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常世欢把自己打扮得好漂亮,她穿着她酷爱的红粉⾊背心裙短,里头衬着的是滚着丝蕾边的白雪薄衫,白皙的腿上则是配上曰本少女最流行的白⾊长统袜,可想而知的那袜子必定也是滚有丝蕾边的,双足则是两公分⾼的白⾊皮鞋。
自然卷的头发扎成了好可爱的小甜甜发型。
她五分钟不到就打对讲机到门房问:“我爸回来了没!”
但门房给她的答覆总是:“老爷还没到呢,姐小。”
常世欢不免失望!她在客厅里左等右盼,如坐针毡的等着,除了对父亲一个月不见的思念,另外一个大原因就是昨晚电话里爸爸提到他将从越南带回来一个她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洋娃娃。
十六岁的常世欢,总是比同年龄的女孩多上一点娇贵,一点稚嫰。
因为常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而且父亲常敬庭又特别宠爱,加上常家在港香的名望及非同小可的富裕,因而她自自然然的就是一颗被⾼拱的掌上明珠,温室里幸福的蓓蕾。
“哥,爸爸为什么还没到!”常世欢在客厅里等急了,索性到书房找她同父异⺟,大她八岁的哥哥常世稀问。
在常家里除了常敬庭,最疼爱常世欢的人莫过于常世稀了,虽然父子俩不是很合得来,而且常世稀对父亲的心花一直是那么不能谅解,彼此间的心结又是那么不可言喻的根深柢固。但是对小妹的疼爱却是始终相同的。
因为常世欢一直都是他们父子之间的滑润剂,一个化解⼲戈的甜藌天使。
“哥,你说爸爸会买什么样的洋娃娃给我呢?”常世欢搂着常世稀的脖子,黏着正在看书的他问,可是不待他的回答她又说:“爸说那个洋娃娃会动,会说话呢,我真是迫不及待想抱抱它。”
年轻俊朗的常世稀合上他正在研读的“港香法律案件实例”轻松的靠着真皮柔软又舒服的椅背。
毕业于港香M大法律系的常世稀,其实正为到英国留学而忙碌,有时候他真羡慕妹妹能有这份闲情逸致,会为了一个洋娃娃而如此坐立难安。
一颗亦子的心怀!那是他早已遗失在少年岁月里的东西,谁也唤不回!
“小欢!我倒觉得你就是个洋娃娃。”
常世稀分明性格中带着斯文的五官漾起笑意,他伸直了长腿,穿着运动服,⾝⾼一八三的体格,慵懒的舒展了挺直坚毅的腰⼲。
“讨厌,哥,我的眼睛才没有洋娃娃那么大呢!”
“眼睛的大小是美、丑的关键吗?”
“当然不完全是…可是你的莫雪莉不也正有一双大眼睛吗?”
常世稀失笑的头摇,在这屋子襄只有世欢能这么直截了当的叫出莫雪莉三个字!
因为莫雪莉是港香富商莫以俗的孙女,而莫以俗正是被父亲常敬庭视为“同行冤家”的头号商业大敌。
其实起初两人并没有进一步交往的意思,可是同在一所大学,又是同一社团,两人在外貌上又是那么出众,于是就这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才子佳人配成双了。
虽然父亲常敬庭对这件事一再的反对,甚至扬言要与常世稀脫离父子关系。
但是常世稀依然故我,他丝毫未受到父亲的影响,只要是常敬庭反对的,只要是常敬庭不喜欢的,他都要坚持到底!
他根深柢固的认为,世界上最不能令他折服的人便是那个他称之为父亲的人!
在他最敏感的年少时候,在他最需要父爱的年少时候,他的父亲总是沉醉在外头的温柔乡里。
于是⺟亲含恨而终。而他,在衣食上虽过得比别人得意,实际上心灵远比一个乞丐好不了多少。
直到他遇见莫雪莉,她的善良、美丽及真心赢得了他全部的心;没有人可以改变他对莫雪莉的感情!没有人。
“怎么了,哥,一提到莫雪莉,你就那么失神,她真的那么好吗?”
“你不会懂的,小欢,你还太小。”
“哥我不小了!我也懂得看人,而且我的第六感很准哦!你那个莫雪莉…依我看…!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我下楼到客厅等爸爸去。”
世欢就是这么可爱,她看到了哥哥脸⾊不对了,便不再往下说,她聪明的溜之大吉。
她调皮的坐上旋转式的手扶梯一路滑下。
“姐小,小心!”奶妈和一群惊慌的佣人都来不及接住她,而世欢就这么痛痛快快的跌了一**在地。
“呵呵…”她还是很开心的大笑,因为跌在长⽑地毯上一点也不觉得痛。
“姐小,你老是这样是想把奶妈吓出心脏病来吗?”
奶妈胖胖的脸显然是受到重度惊吓而泛白又急速窜红,而一群佣人无可奈何的合力把世欢扶起。
“对不起嘛!奶妈,人家一天如果不来上一回,会闷慌的!”世欢讨喜的勾住奶妈的手臂。
“你哟!放暑假在家襄,没一天静的。”奶妈恢复镇定的掐了下世欢可爱的脸蛋,拿她钟爱的姐小没办法。
世欢一出世就没了娘,是奶妈一手把她给带大的,对世欢,她比自己的孩子都疼。
“今天杰斯会不会来呀,奶妈?”
世欢除了等候爸爸外,一颗心就是放在奶妈在大学当助教的儿子杰斯⾝上。
“今天他有家救课要上,不能来。”奶妈刻意迥避这个话题,她知道姐小的心思,但是…很多事是需要避免的。
“哦!”世欢明显的失望挂在脸上,十六岁的她情窦才将初开哩!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门房的钟伯和仆役把一箱箱的行李,像朝贡似的往屋里搬,这种盛况每每总是在常敬庭出国回来时会出现。
“爸爸回来了!”世欢暂时忘却了不能见到杰斯的苦恼,一个劲儿的冲到门口,跳到爸爸⾝上让爸爸把她抱个満怀。
一⾝唐装的常敬庭开心的抱着女儿呵呵的笑着。
“欢欢,乖不乖,想不想老爸?”
“想。天天都想,恨不得飞到越南去黏在你⾝边呢!”
“你这张嘴就是甜得像藌糖。”常敬庭溺爱的捏捏世欢笑盈盈的脸。
“爸爸先把那一箱箱的礼物要佣人们给拆了。”常敬庭搂着世欢进到宽敞如帝王之家富丽堂皇的客厅,令佣人把礼物一箱箱的拆。
常敬庭是慷慨大力,而且周到的,家里上上下下的仆人每人都有一份礼物。就连门房的钟伯,都得到了一组手工制的老人茶具。
“谢谢老爷,我正想着要这样的一组茶具。”见钟伯心爱的抚着那一组茶具,常敬庭也开心的笑着。
“喜欢就好…”
常敬庭的为人就是这么豪慡甚至不拘小节。年轻时他可是中环一带的混混,但是为了一个钟爱的女人竟放下屠刀,立志轰轰烈烈的闯一番事业!
怎知到了他事业有成的一天,那女人竟被姓莫的给横刀夺爱了!
那姓莫的一家真是可恶!先是占了他心爱的女人,现在又想要来占去他唯一的儿子,而儿子之后呢!是不是连他的事业都给算计在內!
哼!没那么容易。绝没那么容易!
虽然心里想着是令人愤恨的事,但是常敬庭的脸上却是不着痕迹的。
五十六岁的他经过了无数人情世故的洗炼,他的情绪几乎已到达收放自如,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奶妈,这是给杰斯的。”常敬庭非常赏识年轻上进的杰斯。
“这么贵重!我…不能收,老爷。”拿在奶妈手上的是一盒以精致的红桧木包装的二十四K纯金对笔。
“奶妈,爸爸要给杰斯的,你就收下吧!”世欢乐得在一旁帮腔。
“收下吧,颜嫂,客气什么!杰斯如果肯来公司帮我,送他一幢房子都不为过。”
“这孩子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哟!”奶妈收下了金笔却也好感慨。
这时常世稀也到了客厅,说有多么不愿意见到父亲,但怎么说,也不至于避不见面。
“您回来了!”
“嗯!”
这一问一答都是冷漠异常的。
而这些世欢是看在眼底的,于是她拿出了她打圆场的看家本领。
“爸,哥的礼物呢!他就要去英国,英国是最多雾了,又湿又冷,我想爸给哥的礼物一定是件保暖的风衣吧!”
世欢倚着父亲坐在主位沙发的扶手上,她说得那么风趣又俏皮,让一脸冷淡的常敬庭,都因她的善解人意,窝心的笑了出来。
“你这小迸灵精,什么事都给你猜着了!”
于是常敬庭要佣人在他的行李箱里取出一盒上头印有世界知名品牌的礼盒递给世稀。
“哥,快拆开来试穿看看合不合⾝啰!”世欢又殷勤的叫嚷着,整个客厅的气氛让她弄得好活泼。
常世稀似笑非笑,无可奈何的拆开,而世欢跑向世稀主动的把他从座椅上拉起来,逼得世稀真的非当众展示那件风衣不可。
“哇!好合⾝,好帅气哦!扮,爸爸对你真不赖,还记得你的尺码哇!两万元港币一件呀!英国名牌,这不是越南的东西,爸可真会为你心花思哦!扮。”
世欢像个专业的裁缝,她为世稀东拉拉、西扯扯,还抚抚他的衣襟,使了一个眼⾊。
世稀当然知道妹妹的意思,他嗤笑着,回过头勉为其难的说:
“谢谢你,爸。”
“嗯!”常敬庭微微的一笑,其实他的內心是很⾼兴的。
可是相反的,常世稀并不⾼兴,他永远都不会接受父亲贿赂的爱,也不可能原谅他令⺟亲悲愤而终的罪行!
在一个人被剥夺了所有的财产之后,他不可能只要一颗糖做为补偿的!
“爸,你偏心,每个人都有礼物了,而我的呢!你昨天在电话里说要给我买一个会动、会说话的洋娃娃的!”世欢又灿烂的跑回爸爸⾝边,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哎!这么重要的事!爸爸怎么给忘了!爸爸真的是老啰,还好你提醒我。”常敬庭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逗笑女儿。
“不,你一点也不老,你是我最年轻的帅哥老爸。”世欢喜孜孜的也逗得常敬庭好开心。
这时透明且镶有金框的落地门外,有一个渺小涩羞的⾝影,用她艳羡的大眼睛看着这个富贵人家。
而她也看到了她那穿着一⾝唐装的主人在向她招手,于是她怯生生的、小心翼翼的打开那道对她而言过于沉重的透明玻璃门,带着又惊又怕又惶恐的心走进去,她并不期待什么,因为她不能有所期待!
她是一个礼物,她是别人的期待!
“不!爸!她好土!她一点也不白!一点也不可人!”世欢惊讶的大叫,不认同的竟然失望的哭泣了起来!
这是白可人来到港香听到的第一句话!
她惊慌得不知所措,只是傻傻的愣愕住了!
在每个人簇拥着主人⾝旁那个装扮犹如公主的女孩时,白可人接触到一双深邃且不信任的眼眸!
她心中幡然颤抖,惊异的眨动无辜的大眼睛,也回视那人!
常世稀不动也不语,他只是盯着白可人瞧!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父亲玩的是什么把戏?多金什么不好买,竟买个真人回来?!而且还是个看来不満十三岁的小孩!
他再次为父亲的行为感到失望。
“我不要她,爸爸!我要的是一个洋娃娃,可是她分明不是!”世欢哭嚷着推开众人,坐在地上愈哭愈人声,弄得大伙都不知怎么才好。
“她会动、会说话,而且和你同年龄,她可以陪你玩,陪你读书,和你做伴呀!”常敬庭解释。
“我就是不要!她黑黑的,头发拈得像稻草!一点也不好看!”世欢平常都是那么可爱而且平易近人,可是只要是她的千金姐小脾气一发,任谁都会束手无策,拿她没办法!
“那是因为在越南她的家境不好,以后你好好照顾她,她不就漂亮起来了吗?”常敬庭又解释。
“我还要照顾她!哦!天呐!爸,你为什么要买下她?”世欢睥睨了一直站在象牙屏风前的白叮人。
而这一瞪几乎让白可人躲到了屏风的后头。
白可人怯懦的眼寻求支柱的环顾全场,却不经意的与那个坐在法国式雕花大椅的年轻男子互瞥。
她发现他也正在看她,用那种爱莫能助的眼神。
而白司人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也许是因为道德的关系,她必须挺⾝而出为她好心肠的主人做一番解释。
她缓缓的走出了屏风,走向在地上哭闹的常世欢;她抖颤颤的蹲下来。
“主人并没有买下我,他好心的收养了我!我是个儿孤!从小被我的叔叔收养,但曰前我叔叔在主人工厂工作时,给机械庒断了腿,于是我给婶婶赶了出来,因为那个家再也养不起我这个多余的孩子!主人得知了这个消息马上决定收养我,而且还负担了叔叔的医槃费和生活费。”
白可人甜美的噪音及一口流利的英语,迅速的让常世欢停止哭闹!
世欢惊奇不已的盯着眼前黝黑瘦小毫不起眼的白可人瞧,心想,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点也不搭调。
然而世欢也为自己可笑的行径感到惭愧!她抹⼲泪很抱歉的对白可人说:“对不起,我似乎是闹了一个大笑话!”
白可人露出生涩的微笑,摇摇手不敢接受她的道歉!
常世欢站起来奔向一直无可奈何的常敬庭。
“爸!对小起,我无理取闹了!其实你彻头敞尾都没有说是要买给我一个洋娃娃对不对,你只说那个娃娃会动会说话…”
常敬庭拍拍爱女的背,一点也不生气。
“我答应接受可人,我会当她是妹妹一样的对她的!”世欢做出了承诺,而常敬庭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白可人也如释重负,她轻喟了一下,眼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个始终不语的年轻人,而他却不再看她,独自的远离人群了。
“来,可人,如果你真的要跟着我,我的要求是很⾼的。”常世欢又恢复了她一惯和气的作风,而佣人见已经风平浪静了,也安心的各自去工作。
“是。”白可人走向世欢静静的在她指定的座位上坐下。
“欢欢,爸爸就把可人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的善待人家。”
“放心吧!一切交给我了!”
常敬庭満意的一笑,安步当车的回房休息去了。
“我先介绍我自己,我叫常世欢,十六岁就读九龙×女子⾼中,你呢,可人?”世欢坐在爸爸先前坐的位置上,尊贵却亲切的以英语和白可人交谈。
“我…我也是十六岁,可是我没有上过学,只会几个英文字,那是村里的一个老美教我的…”白可人对自己耝鄙的学识感到惭愧。
她默默的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主人买给她的新皮鞋。
这是她这辈子头一次穿这么好的鞋。
可是她总感到蹩脚,因为,这也是她这辈子头一次有皮鞋穿。
“哦!”世欢同情的摇了下头。
“那你会做些一什么,可人!”
“洗服衣、烧饭、带小孩。”这肯定是白可人常做的事,因为她又有点自信的抬起头看着世欢。
世欢叹了一口气道:“这些都用不着你做,我们家已经有了太多会做这些事的人了!”
“那…那怎么办…”白可人咽了一口口水,担心自己无用武之地。
“你想不想待在我家?”世欢问。
“我想除了这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白可人落寞的再度垂下头!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世欢心中有谱。她同情的看着眼前又黑又瘦小,徒有一双大眼睛的白可人。
她和自己同年龄,命运却相差十万八千里!世欢感叹自己的幸福。
“既然,你已经让爸爸收养,那么我们总算是姊妹,所以我有义务教你很多东西,而且你人在港香不识字也不成。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学识字吧!而且你还得学会广东话!对了,你那⾝老土的服衣最好换下,我有些衣裳可以改小了给你穿,那比你⾝上这⾝耝布衣要好上几百倍哩!”
“这是我妈妈生前为我缝制的!”白可人爱惜且下意识的抚了抚她那⾝棉质的耝布衣,虽然主人也为她买了新的衣裳,可是她却坚持穿着它。
“哦…当然…你可以穿着它…只是…”世欢一时词穷。
她居然在此时羡慕起一无所有的白可人,因为她从来不知道穿着妈妈缝制的服衣是什么样的感觉!而白可人那眼神令她间接感受到了,那是她妈妈给她的遥远的祝福呀!
“算了,我们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
“是!”白可人温驯的顺从。
“走吧,我来安排一个房间给你住。”世欢从座位上站起,也拉起白可人。
“我会有自己的房间吗?”白可人瞪大了眼珠子,不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话。
“当然。”世欢理所当然的一笑。
五分钟之后,白可人站在一个足足可以住得下一大家人的大房间里,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房间里的一景一物,一系列的家具都是⾼贵的紫桃木制成,精致得无与伦比!
那完全属于人私用的梳妆台,那紧临着阳台正被阳光洗礼的休闲躺椅。
那看来厚得像海绵,令人想马上躺上去尝试它的柔软的大床。
她崇敬的看着,轻轻的触摸着,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今后要住的地方。
尤其是那一阵阵的海涛声,她所熟悉的海涛声。
白可人好奇的打开那道擦拭得雪亮的落地大门,海涛声更明朗清晰了。
“在这里看不到海的,可人,你可以沿着阳台的走道往下走,在我哥的门外才可以看得到维多利亚海。”可人虽沉默不语,可是世欢读出了她的心思。
白可人依着世欢的指示,她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
海!为什么才一天不见,就像是已相隔一世纪了!
白可人默默的流下思亲的眼泪,她靠着栏杆蹲了下来,看着那不远的海边,泣不成声。
“可入,你怎么了?”世欢怜悯的也蹲下来关心她。
“你想家吗?海让你想家吗?”世欢关注的问。
白可人点头,大眼睛里有无限思念的悲伤。
“你的婶婶都把你赶山来了,你还想着他们!”
“可是叔叔对我很好。”
这时正好在房里的常世稀见到这幕,他迟疑的打开门走上前来。
“怎么了?”他问,看着蹲在他阳台外的两人。
“哥,可人她想家。”世欢抬起头来看着世稀道。
“哦!”常世稀屈着膝盖,俯下⾝。
白可人泪涟涟的抬起头看着那阳光般笑容可掬的脸,他是刚才在客厅对着她端详的人,原来他是世欢的哥哥。
“小妹妹,别哭了。”
“是,少主人。”
白可人以手背拭泪的动作引起了常世稀莫名的同情与讶然,因为白可人真的乖巧的收起眼泪,那顺服的个性像是与生俱来的。
他不知为何自己要为她感到悲伤!如同她的境遇和他年少时的心情是一样的悲惨。
他突然发现蔵在那张古铜⾊肌肤下的小脸,其实长得并不难看,甚至是非常秀气的,而且她的眼睛…是那么清澈而且美丽得那么不可思议!说话的声音柔美得像一池暖水。
难怪父亲要说是带一个洋娃娃回来给世欢了!
常世稀靶叹这样一出闹剧的过程。
“哥,你就直接喊她可人吧,可人你可以和我一样喊我哥。”世欢像个大姊姊一样圈着可人的肩站起来。
“不…不可以…”可人挥着手,摇着头一副万万不可,受宠若惊的模样。
“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只是个养女!”
可人怯怯的以眼角瞧她的少主人,他那阳光般有活力的笑容仍维持着,他看起来该是仁慈的吧!和那一⾝唐装的主人一样。
“哦!算了,我不勉強你了!随你爱怎叫就怎叫吧!”世欢看可人执拗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而世稀也没意见的笑着。
这时一阵“BuBu”的声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哥,你房里电话响了,可能是莫雪莉打来的哦!”世欢促狭的调侃。
“你这小妮子!”常世稀脸上的笑容更愉快了。
“可人好奇的往常世稀的房里一瞥,这房间足足有她房间的一倍宽,而那架置于床头的跑车型的机器正发出“BuBu”的音响,这对可人而言,是稀奇又新鲜的。
“走吧!可人,我哥一和莫雪莉讲电话是可以讲上半天的,我们不要打扰他了。”
世欢向世稀暧昧的一笑,而世稀只是轻喟的头摇一笑置之。
于是世欢拉着可人跑着离开了。
接下来几曰,可人几乎要累惨了,因为世欢不仅要她学国中字,而且还要她学英文、算数!甚至世欢还要她学会西洋礼仪!
这对渔村长大,几乎目不识丁的可人而言,真的是比登大还难。
“可人,我要你有朝一曰回越南时令人刮曰相看。”世欢不仅満足了当老师的欲望,而且还对可人有很大的期许。
“我真的可以吗?”可人怀疑。
“只要你想学,说不定你程度够时还可以和我一起上学校念书呢!”
“我真的可以吗?”可人喃喃的再次问,丝毫没有一点自信。
“当然。”而世欢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天世欢神秘兮兮的作了打网球的俏丽装扮,一早就要可人起床,她扔了一套同一款式的服装要可人也穿上。
“快,等爸爸起床我们就走不成了。”世欢背着一大袋打网球的装备。
“欢欢,我们要去哪里呢!”可人别扭的拉着随时会飞起来的裙短。
两个女孩蹑手蹑足的下楼,世欢则领着可人到车库。
“你要开车吗?”可人问。
“当然!”世欢自若的坐上敞篷的宾士车,把装备放入后座,示意可人也坐上车来。
“你会开车?!”
“相信我嘛!”世欢很有自信的发动引擎。
可人不知道世欢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她只能甘之如饴的悉听尊便!
世欢曰渐习惯可人的顺从,也喜欢她的温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早会想要带着她出门,但是她就是一古脑想这么作。
或许是她的个性中正有她所欠缺的某种因子吧!
虽然她什么都不懂,但是世欢却在某个寻求镇定的时空需要她。
“我们要去哪里呢?”车子开上了山仔顶,可人问,早晨的微风把她那一头参差不齐的头发吹得更乱。她不得不以手捂着头。
“我哥和莫雪莉在山上打网球,我们去凑热闹。”
“哦!”可人还是捂着头,她对网球一窍不通,所以不再好奇的追问。
而世欢心里所想的,才不是那回事!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耶!
莫雪莉和世稀打球,她怎会有趣兴⼲涉,重要的是杰斯也来了。
白可人头一次来到常家山仔顶的别墅,她背着世欢的网球装备跟在她的⾝边浏览这仿如世外桃源的风景。
别墅是一幢西班牙式木造的两层楼建筑,二楼的阳台上挂着一丛丛浪漫的⻩金葛,屋顶上覆盖着钢瓦,整座别墅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一个恬静姑娘,是亲切而朴实的。
具有乡村风味的门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同心园”
央中有一排韩国草所簇拥的鹅卵石健康步道,井然有序的排成了一个同心形状。
房子的四周是玫瑰花园所围绕。
最令人纳闷的是房子的后侧并没有种植柔弱的枫树,而是种着一排阳刚壮硕的大王椰子树,不过这样一来夏天的景象就更鲜明了。
这里是充満阳光,朝气的好地方。
泳池和球场分别坐落在房子的两侧。
白可人看到了遮阳大伞下有一位男子正在看书。
而她那如同阳光般俊美的少主人正和一位美丽如同仙女的女孩,隔着一张网,用着比苍蝇拍更大,更结实的拍子正在打“网球”
这是白可人对网球的第一个印象。
“哥!”世欢这一喊,令正在打球的一对俊男美女霎时叫暂停,但是那颗飞扬的球不长眼的咻一声把世欢⾝旁的可人打个正着!
可人的额头迅速的肿了一个包,接下来她只看到了一道七彩的彩虹,眼前就一片黑暗了!
“王子!哦,不,是少主人…”白可人在沙发上悠然醒来。
第一个映入她的眼藤的就是世稀和世欢。
接着她看到了周围的人,那陌生的一男、一女,他们也正在注视她。
那男子有一脸亲切的脸,右颊明显的有一个酒窝,五官鲜明而且性格,而那女子则有一头醒目如同明星的波浪式蓬松卷发,那是上过发卷的效果,白可人想她肯定就是少主人的女朋友莫雪莉。
她的眼神好不耐,好似白可人是个烦人的小孩。
“你终于醒了,可人。”世欢担心的在可人额上敷冰块。
“我怎么了?”可人恍惚的问。
“一个不长眼的球打中了你的额。”世欢道。
“你还好吗?”常世稀问,像大哥哥一样的关怀。
“我还好…我…是不是妨碍了你们打球?”白可人摸摸自己额头肿得像乒乓球的包,怯怯的问。
莫雪莉的眼神更不耐的看向白可人,可人心中一阵惊慌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她谦卑的向每个人道歉。
“算了,没事就好。”开口的人是莫雪莉,她的柳眉一扬,⾼傲的瞥了白可人一眼。
“世稀,我们打球去吧。”莫雪莉撒娇的勾住常世稀的手臂,大波浪的卷发一扬,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走出门去了。
“还好意思说,明明是她该道歉!”世欢气愤的咕哝了一句。
“我没事,欢欢。”嘴里说是没事,事实上白可人还头晕得想吐!
“真的吗?”世欢还是担心。
“真的。”
“那么我要和杰斯打球去了,你就待在屋里休息吧!”世欢一面担心可人,一面又喜悦得像小雀儿一样的看向杰斯。
可人也朝着杰斯看去,杰斯脸上的笑容依旧,他也正看着世欢笑。
可人懵懂之间略微的领会了世欢的心思,于是她点头目送他们走出门去。
她独自一人的在沙发上坐下,一动也不动的,坐到发闷,她不知道世欢要她来此的目的,她只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养女,行为举止一定要非常的含蓄。
但是她真的是闷得慌了,于是她站起来到处走走,浏览这个美丽的屋子,这里的雅致是不同于“常公馆”的豪华气派,若说“常公馆”是位威风凛凛的国王,那么“同心园”就像是位细腻动人的美佳人了。
这绝不是出自男人所布置的手笔,这里是十足女性化的。
可人赤足走在长⽑地毯上,她沿着楼梯走上二楼,二楼除了一个小客厅和一个小酒吧,就是四个锁着门的房间,她在走道的尽头发现了通往阁楼的小梯子,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去,她记得从屋外看这里只有二楼的建筑物,想不到还会有这么一个宽敞的阁楼。
而阁楼的窗户是闲着的,里头有一位美丽白皙的女人在弹着钢琴,白可人揉揉眼睛,定眼一看,那原来是幅巨画,全部都是比照真人的比例而画的,可人好奇的走向前去看那幅画像。
画里的女人,好生动、好美、好温柔,她穿着一⾝银⾊的礼服,头发如绢丝般的披在双肩,她的眼神活灵灵的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她纤细的五手轻柔的敲在那架白⾊的古典钢琴的琴键上,那无声的天籁彷如从天直降。
“谁要你上来这里的?”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可人一大跳。
“少主人!”可人猛然转⾝魂魄未定的看着常世稀,那个有阳光般笑容的少主人现在正以一种异常生气的怒目看着她!
可人一脸的无所适从,她紧握的双手,吓出了汗水!
“我问你谁要你上来这里的?”常世稀再次对她咆哮。
“我…我…我…是…自己上来的!”可人被他脸上的愤怒给骇着了!
“你给我滚,再也不准上来,懂不懂!宾…”常世稀不仅仅是对着白可人怒吼,他的神态也是极为不満的。
白可人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会惹得少主人如此生气?她畏惧的,像只小老鼠般走向被他占去了一大半的楼梯口!
常世稀脸⾊铁青一动也不动,于是白可人只好侧着⾝希望能顺利的下楼去,未料…
“我警告你,不准再来,否则我会对你毫不客气。”常世稀握住白可人的手,又恨恨的一甩。
白可人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战栗,內心莫名其妙的受伤及受挫。
她心目中的好人竟然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凶神恶煞了。
她感到好失落,好难以信任。
她以最快的速度下楼,仓皇失措的。
常世稀走向画前停了下来,凝重的、悲伤的抬起头。
“妈!对不起!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打扰你的!”
六个月后
“可人陪我到美发院。”世欢穿上了外出的洋装来到可人的房间。
“好的。”可人收拾了她正在努力研读的⾼中揷班试考参考书。
“怎么了,最近都不见你笑!”世欢问,迳自到可人的床上,两条腿腾空的摇晃。
“考期接近了,怎还能不紧张!”可人说这话时完全没有看世欢,她有条不紊的整理好她的书桌。
“杰斯说你没有问题的,只要笔试通过其他的就不用担心了!”
可人没有回答只是一笑,她走入更衣间换下家居服。
其实她没有理由开心的,自从“同心园”那件不愉快的事发生后,她就更形谦卑了!事事她只求常家人⾼兴,她可以完全没有自我,毕竟他们都是她的恩人。
“哥,你要出门吗?可不可以顺道带我们到弥敦道。”客厅里世欢逮到正要出门的常世稀。
“嗯!”常世稀首肯了,并且不在意的看了可人一眼。
可人不敢回视他,默默的垂着头。
上车后独坐在后座的白可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看着车外的景物,也看到了自己映在车窗上的倒影,这会是我吗?可人自己问自己。
虽然⾝上穿的是世欢的旧服衣,但是比起在越南时,这样的服装对她而言根本是遥不可及的。
而她那一头令她自卑的头发竟然也长长了,长到看起来不冉像堆杂草了,而是整整齐齐的服贴在脸颊的两侧。
面对自己的蜕变,她自己也无法预测将来她会是怎样。
一直到下车前,可人都还存有一丝希望,她多么希望他的少主人能够对她露出那个昔曰阳光般的笑容,原谅她!虽然她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他生气。
可是显然的她失望了!
“欢欢…欢欢…我通过了,我的试考通过了,”白可人喘着气,一路由大门口扬着成绩单跑回屋內,又一路奋兴的跑向楼上。
长⽑地毯上脚步声是悄然的,可人?*囊裁磺萍腥艘还拍缘某褰艘桓龈找愕幕嘲А?br />
“对不起!”她愣住了!手中的成绩单飘落到了脚下,双眸惊慌的瞥着那面无表情的常世稀。
常世稀放开了她,俯下⾝去拾起地上的纸,他看了一遍她的成绩单。
白可人惴惴不安的垂着头,当她没有自己的时候,她就会这样。
“考得不错!”未料常世稀竟然平和的夸道,白可人马上像颗充了气的气球,整个人活了起来!
她抬起头来看他,他微微的一笑把成绩单还给她。
“恭喜你,就要当⾼中生了。”
“谢谢。”白可人掩不住內心的感动及奋兴,她闪动着亮盈盈的眼眸。
“好好用功。”常世稀说完,便迳自的走了。
“我…我会的。”而白可人却像足醍醐灌顶似的,将他的话像签言般铭记在心。
翌曰,常世稀就飞往英国去深造了,谁也想不到这一阔别竟是八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