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栓做梦也想不到,坟墓的背后会跳出一个人。
三更半夜的,屎都差点给吓出来。
再加上这几天冤魂索命的事儿被炒得沸沸扬扬,谁见了都会害怕。
旁边的大栓婶也吓得浑⾝一抖:“娘啊!你是个啥东西?”
看清楚了,从坟墓背后的草丛里跳出来的是个人。
紧接着,三个手电筒的光柱子划过黑天空,闪出一片惨白。蹭蹭蹭,又跳出三四条人影。
第一条人影哈哈大笑:“张大栓!原来真正纵火的那个是你?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张大栓定定神仔细一看,认识,竟然是张建国。
张建国的⾝后跟着的是王海亮,还有两个民警。
两个民警也蹭地跳了出来,一下子将张大栓按在了地上,大喝一声:“不许动!张大栓,你被捕了!”
“啊?我咋了,我咋了啊?到底咋回事?”张大栓蒙了。
两个民警呵呵一笑:“多亏王海亮的这条妙计,让你从后面跳了出来,刚才你的话我们都听见了,而且帮你录像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个时候,张大栓才瞧清楚,其中一个民警的肩膀上扛着录像机,张建国的手里还抓着一个便携式录音机。
刚才自己跟孙孀妇磕头,说的那些话,果真被录制了下来,不但被录像,声音也录制了进去。
这些都成为了控告他的证供。
忽悠一下,张大栓啥都明白了,原来自己中了王海亮的计策。
冤魂索命是假的,村子里的白影子是假的,那些哀嚎的声音也是假的。
其实王海亮从z市返回大梁山,一直没有闲着,一直在帮着民警破案。
把纵火的凶手抓住,还大梁山一个公道,还死去的人一个公道,是王海亮回村以后做的第一件事。
王海亮的这条妙计并不⾼明。
他让人糊了几个纸人,每天半夜让憨子跟张建国举着纸人,在村子里来回晃荡。
冤魂的哀嚎声,早就录制在了录音机里,利用录音机播放。
这样,就造成了孙孀妇跟孙老太太冤魂索命的假象。
而且,海亮带着两个民警,每天夜里埋伏在村南的乱坟岗子上。
他等待的就是凶手自投罗网。
一旦村子里出现冤魂索命,真正的凶手一定会害怕,一定会胆战心惊。他的良心也会不安。
愧疚之下,一定会到死者坟墓前忏悔,而且会对死人供奉。
正是抓住了这一点,王海亮的计策才会成功,才会让凶手主动跳出来。
张大栓这些天的反常行为,早就引起了海亮跟几个民警的注意。
大家心照不宣,猜测十有九八跟张大栓有关系,可他们又苦于没有证据。
海亮想出的这条妙计并不⾼明,可还是将张大栓牢牢套住了。
张大栓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两个民警将他按在了地上,一副程亮的手铐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大栓婶吓坏了,一下子扑过来死死抱紧了男人:“他爹,你不能走,不能走啊,你走了俺咋办?
海亮!婶子求求你,求求你放你叔一条生路吧,俺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大栓婶也明白咋回事了,吓得面如土⾊,知道自己男人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轻者被判无期,重者会被枪毙。
大栓这么一死,她将彻底沦为孀妇。
孀妇的曰子她过了十年,真的熬够了。
目前的张大栓彻底清醒,醒过来他竟然嘿嘿笑了,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都是人装的,他的心情反而舒畅了不少。
他有种解脫的轻松感。
“王海亮!你小子敢阴我?”
王海亮说:“大栓叔,不是我阴你,是你咎由自取啊。你一把火烧掉了四个村子,给大梁山村民带来的损失不可估量,我必须要为村民讨回公道,为死去的两个人讨回公道。
叔,放着好好的曰子不过,你是咋了?为啥要放火?为啥一直跟我作对?为啥要害孙瞎子啊?现在你自食其果,法律是饶不了你的,赎我爱莫能助啊。”
王海亮叹口气,他奋兴不起来,也对张大栓惋惜不已。
张大栓,张二狗,这一对父子始终在给他使绊子。
无论海亮做什么,他们都给他拧着劲⼲。
对付我王海亮,那没有问题,老子接招就是了,可你们不该伤及无辜啊?
大栓婶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苦苦哀求海亮,脑门子都磕出了血。
不是王海亮心肠硬,是张大栓的确违法了,自己想放了他,民警也不会放,村子里的群众更不会放。
海亮说:“大栓婶,你起来,起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出来做是要还的。你放心,大栓叔没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哪知道张大栓哈哈笑了,说道:“王海亮,不用你那么好心,我有儿子,今天老子算是栽了,二狗早晚会找你报仇…坐牢,挨枪子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张大栓不卑不亢,大义凛然,跟走向敌人铡刀的勇士那样。
就这样,张大栓被捕了。两个民警将他关在了大队部里。
第二天早上,张大栓被抓的事情就像开口的堤坝,一下子淹没了整个大梁山。前前后后上千口子人都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那场大火的真正的罪犯是张大栓,他想烧死孙瞎子。
因为孙瞎子知道了他陷害海亮所有的秘密。他原本对付的就是海亮,孙瞎子差点成为替罪羊。
张大栓的这种行为,激起了大梁山无限的波澜,也让那些损失惨重的村民气愤难当。
大家跳着脚地骂:“张大栓,你给我出来,砸死你个狗曰的!”
村民义愤填膺,一下子将大队部围住了,纷纷抓起武器,要把张大栓就地正法。
好在海亮跟两个民警将群众们拦住了,没有酿成多大的祸事。
张大栓是中午十点钟被带出村子的,要到城里的监狱去伏法,有两个民警押送,张建国负责开车。
是一辆农用三轮车,柴油机三马车。
三马车走出村子的时候,半道街的人都出来观看。因为大家知道,这可能是他们看到张大栓的最后一眼。
张大栓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再次回来的时候,有可能是他的尸体。
一场大火,两条人命,几十万元的财产,全都付水东流,不枪毙就没有天理了。
所以大家准备提前瞻仰他的遗容。
他的女人大栓婶恋恋不舍,呼天喊地,手抓着三马车久久不肯松开。三马车启动以后,她拉着车厢被拖出去老远。几个好心的村民上去解劝,将她拉开了。
大栓婶坐在地上,摸着腿哭开了:“俺滴天啊,俺滴地儿啊,这曰子没法过了,他爹,你要保重啊…”
冷风吹乱了她一头斑驳的白发。
张大栓默默看着妻子,淡淡甩出一句话:“他娘,下辈子…我还做你男人。”
这句话成为了张大栓留给大栓婶的最后一句话。
大栓婶就是因为这一句话,苦苦想了男人半生,直到后来,张大栓年老体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才见到他。
三马车就那么走了,后面冒起一缕黑烟。
两个民警在两侧,张大栓带着手铐被夹在正中间。他们踏上了大梁山的公路。
大栓婶嚎哭着,喊叫着,奔跑着,一直追出去老远老远,最后她扑倒在了地上,还是冲着消失的车影遥遥招手,仿佛要抓住男人久久不散的灵魂。
张大栓就那么走了,被送进z市的出派所,具体怎么审判,是枪毙还是终生监噤,那只能看法官的意思了。
大栓婶的⾝体晕倒在了大路上,从此以后,她一病不起…
张大栓没有被运进z市的出派所…半路上就逃走了…而且逃走的⼲净利索。
三马车走出村子五十多里,路过鹰嘴涧的时候,被张大栓逃走的。
倒霉就倒霉在那辆三马车上。
三马车不是囚车,车厢的四周没有铁栏杆。
而且,三马车的减震器很不好,开车的一⾝土,坐车的颠庇股。
最重要的,张建国是义务帮忙,押送犯人的事儿,本来就不是他的责任。
大梁山距离城市远,调集一辆囚车过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走到鹰嘴涧下面的公路上,因为一路颠簸,把张建国的尿给颠了出来。
张建国停住车,打算撒泡尿。
他的三马车没有熄火,照样突突响。建国靠近了大路一侧的山崖,开解裤子,冲着山崖下飞出一条水龙。
建国一边尿,一边招呼两个民警,说:“两个兄弟,你俩尿不尿?”
两个民警摇头摇说:“不尿。”
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路走来,张大栓已经观察好久了,脑子里飞速旋转,在想着怎么逃走。
大路上是他唯一的机会,路上走不掉,走进看守所就别想了,哪儿可是铜墙铁壁。
张大栓有过十年牢狱之灾,知道监狱的曰子有多苦。
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张建国下车撒尿,可给了他机会。
要知道,张大栓可会功夫,而且功夫不弱,年纪也老成,不到五十岁,正是虎狼之年。
他⾝边的两个民警,都在二十多岁,而且⾝体不是那么強壮,张大栓一个人可以揍他们七八个。
发现建国停住了三马车,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抬起带着手铐的手腕,利用手肘首先向着右边那个捣了过去。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只一下,手肘捣在了那孩子的胸口上。那孩子一个跟头从车上翻了下去。
紧接着,左边一捣,左边的那个也一声惨叫。从车上栽了下去。
接下来,张大栓奋力跃起,从三马上一个飞跳,跃上了大路一侧的⾼坡。
他的⾝影三闪两闪,不见了踪影。扎进了旁边的原始树林里。
张建国尿完以后,提上了裤子,⾝子一转,傻了眼。
人呢?咋不见了?喔…在地上呢。
只见两个民警倒在地上哎呀哎呀怪叫,老半天爬不起来。
他大吃一惊:“咋了这是?”
再一看,张大栓的⾝影已经不见了。
他赶紧扑过去,将两个民警搀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