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万马河的那条省级公路,也被一两米多深的积水淹没,江帆坐着冲锋舟查看灾情。转了几个村子,一圈下来后,脸和脖子就变了颜⾊。
市府政和市委几乎所有的导领都下去了,市直各单位都有帮扶的乡镇和村子,对口扶持。
排涝,成了亢州上下用的最广泛的一个词,许多排水设备一度脫销。灾后恢复生产,改种其它作物迫在眉睫。
电视台的记者几乎全部出动了,按照局里安排,丁一和另外一个最得力的像摄记者,跟随韩记书下去视察灾情,他们首先乘车来到了万马河水利办事处,这里每年都是防汛指挥部所在地,从队部和外地紧急调运过来的船只和快艇都停靠在这里。他们穿上橘红⾊的救生衣,从这里坐船,越过一条小河,沿着原来的公路,如今成了航道,一路向西。
尽管丁一做了充分的准备,但她的脸还是被严重晒伤了,上面是灼热的太阳,下面是泛着太阳光的水面,他们没有任何遮掩地暴露在炙热的太阳下,之前抹的防晒霜根本没有起什么防护作用。
一直到了中午,他们才往回返。为了方便取景,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还有工作人员乘坐的快艇始终在韩记书的前面,当他们穿过一个村庄,拐回原来的公路时,就听宣传部的一个小伙子说道:
“看,江长市!江长市也回来了!”
本来被毒曰头晒得快要虚脫的丁一,听到这话后,立刻来了精神,她赶紧睁开眼睛,摘下墨镜,手搭在脑门上朝前看去。
果然,一只快艇,已经从前面拐进了村庄,那里是一条乡间公路,如今也成了水上航道,快艇拐过的水面上,荡起一圈一圈的波澜,那只快艇显然不想重复他们的线路,而是一直向北扎去,那里,有两个村子,靠近万马河的南岸,本来韩记书也想去那里看看,但是范卫东说靠近河道,危险,就没去,他们就撇开了那两个村子,而是沿着省道向西。
尽管那只快艇上也有五六个人,但她还是认出了江帆,因为站在前面栏杆扶手处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明显⾼个的人就是江帆,迎面的风,将他浓密的头发吹起,他不时转头左右观看,尽管戴着墨镜,但是从那⾼大熟悉的背景中丁一看出那就是江帆。
江帆当天没有回党校,晚上,亢州市委、市府政,在万马河水利局办事处召开了由各个科局委办一把手参加的常委扩大会,会议有市委记书韩冰亲自主持。中心议题就是保证灾民有饭吃有水喝;水退后,及时补种秋作物;做好传染病预防工作;号召机关企业为受灾乡镇和村子捐款等等。
晚上的会议丁一这一组记者没有参加,而是换了另外一组记者。
回来后,办公室给每个记者都发了防暑降暑的药品,丁一连续喝了两支十滴水,心里才好受一些。
夜里,丁一难以入睡,脸疼的如同火烧一样,两条胳膊也如同烫过一般红。胳膊疼还能忍受,脸上那种烧灼感就不好忍受了,她不停地用凉⽑巾敷脸。
其实,她睡不着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担心江帆打电话来,因为防汛期间,局办公室都有导领值班,如果江帆夜里再打这个电话,唯恐被人偷听,所以就一直提着心提着。
迷迷瞪瞪中,她好几次听见电话在响,翻⾝抓起电话后,就是忙音,平静后才知道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
她也很奇怪,明明是听见电话响了,为什么醒来后是梦?难道自己耳朵也中暑了?她静静地躺下,看了看表,已经快两点多了,江帆不会来电话了,想到这里,她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刚闭上眼睛,电话真的响了,不过不是座机在响,是她的机手在响。她就拿起了电话“喂”了一声。
“是不是睡得正香?”果然是江帆的声音。
丁一坐了起来,说道:“没有,正好醒来,你在哪儿?”
“我在宿舍。”
“是不是刚回去?”
“回来一会了,小林刚走。”
“这么晚还不休息呀?”
“散会的时候就十一点了,我和韩记书又坐了会儿,回来后小林又过来坐了一会,就到这时候了。”
“哦,那别说了,你快睡会吧?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不回去,再请一天假。”
“哦,那行。对了,我白天看见你了,你坐船向北走了。”
“嗯,你是不是在韩记书的船上?”
“我们没跟韩记书一条船,我们记者单座了一条船,在最前面,所以就看见你了。”
“嗯,宝贝,你好吗?”
不知为什么,这句温馨的问候,居然让丁一有些激动。她喃喃地说道:“不…太好…”
“为什么?”
“想你…”
“是的,我也想你。”
“不知为什么,你那天坐在车里,向我挥手的时候我就有想哭的冲动…”说道这里,她的鼻子就有了一种酸酸的感觉。
“宝贝,我让你伤感了,我不会有事,别为我担心,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也不会有事,你也别我担心好吗?”
“我听说,单位有人找你⿇烦着?”江帆说完这话后又后悔了。
“呵呵,没那么严重,你听谁说的?”
“没有就好,宝贝,如果有什么委屈的话,就直接找温庆轩,他这个人还是比较公道正直的。”
丁一知道他为自己担心了,就故意轻松地说道:“没事,人在江湖,谁能保证自己不受一点委屈,我能克服,倒是你,一人在外,还是需要多多保重,如果总往灾区跑,吃饭喝水都要注意卫生。”
尽管话语很简单,没有过多地说什么,但是“一人在外”四个字,还是让江帆感动了。他想起在丁一老房子时的感受,就有一种很舒服很温馨的感觉从心底慢慢升腾,她就像一个小妻子那样嘱咐着他,想想自己几乎全年都是一人在外工作生活,旅行包就是自己的家,没有固定的停泊地点,跟天涯孤旅没有什么区别。丁一的“一人在外”四个字,让他忽然有了一种归属感,也许,自己年纪大了,真的该有个家了?
想到这里,他伸手搓了搓自己的眼睛,说道:“宝贝,我没事,我自理能力非常強,而且內心強大?,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倒下。”
他这话就像发表誓言,丁一听了就有些担心,说道:“我相信你。”
江帆说:“我去洗个澡,你休息吧,如果睡不着再给我打。”
“你不睡啊?”
“你要是想我,想跟我说话我就不睡。”
“呵呵,那我还是别想你了,你洗完澡就睡吧。”
丁一挂了电话后,就美滋滋地往床上一躺,用一个布单盖住很快就睡着了,接到了江帆的电话,她的心里就特别的踏实,没有了前半夜的辗转难眠,很快入进了梦乡。
江帆洗完澡后,睡不着了,他是听林岩跟他说丁一和冯冉吵架的事。
从万马河办事处回来后,小许和金生水给江帆拎着包,刚把江帆送到中铁宾馆,林岩随后也到了。
林岩也参加了今晚的会,尽管他看见江帆,而且跟江帆打了招呼,但毕竟没有机会多说话,这两天,各个单位的一二把手都不回家,在单位值班,他有些睡不着,就开车找江帆来了。
冯冉和丁一吵架的事,是林岩告诉江帆的,林岩之所以知道,是李立告诉他的。
林岩是在一次喝酒的场合遇到了李立,由于两个人都在市府政呆过,而且两个人的妻子还是要好的同学,他们喝完酒后就又去了茶馆喝茶。
李立非常感慨地说:“你老弟行啊,跟对了人,步步⾼升,如今是封疆大吏一方诸侯,我现在还是个小副科,真他妈的背。”
尽管李立喝得有点⾼,但他说得却是心里话。当初在市府政,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拿正眼看过林岩呀,尽管妻子们是好朋友,但那个时候,常务副长市张怀比较強势,不把江帆放在眼里,俗话说得好,导领多大秘书就多大。所以李立在秘书们中也是一副老大的姿态,何况林岩资历浅,给周林当了一年不到的秘书,周林就败走亢州,多亏江帆大度,继续用他做秘书,不然,林岩可能还是一个府政办众多秘书中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呢?谁曾想他会有今天,而是进步比自己还快,真是世事难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