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昊进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全⾝清洗了一遍,然后换上了新服衣。
这一下他果然乖了很多,主动开始学习,把丢失的几天课程全部补上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乖乖去了学校。
二丫的气一直没有消,她对天昊是又怕又爱。
爱的是,这孩子是自己⾝上掉下来的⾁。怕的是,天知道这小子啥时候狼性再发作?
他咬人咋办?到学校跟人打架咋办?冲老师瞪眼,把老师吓个半死咋办?
她甚至在医院做梦,梦到儿子杀了人,被安公抓起来枪毙的情景,醒过来就是一⾝大汗。
她也埋怨宝栓没有帮他好好照顾儿子,怎么能让这小子胡来呢?
现在好,阿尔泰的野狼群几乎被他灭绝,不知道那些牧民怎么看待这件事。
牧民敬畏狼,把狼看作是雪山的守护神,天昊消灭了他们的守护神,会不会遭众怒?
但是宝栓却叹口气说:“二丫,我想阻拦他,可也得追的上啊?三天的时间,这小子东奔西窜,我根本撵不上他。
撵上他又能咋办?他也不会听我的。我也打不过他,野狼群的命运也不会发生逆转。
天昊杀死那么多狼,也是好事,至少牧民的牛羊全安系数增加了,以后不用再防范狼吃掉羊。”
二丫说:“宝栓哥,你怎么跟海亮一样,总是护着他?这样会把他惯坏的。”
宝栓笑笑没做声。
他的确喜欢天昊,他对天昊的喜欢,完全来自于二丫。
他爱二丫,爱的发狂,爱屋及乌,也就喜欢天昊了。
宝栓第一次见到天昊,是十五年前,他生出来的那天。
第二次见到他,是三年前的火车上,当时,有一群劫匪劫持了火车。
是王天昊一个人勇斗匪徒,智斗,群殴,拆炸弹,走沙漠,闯戈壁,将大胡子跟纹⾝男生擒活捉。
那时候宝栓就知道,王天昊绝不简单。是天生的好汉。
这是一个人才,可惜没有找到用武之地。
而且年纪尚小,一旦成熟,他的成就只在王海亮之上,不在王海亮之下。
不愧是王海亮的种,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
只可惜这不是我的儿子,如果我宝栓可以有这么一个儿子,死了也值得。
直到现在,宝栓仍然没有放弃对二丫的爱。
他跟素芬成亲两三年了,两个人在一块的时间很少很少,都不怎么见面。
即便见面,也是询问一些生活跟工作上的事儿,充其量也就是,你好吗?最近过的怎么样?
结婚这么长时间,素芬跟他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一百句。
而且女人从不主动亲他,他也没有亲过女人。不仅如此,拥抱也没有,手都没有拉过,更何况一条棉被里觉睡了。
两个人咫尺天涯,各自心有所属。宝栓喜欢二丫,素芬喜欢王海亮,他们两个的结合,完全是做给别人看的。
宝栓叹息自己的命苦,嫉妒王海亮的****运,也羡慕他有个好儿子。
內心深处,他恨不得把王天昊从王海亮的手里夺回来,让他管自己叫爹。
二丫出院了,女人在医院住了二十来天。
脸上的伤口拆线了,正在愈合中。
出院的那天,纱布一点点被拆下,宝栓拿过一面镜子,让二丫照。
二丫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样子果然变了。
左边的脸颊上出现了好长一条疤瘌,那是狼王的利爪留下的。
那疤瘌从左眼下面,一直延伸到嘴角旁边,很深很深,还有缝补的针眼痕迹。
但是二丫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没有因为自己的丑陋而叹息。
女为悦己者容,不能跟海亮哥生活在一块,丑俊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样子再美给谁看?
玉珠死去的那些天,二丫的內心产生过萌动。
玉珠终于死了,王海亮成为了光棍,自己跟海亮之间那段感情,完全可以开始。
她可以堂而皇之证明自己还活着,并且跟王海亮结婚,两个人再续前缘。成为一家人。
她甚至想象着,自己猛地出现在海亮面前,男人会惊喜成啥样子,一定是又哭又笑,把自己抱在怀里,又亲又搂。
但是很快,二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玉珠刚死不久,海亮还没有从丧妻之痛中挣脫出来。
人生的大喜大悲,会让一个男人的精神无法承受。
这件事要慢慢来,首先让自己的父亲张大⽑给海亮投个信,让他心里有准备。
然后海亮再接她回家,等玉珠三年期満,他们才好宣布结婚。
这样对玉珠是公平的,对自己也是公平的。
可二丫的奋兴没有持续多久,心头就浇上一大瓢冷水。
现在自己成了这个样子,丑陋不堪,还配不配得海上亮?
就算海亮不嫌弃自己,她自己也会嫌弃自己。
二丫对着镜子的里的自己叹口气,命该如此啊,看来跟海亮哥之间真的有缘无分。
他的条件那么好,应该找个⻩花大闺女,俊滴溜溜的大闺女,可以生十个八个儿子,为王家传种接代。
宝栓说:“二丫,其实你还是那么漂亮,一点也不丑。”
二丫说:“宝栓哥,你别安慰俺,俺知道自己变丑了,丑就丑吧,反正也快老了。要恁好看有啥用?”
就这样,二丫出院了,宝栓帮着她收拾了行李。
进门以后,天昊笑眯眯迎接了过来,说:“娘,您回来了?儿子帮你拿行李?累不累,渴不渴,儿子帮你倒水。”
王天昊显得特别乖,二丫却皱起了眉头,问:“天昊,你咋还没走?”
天昊说:“娘,俺不走,你是俺娘,这儿是俺家啊,娘在哪儿,家在哪儿。”
二丫忽然生气了,怒道:“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家,快点!”
“为啥啊娘?”
“你必须回到你爹⾝边去,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天昊说:“俺不,娘,俺就跟着你,俺不稀罕爹,就稀罕娘。”
“不行!马上走,小丽,帮她收拾东西。”
小丽是二丫聘请的保姆,非常勤劳,也是乡下来的丫头,二丫从z市带过来的。
小丽喔了一声,赶紧帮着天昊收拾行李。
所有的服衣,鞋子,全部装进了皮箱里,二丫又给了天昊一个钱包。
“天昊,你走吧,这儿有点钱,马上回到大梁山去。”
王天昊的眼睛里含着泪花:“娘,你非要赶儿子走?你恁狠心?”
二丫说:“不是娘狠心,娘是怕你不成材啊,也是怕你惹祸,更怕你耽搁在我的手里。只有你爹才能管好你,玉珠阿姨死了以后,你爹很孤独,没儿子陪怎么行?
听话,赶紧走。”
王天昊说:“俺走也行,那你跟俺一起回大梁山,咱们跟爹一起生活,要不然俺就不走。”
二丫怒道:“你咋恁不听话?娘不要你了行不行?你走啊,再不走娘就打你了…”
二丫提起了天昊的行李,一下子扔在门外,非要赶儿子走不可。
王天昊的心一下子被击碎了,又冲娘跪了下去:“娘,别赶我走,儿子以后听你的话,再也不胡来了,俺以后乖行不行?”
二丫同样含着泪,一咬牙:“不行,必须走,马上走!到你爹那边去。”
天昊哇地哭了,真的像个孩子,一下子抱上了二丫的腿:“没有娘,天昊会很可怜的,娘,咱们一起走,一起走好不好?
你跟俺回家,跟爹一起过,以后俺保证好好学习,每一门课程都拿第一。”
二丫说:“不行!宝栓哥,送他走,帮他买票,今天就走。”
宝栓很为难,说:“二丫,你咋恁狠心,你瞧孩子都给你下跪了。”
“不行,宝栓哥,你也不听我的?我是为他好,天昊跟着我,就是糟践了,他成不了才。”
宝栓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当然明白二丫的意思。
二丫担心玉珠死了以后,王海亮孤单。有个儿子在⾝边,至少有个盼头。
她不想剥夺海亮的儿子,反正自己已经孤独了十几年。
“天昊,咱们走,宝栓叔送你上车。”
宝栓过来拉王天昊,王天昊却把他甩开了,哭的也更厉害了。
“娘,你不要天昊了?真的不要天昊了?你忍心看着儿子没娘?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王天昊眼巴巴看着娘,二丫也泪眼汪汪看着儿子。流泪眼对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她劲使咬咬牙,说:“对,娘就是不要你了,你走吧,以后别来看我了,就当咱们⺟子没见过面。”
二丫一下子把天昊推出门外,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王天昊在外面将房门拍的呼呼山响,哭叫的声音也惊天动地。
宝栓在旁边提着行李儍瞪眼。
王天昊又跪倒在了门外。
房门一直没有开,他就那么一直跪着。
不是二丫的心恨,她真的无法驾驭儿子,管不了他啊。
而且她可怜王海亮。
屋子的房门整整关闭了三天,王天昊也在外面跪了三天。
二丫三天没去上班,她跟儿子耗上了。
女人知道自己的心一软,就会前功尽弃。天昊杀了那么多狼,当然要付出代价。这是作孽啊。
他不能再让他错下去,必须逼着他悔改。
王天昊觉得自己的泪哭⼲了,在继续待下去,娘会更伤心。
他只有走,离开⺟亲远远的,不让她伤心。
三天以后,王天昊还是提着行李走了,来到了火车站。
宝栓已经帮着他买好了车票,看着天昊上了车。
但是王天昊没走,等宝栓叔离开,他又从火车上跳了下来,继续返回了s市。
天昊没有回家,而是在家门口徘徊,游荡。
夜深了,房间里的灯很亮,窗户上映出⺟亲好看的⾝影。
天昊真想扑过去,扑进娘的怀里撒娇。可他不敢。
王天昊在二丫的房间门口又徘徊了好几天,最终消失,融进了大都市茫茫的人海里。
他也没有回到大梁山去,因为他知道,爹不需要保护,爹很坚強,也很有本事。
但是娘很柔弱,有很多男人都对⺟亲有不轨的想法。
他要在暗处好好保护⺟亲的全安,直到她消气为止。
王天昊被二丫赶出门的那一年,是一九九七的初夏…王天昊虚岁十七,周岁十五。
他初中都没有念完,从此以后,开始了霸道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