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妇产医院还有一个床位。
清风去理办入院手续的时候,白舂芳躺在移动担架上,就在走廊的过道里等着。救急车的医生跟当班医生交接完手续后,带人回去了。
等清风办好入院手续回到走廊里时,却不见了白舂芳的影子。清风大急,这跟上次的情形太过相似了,他的心中几乎要绝望了。
果然是被推进了产房。
清风在产房外焦急万分地等着,两年前的情形再次地浮现出来。他在心中默默地祈求,祈求老天不要再给他一次那样的伤害,祈求老天给他们夫妻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
一个医生推门出来,问谁是白舂芳的家属,清风几乎是扑上前去,⾼举着右手喊道:“在这儿!”
“生了,是个女儿,不过,是早产,可能有危险,要不要保,你要想好,一会儿签字。”医生简短地说。
这么说有希望?有希望保住?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
“保!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要保。”清风坚定地回答。
“你要想好了,孩子只有980克,不到一公斤呢。而且,这么早出来的孩子,后天缺陷的概率是非常大的,比如说脑瘫。”医生看着清风,再次确认。
“不,不用担心,就是个傻子,瘫子,我们也要保!”清风生怕医生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会花很多钱,而且,保住的几率,不是很大!”医生说得更加直白了。
“我们有钱,医生,我们有钱,这个不用担心。”清风再次強调。
“好吧,如果你们坚持,先去交5000块钱,孩子要注射***,目前孩子还不能主动呼昅,这个必须要用的。”医生说完,转⾝要离开。
“医生,孩子妈妈没事儿吧?”清风冲着已经转⾝的医生追问。
“没事!”医生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里。
清风飞奔着冲到住院部缴费窗口,交了5000块钱医药费。然后又回到产房门外,等着,也不知道等什么。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那个先前出来过的医生带着另一个⾼个子女医生来到清风面前,⾼个子女医生的手上拎着一个⻩⾊的盒子。
“你是白舂芳的家属?”⾼个子女医生和气地问。
“我是!”清风回答,目光专注、紧张地看着她。
“孩子只有二十六周过五天,体重980克,保住的成功率不⾼,你要想好。”⾼个子医生又重复一遍前一个医生的话。
“我想好了。”清风简捷地回答。
“即使保住了,后天出现先心、脑瘫等疾病的概率也是非常大的。”女医生还是不放心地说。
“医生,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哪怕她将来是傻子、瘫子,我们也认命了,我老婆已经小产过一次了,我们不可能再怀一次孕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所以,什么都不要说了,保!”清风有些恼了。
⾼个子女医生笑了起来,点点头,拎着那个⻩⾊的小盒子进了产房。
原来那个⻩⾊的小盒子,就是用来装那可怜的小宝贝的。清风看着女医生拎着那个⻩⾊的小盒子再次出了产房,经过他⾝边时,对他笑了笑。
“生新儿科重症病房,35号床,你回头来找我吧,我姓季,叫季兰。”
说完,⾼个子女医生走了,清风看着她的背景走远,看着她手中的那个小小的⻩盒子,心中忽然就重新燃起了信心和希望。
一定能保住的,他想,这个女医生看上去很慈祥,他心中想道,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个子的女人能带给他希望。
又过了一会儿,白舂芳才从产房里被推了出来。清风上前握住她的手,跟她说孩子已经送到了生新儿科,让她不要担心。
白舂芳虚弱的脸上显出一丝放心的神情,随后被推往了产科病房。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白舂芳的父⺟赶到了医院,他们带来了家中所有的现金,把一个布袋子交给清风,让他去交住院押金,多交,交够,免得误了治疗。
清风下楼,交了那五万块钱的押金,回到病房。又陪着两位老人说了些话,十点多钟,送走了岳父和岳⺟。
“我想去看看孩子。”白舂芳幽幽说道。
“你还虚着,哪能乱跑。”清风反对。
“那你去看看,好不好?跟我说说她长什么样子?”白舂芳央求他道。
清风也十万分想去看看孩子,但他又担心孩子刚刚住进重症室,自己去看望,会不会不被允许,会不会对孩子不好?
“孩子还很弱小,还是先不去看的好,等稳定一些了,我去找季主任问问。”清风劝她。
“哪个季主任?”白舂芳不解。
“生新儿科的季兰,我猜她是个主任。”清风回答。
白舂芳点点头,也想起了那个面⾊和气的⾼个子医生。
“看上去是个好医生啊。”清风说道,其实也是为了安慰白舂芳。
“嗯,我看着也是。”白舂芳也自我安慰,说着宽心的话。
白舂芳停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说:“哎,跟你说个事儿!”
清风看着她,等她开口,预感不是什么好事儿。
“接生的产科医生说,我有子宮肌瘤,建议我住院这几天,做个手术。”白舂芳刻意把这件事说得很随意,仿佛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事,她只是偶然间想起,随便提一句而已。
清风的脑袋突然就大了起来。
“子宮肌瘤?那不是肿瘤吗?”清风一急,脫口而出。
“不是所有的肿瘤都是恶性的好不好!医生说了,基本上可以判断是良性的,手术切掉就可以了,很多产妇都发现过,没什么大不了的。”白舂芳安抚他道。
“那…什么时候做?是不是也要做个病理切片什么的?”清风心下稍安,关心起具体的事宜来。
“你去挂一个妇科的号,我跟医生沟通一下,明天我们转到妇科去。”白舂芳安排清风去办手续。
清风不敢耽搁,下午就去挂了一个妇科的号,第二天白舂芳转到了五楼的妇科,检查、拍片,开始做各种准备工作。
期间清风去了两次生新儿科,见到了季兰主任,但主任没有同意清风探视孩子的请求。理由是生新儿科是⾼度无菌管理的病房,没有经过严格的洗消和防护是不能入进的,让他再等等。
清风猜测,主任的想法可能与上一次孩子流产时医生的做法相似,在孩子还没有稳定,没有把握能够存活的时候,尽量不让孩子的父⺟接触过多,形成深刻的情感联系,防止有一天有什么不测,对活着的父⺟造成过于真切的心灵创伤?但这只是一种猜测,清风也不确定,主任是不是说了真话。
每天,清风的心都一头儿一个,挂念着孩子和老婆。一个在重症室里,一个在病房里,一个生死未卜,一个⾝患重病。还有公司里的事情,也让他头痛。
这真是一个让人几近崩溃的冬天。
但清风的心底现在却变得无比坚強,他默默地忍受着这些打击和痛苦,每曰奔波在医院、公司、家这三点之间,没有一句牢骚或者怈气的话。每天,他都像一台上足了发条的机械,有条不紊地做着该做的事,静待事情的转机。
运气这东西,一时一变,说不定明天,孩子就全安了,老婆的病也只是一场虚惊,至于公司里的⿇烦事,时间总能解决一切问题。
他乐观地想着,坚定地走着,坚信明天的太阳会变得比今天更暖。
可是冬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