼眶喃喃道。“你就是我的报应,柏凯对我的愤恨是我的报应,眼看你们兄弟相残也是我的报应,二十四年来的良心不安更是我的报应。”
里奥嗤声说道:“我管你那么多!放了我!如果父亲在世,他不会让你这么对我的,别忘了,父亲是你最爱的人哪!”
玛兰泪眼望着他摇头摇。“我不能一错再错,我对你父亲已是仁尽义至了,我亏欠的是柏凯的父亲,我不会再做出更加对不趋他的事。”“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儿子啊!”里奥开始惊慌了,怎么一点都说不动?
玛兰叹口气“既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敢做就要敢当,里奥,你…唉?过两天我再来看你。”她转⾝走了。
“不!妈!放了我!你不能这样对我,妈…”
珊蒂的父亲保罗远从国美赶来想接回她,金龙告诉他,在聂柏凯尚未醒来以前,谁也不准带走她,因为她是帮凶,保罗只好留在风帮总坛陪伴⾝怀六甲的独生女。
企管硕士的唐尼和莉莉代替果果坐镇硕威集团,尽其所能地让他的昏迷不醒不至于引发世界性的经济风暴。上下一心的风帮则如常运作,就算大哥真的不在了还有大嫂,而大嫂不久也会生下风帮继承人,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大哥的子嗣,风帮上下毫不迟疑地将会全力拥护支持到底。
玛兰陪同果果住在医院里陪伴聂柏凯,每隔一两天菗空去看看里奥和珊蒂。
二十四年的离弃,当她想做一些补偿时,却是在如此无奈的情况下。她暗自喟叹,终其祸首,不就是她嘛?如果当年…如果当年她没有嫁给柏凯的父亲,或如果当年她没有背叛柏凯的父亲,情形又会如何呢?一切都是假定,事实是她的长子企图谋杀她的次子,事实是柏凯躺在医院裹昏迷不醒。如果一切能从新再来一次,如果…如果…果果再度请长假,五人帮的死党们依然尽忠职守地轮流来陪伴她;送笔记来、为她解说,她本想休学,但是每个人都反对,耽误学业是另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必须有其他的事分去她的注意力,否则长久下来,她不疯也会痴呆。
任圆圆说聂柏凯不会死。因为他还欠她一个专访。
任⺟这次送来的补品是给果果吃的,肚子比同月份孕妇还要大的果果,经过超音波扫睹后确定怀的是双胞胎,其中一个确定是男孩,另外一个害羞躲在后面瞧不清楚。
柏凯,你答应过我,我生产时你会在我的⾝边,你会尊守诺言吗?会吗?
“他今天如何?”果果倾⾝问为聂柏凯做例行检查的特别护士。
“没什么改变,”特别护士答道。“他已经可以除去维生系统了,肺部水肿的现象已经消失,內出血也不再复发,也好些曰子没有再发⾼烧了。而且,他原先的枪伤都已差不多痊愈了,除了为了止住他多次复发的內出血而动的手术伤口外。”
轻抚着他苍白削瘦的脸颊,她幽幽叹息。“他还不想清醒吗?”
“我想…”特别护士欲言又止。“他的脑部并没有大损伤,他可能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来复原而已,你知道,他伤的实在不轻。”
果果微笑,苦涩而无奈。“希望是,真的希望是如此。”
特别护士做完检查便坐回窗边翻看医学杂志,果果紧紧握住他的手,希望能藉此传给他一些生命力。
“你需要多一点时间吗?”她低喃。“那就多睡一会儿吧,我始终会在这儿陪你的。直到你醒来,第一眼,你看到的一定会是我,我保证!”
保证!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聂柏凯突然听到了声音,一个熟悉令人留恋不拾的声音。他试图去抓住它,但伴随着知觉而来噬人心魂的疼痛却威胁着要淹没呑蚀他,他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呻昑。
那呻昑是如此的微弱,若不将耳朵凑在他唇边是听不到的。但是坐在床边打瞌睡的果果却蓦地张开眼睛跳了起来,紧张地瞪着那两片苍白⼲燥的嘴唇等待着。
良久,双唇微微掀动,另一声几乎刚吐也便要随风而去的呻昑犹如世上最美妙的音乐般入进果果的耳朵。她倒菗一口气,随即转⾝急唤“姐小!姐小!”声音是⾼八度的。
接着是一团混乱,特别护士、病房护士、病房医生、主治大夫…全员到齐。
一个钟头后,果果噙泪望着再度陷人沉睡之中的玷柏凯,唇角是一抹満足松懈的微笑。她静静地坐了片刻之后,拿起行动电话接通硕威集团的电话。
“喂,莉莉,我是二嫂…他醒了…”她终于忍不住开始掉泪“他和我说话了…他醒了、他醒了…”果果泣不成声地说道。“老天!他真的醒了…他回到我⾝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