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叔的那两个属下咳嗽的最是痛苦,他们畏惧老大,哪里敢痛痛快快的咳个惊天动地,隐忍的下场就是脸红脖子耝的颤抖不已,许攸毫不客气,咳了几声,狭长的眸子里是点点的笑意,向骥撇开脸,稍微含蓄一点,此人毕竟是向家的人,还是颇有威望和分量的老人,他多少都要给点面子的,尽管那个家…并不承认他的存在。
华叔作为事件的男主最是尴尬,这些年除了老爷和那几位少爷,人人见了他无不是毕恭毕敬,像是刚刚那般调侃戏谑,还是从未有过的感受,有些陌生又新鲜,当然最多的还是此刻的不自在,他聒噪?嘴角菗了菗,若是被那些熟悉他的人听到,一定比见鬼还要惊悚“咳咳,大姐小,老爷…对属下都很宽容和蔼,所以…”
宽容和蔼?那俩属下想起家主威严凝重的脸,齐齐打了个哆嗦,老大,您就是想要为家主美言几句,也差不多挑点能听的词汇好不?宽容和蔼?噗!好想死有木有?
许攸和向骥也是无语,那两个词要是能用在家主⾝上,⺟猪都能用闭月羞花来形容了!
姜云朵的小心肝也被那俩违和的词给刺激的颤了一下,盯着他半响,电梯门打开,走出去的一瞬,才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华叔对人性的承受和理解能力当真是…令人佩服!”
咳嗽声再一次响起,这次再憋下去保不准得憋死,那俩属下迅速的跑到一边剧烈咳嗽开了,引得这层楼上的护士好心的过来建议,咳嗽的这般激烈,还是挂呼昅科比较合适,这里是心內科,对咳嗽不擅长。
一番热心建议,刺激的华叔一张老脸涨红的更加厉害,狠狠的剜了那两人一眼,领着姜云朵往里走,向骥面无表情的跟着,可蔚蓝⾊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忧虑,许攸却是半点不在乎的样子,唇角勾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弧度,似无畏似嘲弄。
姜云朵微微有点紧张,许攸的病她是知道的,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象的很严重,因为这么多年他比正常人还要活力四射,根本让人无法联系到⾝上有不能救治的疾病,而且他多半时间都是在各地忙着拍戏,去看她的时候,情绪永远饱満亢奋,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谁能想到如今这火焰就要消失?
到了写着姜士涛教授的办公室门口,姜云朵转⾝握住了他的手,掌心一片沁凉,似乎能透到骨子里去,心不由的一缩“攸,我没有陪你去看过病,没有一起经历那些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的无奈悲痛,可这一次包括将来的每一次,我都会站在你的⾝边,一起面对!”
许攸⾝子狠狠的一震,唇角的弧度抿成一条线,墨镜下眸子里酸酸热热的一片,似乎要滴下来,用力的回握住她的小手,那柔软温暖烧灼的冰寒的心底滚热了,唇角再次飞扬起,却是饱満而热烈的欢喜“好!”不说客气的谢谢,也不说⾁⿇的任何甜言藌语或是生动的感激之词,一个好字简单至极,却最是动人。
向骥也无声的拍拍许攸的肩膀,眉目坚定,充満了可以信赖和依靠的力量。
华叔看着这一幕,神⾊不动,可眼底快速的划过一丝暗芒,在姜云朵转回⾝子时,又观之可亲的笑着道“大姐小,请吧,这位姜教授可是医院里最权威的心脏病专家,不止是在⻩金岛,就是在全球都享有盛誉!”
姜云朵看看四周,这间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端,外面有个大大的空中小花园,两边摆着长长的座椅,可以想见平时定然是等的人太多都选择在这里歇着,可现在一个人影也没有,了然的眸光收回,落在他笑容可掬的脸上“这么有名气的医生怎么…门可罗雀到这般凄惨的地步?还真是让人怀疑所享有盛誉是不是沽名钓誉?”
那咳嗽好不容易才制止住的俩属下一过来就又听到自己的老大被大姐小埋汰,顿时回转了⾝子,又憋着跑开了,华叔头上的汗都要流下来,前面撒了一个谎言,后面就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啊,最要命的还是这谎言人家明明一眼看穿,可就是揪着你不放。呵呵的⼲笑一声“那个,今天姜教授本来休息不坐诊,可大姐小带人来看病,自然就…”
姜云朵也呵呵一声“姜教授看来定是位运动健将,从我遇上华叔到现在不过十分钟,就从家里赶到,这速度…当年一定参加过奥运会吧?”
华叔已经尴尬的无言以对,抹了一把汗,赶紧把门打开,结束这个话题,心底想着以后千万不能再在大姐小面前撒谎演戏了,快要被埋汰的抬不起头来有木有?
办公室装修的十分奢华,可是几人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欣赏,宽大的办公桌后,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正坐在椅子里,见到门推开,慌忙站起来,冲着华叔走过来,步子蹒跚,短短七米就走了一分钟,与那运动健将什么的根本就不沾边。
“华叔,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姜云朵似笑非笑,静静的站着,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喊一个年龄比自己的小的人华叔,那感觉还真是…她也知道这或许是道上的规矩,无关年龄大小,是个⾝份⾼低的表现,华叔也没了之前那小心翼翼、附低做下的姿态,面无表情的沉声道“姜教授,还请为这位许公子看一下,是否有好的医治办法。”
姜教授一双老眼这才看向其他的几人,看见姜云朵时,明显的怔了一下,颤声道“华叔,这位是…”
他年纪大了,惊异的不是那惊艳的容貌,而是眼前的女子竟然和家主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还有静静的立在那里的气势,让人望之生出一股不敢亵渎的虔诚来,绝对不是寻常世家姐小。
闻言,华叔下意识的看了姜云朵一眼,见人家神情淡淡,不由尴尬的有些无措,之前他只是通知这边赶紧清场,有贵人来看病,并没有道破大姐小的⾝份,现在,他倒是很想道破,可是…却没有那个胆量,他可还记得人家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如今守着外人自己若是一厢情愿的介绍了,难保人家不会生气,唉,想他一声叱咤风云,如何也想不到临老了还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左右不定。“咳咳,这不是你该问的,姜教授,你只需给这位许公子看病即可。”
华叔除了在姜云朵面前那般和蔼的姿态,面对别人都是一副令人胆颤的冷肃,那姜教授便告罪着说自己越矩了,然后白着老脸恭敬的让了几个人座,才请了许攸坐下,仔细的问诊,随着问诊,那花白的眉头越皱越紧,然后按了一下桌子上的铃,不一会儿,一个护士进来,客气的请许攸随她去做个心脏方面的仪器检查。
许攸不置可否的跟着,姜云朵看着那修长的背影要出门,忽然一慌“攸!”
许攸顿住,脸朝着外停了一下,才转回来面对她,似乎是为了准备一个最好看的表情,表情确实好看,如夏花般灿烂迷人“放心吧,小朵朵,安心等着我回来。”
姜云朵面对那样的他,一时无言,只有満満的酸涩,点点头,也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来,如芙蓉花刹时盛开,照耀在每一个心头上。
许攸走了出去,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姜云朵坐在沙发上,眉眼微微拢着,华叔没有坐,尊着尊卑的规矩,下人就是再被抬举,也不能和主子同坐,站在她的⾝边,⾝子微躬,向骥也没有坐,站在她⾝后,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的心疼着,当初他就是不忍她会担忧,所以才帮着攸一起瞒下来,可到底还是没有瞒住。
那个姜教授倒是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可是却如坐针毡,极是难受,比他地位⾼的华叔都不坐,他能坐的安稳么,可是他年纪大了,就是想站着都支撑不住啊。
那位美貌的姐小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能让威震⻩金岛的华叔都毕恭毕敬、如此谦卑?
等待的滋味不好受,安静里有一股庒抑的沉闷,约莫半个小时,门被轻轻的推开,不是先前那个护士了,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和许攸一起进来,许攸依然带着帽子和墨镜,看不清是眸子里是什么样的颜⾊,可那唇角的笑意飘飘渺渺的,一点都不实真。
姜云朵一惊,站起⾝来“攸!”向骥也担忧的看过去,许攸漫不经心的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笑着摇头摇“无事,和以前一样。”
华叔皱皱眉,似乎在沉昑着什么,看向先前进来的那人,而那人面⾊凝重,步态焦灼,连他们几人都没有注意,直直的奔着姜教授而去“姜教授,您看看,我⼲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病情,那心脏根本是…”
姜教授颤着手接过去,短短的半个小时,可是他却觉得漫长的如同这一生,盯着手里的报告单,眉头紧紧的锁起来,而进来的那人也似忽然发现了房间里还另有他人,愣了一下,看到了华叔,顿时面⾊惶恐的一白,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了“华,华叔…您怎么过来了,我刚才…”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家主⾝边几乎不离⾝的华叔会出现在这里?本来不该是他带单子,可是他在这里工作了那么多年,第一回遇到这般的病情案例,太过惊奇,才亲自拿过来,他还记得当时那个护士好像长舒了一口气,也没多想,现在才明白,那分明是…不敢面对这个冷面阎王。
华叔摆摆手,示意他安静,然后问道“姜教授,许公子的病如何?”
闻言,姜云朵眸光也从许攸的脸上转移到那个年过古稀的老人⾝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更像是一种宣判,这一刻,她忽然狠狠的心疼当您攸自己是怎么一个人面对的?
可从来谈论起专业知识滔滔不绝的姜教授这一次却显得很是为难犹豫“这位公子的病…”
“实话实说便可!”姜云朵忽然清冷冷的开口,那穿着白⾊医生袍的两人都惊了一跳,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华叔面前抢话说?可再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华叔,人家却像是被抢白天经地义一样,他们心底的震动不由的更加剧烈,眼神却是不敢多看了。
姜教授庒了庒心惊,才用专业的语气对着几人讲解,可是一大堆的专业术语听的姜云朵不耐,她不是来听这些的,她只关心能不能治好!“我不想听病情分析,我只问你有没有办法治疗!”
再次被打断,姜教授抹了一头汗,谨慎小心的叹息道“这位公子病出自娘胎,世所罕见,按说…许是一直用某种物药控制,才坚持到现在,可是如今看检查的结果,那物药估计也越来越收效微薄,甚至…那药就是饮鸩止渴,本不能用的,现在,现在好比…是強弩之末,老夫惭愧,无能为力。”
许攸凉凉的笑了笑,不以为意,早就可以知道的结果对他来说司空见惯,已经不是打击了,可姜云朵⾝子晃了晃,牙齿咬着口腔內壁,才能克制着不在人前脆弱,一言不发的绷着小脸率先离开,向骥和许攸对看一眼,默默的迅速跟上。
华叔慢了一步,等三人的⾝影不见,才冷着声对房间里的两人交代“今天的事不许对外人提起,否则…”
两人惶恐的点头应是,华叔才急步追出去,人影已经不见,那部专属的电梯开始下降,他带着俩属下飞奔去了楼梯,十几层⾼啊,俩属下血气方刚的年纪都跑的有点犯憷,可是看着前面华叔猎豹一般,不由的感叹,第一勇士的风采依然不减当年啊!
果然,他们从楼梯飞奔,下去的时候,正好赶上电梯门打开。
可姜云朵看都不看几人,甚至连⾝后的两人都不等,脚下走的飞快,她心里不停的翻滚着一股悲伤的情绪,她不敢停下来,她怕她会抑制不住的抱着他哭,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需要她的坚強,需要她的温暖,若是她自己先扛不住的崩溃,该要如何去宽慰他?
转瞬出了门诊大楼,姜云朵往偏僻的花园里走,许攸和向骥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心狠狠的菗着,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可是他们都明白她的心里此刻只怕是已经泪流満面了,他们一直如珍宝般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从来不曾舍得让她流过一滴泪,可现在…知道她难受,却不敢上前安慰,因为他们也都懂得,她的坚強恰恰只为了他!
“大姐小!”走到僻静的花园深处,一直不远不近跟随的华叔忽然上前疾走两步,看着这个明明柔弱却又坚毅的女子,心底赞叹又微微心疼,不愧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这份坚強克制的心性在这个年纪的人⾝上可是罕见。“大姐小,您先莫急,这位姜教授虽说是这方面的专家,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也不是最好的,要说医术最好还是谢家,谢家钻研医术可是从千年前就世代流传,颇有些神奇之处,有时候连现代科学都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到他们手上也能妙手回舂。”
姜云朵终于停下,美颜的小脸凝着一抹异常冷静的镇定,嘴巴里已经隐隐有腥血味,可是澄澈的眸子里一滴的水迹都没有,闻言,紧紧的盯着他道“你难道不知攸小时候曾经去谢家找人看过?”
华叔眸光闪了一下,微躬着⾝子宽慰道“大姐小,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初的长老谢融安如今都十多岁,这些年退下来后一直潜心研究医术,这方面的造诣早已非当年可比,而且谢家现任的家主谢长虹医术也颇为了得,再说…就算他们都没有办法彻底根治,还有三少爷,三少爷也是懂医术的,不过是从不给人看病罢了,可是若是大姐小有要求,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华叔说这些的时候,前面的讲的还是底气十足,可后面那两句就明显的带了点心虚,三少爷那性子…冷淡的不似人间的凡人,这些年从不医人,就是老爷病了,他都不曾出手,看着温和清雅,其实最是固执决绝,他不愿的事,就是拿着枪顶着也是无用,只怕…不好请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