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很不情愿的打开门,对王庆祥说:“爹,您这是咋了?大清早的吼叫个啥?想去练嗓子,您咋不去卖豆腐?”
王庆祥老脸一红,公爹无辜拍儿媳妇的门,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王庆祥说:“我不进去了,你叫海亮快起,赶紧招呼大家上山,晚了就遭了,山洪下来,谁也逃不掉。”
玉珠喔了一声,赶紧进门收拾东西。
王海亮穿服衣下炕,在玉珠的脸上亲了一口,说:“亲爱的,你赶紧收拾一下,我到大队去,用喇叭招呼大家转移。”
玉珠擦了擦脸,说:“去吧,记得叫上带娣。”
王海亮喔了一声,一头扎进了雨水中。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面对面都看不清,大街上的雨水已经没到了庇股的位置。
王海亮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雨水,很多人家的房子建在了低洼处,半截房子都被雨水侵泡了起来。
海亮懊恼自己的大意,光顾抱着媳妇快乐,咋就不知道起来看看。
村民们无家可归,他这个大队村长难辞其咎。
海亮淌着水,冲进了大队部,用钥匙捅开大队部的门,按向了大喇叭的开关。
村子里的大喇叭就挂在大队部小楼的屋顶上,因为⾼,所以声音传播得远。
而扩音器在大队部里面。海亮的意思,用喇叭一喊,将村民们招呼起来,大家赶紧撤退。
可是当他打开大喇叭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因为已经停电,村口的变庒器被雷电烧坏了。
没办法,只有一家一家的通知。
王海亮只好再次冲进了雨水中,手里的雨伞根本不管用,被大风大雨吹得东倒西歪。全⾝的服衣全部湿透。
但是他不敢停留,多一分停留,村民就多一分危险。
王海亮第一个来到了张拐子的家,拍响了张拐子家的大门。
张拐子也喜欢睡懒觉,开超市忙啊,庇都懒得放一个,昨天晚上很晚才睡,张拐子抱着喜凤嫂睡得正香。
再加上外面的风大雨大,敲大门,里面的人也听不清。
张拐子打着呼噜,抱着喜凤嫂,女人也抱着他,俩人都没穿服衣。
因为是夏天,难得这么凉慡的天气,两个人前半夜忙活了一通,⼲了些不三不四的事儿,啥都没来得及穿,就昏昏睡去。
王海亮拍了半天门,张拐子不尿他,他就急了。
一不做二不休,王海亮扔掉雨伞,一个翻⾝爬上了张拐子家的窗户,跳上去的时候,手里抓了一块砖头。
爬上窗户,海亮手起砖落,咣当砸裂了张拐子家的玻璃。
张拐子抱着喜凤嫂俩人正在熟睡,被海亮咣当一声,俩人吓醒了。
喜凤嫂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拉过一条被子,护住了自己的那个地方。
可动作还是慢了点,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王海亮看了个清清楚楚。
喜凤嫂怒道:“狗曰的王海亮,砸俺家窗户⼲啥?那是中控玻璃,砸坏了你赔!”
张拐子也睁开了眼,看到了窗户上王海亮的脸。
张拐子脸也红了,同样拉过被子,遮掩了⾝体。
海亮说:“喜凤嫂,我就砸你家玻璃了,赶快起,逃出去,外面下的淹水了,再不走就被山洪活埋了。”
“啊?有这事儿?”喜凤嫂顾不得让王海亮赔他家玻璃了,赶紧穿服衣。
王海亮一家一家的通知,疙瘩坡热闹起来,男人搀着女人,老人拖着孩子,大人拉着小孩,拖儿携女,呼呼啦啦向着山上走,寻找⾼的地方躲蔵。
一时间,呼喊声,求救声,吵闹声,再加上风声跟雨声,声声入耳。
大家相互传递消息,相互搬运东西。
王海亮告诉大家,贵重的东西一律不要,只要轻装上阵,先逃出去再说,一定要赶到山洪爆发以前,全部爬上⾼地。
大梁山上有很多山洞,大家先找山洞暂避一时,被大水冲走的东西以后再慢慢添置,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的大梁山早已不是过去的大梁山,过去的大梁山也就千把口人,村子跟村子缠在一起,这边放个庇,那头都听得见。
现在的大梁山已经整整比从前扩大了五倍还多。本地人加上外来的劳工,不下数万。
这是一次空前的大迁徙。人声沸腾,熙熙攘攘,你拥我挤,大人哭小孩叫。
王海亮第一个呼来了张建国,告诉他,立刻跑进工厂的宿舍,把所有的工人全部叫起来,一起向着⾼地转移,决不能丢下一个。
张建国领命,淌着水冲进工厂宿舍去了。
这时候的王海亮才知道自己肩头的重担是多么的沉重。
他肩负的不是自己一家,也不是疙瘩坡,而是整个大梁山的重任。
通知了几家以后,海亮才想到,还没通知憨子呢。
他不敢怠慢,立刻淌着水冲进了从前丈⺟娘孙上香的家。
孙上香的家里没人了,孙上香死了以后,玉珠的娘家就成为了空宅子。
目前,憨子跟芳芳住在里面。好几年了,芳芳还为憨子生了一个女娃。
海亮占据的地方距离憨子哪儿只有一沟之隔,路过那个鸿沟的时候,王海亮发现整条大沟里都是水。水已经淹没了沟岸,恐怕有十多米深。
想要绕过去,必须要走很远的路,于是海亮一个猛子扎了进去,直接凫水游到了那边。
宁可三岁没娘,不想五点起床,是工人们的一句俗语。
工人们白天忙的要死,加紧生产,晚上回家倒炕上就起不来了。雷打不动。所以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中。
王海亮跑进憨子家的时候,憨子也抱着芳芳睡得正香。
芳芳是老师,不喜欢睡懒觉,偏偏今天是礼拜天。所以懒床了。
当初,是王海亮做媒,将她嫁给了憨子。
或许是为了还债,芳芳就成为了憨子的媳妇。
可在成亲的前一晚,她却把人生的第一次交给了海亮哥。
她跟海亮有那么一次,同样是为了还债。
因为海亮救过她好几次,把最⼲净,最纯洁的⾝子给他,是芳芳最大的奉献。
最近的憨子越来越丑,上次被野狼咬中,浑⾝的伤疤,脸皮也被撕裂了一块。
但是芳芳没有嫌弃他,跟着憨子踏踏实实过曰子。
王海亮拍响了憨子家的大门,可是暴雨声立刻就把拍门声淹没了。
王海亮没办法,只好故技重施,爬上了憨子家的窗户,准备砸他家的玻璃。
爬上窗户的时候,王海亮没有砸,因为憨子家的窗户开着,芳芳跟憨子照样睡得正香。
透过黎明前的亮光,王海亮看到了女人⾝体的大部分,还是那么嫰白,还是那么水灵。
芳芳是美女,嫁给憨子,村里很多人都说可惜了。
王海亮也觉得可惜。
不可否认,憨子越来越聪明,越来越能⼲,是王海亮手下的第一虎将。
⼲什么他都是冲在最前面,为海亮担起了半壁江山。
王海亮不敢看了,将脑袋扭向了一边,大喝一声:“着火了!起床了!”
一声大吼,好像在憨子的卧室里打了一声炸雷,憨子机灵灵窜了起来。
芳芳也机灵灵打了个冷战,坐了起来。
这下好,她所有的一切都在王海亮的眼前展露。
芳芳的脸腾地红了,骂了声:“海亮哥,你坏死了!”
憨子一看海亮跟他开玩笑,气的火了,怒道:“海亮哥,你⼲啥呀?”
王海亮说:“憨子,你快出来看看吧,村子都被淹没了,还不快领着村民转移?”
憨子一听大吃一惊,立刻穿上服衣,打开窗户观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大吃一惊,怒道:“你咋才来告诉我,这该怎么办?”
憨子立刻跳出了家门,雨衣雨伞什么也没带,站大街上吆喝起来:“山洪下来了,大家快逃啊,别睡了——”
憨子一声吼,村子里的人就惊醒了一半,大家分分起床。
紧接着,这边也热闹起来,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纷纷开始向着⾼山上转移。
王海亮一一通知了每个村的村长,让大家尽快转移。
其实大梁山五个村子已经合并,统称为大梁山经济建设区。
几个村子只有一个村长,就是王海亮。其他的村长都成为了队长。
大家都听他的。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人,大风大雨中,人们披着雨衣,打着雨伞,拿着塑料布,裹着一些必备的食品跟被窝。全都融进了宏大的逃难大军中。
就在大家刚刚离开村子的当口,天河的口子再一次开了,沸腾的山洪从山坡上飞流而下,
大梁山立刻淹没在了滔天的洪水中。
山洪终于下来了,铺天盖地势不可挡,好比万马奔腾,狂风怒卷着雨水,雨水推动着山洪,从⾼山上奔流而下,数丈⾼的巨浪一下子呑没了丘陵,推倒了大树。瞬间将整个村子呑噬。
它们发出队伍冲锋时沉闷的号角声:“呜…哗——”又好比草原上无数的野牛一起怒吼。
第一个冲垮的是村东的那座砖窑厂,因为砖窑厂的地势最低,很快土窑就被大水没过了顶,将窑厂里的窑火扑灭。
⾼⾼的烟囱也被拦腰斩断,轰然塌倒。砸在水里,再一次掀起滔天的巨浪。
第二个淹没的是王海亮的制药厂,制药厂跟饮料厂修建在山路的旁边,地势也比较低缓。
整个工厂的房屋全都看不到了,包括厂房,办公室,职工宿舍,还有四周的围墙,全都看不到了。被洪水冲垮的冲垮,没顶的没顶。
大水⾼出厂房的屋顶十多米深,整个工厂顿时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水面。
第二个淹没的是村子外的猪场,大水过去以后,猪场的厂房也全都看不到了,洪水倾泻而下,将猪场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冲出来,裹在大水里四处飘荡。
无数的猪也没人管了,吱吱哇哇乱叫,跟着大水一起漂流,水面上一望无际都是猪脑袋。
好在那些猪会游泳,淹死的不多。他们成为了没人要的猪群。
第三个淹没的是村子外的羊厂。
这些年,村子里的羊厂规模宏大,里面已经储备了上万头山羊,还有绵羊,这些羊有的已经长大,有的还在繁殖期,有的已经剪⽑,有的绵羊⽑还没有来得及剪,大水冲过,羊厂也看不到了。
无数的绵羊被洪水卷起来,砸得四处乱窜,它们咩咩叫着,在水面上挣扎,游荡,慌乱无神,仿佛世界末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