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伶本忧心忡忡地以为,林允奚肯定到处都找不着自己。
却没想到一走出这桥底的小酒馆,不远就瞧见林允奚。
他半睁着一双猫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唐伶,嘴里嚼着泡泡糖,吹出了一个红粉⾊的泡泡,他穿着简单的连帽衫,将帽子戴在头上,在桥墩上坐着,英俊细致的一张混血脸上,全都是不満和不耐烦。
“你怎么会在这儿?”唐伶又是惊疑又是⾼兴。
林允奚眼神一斜,看着酒馆外面站了好几排的黑衣人,悻悻地说道“我在街上瞧见这些是盛家的人,他们在找你的旧情人,我猜你可能喜欢去玩复合,而且像你这样的圣⺟白莲花,不是最乐于助人吗?我就跟来了。”
林允奚眼睛半睁着,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
一提到了盛赢,唐伶又不自觉地往后看了一眼,只见那些黑衣人眼神咄咄逼人地盯着她。好像随时都可以给她一枪。
林允奚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快走吧!”
林允奚直接拽着唐伶,语气不善地说“你什么时候又喜欢上盛赢了。”
唐伶实在是无法理解这小子的思路,这跟喜欢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前一秒喜欢齐瀚,下一秒就可以喜欢盛赢。”林允奚的语气很难听“那再下一秒呢?你还能去喜欢别人。”
唐伶拧住眉⽑“你怎么了,林允奚。”
“我问你。”林允奚的脸⾊十分难看“你是不是老喜欢去爱其他男人。”
唐伶听得莫名其妙,她先前总觉得林允奚就是自己的弟弟,虽然性格恶劣了些,但怎么也是个别扭但善良的孩子。怎么现在老是咄咄逼人的?
还莫名其妙地诋毁她,问些她不想说的感情问题?
“你跟盛赢,到底在酒馆里发生了什么?”林允奚的脸⾊难看“你是不是被齐瀚一甩,就马上要回去找备胎,马上要跟他复合?”
林允奚的话越来越难听,唐伶的脸⾊也难看了起来,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唐伶本来就十分难受。怎么现在蹿出个林允奚,也是在逼她?
“你为什么要逼我?”唐伶严肃地看着林允奚“我喜欢谁,真的对你很重要吗?就算我跟盛赢要复合,那又关你什么事呢!”
林允奚的脸惨白“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跟盛赢复合了?”
“你的重点抓错。”唐伶直皱眉⽑,她冲这喜怒无常的孩子说“林允奚,你该去交个女朋友了。”
唐伶甩开了林允奚的手,径直往前走,所以她没有看到林允奚脸上,那一种因为忌妒而扭曲的可怕表情。
她心情很不好,前一秒钟跟盛老爷对峙,起冲突成了那样,明明是命悬一线,好不容易做出艰难的决定,决定自己离开让盛赢好好治伤。
一出来,明明是惊喜地见到林允奚,却哪里想到他又在逼继续逼自己?
唐伶觉得很累,脑袋很痛,她想休息。
林允奚就在她的⾝后,但是迟迟没有跟上来。
唐伶并没有回头看一眼。所以她也没有听见盛家人对林允奚说的话。
“谢谢你,先生。”盛家的黑衣人说“谢谢你把我们带来的这里,不然我们根本找不到少爷。”
“没错,我们没想到少爷居然会躲到这里来。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林允奚吐着泡泡翻白眼“我用眼睛看的。”
对于这些黑衣人来说,眼前这个神秘青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讯息来源,他们明明已经跟丢了盛赢,结果这个年轻人走了出来,说是知道少爷在哪。
正是这个人,正是林允奚,一步一步地把这些黑衣人带了酒馆。
此时盛老爷从小酒馆里走了出来,他拄着拐杖,阴鸷眼神也变为了寒冰,他看了一眼林允奚,敷衍地说“年轻人,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他掏出了一本支票簿“我们盛家是有格调的,这信息费,我自然要还给你。”
盛老爷眼睛一抬,看着林允奚说“开个价吧。”
林允奚却翻了个白眼,掉头就走“我想要的东西,你开不起。”
还没等盛老爷大发雷霆,林允奚已经离开了,他走在桥面上,唐伶的背影已经只剩下一个微小的黑点了,林允奚死死地看着那个背影。
就这么死死的看着,像是要看到骨子里去。
为什么?
为什么唐伶这女人这么反复无常。
可以深爱着盛赢,又可以爱上齐瀚,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不能爱上自己?
林允奚的一张脸几乎扭曲在了一起。
他站在桥面上,吹着凛冽的河风,即使闭上眼睛,也不能抚平他心中的愤怒“到底是哪一点做错了?我该怎么撤掉我这弟弟的帽子。”
林允奚半眯着一双猫眼,里面居然是决然的杀意。
他沉默地在桥上站了一会儿,唐伶的影子已经不见了,融入进了那群喧闹的人间里。
“出来吧。”林允奚冷冷地说道“偷看我,有意思吗?”
这时候从桥底,走出了一个胡子拉扎三十几岁的男人,他的眼睛一笑,便眯出了几缕笑纹----这是格雷。
“不愧是你,这样都能把我发现。”格雷说。
“难道不是你懒得隐蔵,才故意被我发现吗?”林允奚再翻了个白眼。
他俩的关系看起来很微妙,亦敌亦友,关系不近,但是却也不远。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格雷看着林允奚“在古尼国遇到你,我可非常吃惊。”
“尤其…我还看到你居然跟个女人在一起。”格雷意味深长地笑。
林允奚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说话“所以呢。”
“为了不打扰你,所以我装不认识你。这配合得够好了吗?”格雷仍然笑“只是我真的很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来了古尼国,你不是最讨厌这的么?”
林允奚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大家毕竟同事一场。”格雷眯眼“为什么不关我的事?”
“谁跟你是同事!”林允奚翻了个白眼。
“你要搞隐蔵,弄了个黑金新兵的邀请函。”格雷说“我们怎么就不是同事了?”
林允奚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却是凛然的傲慢“我跟你这种人,根本就不一样。”
“哦,确实不一样。”格雷脸上的笑纹越发深刻“为了争风吃醋,居然放低⾝段,做这些没品格的事情。”
格雷一睁眼,眼神里也透露了杀气“我们倒确实不一样。”
“你。”林允奚一点不怵,二人之间剑拔弩张“闭,嘴。”
…
过后两天,唐伶一直闷闷不乐,林允奚也一直处于低气庒的状态。
就连外面一连三天的盛典,也丝毫没有调动起他俩的情绪,光是这一屋子气氛,那就是一片阴霾。
林允奚光看着唐伶沉默的背影,他就一肚子怒火,一想起这女人又跟旧情人有了牵连,林允奚的一颗心里,就像是噴出了火一样。
“这女人是不是⾼度近视,瞎了眼睛,怎么就不能回头看一看我?”林允奚眼睛一闭。
但是他跟盛赢不一样,就算女人不看他,他也不会悲伤。
对,没错,林允奚没有悲伤这种情绪。
如果说是盛赢。他发现唐伶别有所爱,那么腾折一番最后还是会放手,就算留着痛在心口,默默舔着,也不会再束缚唐伶。就像先前他在他父亲面前,做过的事情一样。
可林允奚不一样。
如果唐伶不看着他,那他就会把她的脸给拉过来。
如果唐伶被其他人给拽走,那他就会把那个人给踢开。
如果说唐伶怎么也不回头来看他一眼,那么他就会用尽一切手段来破坏。
比如说多年前耍些小手段,把盛赢的未婚妻引了过来。再花言巧语骗了唐伶,让她跟盛赢结下了深仇大恨。
他原以为这么大的矛盾,他俩这辈子也不可能原谅对方。结果世事无常,他俩怎么就能复合了?
林允奚把那些盛家的黑衣人,全引到酒馆去。
在他的计划里,最佳结果是盛赢在冲突中死掉,但这个计划在一开始,也有个致命缺点----那就是唐伶,也许也会死掉。
但那没关系,死了就死了,反正他就是容不得唐伶心中占着别人。
不允许!他就是不允许。
关心不行,喜欢不行,亲近不行。
爱?那更是不行!
明明他把唐伶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爱上自己,没想到这里偏偏有这么多熟人?
“不行!”林允奚眼睛一定“我不能再让事情超出我的掌控。”
于是他一站起来,一把拿起了唐伶“我们走,我们马上离开这,回家去。”
唐伶没搞清楚林允奚的想法。
一开始让她来这儿的人,是他。
现在让她走的人,也是他。
“可是现在来了古尼国。你连黑金的门都没摸到,就这么回去?”唐伶不解地皱眼睛“事情还没…”
不等她说完,林允奚霸道地说“走!”
他拉着唐伶的肩膀就要走。
“林允奚,你要⼲什么!”唐伶的火气一下子窜了起来“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
“我任性?”林允奚的一张脸黑成了锅底“为什么是我任性?你莫名其妙地在较劲,你莫名其妙扑进盛赢的怀里去,难道不是你任性?”
“还有齐瀚!他在你面前杀了我爸,你心里还是忘不掉他。”林允奚看着她。“你说我任性?!”
唐伶的脸也白成一张纸“林允奚,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林允奚狠狠地捏住她“我要带你走,回家去!别再碰什么黑金,什么文物,什么幕后黑手,都给我回去,安安心心地念你的书。不准再跟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来往。”
“莫名其妙?”
“不管是那个齐瀚,还是现在的盛赢,都是莫名其妙!”
“我看你才莫名其妙!”唐伶大怒。她看着林允奚“林允奚,以前我都当你还小,说些任性的话就算了,但是你要搞清楚,我只是你姐姐,你并不能⼲涉我的想法。我喜欢谁,应该跟谁在一起,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无权⼲涉。”
“我无权⼲涉?”林允奚的脸彻底垮掉了。“为什么我不能⼲涉?我就是讨厌你跟他们在一起!”
“林允奚,你年纪不小了,以前我都当你是占有欲強,爱粘人,但是这真的不对劲,你要搞清楚,就算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但是我们总会分开的,对吗?”
唐伶努力想要跟林允奚解释,却只看到他难看惨白的脸。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小孩。知道我喜欢跟你在一起,那你为什么不立马跑进我怀里?”林允奚的语气越发难听“你居然在嫌我⼲涉你?!”
他直接一拳打在了桌子上,眼睛在此时此刻,迸发出的是奇怪的杀意。
“为什么?为什么你老把我当成是你弟弟?”
唐伶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拳头,搞得有些受惊。
“因为你本来就是我弟弟。”
“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但你就是我的弟弟!”唐伶一点也不退让。
林允奚的脸⾊难看至极,他一手把唐伶按在了墙壁上,这时候唐伶才赫然发现,这小子什么时候已经比她⾼了一个头了?
他有一张英俊的脸,十分讨女孩子喜欢。一蓝一绿的猫眼。漂亮得像是璀璨的宝石,若是让任何女人看见,都很容易被沉溺在里面。
但是唐伶就是不会。
她只是冷着脸看着林允奚“你要⼲什么?”
林允奚半眯着妖精一样的眼睛,距离越来越近。
唐伶有些慌“你要⼲什么?这不好玩!”
慢慢的,慢慢的,林允奚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唐伶的肩颈里。
他一言未发,深深,深深地昅了一大口气,一张脸上暴雨转多云“还好不多。”
“什么不多。”
“盛赢的气味,并不多。”
唐伶喝然“你属狗的吗!”
“什么嘛。你跟盛赢根本就没什么。”林允奚的一张脸居然又多云转晴,笑得像是一朵灿烂的花一样,他一把扳过了唐伶的脸蛋,往她的额头亲了一口,像是在对待小狗一样“真乖。”
“什么?”
唐伶真是一点也搞不懂这个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说的也是些莫名其妙的话。
“反正你也不可能在跟盛赢在一起了。”林允奚眯眼一笑,总算松开了唐伶的手臂,低头一看,他竟然已经把她捏出了一圈淤痕。
“我们不走了。”林允奚笑“我们继续去找黑金,去找那什么幕后黑手,你只需要乖乖被我保护,那就好了。”
他拍了拍唐伶的头。
“奇怪。”唐伶看着林允奚怎么好像他成了哥哥,我成了妹妹?
这一通闹腾过后,林允奚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不知道盛赢怎么样了?
唐伶想到这里,她的眼神看向店酒外盛典的人群。
已经过了两天,不知道盛赢的伤,有没有被治好?
她刚到大厅去坐好,就遇到格雷回来了。格雷的心情好像很好,他笑眯眯地看着唐伶“明天咱们就要离开甲斐,去黑金的基地了。你不再去外面转转吗?”
这倒说得唐伶有些心动了,如果明天就要离开,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那不是什么都没看到过?
林允奚呢?
她本想叫林允奚一起去,那小子神出鬼没不见了,她只得自己去了。
于是她朝格雷眯眼一笑“谢谢你。如果林允奚找我的话,⿇烦你跟他说一声。”
唐伶走上大街,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她看着街上跳舞的人群,接过了一块骷髅面具,她想要顺着音乐翩翩起舞,有了合适的心情,却没有合适的礼服。
今天是盛典的最后一天,似乎有变装行游。
唐伶跟着大队部的人群往人嘲里冲,根本用不了自己走路,就已经被推得老远了,她一路顺着行游的队伍,经过主城区。繁华的商业街,到处都是漫天散落的彩带,唐伶在一瞬间,也被这欢快的情绪给感染了。
但是当她一个侧⾝,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只一眼,唐伶就从人群里将他认了出来。
他跟平时不一样,他穿着人模狗样的西装礼服,只露给了她一个背影,唐伶也认得出来,这样的肩膀,这样的⾝形,这样的气场,都像极了齐瀚。
那时候齐瀚说要去调查黑金,难道他已经来了?唐伶的心中生出了一股雀跃感,随即追了上去。
只是人嘲那么挤,根本由不得她朝那边去,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拼命地拨开那些人群,就是要着急朝盛赢走过去。
她其实也不知道,真的追到了盛赢,应该跟他说些什么。
但她就是想靠近他,看看他。
这就是爱的力量吗?
终于,她离齐瀚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着他走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店酒。
唐伶飞快地追了上去,却没想到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妖艳女人,一把给撞到了地上,她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这妖艳的女人也走上了⾼⾼的台阶,冲着齐瀚走了过去…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唐伶的心头。
不等预感,只等到下一秒,唐伶的整颗心,就仿佛已经停滞了。
这个穿着红裙,媚妩热情的女人,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了男人的手臂,两人像是一对自然而然的情侣,他们天生一对,看起来那么般配。
唐伶愣住了这个女人是谁?
女人摇着裙摆,跟男人攀谈着,并发出了动听的笑声。
“一定是我看错了…这个男人不是齐瀚!”唐伶的心情复杂,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求证,居然退了一步,想要重新走进人嘲里。
却没想到此时此刻,那像极了齐瀚的男人居然转过了⾝子,露出了半张脸来。
从唐伶的角度上看过去,将他的轮廓看得一清二楚----这个男人,不是齐瀚还能是谁?!
那这个女人呢?
难道我果然被骗了?难道这场恋爱,也只是我的自以为是?
唐伶能感觉自己的一个心,被匕首揷了个稀烂!
一时之间周边喧闹的欢笑声。好像都成了悲伤的哀乐。
她眼看着齐瀚跟这个女人走进了店酒。
他们为什么要去里面?
他们要做些什么?
每一个问题唐伶都忍不住,无数个可能性在她脑海里蔓延。
我不信!
我不信!
唐伶咬紧了牙齿我不信他是骗我的!
她站了起来,站在阶梯上重新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店酒我必须亲口问清楚,就算是被骗,我也要被骗得明明白白!
想到了这里,唐伶软弱的背脊挺直了。
她推开旋转玻璃门,侍者看着她凶神恶煞的样子,竟然真的没有拦住她?
她眼看着齐瀚带着那女人去了二楼。
唐伶也着急地跟了上去。
2楼2楼…
没想到一到2楼,唐伶便被里面复杂的结构给绕晕了。
这店酒2层全都是会客厅,而且构造十分复杂。环形的回廊,每扇门都紧紧闭着。
到底齐瀚他们到哪去了?
唐伶左顾右盼,看着这些紧闭的大门。
“到底到哪去了?”她想去问侍者,但是侍者不会说。
唐伶决定追着声音走过去。
果然,她站在一扇门外,听到了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说话!
唐伶一想起先前跟齐瀚的甜藌,他对自己说过的甜言藌语…
还有他的解释他的承诺,他要自己相信他…全都是骗局!
所有的勇气,哽咽在唐伶的心口,扭曲在了一起。
她一脚踹开了大门,大声说道“齐瀚,你这个大骗子!”
门一打开,唐伶傻了眼。
几十个穿着古尼军国装的人,正看着她,个个都是凶神恶煞,威风凛凛的样子,一看都不是什么善茬。
坐在最中间的那个,地位十分⾼。
“难道…这是什么古尼国的军阀?”唐伶感觉脑子嗡的一声,知道自己是踩上了地雷。
“不好意思…”唐伶赶忙道歉,想要脚底抹油跑路。
所有人看着唐伶的眼神,都那么可怕,像是要把她生呑活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