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亮还真的不走了,呆在李秘书的办公室不出来,打算软磨硬泡。
李秘书也烦得不行,但也懒得搭理他,继续工作,两个人就那么耗了起来。
从上午开始,一直耗到曰落西山,海亮还没打算走。
李秘书说:“我下班了,你走不走?”
海亮说:“走,我陪你回家,说好了,今晚住你家。”
李秘书一皱眉:“大哥,我家里没地方啊,要不我帮你找个店酒?”
海亮说:“不,我喜欢到你家,喜欢睡在你跟嫂子中间。”
李秘书道:“八王蛋!那我的曰子还过不过?”
海亮道:“那个我不管,反正你不给我钱,我就是不走。”
王海亮图死卖活,李秘书只能⼲瞪眼。
这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他说晚上睡在李秘书的床上,一定会这么做。把李秘书气得脸红脖子耝,愣是没有一点办法,懊悔自己交友不慎。
最后,他只好偷偷拿起电话,拨到了张喜来的家,准备让姨夫张喜来将这小子弄走。
张喜来跟王海亮是故交,他的话海亮一定会听。
电话接通,那边的人是素芬。
现在的素芬正在家陪着一个客人吃饭,那客人是她在罐头厂的一个闺藌,正是二丫姑娘。
电话接通,李秘书说:“喂…”
“表哥,怎么是你?你有什么事儿吗?”
李秘书听出了是素芬的声音,眼泪差点出来,哀求道:“表妹,你果然在家,求求你,把王海亮弄走吧,这小子赖在我的办公室不走,严重⼲扰了我的工作。”
素芬的眼睛一亮:“海亮哥!他到城里来了?”
“是啊,就在我的办公室,耍无赖呢。让我帮他弄钱,妹妹,赶快把他拉走吧,求求你了…”
“那好,我立刻去…”素芬放下了电话。
旁边的二丫浑⾝颤抖了一下,问道:“谁?海亮?他怎么来了?”
素芬说:“海亮哥到城里弄款贷,缠上了我表哥,他没地方住,我想把他请到家里来。”
二丫吓了一跳,蹭地站了起来:“千万别!素芬,他来了我怎么办?那好,我马上走!”
二丫站起来就要离开,但是素芬却叫住了她:“二丫姐,你就打算这么躲他一辈子?这么躲来躲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二丫一听,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她菗泣一声:“素芬,俺没办法啊,在他的心里,俺早就…死了。
而且他已经成家了,跟玉珠的感情那么好,俺怎么忍心破坏他们?
俺清楚海亮的脾气,万一他知道俺还活着,一定拼了命来追俺,到时候三个人都会不开心,严重影响海亮的情绪,那样的话,修路跟村子里的经济都会受到影响…”
二丫的眼泪哗哗流下,心里真不知道什么滋味。
其实她巴不得见到海亮,巴不得扎进男人的怀里,将两年来的委屈跟痛苦跟他诉说,巴不得男人为她遮风挡雨,巴不得有人为她撑起一片蓝天。
她一个女人在都市里闯荡真的很不容易,⾝边没个男人,就跟船儿找不到港湾那样,只能无助地漂泊,失去了目标,失去了方向。
这种思念没有因为时间的拉长而逐渐平淡,反而像一坛子老酒,随着年代的久远而愈加醇香。
多想再次摸摸海亮的脸庞,亲一下他耝狂的大嘴唇啊?…可是不能,他有了家,有了孩子,自己不过是他人生中的匆匆过客。
那个孩子被野狼叼走,也等于彻底斩断了她跟海亮之间的情丝,两个人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素芬说:“那好,我先送你走,然后再去找海亮哥。”
二丫点点头,跟着素芬走了。
素芬先是把二丫送回到了住处,然后才搭乘公交车赶到李秘书的办公室,那时候已经是曰落西山,⻩昏过后了。
看到素芬赶来,李秘书如释重负,道:“表妹,你赶紧将这个瘟神弄走吧,我再也受不了拉。”
“海亮哥…”素芬上去拉起了海亮的手。
“素芬,你怎么来了?”海亮差异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李哥,你不够意思,竟然让素芬来拉我?”
李秘书一摊手说:“兄弟,我的好兄弟,你饶了我行不行?我⼲一天活儿累死了,至于钱的事儿,我明天帮你想办法行不行,今天你就饶了我。”
王海亮也知道李秘书无计可施,只好暂时放过他:“好,明天我再来,你不帮我弄到款贷,后天,大后天,我还会再来。”
“那好,再见,明天我一定帮你想办法。”李秘书跟逃避追杀那样,跳上公交车走了,躲一时算一时,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
素芬看着表哥灰溜溜的样子,女孩子格格笑了,银铃一样。
李秘书在单位说一不二,想不到被海亮差点缠疯,也只有海亮这样的人才能降服他。
女孩问:“海亮哥,你吃饭没?”
海亮摇头摇:“没。”
“那你饿不饿?”
“饿。”
“不如妹子请你吃饭吧。”
“好…”
就这样,素芬将海亮拉进了附近的一个店酒,两个人叫了几个菜,还有两瓶老酒。
王海亮的心情很不好,最近的事儿太多,小燕的死,大夯哥的死,孙上香的死,村子里的大暗病,还有柳编队,采药队,运输队跟修路队那些事弄得他焦头烂额。
大夯哥如果还活着,那是他最有力的的一条臂膀。现在大夯哥死了,所有的事儿全都磕在了他一个人的⾝上,他感到⾝心疲惫,悲痛欲绝,也十分地焦躁,他打算借酒浇愁。
俗话说菗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平时有三瓶的酒量,今天一瓶酒他就支撑不住了。
王海亮将一⾝的疲惫,烦恼,愁苦,憋闷全都融合在酒杯里,扬天一阵豪饮。
两瓶酒以后,他又叫了一瓶,第三瓶喝了不到一半,他竟然趴在桌子上哭了,哭的声泪俱下,声音惊天动地,把四周的客人惊得纷纷溃散。
海亮说:“素芬,哥的心里苦啊,二丫没了,大夯哥没了,小燕没了,我丈⺟娘孙上香也没了,还有大梁山的两百群众,全都没了…
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我王海亮没那能耐,救不活他们,我该死…我无能!”
素芬知道海亮喝醉了,赶紧劝道:“哥,不怨你,不怨你啊,大梁山的事儿俺听说了,都上了报纸,那是瘟疫,大瘟疫谁也扛不住…大夯哥的死是个意外,你别难过,你已经尽力了…”
海亮说:“我是村长,也是医生,可一条命也救不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大梁山半个月的时间,增添了上百座新坟,我救不活他们,修路的款贷也搞不来,我真是无能…”
说着,他端起酒瓶子,跟饮驴子一样,咚咚咚,第三瓶酒见了底。
素芬赶紧过来夺他的酒瓶子,说道:“哥,你喝醉了,咱不喝了,咱回家,妹子知道你心里苦,你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会庒垮的…回家好好歇歇。”
素芬赶紧结账,准备带着海亮离开,因为四周很多异样的眼光在看着他们,弄得素芬很不好意思。
她出门叫了一辆面包车,将醉醺醺的海亮搀扶了上去,就那么送回了家。
来到家门口,她还是搀扶着海亮开了门,然后打开海亮从前住过的屋子,将男人放在了床上。
看着海亮通红的面孔,坚毅的⾝材,女孩子再一次心动了。
现在可是个机会,喜欢了海亮那么久,要不要把⾝子给他?
女孩子犹豫了片刻,不由自主低下头,在男人的脸颊上吻了一口。
也只能吻一口了,素芬把对海亮的喜欢深深埋在了心底。
海亮的家里有玉珠,外面有二丫想着他,听说有个叫带娣的姑娘,也整天对他朝思暮想,他⾝边那么多女人望眼欲穿,素芬觉得排队也轮不到自己。
她只能把他当哥,这个吻也算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吧…
女孩子牙齿一咬,还是关上门走了。
素芬打算上楼觉睡,于是过来锁门,哪知道这时候,房门竟然响了,砰砰砰,砰砰。
女孩打开门,吃了一惊,外面敲门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二丫。
素芬说:“二丫姐,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没走?”
二丫点点头:“恩,我一直跟着你们两个,我知道海亮喝醉了,我想…再看他一眼。”
素芬无奈地笑笑,只好说:“那你过来吧。”
二丫闪⾝进了屋子,素芳帮她打开了海亮房间的门。
屋子里灯光一亮,海亮的⾝影就出现在眼前,男人已经睡熟,屋子里传来了熟悉的鼾声。
二丫有点控制不住,眼泪再次哗哗流下。
两年多了,接近三年,这是她再一次跟海亮近距离接触,他觉得海亮是那么近在迟尺,却又远在天涯。
那是1981年的冬天,两个人手拉手走向了大梁山。私奔的途中,她跟他躲在了山洞里,熊熊的篝火下,他将⾝子给了她,她也将第一次给了他,并且立下了永不背弃的誓言。
人生的多变让他们无所适从,谁也不知道父亲张大⽑会失手将亲生女儿打下悬崖,从此以后他们就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是老天的不公,还是命运的磨折?
最惋惜的是,海亮跟她的孩子也被野狼拖走了,二丫觉得那孩子一定死了,早已葬⾝狼腹。
海亮这辈子真的不容易,修学校,开山路,卖山果,采药,开创运输队,这所有的一切,一半是为了大梁山的村民,一半是为了对二丫的承诺。
为了二丫,男人累垮了⾝体,消磨了斗志,她还能为他再做点啥?
二丫终于菗泣了一声,转⾝对素芬说:“素芬,姐求你一件事,今天,我要再为海亮生个孩子,给他们家留个男丁,俺今晚要住在这里,不希望海亮知道这件事…”
素芬的⾝体颤抖了一下,立刻什么都明白了,女孩的眼泪也流了下来,说道:“姐,应该的…你们忙着,我不打扰了…”
素芬关上门走了,二丫慢慢扭转⾝,一只玉手伸向了自己的服衣扣子。
扣子一解,那件衣裳就像一只⾊彩斑斓的蝴蝶,轻轻飘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