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京海也论述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曹南和吕华也分别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舒晴注意到,他们没有一句话涉及到上边的政策,也都是按照彭长宜的思路展开的话题,没有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把责任推给政策。这一点,出乎舒晴的意料。
其实,在开始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想有可能彭长宜会将这一切归于政策,归于上级的决定,但是他没有,他的同僚们也没有,这就说明他们是讲政治讲原则的人。对这个问题是经过无数次深思熟虑过的,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有过同样的困惑,这种困惑他们不可能像她一样说出来,他们不敢说,甚至不敢跟同僚们讨论,更不敢跟上级讨论了。她真切地感到了基层同志的伟大。想到这里,她由衷地说道:
“你们真是太了不起了。”
彭长宜笑了,看着她说:“刚才还对我们持怀疑的态度,现在又觉着我们了不起了?”
舒晴怪嗔地看了彭长宜一眼,申辩道:“我没有对你们持怀疑态度。”
“不是对我们,是对我们的工作持怀疑态度。”彭长宜纠正她的用词。
舒晴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是,只是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点疑虑,就拿出来向彭记书请教了,怎么能说是怀疑呢?”
彭长宜知道舒晴说的是真心话,就不想继续为难她,转了个话题,说道:“我听吕秘书长说你上午找我着,有什么事吗?”
听彭长宜这样一说,曹南和寇京海知趣地走了出去,随后,吕华也拿起水壶,佯装去要水,也走了出去。显然,他们是回避。
舒晴一看,大家都走了出去,就说道:“哦,是这样,妇联徐主席找到我,想让我给女同胞们讲讲课,我因为不太了解市情,不知该讲什么好,就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是否有这个必要。”
彭长宜感觉舒晴是个谦虚的女孩子,她没有因为自己⾝居⾼位而看不起人,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学识而⾼⾼在上。就问道:“给女同胞们讲课?”
“是的。”舒晴回答。
彭长宜说道:“首先要明确给哪个层面上的女同胞讲课。是女⼲部,还是全市所有的妇女,还是女家属?”
“女家属?”舒晴不解地问道。
“是的,女家属就是目前⼲部们的女性家属们。”彭长宜解释着说:“不瞒你说,我在没离婚前,就一直有这么一个想法,就是想能不能给女家属们讲讲课,讲讲怎样当好导领⼲部的家属,后来,唯恐这个话题遭到女权拥趸者们的轰炸,所以,一直没有付诸实践。而且那个时候我人在三源,即便是三源搞这样的活动,我当时的家属也不可能到三源去听课,如果我家属不去听课,那么搞这个活动就对我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舒晴问道:“你当时的家属为什么不可能去三源听课?”
彭长宜说:“因为我不可能把她拘到三源,再说,路这么远,孩子还要上学,如果因为这个我家属这么兴师动众地去三源听课,我反而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反正种种原因吧,这个念头也就从脑中一闪而过了。”
舒晴笑了,她说道:“看来,彭记书有这个想法也的确是想有的放矢。”
彭长宜也笑了一下,他看着舒晴笑着露出的洁白牙齿,感觉她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意图,不然她不会笑得这么会心,就说道:“不瞒你说,我的确有私心。那个时候,我就从我的家庭中,看出了问题。导领家属,是导领⼲部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道防线筑牢固了,导领的全安系数就会⾼,就会少给导领找好多不必要的⿇烦。我给你讲一个发生在我⾝上的实真例子,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而且目前我们已经离婚了,再说这些就更不好了。”
舒晴收住笑,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我保证。”
彭长宜接着说道:“还是在我刚到三源的时候,当决定整顿矿山后,三源那些矿主们就开始钻到我家来了,我家属没有告诉我,就收下了礼物,当然还有现金。这期间我不说天天也差不多总是往家里打电话,但是我家属没有告诉过我,等我回来后,发现了这些礼物还有大量现金,才知道有人来我家了。幸好我家属记下了这些送礼的人名单。尽管后来这些礼物包括现金我以一种极其特殊的方式退了回去,但还是伤了一批人,无形中就把我置于这些人的对立面上来了…”
舒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什么是极其特殊方式退礼?”
“特殊方式就是非正常的方式。”彭长宜说道:“我没有建廉洁账户,也没有把这些东西充公上交。你不是有钱送礼吗?那就送吧,你送多少,我就收多少,然后,一笔不拉地我都捐给了养老院,学校,包括单个资助贫困生。”
“哦?”舒晴感趣兴地看着他。
彭长宜又说道:“当然,我不是以我彭长宜的名义捐助的,如果那样的话,别人说我是沽名钓誉我是一点撤都没有,我做得比较实在,我是以送礼人的名义捐助的,知情范围只有秘书和秘书长两个人,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这样,既保住了送礼人的面子,也保住了我自己的白清。”
“这个办法好,看来,如果想退礼,是怎么都能退回去的,关键在于你是不是真心想退?”舒晴说道。
“有点道理,但不完全。”彭长宜说道:“不过首先声明,我彭长宜这么多年也不是绝对的一清二白,事实上别说我,就是任何人都做不到那么一清二白,但最起码这种时候的钱财我是一点都不敢沾的。我私下就跟个别人说过,我说,我很在乎这个小芝⿇官,别看官不大,却是我们家祖宗八辈的坟上冒青烟的结果,所以,我很珍惜这个乌纱帽,说白了就是有官瘾,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弄丢了它,我说还指着这顶乌纱帽过活呢,想把这个官当得长久一些。你今天给我送礼,我就认为你没按好心,就是想买我这顶官帽子,对于爱官如命的我来说,这就跟要我命差不多,你说,对这样的人送的礼,我能要吗?不但不能要,还会把你当做仇敌。”
彭长宜说的很真诚,没有半点的矫情和炫耀:“所以,话还是回到开头我说的那层意思,假如当初我家属打电话告诉我,我就会及时教给她怎么做,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热心捐助’的好心人了。我家属不告诉我的心思我也明白,肯定是舍不得退回去,再有,面对这些送礼的人她也是估量不足。人家既然想送,就会想尽办法让你收下,就不会把礼物带回去。尽管我家属有私心,但她还是用心记下了送礼人的姓名单位,因为她必须对我要有个交代,不然,我就真的没办法以这些人的名义捐赠了。当然,我在后来就给她补上了这一课,给她讲了怎样拒绝他们。其实,作为导领人的家属,要比导领者本人拒礼更有理由,真的。”
说道这里,彭长宜加重了语气:“只要把家门关严就会少许多⿇烦的。所以,如果要是你能给家属们讲讲这样的课,我想会对每个⼲部的仕途大有好处的。还有,光自己做到拒礼还不行,还要从孩子、从家庭利益这个角度去规劝自己的丈夫,要时刻敲警钟,千万不能对这些买你官帽子的人大开方便之门,那样的话,就真的完了。去年被最⾼民人检察院批捕的徐炳松,在事后写过一篇忏悔录,他说:像我们这些当官的,也得到大巨好处,老伴、儿子、儿媳,全家都有较好的工作,收入不菲,尽管组织上规定的待遇并不⾼,但实际上住房、坐车、医疗、吃饭及其他活动交往等等,绝大多数人是达不到的。组织和民人给予我们的确实很多很多。但不容置疑,我确实在贪…被捕后,顷刻之间,我的一切全然发生了改变,大巨的落差使我思绪万千,痛苦异常,我想起了过去创业的艰辛,岁月的磨难…等等,说真的,他的话对我有非常的触动,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我有时就是这么想的,所不同的是,他是监狱里反省时想到的,我却是在自由空间里这样想的。我的一位老导领常告诫我说,细水长流,不用说别的,就是职务上的一些实惠就够我们享受的了,要是再贪的话真的就是不知足,就是找死了。但光是导领个人有这样的认识还不行,对家属也要经常这样教育,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少犯错误,才能真正做到警钟长鸣,所以我说你应该给这些⼲部家属讲讲课,就讲怎么当好导领的后盾,当然不光包括拒腐,也包括支持、理解丈夫们的工作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