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江帆说着,就往电梯走去。
辛磊站在走廊里,看着江帆,他没有跟过去,而是回了屋子,给司机山子打了电话,让山子在下面等长市。尽管从府政到市委大楼没有多远,但是天很冷,而且长市只穿了一⾝西装,连外套都没穿。
通知完司机,辛磊放下电话,关上了房间的门后,他又拿起了电话,把电话打给了另一个人,对方接通后,就听他低着声音说道:“长市拿着笔和本去前面了。”
“知道了。”那个人说着就挂了电话。
从府政办公楼到右前方的市委办公楼,直线距离也就是一二百米,但无论是坐车还是走着,都要有四五百米远。这四五百米的距离,就是人生和政治的距离。
江帆借助跟佘文秀沟通想法这个机会,也想跟佘文秀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更多地了解目前他所面临的一切形势。毕竟,他们目前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打赢一个月后选举这一役。
目前,江帆的主要工作就是处理一下曰常事务,负责市府政全面工作,统筹协调各个部门间的工作,重点分管财政、监察、审计工作。但目前他还没有抓实质性的工作。
江帆决定向佘文秀汇报一下自己对招商引资工作的一些想法和建议。招商引资工作,向来是最能体现一个地方综合实力的工作,也是最容易出成绩的地方,就是⼲不好,也是明摆着的,做不了秀。江帆真心希望能够利用自己的一些人脉关系引进资源,搞活这项工作,出台奖励机制,重新制定优惠政策,尤其是针对外资的优惠政策。今天的常委会,触动了他的一些灵感。所以有些想法跟佘文秀私下先沟通一项,一是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另外也是对市委记书的尊重。这不光是借口,也是真心的想得到他的支持。
汽车直接开上了市委大楼的⾼台阶后,司机赶紧下车,刚要给长市开门,江帆已经从里推开车门下来了。他手里拿着本,大步走进楼,上了电梯。刚到七层,电梯就停住了,门开,进来了市委副记书殷家实。
江帆主动跟他打招呼,殷家实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半头的长市,说道:“江长市到12层?”
12层是市委记书佘文秀办公的楼层。
殷家实长得白白净净,五十多岁,⾝体和肤⾊保养的很好。江帆从他谦逊地一笑,说道:“是的,殷记书也是去12层吗?”
“不是,我去八层机要室,想看份文件。”殷家实不动声⾊地说道。
江帆看着这位副记书,你永远都别指望从这种白白净净的脸上找出什么,就笑着说:“让他们送来不就行了,还亲自跑?”
“不往出拿了,看完就放下。”殷家实解释道。
说着,八层到了。殷家实向江帆点下头就走出电梯。
电梯继续上行,很快就到了12层。江帆走出去后,脚踩在松软的地毯上,没有一点声息,他敲了门,秘书从里面给他开了门。
佘文秀正在打电话,冲他一伸手,请他坐下,继续对着电话点着头,不时地说着:“是。好。是。好的,好的。您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不用问,这个电话一定省里某位导领的通话,这从他不停地点头的动作和那谦卑的神态和语气中就能听出所以然了。也许,他在向省导领汇报刚才在常委会上敲定的两会的情况吧。
秘书给江帆沏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就退了出去。
佘文秀打完了电话,说道:“省委沙副记书,询问两会工作的安排,特别是这次选举工作,问有没有问题,我说以党性保证不会有问题。”佘文秀说着,并没有从背后的大皮椅上走过来,他显得有些疲倦,双手搓着脸,然后喝了一口水,尽管疲惫,但是眼睛依然不乏锐利的光亮,他说道:“什么事?”
于是,江帆将自己刚才的一些想法跟他说了个梗概,然后谦虚的征求他的意见,说道:“您是老阆诸了,又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您说我这个想法可行吗?”
佘文秀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有创意,尤其是对外资这一块,这几年,引进外资一直是阆诸的薄弱环节,好的外资企业都去天津京北这些大城市了,要不就去了省城,他们很少把目光投放在咱们这样的三线城市来,即便是有,也都是一些合资甚至是假合资的企业。年后,府政工作可以在这方面用用心。”
江帆刚要说什么,这时,门开了,阆诸新一区的区委记书汤蕃和区长商剑从外面进来了,刚出去的秘书跟在后面,负责给导领们让座沏水。
两人首先跟佘文秀握手,又走过来跟江帆握手,最后坐在江帆下手的位置上。佘文秀还是没动地方,他说道:“正好江长市也在,把你们的情况说说吧。”
原来,这是一起今年上半年发生的拆迁人命案。新一区在扩建城市街道拆迁改造过程中,施工方和市民发生争执,后来在強制执行过程中,一位大妈当场晕倒,在送医院的过程中抢救无效死亡。家属多次抬着棺材披⿇戴孝地到府政去闹,条件一直谈不拢,老太太的两个孙子要求府政主持公道,让开发商赔偿老太太三十万抚恤金和安葬费。
由于这起事件,这条街道改造一直不顺利,进展缓慢,家属到处告状。聂文东出事后,府政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做开发商的工作,开发商只同意给15万,其它概不负责。
新一区区委记书和区长找佘文秀就是来汇报这件事处理结果的。
佘文秀说:“你们什么意见?”
新一区区委记书汤蕃说:“今天上午,我们又进一步跟家属协商,最后达成一致,他们要求的赔偿数额降到了25万,由府政补助1万,这事就这算这么解决了。”
江帆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对劲,这明明就是开发商的事,就应该让开发商去承担,为什么府政要揽过来?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一个责任问题。难道一区的党政两位导领连这个问题都不明白吗?
哪知,佘文秀却说:“你们怎么补助是你们的事儿,市里原则上不⼲涉,只要把事件平息了就行了,以后一定要记住,再也不许发生这样的事了,为了二十几万破钱,庇大点的事儿,惹得他们到处告状,闹腾的影响极其不好!难道你们脸上就觉得好看?光彩?早就应该想办法把事情处理清,非得拖到今天,钱也出了,影响也造出去了。现在够乱了的了,你们就别再添乱了。”
区委记书汤蕃一个劲地点着头,就像鸡啄米一样,嘴里连声说着:“是是是,好好好,我们已经做好了善后工作,也让访上户写了保证书,保证不再访上,先支付给他们一半的抚恤金,把人火化后,再支付另一半。他们已经保证了,并且已经签字画押。”
江帆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闷闷的,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人命关天的事,在佘文秀的心里却是“庇大点事儿”这种思想直接贯彻给下边的人,下边的人会怎么想?本来就是应该由开发商去承担的责任,却让府政买单了,难道,佘文秀和开发商之间也有说不清的关系?
佘文秀这时说道:“江长市,你看这样行吗?”
江帆说道:“我不太了解情况,按佘记书的指示办吧。”江帆注意到,从始至终,新一区的区长商剑几乎没说话。
佘文秀说:“好了,就这样吧,尽管府政出点钱,但是买平安了,息事宁人,这些黑心的开发商,眼里就认得钱,如果我不怕你们把事闹大,不是从大局出发,我绝不答应你们这么做,是谁的责任谁负,凭什么府政要给他们擦庇股?”
很显然,佘文秀这话是说给江帆听的。
佘文秀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区有钱,拿个十万八万的不算什么,但这不是钱的事,是原则问题,将来别的地方也出现这样的事,也要府政都买单吗?那样府政不就成了冤大头了吗?我也懒得跟你们理论了,两会在即,稳定大局在即,不跟你们计较了,就这么着,我跟江长市还有事,你们回去吧。”
“是是是,您的话我们一定牢记,保证不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汤蕃点头哈腰地说道。
佘文秀见他的态度比较好,就又说:“我都懒得说你们,这件事拖了半年多,最后处理的结果就是这样!哼,难怪大家都叫你汤蕃,汤饭,⼲什么都是这么汤儿泡饭,猫儿盖屎,没一件事办得利落。”
佘文秀的话里有明显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