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獒的叫声震慑了村子里的狗,也震慑了村子里的人,就是五里地以外,学校里的黑虎也被震慑了。
黑虎在学校里守护学校的全安,也保护带娣的全安。
这边雪獒一吼,黑虎打了个寒战。
从小獒的叫声中,黑虎感到了一种潜在的威胁。
它叫声比当初山里的雪狼王还要雄壮十倍,正是黑虎的天敌。
但是黑虎没有害怕,而是竖起耳朵听了听。
猎狗听出那叫声是从村子的方向传来的。
猎狗抖起了一⾝的黑⽑,耳朵直楞起来,眼神也晶亮了起来。
它同样一声怒吼,跟这边的小獒回应。
这是一种不服的警告,警告村子里那个不知好歹的天敌,这是它的领地,不容犯侵。
黑虎尾巴一摇,嗖地一跃而起,跳过学校的围墙,冲上了铁门外的大路。
然后箭头一样奔向了村庄。
顺着那狗叫声,它听出是从主人的院子传来的。
回到家,黑虎一眼瞅到铁笼子里的雪獒,眼睛腾地变得血红。
他从小獒的气味中闻到了雪狼王的味道,也闻到了妻子小花的味道。
立刻,黑虎判断出,这小子就是当初雪狼王欺负了小花以后的产物。
一股冲天的怒气愤然而起,它跟一头豹子扑击羚羊差不多,撞向了铁笼子。
咚地一声,黑虎的⾝体撞在铁笼上,差点把铁笼撞翻。
獒跟人一样,决不许自己的恋人受到犯侵。大部分的獒狗,一生只钟情于一条狗。
别的狗靠近自己的妻子,它会疯了一样将对手咬死。
当初雪狼王欺负小花,黑虎根本不知道。
那时候的黑虎正在跟山上下来的⻩狼群交锋。
⻩狼群为了将狼孩王天昊救出去,跟村子里的人群和狗群进行了一场大战。
⻩狼群包围了村子,黑虎领着村子里的狗群将所有的⻩狼群堵在了村外。
于是,雪狼王就趁虚而入,冲进学校,将小花诳出了校门。
它将小花引进了村南的原始密林,拖了个半死,就那么把小花给玷污了。
九只狼崽子出生,是四个月以后的事情。
那时候的黑虎还不知道小花产下九只狼崽。他被王海亮用铁链锁在了学校里。整整锁了四个月。
王海亮了解黑虎的脾气,一旦知道小花产下狼崽,那些狼崽会一口一个被它咬死。
当初,山上的小⺟狼踏雪,生下了黑虎的孩子,就被白鼻子狼王给咬死了。
动物就这样,用鼻子一闻,就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后代。
闻不到跟自己一样的气味,它就把那孩子视作异类,绝不留情。
今天,从小雪狼的⾝上,黑虎就闻到了小花的气味,还有雪狼王的气味,独独没有自己的气味。
黑虎知道这是个孽种。
而且这小子绝不简单,从它的叫声中,他明白这是个強大的劲敌。
小雪狼霸气侧漏,一旦它长大,自己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小小年纪,它就显出了王者之气,那种蛮横,霸道让黑虎感到了担忧。
必须要在它没有长大以前除掉它,要不然大梁山的群狗就完了。
这东西逃出牢笼,就会攻击狗群。万夫莫敌。
黑虎的⾝体撞在了铁笼子上,咣当一声,被铁笼弹子了回来。
可它依然努力愤吼,耝大的爪子伸进笼子里,又抓又挠,想把小雪狼掏出来,一口呑掉。
嘴巴里也发出了呜呜的恐吓声。
小雪狼猛地看到黑虎,同样吓得浑⾝一抖,吱吱一声尖叫,缩在了铁笼的角落里。
它还没有长大,绝不是黑虎的对手,黑虎的爪子比它的脑袋都大。
吓得它又哭又嚎叫,四条蹄子直打颤,嘴巴里呜呜着,向王天昊求救。
王天昊就在屋子里,猛然发现黑虎回来,扑向小雪獒,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天昊赶紧从屋子里出来,一下子扑向了黑虎,上去抱住了它的脖子。
它安慰黑虎:“黑虎…别急…别急…啊,它是…朋友,不是…敌人。”
小主人的阻拦让黑虎迷惑不解。
他不知道小主人为什么要圈养一条雪狼。
它很想挣脫王天昊,再次扑向铁笼,可王天昊抱着它的脖子就是不撒手。
黑虎曾经是王天昊的师父,十年前,他的扑咬绝技就是黑虎教会的。
它们之间建立了师父,兄弟,还有父子一样的感情,这种感情很奇妙,心照不宣,相互尊重。
黑虎对天昊言听计从,因为他是它的小主人,保护小主人的全安是它义不容辞的责任。
天昊对黑虎也是言听计从,因为它是黑虎跟⺟狼踏雪带大的,或许应该叫养父。
自从王天昊被王海亮抓回来,这种关系就发生了改变。
它不再是他的师父,也不再是他的养父,而是变成了主仆关系。
黑虎的嘴巴吱吱乱叫,焦躁不安,怒视着铁笼里的雪狼。
那意思,你小子老实点,老子暂时不杀你,胆敢对主人一家伤害,小心老子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小雪狼在笼子里吓得噤若寒蝉,黑虎出现,它的霸气立刻没有了,狰狞也没有了,老实了很多,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了。眼神里也充満了恐惧。
王天昊说:“黑虎…不急…不急…偶们都是…朋友,好朋友…握握手。”
按照天昊的意思,把黑虎的手爪跟小雪狼的手抓搭在一起,大家握握手,生生世世好朋友。
可黑虎把爪子伸过去以后,又是嗷地一嗓子,小雪獒差点吓得打个滚!
从今天起,黑虎记住了它。
它不敢违背主人的命令,只能暂时先放过它。给它一个警告。
狼跟狗本来就是天敌,这小子一半是狗的血统,一半是狼的血统。
真的咬死它,小花会伤心的,所以黑虎咬牙切齿,心有不甘。
王天昊是傍晚时分把黑虎送进学校的。将黑虎交给了带娣姑姑。
今天,他第一次见到带娣姑姑,带娣也第一次见到他。
带娣早就听说,王海亮从山上抓回了狼孩子,村子里的人也都说,那本来就是王海亮的儿子,是他跟山外的野女人生的。
十二年前,王海亮从山外抱回来一个弃婴,这件事在村子里传的风言风语。那孩子带娣也见过。
天昊拍开了带娣姑姑办公室的门,说:“姑…黑虎…俺…帮你,带回来了,”
第一次见到天昊,带娣差点没吓死。
娘啊,这是个啥?怎么一⾝鬃⽑?
王天昊的脑袋上是硬硬的⻩⽑,根根竖起,跟猪鬃差不多,两腮上也是⻩⽑。
偏赶上是傍晚,这孩子两眼放出两团绿油油的光芒,目光如电。
“啊?你到底是狼是人啊?”
王天昊说:“姑…不怕,不怕,俺叫天糕,爹是…海娘。”
我晕,这孩子怎么话也说不清楚?一定是做狼太久,语言功能退化了。
“你就是天昊?海亮哥带回来的那个狼孩?十二年前的那个弃婴?”
天昊说:“恩…”
带娣上下左右仔细看,越看心里越酸楚。
没错,是海亮哥的儿子,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分明就是一个缩小的王海亮,也是一个浑⾝长⽑的王海亮。
十多年了,带娣依然爱着海亮,她恨不得钻进男人的棉被,跟男人鼓捣一次,帮他生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出来。
可一次次计划都扑空了,一次次的奢望也变成空。
她不知道天昊是海亮哥跟谁生的?难道是城里那个素芬?又或者是建国的媳妇小燕?
还有人说,他是海亮哥跟芳芳生的。
但带娣却不相信。
海亮哥是个感情专一的男人,要不然自己早就得手了。
难道…二丫姐姐还活着?这孩子是海亮哥跟二丫姐生的?
带娣的心里不是滋味,无论是跟谁,反正这孩子跟她没关系。
可不知不觉,她又挺喜欢天昊的,因为天昊太像海亮了,她从这孩子的⾝上瞅到了海亮哥的影子。
爱屋及乌,她对天昊产生了几分好感。
带娣说:“真不容易,海亮哥把你从山上拉下来,一年了吧?”
天昊说:“恩…”
“孩子,过来,姑姑看看,呀,还挺俊俏的,就是牙齿不好看,吓人。改天应该矫正一下。”
天昊的牙齿真的不好看,他从小吃生⾁长大,跟狼群混在一起,整天捕捉猎物,撕裂猎物,那牙能好看吗?
特别是门牙两侧的尖牙,分明就是狼牙。
靠着这四颗尖牙,他在大梁山横行无忌,熊瞎子也咬死过几只。
带娣真害怕他嗷地一嗓子,给自己一口,想摸摸他,可是又害怕摸他。
“孩子,住的还习惯吗?”带娣问。
天昊说:“昅…管(习惯)。”
“家里饭合胃口吗?”
天昊说:“合…”
“那,以后有啥需要姑姑帮忙的,尽管来,姑姑一定帮你,你以后把俺当你亲姑。”
天昊点点头:“哎…”
他尽量减少说话的字数,尽量让别人知道他在说啥。
看着他温顺的样子,带娣的心里不住感叹:海亮哥真不是一般人,狼人都能驯化,而且驯化得这么好。
哎,可惜啊,不是俺肚子里出来的,如果天昊是俺跟海亮哥的种,该多好啊…
带娣是羡慕嫉妒恨,也不知道羡慕谁,嫉妒谁,该恨谁。
她只能自叹命苦。
天昊说:“姑…俺…走咧。”
带娣摆摆手说:“走吧,路上小心点。”
带娣这句话就是废话,王天昊是狼王,他回家的路上一定是平安的,豹子熊瞎子看到他,全都躲着走。
王天昊走了以后,带娣一晚没睡,脑子里跟翻开的水一样。
她眼气那个跟海亮哥生出天昊的女人。为啥那个女人不是俺?
完了,这辈子完了了,难道注定自己要孤苦一生,孤独终老?
自从小梁离开大梁山以后,带娣就再也没有跟任何男人接触过,除了海亮哥。
她也不敢奢望再嫁,谁让自己是扫把星,克夫命,嫁一个死一个,娶一个死一个啊?
喜欢她的男人,就是多看她一眼,立刻就会倒霉。
这天,带娣在棉被里菗泣了一晚,也嚎哭了一晚。
她整整哭了十来天,年三十这天,外面的鞭炮声响起,村子里的人都起来拜年了,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