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狗摇头摇说:“不知道。”
不要说张二狗,就是王庆祥跟王海亮也不知道山谷下这片密林的名字。
知返林这名字是有孙瞎子第一个叫出口的。
孙瞎子道:“这就是大梁王的⾼明之处,所谓的知返林,就是迷途知返的意思。
大梁王在警告那些靠近他坟墓的人,要迷途知返,走到这儿应该停止了。贸然闯进去,死了也不管他的事儿。”
张二狗冷冷一笑:“你又不是大梁王,你怎么知道他是这个意思?”
孙瞎子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孙瞎子,招子神数的传人,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废话!你根本没有眼睛!”
孙瞎子说:“信不信由你,信就跟我进去,不信你就呆在这儿。”
老孙头说完,一推王庆祥,两个人再次扎进了浓雾里。
张二狗跟大癞子当然不甘落后,他们进来的目的就是寻找大梁王的宝蔵,怎么可能让王庆祥跟孙瞎子抢了先?
两个人扶正了背后的行李,马不停蹄追了上去。
刚刚冲进去,就被更大的一团迷雾包围了,大家差点谁也看不到谁。
王庆祥抓着盲杖,拉着孙瞎子,张二狗扯着孙瞎子的服衣。
孙瞎子的服衣早就破烂不堪了,掉下山坡的时候,腰带都被张二狗扯断。
目前的孙瞎子没有裤腰带,裤腰带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他用半根树藤缠在腰里,防止裤子不要掉下来。
当裤子失去皮带,才懂得什么叫依赖。
王庆祥一边走,一边嘱咐大家:“千万不要跟丢,一个也不要落下,丢下就找不到出路了,会没命的。解毒丸只能维持八个小时,我们必须八个小时服用一次解毒丸,要不然瘴气会把我们毒晕的。”
二狗跟癞子紧紧跟上,这时候对孙瞎子跟王庆祥比对自己亲爹还亲。
没了前面的两个向导,二狗跟癞子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几个人一直向前走,前面的大树纵横交错,必须要一一避开。要不然就撞上去了。
脚下的树藤一个劲地在牵绊,两侧的酸枣树跟蒺藜还是拉得服衣丝丝拉拉响。
半途中,张二狗跟癞子还每人撒了一泡尿,当做回来时候的记号。
走啊走,穿啊穿,整整走了两个小时,密林还是没有到头。
忽然,张二狗停住了脚步,说:“不对劲。”
大癞子问:“哪儿不对劲?”
二狗说:“这片树林不该这么大,平时天气好的时候,咱们站在山坡上向下看,这树林也就十多里长,按说半个小时就该出去,怎么两个小时了,还没有尽头?”
孙瞎子闻听噗嗤笑了:“这就对了。”
二狗问:“为啥对了?”
孙瞎子说:“道理很简单,因为我们一直在树林里转圈圈。原地踏步,不信的话你们闻闻,旁边就是你们两个小时前撒过的尿。”
张二狗跟大癞子大吃一惊,眼睛往旁边扫了扫,果不其然,旁边果然是他们两个撒过的尿水,尿水的痕迹还在,留下的脚印也在。
他们闻不到,可孙瞎子却闻到了。
瞎子就是这样,眼睛不好使,可耳朵跟鼻子却贼灵,上天是公平的,在给他一个缺陷的同时,却又弥补了他的另一个缺陷。
张二狗跟大癞子的冷汗都下来了,恼羞成怒,也惧怕不已:“为啥会这样?为啥会这样?!孙瞎子,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孙瞎子道:“我没有玩花样啊。路是庆祥哥带着走的,我们都是在紧跟,你觉得一个瞎子能耍出什么花样?”
“可为啥咱们又绕回来了?”
王庆祥也摸不着头脑:“我…怎么知道?”
孙瞎子说:“不怪庆祥老哥,我说了,这儿的名字叫知返林,大梁王当初建造知返林,就是让我们迷途知返,不要贸然钻过去。
应该说大梁王在救我们,给我们逃出去的机会。而机会是赐给懂得珍惜的人。”
张二狗怒道:“⽑!你以为我们还能顺着原路回去吗?不可能了!你一定知道怎么穿过去,对不对?”
孙瞎子说:“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为啥刚才不知道,现在才知道?”
“很简单啊,因为庆祥老哥领着我转了一圈,我数着他的脚步走的,把树林转一圈,我就知道怎么走出去了。这是一个八卦迷踪阵。”
“什么意思?啥叫八卦迷踪阵?”
“很简单,一千七百年前,大梁王修建自己的坟墓,故意在这儿建造了知返林。
知返林是按照阴阳八卦排列的,这儿的每一棵树恐怕都已经超过了几百年,应该是当初种植的那些大树不断滋生出来的。
当初在这儿种植树木,树木的排列就是按照八卦方位种植的。
老树虽死,新树又生,可无论怎么生,也无法摆脫当初的阵法。
而建造这种阵法的人,正是我孙家的老祖先。
庆祥老哥,你在前进的时候,是不是看到树木就躲开,每次躲开都从大树的左侧绕过去?”
王庆祥一愣:“没耝,就是这样。”
“那你有没有发现,绕过一排,走向另一排大树的时候,两排树之间的位置有什么变化?”
王庆祥摇头摇:“没有。”
孙瞎子说:“错,你已经被那些树木给骗了,因为这些树木的排列是不整齐的,纵横交错。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但是每一排树木中间的空隙都不一样。
那些空隙将你领进了迷途,一直在引导我们转圈子。”
“啊?是这样吗?我没有意识到啊。”
孙瞎子道:“我意识到了,因为我一直在数着你的脚步,你的脚步每一次在转弯的时候,步子数是有规律的,而且永远也不会走出去。”
“是吗?怎么会这样?”
“那么请问,你上次跟海亮一起进来的时候,有什么发现?”
“没发现什么啊?就是海亮带着我走的,三转两转就走了出去。唯一不同的,那时候是冬天,树林里没有瘴气,难道…海亮懂得这个什么八怪迷踪阵?”
孙瞎子摇头摇:“王海亮根本不懂,他之所以可以走出去,完全靠的是直觉,与生俱来的直觉。”
“啊?为啥海亮会有这种直觉?我们就没有?”
孙瞎子还是那句话:“因为王海亮就是大梁王,大梁王的坟墓,就是他自己的坟墓。虽然他失去了大梁王当初所有的记忆,可这个迷踪阵早就在他的脑子里种了根,进去他就知道怎么走。”
孙瞎子的话就是扯淡,让其他人无法相信,简直就是迷信,有悖常理。
可老孙头的表情很认真,绝不像是在说瞎话。
张二狗怒道:“废话少说,老子才不管王海亮是不是大梁王,他是八王蛋也跟我没关系,我就问你,怎么走出去这片树林?走不出去,大家一块玩完!”
孙瞎子呵呵一笑:“按照我说的方法走,咱们一定走得出去,庆祥哥,还是你领头,我让你向左你就向左,让你向右,你就向右,半个小时后,咱们就出去了。”
王庆祥说声:“好!”再次拉起了孙瞎子的盲杖。
现在,也由不得他们不相信孙瞎子了。
孙瞎子绝对是个⾼人,而且是个深蔵不露的⾼人。
他的⾼明就表现在他的算术,已经发生的事儿,没有发生的事儿,他都知道。
从前,王庆祥是不迷信的,特别是年轻的时候,甚至反对封建迷信。
随着年纪的增加,经历的事情逐渐增多,很多事越来越搞不明白。越来越迷茫。
人类的知识无法解释的时候,只能依靠崇拜偶像。
孙瞎子就是王庆祥的偶像。
几十年的时间,孙瞎子无数次帮人算卦,无数次言中,甚至没有一次失手过。
前几年,村子里有人丢了一头牛,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
于是,那邻居去央求孙瞎子,让他指点迷津,孙瞎子掐指一算,告诉那人别找了,掉饮马河里了,已经淹死三天了。
果然,那邻居顺着饮马河寻找,找到了那头死牛的尸体,已经被河水浸泡了三天。
还有一个女人,孩子丢了,怎么也找不到,孙瞎子让那女人到村南的水井里去掏。果然就在水井里找到了。
那孩子也掉进水井里一天一晚,还没死,被井水冰得大病了几天而已。
孙瞎子说谁能活几天,谁就只能活几天,说谁的寿数到了,谁的寿数果然就到了。
他说张大栓掉进山崖没死,张大栓果然就被四妮给救了。
他说带娣是扫把星,克夫命,谁娶谁死,谁碰谁死,带娣果然就克死了好几个男人。
他说带娣四十岁左右会嫁给王海亮做媳妇,而且两个人会白头偕老。果然,转过来转过去,带娣还是代替二丫进了王海亮的洞房。
孙瞎子的话就是哲理,是名言,字字是真理,一句顶一百句。由不得王庆祥不佩服他。
四个人脚步不停,继续蹚着杂草跟灌木前进。
刚刚向前走了九步,孙瞎子忽然说:“庆祥哥,向右,向右走五步。”
于是,王庆祥立正稍息,向右转,走出了五步。
“再向右,向右走八步。”
于是,王庆祥又向右走了八步。
“立正,稍息,向左转,再走九步。”
于是,王庆祥向左又走了九步。
就这样,孙瞎子每说一句,王庆祥按照他指引的方向走,一路走来,崎岖拐弯,这条知返林真的被他们给走了出去。
一个小时以后,峰回路转,走出了重重的迷雾,前面豁然开朗。浓雾渐渐消散,隐隐约约的山峰显露出来,所有的人都吁了口气。
这一次,真的好像在阎王殿里转了一圈。四个人的衣襟都被汗水湿透了。
张二狗大拇指一挑,赞道:“瞎子叔,有你的,你别看眼睛瞎,还真有两下子。”
孙瞎子得意忘形一笑:“二狗,现在知道你瞎子叔的厉害了吧?我孙家的招子神数,绝不是沽名钓誉。”
张二狗点头:“看来那个传说是真的,想要走进梁王墓,非要四本书的主人全部在场不可。”
孙瞎子说:“对了,墓门的外面靠我跟庆祥老哥,一旦打开墓门,就是你张二狗发挥能力的时候了。张家的七窍玲珑开锁技术,立刻会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