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篝火熊熊燃烧,沙漠上净得要死,不要说人,任何的动物都看不到,鸟也没有一只。
大胡子是个大烟鬼,他从怀里掏出半包烟,可惜香烟被⾝上的汗水浸过,有点发霉,拉出一根,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大胡子把烟放在火堆上烤⼲,点着以后狠狠菗了一口,然后将烟放在了王天昊的嘴巴上。
天昊不会菗烟,他年纪还小,再说世界上没有会菗烟的狼王。
但盛情难却,只好菗了一口,顿时,一股酸鼻子辣眼睛的味道直冲鼻孔,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眼泪横流。
大胡子一看,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为什么要救我们?你早上完全可以杀了我俩,或者⼲脆将我们弃之不顾,让我俩自生自灭。这样,你跟女孩子就能逃出去了。”大胡子问道。
王天昊将烟从嘴巴上拿掉,吐出一团淡淡的烟雾。
他平生第一次菗烟,那样子有点生硬。
“很简单,因为你不是坏人,你跟我一样,都是⾝不由己。爷爷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能救,我就救你们了。”
王天昊这话非常平淡,跟白水一样平淡。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完成了从狼到人的转化过程,如今已经彻底成为一个人了。
人类的本质就是善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而狼的本性就是贪婪,自私,凶狠。
他是一个人,当然要遵循人类的规则。
大胡子说:“你真是条汉子,应该不大吧?”
天昊说:“我十四了。”
大胡子说:“不像,你的样子像是一个成年人,你的脾气秉性比成年人还要沉着,冷静,机智,聪敏,你显得很成熟。看样子历经过无数的沧桑。”
大胡子眼睛毒,凭着多年的经验,一眼就看出王天昊是个有故事的少年。
王天昊苦苦一笑:“一言难尽,我是被野狼群养大的,是爹把我从狼群里抓了回来,驯化成为了人。”
大胡子惊讶了一下:“怪不得呢,我说你怎么跟普通人不一样。原来就是一条狼。如果我不是贼,一定会跟你做朋友。”
王天昊说:“我也是,很想跟你做朋友,只可惜咱俩不同路。”
“你难道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做贼?为什么要劫持这辆列车?”
王天昊说:“不必,你这样做自有你的道理。我不需多问,也不想知道。”
大胡子呵呵一笑:“果然是条汉子,不愧是王海亮的儿子。”
“你…认识我爹?”
大胡子说:“何止认识,而且还有一面之缘。你爹是个不简单的人,也只有你爹,才会把你从一条野狼驯化成人,他简直是个神。”
大胡子吐一口烟,烟雾从嘴巴里噴发出来,被夜风吹得消失无踪。
他跟王天昊是英雄惜英雄。
他们真的不同路,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大胡子也真的有苦衷,任何一个人沦为贼,杀人犯,都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或者为生活所迫,或者是因为仇恨,或者是替天行道。
但这不是逃过法律制裁的理由,杀人犯就是杀人犯,抢劫犯就是抢劫犯。必须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天昊说:“想不到你还懂得知恩图报,可惜你是个逃犯,要不然我一定会跟你喝一杯。”
大胡子一笑:“以后有的是机会。一定会跟你喝一杯。老实说我真的很佩服你,王天昊,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
天昊说:“扯淡,狗庇英雄,我就是个人,普普通通的人。”
其实大胡子伤的也不轻,⾝上多处被獒狗咬伤,肚子上也被小白撕裂了一条口子,肠子都出来了。
不过大胡子很坚強,他把肠子塞了进去。
王天昊同样为他缝合了伤口,上了草药。
第二天早上醒来,继续赶路。
经过夜一的休息,体力恢复了不少,天昊决定咬咬牙,一口气走出这片大沙漠。
大胡子已经决定不再逃了,说白了就是因为王天昊。
他想成全他,给他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也算是对他救命之恩的报答。
茫茫的大漠是四天以后才走出去的,远远的,他们看到了公路,看到了乡镇,看到了草地,终于,再不远处就是s市了。
一脚踏上公路,四个人,一条狗,外加一匹骆驼,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
王天昊跟妞妞第一时间把大胡子跟纹⾝男送到了附近的出派所。
临走的时候,大胡子还对他恋恋不舍,说:“天昊,我最感到遗憾的是,没有跟你喝一杯。”
王天昊笑笑说:“有机会的,以后我会到监狱里去看你。一定跟你喝一杯。”
就这样,王天昊走了,从哪儿以后,他没有见过大胡子,也没有见过纹⾝男。
因为一个月以后,这两个人被枪决了,成为了他人生中的匆匆过客。
可王天昊遵循了自己的诺言,提着一瓶酒到大胡子的坟墓上,好好祭奠了一番。
王天昊以为他们两个真的死了,可没想到,他们三年以后会再次出现在s市博物馆大厦。
当然,这是后话了。
火车被劫持,沙漠之行,没有在王天昊的心里留下阴影,只是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两段小揷曲。也为他以后纵横天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当天中午,他拉着妞妞找到了s市的三联贸易公司。
当两个孩子一脚踏进公司的办公室以后,二丫,宝栓,还有古丽全都僵在了哪儿。
一眼看到两个孩子,二丫的眼泪哗啦掉了下来,古丽也哇地一声哭了。
古丽一下子扑过来,将妞妞抱在怀里,亲了又亲,抱了又抱。
“女儿,你没事吧?伤到没有?听宝栓说你们进了沙漠,苍天,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感谢老天!”
古丽弄了妞妞一脸唾沫,妞妞却一个劲地躲闪,在她看来,自己大了,再也不是个孩子,娘这样待见她,是宠爱。
在娘的心里,她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娘,我没事,多亏天昊,是天昊哥救我出来的,我们横穿了大漠。娘,你不知道,天昊哥可厉害了,还有小白,也可厉害了,我们跟狼群搏斗,杀死了好几条狼。还抢了一匹骆驼…”
“俺地娃啊,瞧你瘦成啥了?”古丽抱着妞妞,将几天来的思念,担忧,一股脑泼洒。
在古丽跟妞妞抱一块的时候,这边的王天昊跟二丫也傻了眼。
二丫终于再次见到了天昊,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呆立了,茫然了,眼睛里充満了泪水,手里的笔也掉在了地上。
“天昊,天昊…”她激动的心情无与伦比,恨不得一下子扑过来,将儿子抱在怀里,跟古丽一样,对孩子又亲又抱。
但是她却止住了脚步,她无法跟天昊相认,因为名义上那是人家王海亮的儿子,跟自己无关。
一旦⺟子相认,她跟海亮的关系就会被挑破,必然会影响到海亮的生活。
现在的王海亮可是远近闻名的企业家,一代名人,多少报社记者,电台记者都在看着,不能给他的生活作风留下污点。
王天昊也呆立了,眼眶湿湿了,嘴唇哆嗦了两下,终于呼唤一声:“阿姨…”
然后他一下子扑了过去,抓住了二丫的肩膀,问道:“阿姨,你到底是不是我娘?你说啊,是不是我娘?你告诉我…”
他的眼神里充満了期盼,眼巴巴看着眼前这个接近中年的女人。
她有一股⺟亲的慈祥,也有一道⺟亲温柔的眼光,最关键的是有一股⺟亲的味道。
这味道似曾相识,可惜离开的时间已经太长太长。
王天昊无数次梦到过自己的生⺟,也在脑海里想象过自己的生⺟。
每一次脑海里出现的幻想,脸庞,都是眼前这个样子,一模一样。
他铁定认为这就是自己的亲娘,她骗不了他。
二丫看着天昊,他们又是半年没有见面了。
第一次见面是半年前的舂节,那时候二丫回去了大梁山。没想到汽车被大雪崩砸中,甩进了悬崖下。
是王天昊从天而降,飞檐走壁,伸手拉住了下滑的汽车,也是天昊将二丫从车里救出来的。
他们⺟子相隔十五年,是第一次相逢。
那时候,二丫一眼就看出,这个英武的少年,就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儿子。
她的心里是欣喜的,也是醉迷的,因为生命得到了延续,这孩子的⾝上流的是她的血。
她是他的亲娘,他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他的心也永远跟自己连在一起。
二丫的双手颤抖,摸着天昊的脸颊,这分明就是十五年前的王海亮。
她看到天昊瘦了,黑了,也状了。
她不知道儿子是如何拉着一个女孩,两个罪犯,穿过层层戈壁,蹚过千里沙漠,回到自己⾝边的。
关于天昊的一切,宝栓已经告诉了她。包括在火车上跟劫匪搏斗,包括天昊救下了整次列车的人。
为了把妞妞救下来,孩子义无反顾冲进了大沙漠,一路奔袭,志向不改,他的目的就是想见到她,亲口喊她一声娘。
二丫都要晕过去了,她不知道是惊是喜,也不知道该不该认下他。
她只能用眼光求助旁边的宝栓。
宝栓叔叔站了起来,说:“二丫,瞒不住了,真的瞒不住了,孩子大了,该知道的,还是让他知道吧,要不然对孩子不公平…”
听了宝栓了话,二丫哇地一声哭了,终于将儿子抱在了怀里,狠狠亲了他的额头一下。
“天昊,我是你娘,我是你娘啊,我真的是你娘,当初就是娘把你生出来的!…娘把你养到七个半月,然后送回到了你爹⾝边。
可惜老天让你遭受如此的磨难,被⺟狼叼上了山,咱们⺟子分别了十五年啊!
娃!娘想死你了,想死你了…呜呜呜呜。”
王二丫抱着儿子放声大哭,王天昊的心结终于开解了,他觉得一天的乌云散去了,从前的悲愤,苦恼,不公,也从心里一点点除去。
“娘,儿子也想死你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了二丫的怀里,同样放声大哭。
天昊跪在地上,脸蛋贴在娘的⾝上,⺟亲的温暖让他醉迷,⺟亲的味道让他贪恋。
一旁的宝栓哭了,古丽哭了,妞妞也哭了。
这么感人的场面,大家必须要大哭一场,才能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