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是回来参加党委会的,会议早就散了,他回自己办公室,跟刘忠和田冲他们坐了一会,又到党办跟姚平聊了几句,就出来了,正好碰上贾东方进院。
自从锦安考察他们以来,任小亮特别注意跟彭长宜的关系,每次开党委会他都会要叫回彭长宜,年前有一段时间根本就不叫彭长宜,有什么事也不通知他,彭长宜也不跟他置气,叫就回,不叫就不回。倒是跟姚平呆的时候,他发现了姚平有些不大对劲,他准备有时间找姚平谈谈。
刚才,他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想起水杯没拿,便回会议室去拿水杯,才知道姚平收拾会议室的时候,已经给他拿了出来,正要给他送过去,彭长宜接过水杯,打开盖,姚平便给他満上了水。彭长宜看见姚平神情忧郁,而且不爱说话,就问她怎么了?姚平说没怎么,活着没有意思,彭长宜说你这么年轻,活着怎么没有意思呢,说着说在姚平就抹开眼泪了。在彭长宜的一再追问下,彭长宜才知道姐姐姚静给他说了一个对象,是棉纺厂厂长史炳贤一个堂弟,在险保公司工作,今年刚刚被提拔为车险科的科长。
对于姐姐姚静和棉纺厂厂长史炳贤的关系,妹妹姚平早就有所耳闻,只不过那是姐姐的私事,而且为了照顾弟弟妹妹,姚静没少付出心血,甚至耽误了自己出嫁,作为妹妹,她是不好⼲预姐姐的,姐姐为了他们不容易。所以,当姚静说给她介绍的对象是史炳贤堂弟的时候,姚平坚决不同意,也不去相亲,姚静急了,说:“你胖胖敦敦的,有人能相你就不错了,还挑什么挑?人家是险保公司正式员工,新近还提了科长,要不是提了科长,我还不给你介绍呢?我告诉你,他的前途无量。”
姚平见姐姐这样贬损自己也很生气,就说:“凭什么我要跟他家的人搞对象,我们姐妹离了他家就活不了了吗?我才不跟他搞对象呢,我不让人家背后戳我脊梁骨。”
听了妹妹这尖刻的话,姚静又羞又恼,她的脸气白了,被妹妹噎得半天居然说不出话,最后她才无奈地说道:“是啊,是啊,你说得没错,我让人家戳脊梁骨了,你好,你清⾼,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妹妹,你也没有我这个姐姐。”说着,姐姐转⾝就出去了。姚平知道姐姐伤心了,经过她没有错,但让姐姐伤心她也不好受,她就一连好几天给姐姐打电话,姐姐根本就不理她,她去厂子找姐姐,姐姐也不见她,听到彭长宜问自己,才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彭长宜,因为他知道彭长宜跟姐姐曾经是同事。
彭长宜说:“你姐姐的确为了你们不容易,不管她选择的是什么样的人生路,作为妹妹,你可以好言相劝,但是万万不能伤害她,她可以无视别人的伤害,但是却无法承受来自亲人的伤害,何况你是她疼爱的妹妹。”
姚平哭了,说道:“我这么长时间之所以不搞对象,就是怕人家说我是她的妹妹,认为她是那样一个人,我也是那样一个人。”
彭长宜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她那样并不代表你会那样,如果有人那样认为你,自然不会成为你的朋友,不要怕人家说三道四,人活在世上,总是要被人谈论的。”
姚平伏在桌上哭了,姚平很信任主任彭长宜,就跟他说了许多心里话,彭长宜才知道,在姚平的心里,对姐姐是又爱又恨,毕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个曾经的同学追求过她,后来这个同学的妈妈知道了她是姚静的妹妹后,就坚决反对儿子跟她来往,并且说有其姐就有其妹。小城就这一点不好,庇大一点的地方,谁怎么回事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那次,姚平受到了刺激,所以暗暗发誓,这辈子不轻易谈对象,如果谈,接受自己是姚静是妹妹这一事实。姚静认为她不谈对象是妹妹心气⾼,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所以就千方百计地动用关系给妹妹介绍对象,哪知妹妹根本就不见,急得姚静拿她没有丝毫的办法,这才亲自出马为妹妹选对象,哪知,就遭到了妹妹这样的拒绝。
彭长宜走过去,拍着姚平的肩膀说道:“傻丫头,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你会找到你喜欢的人的。”
谁知,姚平却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不需要再找别人了。”
彭长宜笑了,坐下来说道:“哦,那你就跟你姐姐说呀,叫她不要操心就是了。”
“不,我不会跟他说的。”姚平抬起头,并不看彭长宜。
“哦,还害羞了,那告诉我,我给你保密。”
姚平擦了一下眼泪,看了彭长宜一眼,说道:“我爱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完,就低下头,脸也红了。
彭长宜想着她说的这句话,心想,眼前的人?党办也没有未婚男青年呀?就说道:“咱们单位的呀?哈哈,那好,对方肯定知道你的为人,不会用看待你姐姐的目光看待你的,你应该⾼兴啊,什么时候结婚,一定要请我回来喝喜酒。”
姚平睁着満是泪水的眼睛看着他,说道:“小姚爱的人就主任。”
彭长宜一时没明白过来,说道:“小姚,你说什么,你爱哪个主任?”
“彭主任。”
彭长宜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姚平喜欢的人是自己。他严肃地说道:“小姚,你是大生学,岁数也不小了,许多道理我不说你也知道,你这不是爱,是盲目的崇拜懂吗?”
姚平抬起头,勇敢地看着彭长宜,说道:“主任,小姚知道这样做不对,不道德,甚至和姐姐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小姚就是喜欢,就是爱,我不奢求从主任那里得到什么,也不奢求你的回报和理解,本来我没打算让你知道,甚至这辈子埋在心里,有话就记在本上,就在本上和主任默默交流,谁让你偏得问,我才不得不说。”
彭长宜站起来,沉着脸,说道:“小姚,尽管我不知道你在本上记了什么,但是请你听我的劝告,从今天起,什么都不要记了,你是个明白的姑娘,你该知道这种感情的结果,你该有自己的生活,如果你沉湎在虚幻的精神世界里,不但你找不到幸福,还会痛苦一辈子,我说的你懂吗?”
姚平没有言语,低下了头。
彭长宜决定再重重地敲击一下她,说道:“小姚,丢掉虚幻的梦吧,寻找自己的幸福,你是个好姑娘,是个聪明的姑娘,别让我小瞧了你。”说着,拿起水杯就走了出来。
彭长宜没有多跟姚平谈,他想等以后有时间再跟姚平谈。他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思考的问题是:贾东方到单位肯定是来找任小亮,他找任小亮会是什么事?该不会又想要款贷吧?按说,贾东方完全可以不用基金会的款贷了,他年前已经将东方大世界的那块地皮买下来了,完全可以拿这块地皮去行银抵押款贷的。想到这里,他掏出机手,给寇京海打了一个电话,说道:“老兄,基金会的股金你支出来了吗?”
寇京海说:“我跟你嫂子说,不知道她支没支,怎么了?”
“没怎么,我问下。”
寇京海说:“我问问她,如果没支我让她立刻去支。长宜,真的要有事吗?”
彭长宜对于自己扮演的这个角⾊很反感,好像自己在拆自己的台一样,就没好气地说道:“等有事不就晚了吗?”说着,赌气地挂了电话。的确如此,那天他跟岳⺟说让岳⺟把基金会的钱取出来时,就有这样的一种心理,但是这些人的钱跟彭长宜息息相关,岳⺟不用说,寇京海的钱是以自己名义入的股,当时期限是一年,那时自己没有钱,才跟寇京海借的,如果这钱真有了意外,他是有责任的,除此之外,他没有再跟别人说过此类的话。要知道,江帆的一个调研会已经让他们领教了舆论的強大,所以他不会再去扩大范围,引起人们恐慌的。
回到办公室,电话响了,他紧走几步,拿起听筒:“喂。”
“彭大长市,你好啊。”
是叶桐。彭长宜笑着,拿着听筒坐下,说道:“别这么叫,你给我任命了?”
叶桐笑了,说道:“如果我要是能任命,就不会让你去当一个副长市了。”
“哦,那是什么?长市?”
“都不是,我会给你另一个职位。”
彭长宜知道她又要没正经的,就说道:“怎么好长时间没接到你的电话?”
叶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给你打你就不给我打吗?”
自从上次和叶桐分别后,彭长宜还的确想跟她联系着,但是想到叶桐那天的情绪和她旧时的男友回国,彭长宜就放弃了和叶桐联系的冲动。以自己这样一个⾝份,还是不去打扰她为妙。锦安来人考察他后,彭长宜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尤其是同时也考察了任小亮,任小亮跟钟鸣义的关系他非常清楚,自己胜算的把握不大,他这时的确动过心思,想给叶桐打个电话,想让叶天扬给翟记书说说。但是有一天江帆跟他说让他沉住气,问题不大,他就没有给叶桐打这个电话,一来江帆已经这么说了,就说明江帆在关注着这事,二来这件事沾惹的人越少越好,在国中,什么债都好还,就是人情债不好还。想到这样,他就说道:“我不是不给你打电话,的确太忙。”
“知道,听说考察的结果不错呀?”叶桐说道。
“哦?你怎么知道,我不记得跟你说过呀?”彭长宜奇怪地问。
“哼,你这个人心不诚,如果不是爸爸给你们翟记书打电话,还不知道你被考察了,不过也好,省得说你是托了关系。”
“哦?不好意思,我感觉没有把握,所以没有告诉叶总编。”
“叶总编可不这么认为。”叶桐认真地说。
“是吗,他怎么认为?”彭长宜问。
“叶总编说,你可能觉得这次是稳操胜券,犯不上再求别人了,免得到时还得惦记着还他的人情。”
彭长宜委屈地说道:“真的吗?天地良心,我可没这么想啊!我是觉得没有希望,也就是给人家陪陪榜而已,过不了几天,我就又回北城去了。”彭长宜的口气真诚极了。
叶桐说道:“此言差矣,我认为,如果真是有很大的希望才不用走关系呢,越是没有希望的越是要走关系,你脑子进水了吗?”
彭长宜听她这么说,断定她已经认可了自己的说法,就说道:“多谢指教,下次注意。”
“下次?你以为这样的事还都让你碰上啊?美的你吧?”
彭长宜呵呵笑了。说道:“叶总编到底怎么说?”
“叶总编说你没有希望。”
叶桐这么一说,彭长宜反而心里有底了,他说:“哈哈,我就是这么准备的,本来就没希望。哎,对了,说说你吧,你怎么样?那个人走了吗?”
叶桐叹了一口气,说道:“有机会再跟你说吧,一句两句说不清,有时间来省城吧,想你了。”
“嗯,好,有时间去。”
挂了叶桐的电话,彭长宜沉思起来,听叶桐的意思,好像他考察结果的确不错,但眼下不是他错不错的问题,而是任小亮考察的怎么样,再说了,考察能说明问题,有时也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他就当过组织部⼲部科科长,对这里的事还是很清楚的,毕竟不是刚性指标,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导领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