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里面看看,天还这么亮,不用怕,有我呢。”
关昊看着比自己矮许多的她,语气温柔得连自己都吃惊。
果然,她抬起头看着他,劲使地点点头,他说的对,有他呢,怕什么,这样想着,就随着他往里走去。
他们站在一个最⾼的地方,放眼北望,只见堤柳成荫的大坝旁,十七孔古闸默默地横卧在芳草之中,孤寂而安静,不难想象,当年无论是分洪还是灌溉,十七孔闸门开启后,该是怎样壮观的场面,洪水奔腾而怈,水雾弥漫,浪花飞溅。
“龙门闸最早是草闸,主要是清淤排沙、借清刷浑,到了清代就改为石闸,建国后,随着三条河流的⼲凅,这个逐渐被闲置。龙门闸最大的不同就是各设闸门,启闭由人,控制自如。到了嘉靖年间,就成为真正意义的怈洪闸。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两空铁闸,是民国时期改建的。从这往后的十五孔闸都是石闸,你看每个闸都有四个峭立的石柱,上面还有圆孔,据专家考证是说是固定绳索用的,起闸时,要四个人分站两边,摇动大木把,绞动绳索,石闸就开起了。”
夏霁菡给关记书一边介绍还一边用手模仿摇动木把的动作:“龙门闸最大的科技含量就是‘水小可闭之以遏其轶,水大可启之以杀其怒’。历朝皇帝还经常到这里现场办公,乾隆就曾写过这方面的诗词,记载植柳护堤的场面。”
她只顾自己在这里解说,没想到听众走下土坡,优哉游哉地背着手,往里面的几孔闸前走去。她想快步追上去,怎奈脚伤还没好利落,脚下一滑就滚下去了。
听到喊叫,关昊赶紧回来,将她扶起:“我说,你怎么总是⼲一天活,要两天工钱啊?”
她怕打着⾝上的泥土、枯叶,调皮地说:“是,老板,我错了。”
看到她“巧笑倩兮”的美目和难得的俏皮,他的心不噤一动,忽然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出现,他赶忙转⾝往朝前走去,不再管她,他怕在那种感觉中沉沦。
夏霁菡只顾怕打⾝上的土,一抬头,他又往里走了,就着急地喊道:“你再往里走,我就不跟着你了,后果自负。”
那个⾼大挺拔的背影愣了一下,转过⾝来,问道:“为什么?”
看到两道目光凝视着自己,她站在原地没动,弱弱地说:“那里有…有很怪的事情出现过”
见她露出紧张之⾊,他走了回来,他到不怕什么“很怪”的现象,是怕吓着这个胆小的女人。
“好,我们回去。”他终于肯听她的话了,她松了一口气。
听到她的气息,他问她:“你真信?”
“不太信,但那也挺瘆人的。”她真胆怯了。
“那咱们回去吧。”关昊不想让她紧张害怕,有意让她在前面走。“不过你得告诉我,有什么怪事发生,兴许我能给你破译,别忘了,我可是纯唯物论者。”
“其实老杜刚才想说我给拦下了,我怕你这么大的人物也听这些不好。”
关昊有点感动,这个小女人,在为他着想。他反而来了兴致。
“说说看。”
夏霁菡说:“老杜说前几年也是一个舂天的旁晚,天刚要擦黑,但坝底下就全都黑了。村子里有个混小子,到这里偷树,树上有一条暗白⾊的小蛇,在晒⾝体,他二话没说,一刀就把小蛇拦腰斩断。断成两截的小蛇尸体还在蠕动,他刚举起砍刀想再看下去,就听一个大霹雷在头顶“嘎巴”一声炸响,就见一道火光噴出,直射混小子举刀的手臂,手臂顷刻间被烧焦,砍刀也烧灼的变了形。”
“老杜说他当时听到这个霹雷时,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当时是个响晴的天,这个没有任何原有的霹雷就炸响在龙门闸的上空,声音之大之真切,在当时震惊了十里八村。”夏霁菡说这话的时候,⾝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噤打了个冷战。
“等老杜跑出来,他就看到闸下面的树着火了,他来到出事地点,那个混小子早就昏死过去了,他想先救人,这时,有两个小红灯笼似地火苗跳跃着,久久不肯离去,他忽然明白了,那个小蛇就是当年那个蛟的后代。它想带走它的孩子尸体。老杜赶忙把两截蛇⾝小心地捧起,用服衣的前襟包裹好,来到当年蛟晒鳞的地方,挖了个小坑,把它们埋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一直尾随着他的两束小红光才消失。”
“那个混小子呢?”关昊不知是对故事感趣兴还是对眼前这个小女人感趣兴。
“被人抬回家不久就咽气了。”
关昊笑笑,看着她惊恐的目光说:“你看过聊斋吗?”
“看过一点。”提起聊斋,她更怕。
尽管她受到过⾼等教育,尽管她不是唯心论者,但自小就怕这些鬼神故事的她,别说是聊斋,就是白娘子的故事她都有些怕。
“我从小就不喜欢这样的故事,听到了,心里就害怕,何况这是老杜亲眼所见…”显然,她有些底气不足了。
关昊说:“聊斋可以演绎,这个故事同样能,都是假的。”
她也知道这个故事是演绎的,但就是害怕。
“走吧,天快黑了。”关昊轻轻地抬起胳膊,在她的后背出轻轻往前拥了一下。
他们这次没走那个大土坡,而是从石闸的最底部往回走。
由于他们此时置⾝于大坝的最底部,夕阳昏暗的光照不到这里,四周黑乎乎的一片,⾼大的杨树叶发出“唰啦啦”的响声,听得她头皮发紧,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他的前头。
看到她的脚步有些急促凌乱,他不由得好笑,这个显然是杜撰且漏洞百出的故事,怎么就把她吓成那样了。
“啊——”
突然,前面的她大叫一声。
这时一道黑影“腾”地窜出,向旁边的树林里跑去。他迈了一大步,抱住她就要瘫软下去的⾝体,不停地说:
“别怕,别怕,是野兔。”他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是那么的轻柔,就像拍着一个受到惊吓的婴儿。直到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体在他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他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环抱着自己的双臂松开后,夏霁菡才明白过来。
天啊,刚才她在做什么,居然扎在了市委记书的怀里!她羞得脸通红,连忙挣开他,恐惧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腾腾”的心跳,紧张的心要蹦出嗓子眼似的,她下意识地用手摁住胸口,不然她的心就会跳得特别难受。
其实,刚才看到夏霁菡受到突然惊吓就要瘫软下去的时候,关昊的反映很直接、很自然,没什么异样的感觉。可是,当他把柔若无骨的她捞入怀中的那一刻,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柔弱的小⾝体,使他心底里的某种浴望复苏了,那种感觉就像刚才的心旷神怡,醒唤了他心中沉睡的柔情和久违了的冲动…然而,这种别样的感觉,也给他带来了一些难为情,特别是看到她惊恐、涩羞的神态后,更加重了他的难为情。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在上土台阶的时候,明知道她的脚不方便,明知道她刚才受到惊吓现在还惊魂未定,他都没去扶她一下,他担心那个复苏的东西捣乱,而是自顾自地拾阶而上,全然不顾⾝后的她。
夏霁菡拼命地忍住疼痛,紧跟在他的后面,唯恐黑暗中再有什么怪异的事发生。
终于,从黑暗的坝底下爬了上来,看到夕阳艳丽的光芒,照在大坝上,给坝上所有的树木都镀上了一层金红⾊的光,她才感到踏实一点。走在刚才老杜讲蛟龙的铁闸前,想起那红⾊的灯笼光和动扭的小蛇的⾝体,恐惧感再次袭来。她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再次剧烈的跳动,面对眼前窄窄的石板,腿颤抖着竟不敢迈步。越害怕就想看石板下那黑乎乎、阴森森的涵洞,只感到脚下有一股寒气升起,尤其是看到那个渐行渐远的⾝影,不由的紧张的带着颤音叫道:
“关…关记书…”
听到她的喊声,尤其是听到这声音里的无助和虚弱,关昊突然暗骂自己的自私和无情。
怎么说她也是自己请来的甚至是強行请来的导游,这可不在人家的工作范畴之內,大小她也是党的新闻工作者。
再说她又是那么一个胆小的女孩子,自己怎么能把她丢在黑乎乎的后面而不管呢?他动了恻隐之心,几大步便赶回来,握紧了她早就伸过来的小手,才发现这只手早已冷汗淋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