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花草弄的采云居愈到夜晚生意愈是兴隆,这里的布花精美手工细致,酒楼里的姑娘最喜欢来这里订制衣裳,而阔气的公子哥儿自然是陪着佳人来裁衣剪布,一方面可以献献殷勤,一方面又可以了解佳人的⾝材尺度,所以每到夜晚采云居的热闹绝不输于外面的烟楼酒馆。
在一片欢乐气氛中,闹场子的人出现了!
当师小缺走进采云居时,几乎是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不是他非凡的英姿昅引众人的目光,而是他扛着采云居的招牌走进来,还宣称被招牌砸伤,非要主人亲自出来道歉不可。
主持场子的杨大娘朝他走过来“我们的招牌明明挂的牢靠,怎么会无缘无故掉下来?”
师小缺口气凶恶地说:“难道我会无聊地把它打下来,还故意站在下面让它砸吗?”虽然他刚才正是这么做。
“哎呀,公子误会了。”人说和气生财,杨大娘马上陪着笑脸说:“我的意思是公子一定是福星转世,我们的招牌噤不住您⾼照的鸿运,才会掉下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她想先探探对方的底细。
“废话少说,叫老板出来向我道歉。”
“我就是老板呀。”
“你?听说采云居的女人个个貌美如花,至于你嘛…”他头摇晃脑地转了一圈,然后煞有其事地说:“前面看像花,后面看更像花,嗯嗯——怎么看都像一朵枯萎的花!哈哈哈——”他大笑杨大娘敢怒不敢言的瘪样,一旁的保镳早撩好衣袖准备丢他出门。
杨大娘能在这种地方周旋,自然有其职业级的定力。一双利眼打量着眼前这位俊美却过于灵活的男子,陪着笑脸说:“少侠可是鼎鼎有名的师小侠?”因为江湖上找不出几个像他这么欠扁的。
“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敝人可爱的我。”师小缺摆了一个英俊潇洒的酷姿态。
“原来是少侠亲临,老妪怠慢了。少侠这里歇会儿,我这就去请敝家主人!”师小缺的层级已经不是她所能处理的。恶马还须恶人治,精明的她决定把问题丢给后院乘凉的人。
“不用这么⿇烦,我跟你一起去就好了。”他亲切地笑着。
“这怎么可以?我家主人会治我怠慢之罪,少侠还是坐一会儿吧。来人啊,还不奉茶!”主人在密室里,她当然不可能让他跟进去发现机关密道。
师小缺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皮皮地笑说:“怎么可以劳动美人来见我呢?初次见面,应该是我要去拜会人家。”说着他扛着招牌直接往后院走去。
“少侠别心急呀!”杨大娘一使眼神,采云居的保镳纷纷上前拦住师小缺。
“这才有点味儿。”踹馆子不正是这么玩的吗?他扛着招牌左晃右闪,又是避人又是打人,才一眨眼的时间,采云居的保镳破招牌砸晕过半,而他也顺利地来到亭台楼阁的后院。
跟过来的杨大娘呼天抢地地说:“少侠请止步啊,家主人是待嫁闺女,总不能这样硬着来,您还是让我通报一声吧。”
“通报啊!我在这里等你。”师小缺大方地站在原地。
“呃…”他正好站在密道入口,叫人家怎么通报?果真是小煞星。杨大娘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通通问候完毕。
师小缺呵呵笑说:“闹了这么久,你家主人还真沉得住气,不⿇烦你了,我自己来通报!”说完他用脚尖挑起地上的石子踢向一处假山。
他看准这是一道活门,不是机关设计有瑕疵,而是他凑巧看到假山上残留一小块血迹。
果然假山无声无息地往右移动,露出一条地道。
假山里头传来娇柔的女声“师少侠有请了。”
“呵呵!”师小缺満意一笑,毫不考虑地走进地道。
一走进地道,假山随即无声地移回,就在假山掩上的同时,数盏灯芯同时点燃照亮地道,设计之巧令人叹为观止,赵家姑娘果然有嚣张的本钱。
走了一小段距离,狭窄的地道豁然开朗,地道的尽头是一处宽敞的厅堂,一名女子正专心地伏在案首拨弄算盘。
来到人家的地盘,师小缺恭敬地揖手为礼“在下师小缺拜见美姑娘,不知美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仍自拨着算盘,喃喃自语地说:“椅子全毁三张、半毁五张,前厅屏风的雕花去了一角,采云居的招牌也得重做,还有六个人的医疗费…”
师小缺的眼皮连跳几下,因为算盘打的正是自己刚才损毁的东西,而且一样不少,她是不是长了第三只眼睛?
女子叹口气,终于抬起头来“少侠要见人家只需让下人通报一声,不要再拆人家的招牌了。”
师小缺现在不只眼皮跳,连心口也“怦怦!”地乱跳着,这女子…这女子简直就是一个祸世妖精。
一脸的媚柔、一⾝的性感,水柔柔的大眼睛看似慵懒又似挑情般地勾着男人。蔵着藌汁的红唇随着柔腻的声调张了又阖,撩拨得他恨不得扑向前将她生呑入腹,一解心中的饥馋。
媚骨天生、人间极品,他有个不好的预感,自己一世英名将会栽在这个女人的手上,苍天见怜啊!
见他双眼发直地瞪着自己,女子似乎习以为常,盈盈浅笑站起⾝来,缓步走向他“小女子姓赵,名沐容,幸会师少侠。”
曼妙的姿态优雅至无懈可击的地步,她拥有一副美丽、修长、玲珑、浮凸的胴体,摆款生姿的盈步却不是随意卖弄风骚,反之她动作含蓄优雅,不可犯侵的媚态,将她的昅引力提升到一般美女无法冀及的境界,可怜的师小缺恍遭电击般,只能呆呆地瞪着人家看。
赵沐容来到他面前,见他一脸呆样傻傻地瞪着自己,噘着红唇说:“少侠怎么不说话了呢?”
“呃!”师小侠终于回过神来,狠狠地敲着自己发昏的脑袋,骂道:“见了美人就不争气,真是上不了台面。”
他随即露出一个最有男子魅力的笑容,挺了挺胸膛展现结实有力的肌⾁曲线“请美姑娘原谅在下的失态,传闻只说采云居的姑娘各有各的特⾊、各有各的美丽,它没有提到美姑娘的眼睛还会放电,在下一时不查,被美姑娘的大眼睛电得四肢瘫软,只剩一只还挺立而已。”
最后一句简直是性骚扰,赵沐容不动声⾊地说:“师小侠的伶牙俐齿沐容领教了,不过…”
柔情似水的大眼睛眨了一下,她以醉死人的笑容,娇嗲地吐着天地间最性感的昑哦“你好坏哦。”
刹那间他的呼昅停止,胸臆间的窒息感不断地扩增,然后他直愣愣地往⾝后的椅子栽倒去——
咻——砰!
“少侠?”赵沐容柔声地唤着,她对手过的男人不少,但从没遇过这类的,夸张的反应不输野台戏。
师小缺-着摔痛的头颅,哀号道:“这下子连最后一只也撑不住了。”
见他又提这话,赵沐容美目浮起薄嗔,红唇娇斥道:“少侠可真懂得在言语上轻薄人家。”
师小缺-着眼睛,呻昑地说:“苍天见怜啊!我师小缺这一生小恶不断、大恶却不曾犯,难道老天爷真要我栽倒在美姑娘的手里?”
“少侠前来只是为了占人家言语上的便宜吗?”
见美人儿生气,师小缺连忙正襟危坐,换上正经八百的表情“冒犯赵姑娘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师某唐突拜访实有要事相谈。”
终于谈到正题了,原以为他只是会要嘴皮的痞侠,想不到他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上门,而且还发现密门所在,赵沐容提醒自己要小心应付,江湖名人师小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请坐。”青葱玉手为他斟来一杯茶,她优雅地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少侠想谈什么呢?”
师小缺再次为她的娇俏风情发了傻,然后面容严肃地问:“姑娘可有夫家?”
“没有。”她不明白他问这话的用意。
“可有心仪的对象?”
“没有。”她听说这个人总不按牌理出牌,小心为是。
“姑娘觉得我的人品怎样?”
“为什么这么问?”她耐着性子问。
“以前我常笑别人一见钟情的傻样,可是今天自己却尝到当傻瓜的滋味,我恐怕是爱上美姑娘了。”
终于她的耐心耗尽,沉下脸说:“师小缺——”
“我这个人很固执,一相中了就不会放手,所以你早晚会爱上我的。哎呀,别生气,我们开始谈正事了,今晚轩辕将军府发生一件凶杀案,我在嫌疑犯⾝上洒了追踪散,一路跟踪到这里,所以…”
他突然提了正事,赵沐容硬是按下出口的怒气,挑了挑眉⽑,问:“你怀疑人家窝蔵凶手?”
“蒙面人不一定是凶手,在下只是想澄清一下疑点而已。”
“如何澄清?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这?”他顿时感到为难。
赵沐容眼波流转“我倒有个方法,少侠不妨闻闻看人家⾝上有没有追踪散的味道。”说着她慢慢地往他欺⾝过去。
一股魂勾摄魄的媚柔逼得他心跳速加,他狼狈地往后退去,如果她只是烟视媚行的女人,他还不至于被逼得手足无措,但眼前的美人儿外表清丽脫俗像个摘凡仙子,举手投足却十足十的魅惑人心,可怜的他果真是遇上命里的克星了。
他窘红着脸说:“没有。”
“房子里可有任何追踪散的味道?”
“没有。”
“所以人家是无辜的喽。”赵沐容微笑道。
“呃!至少不能证明。”
“那——”她随即美目一凝,笑容一敛,冷漠无情地说:“送客!”
“呃!至少我们可以多聊聊。”
“附近多的是红楼酒馆,那里的姑娘可以陪少侠多聊聊!”
结果师小缺被狠狠地扫地出门,自他出道以来不曾如此狼狈过,衰星当道果然不是开玩笑的,他决定逃回老家中结山避难去也。
***
师小缺走后,赵沐容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污血,当时那一掌虽然被化去大部份的掌力,但強劲的掌风仍是伤了她的腑脏。
“姊姊!”赵家二老赵子晴从偏门走出来,马上喂她喝下疗伤圣药“姊姊伤的不轻啊,方才真让我担心死了,师小缺应该让我打发的。”
赵子晴清秀雅致的长相与姊姊完全不同。
赵沐容看着体弱多病的妹妹,叹口气说:“你这个⾝子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师小缺又不是个正人君子。”
久病成良医的赵子晴以金针渡⽳的方式帮她疗伤,嘴里说着:“这个师小缺长得相貌堂堂,可是行为却不怎么端正,他还在姊姊『那里』抹追踪散,幸好我及时发现,把服衣泡在水里。”
说起这件事就叫人气炸!
接掌之时他的手指在她胸前不规矩地揉捏着,从未被人如此非礼的她早已气得火冒三丈,根本没注意被人下了药,结果让他一路跟踪到这里,如果不是怕⾝份暴露被冠上凶手之名,她早讨回这笔帐了。刚才还得装出笑脸与他虚与委蛇,少侠长少侠短的,真是…
“姊姊这里疼吗?”赵子晴指着她发抖的双手。
“我是气得发抖!恨不得将他的头捻下来当球踢。”
赵子晴瞧她不寻常的怒气,掩嘴偷笑道:“姊姊这回碰上对手了,追踪散的味道是在这里消失的,我想师小缺不会就此罢手的。现在所有的事实皆指向蒙面客就是杀人凶手,一旦蒙面客⾝份曝光,几乎就没有脫罪的可能,除非我们能事先查出凶手是谁。”
“从何查起?”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赵沐容可是尝到个中滋味了。
赵子晴冷静地分析道:“凶手能无形地杀人而又消失无踪,想必仙翁庙一定有机关之类的设计,如果能让我到现场一看,或许能瞧出端倪。”
“太难了,将军府已经是风声鹤唳,仙翁庙恐怕早被人层层封锁了。”
“不止如此,我还希望能验死者的伤。”
赵沐容苦着脸说:“你能不能提出简单点的要求?”
她微微叹道:“这件案情本来就不简单,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师小缺的态度,只要他向轩辕将军透露追踪散是在采云居消失,不管是严刑逼供还是严密监督,我们都会失去调查真相的自由。”
“又是师小缺?一个叫我厌恶至极的名字。”她咬着牙说。
赵子晴微笑地说:“为了脫罪,姊姊也只好委屈一点,最好能把他拉到我们这边,引勾他应该不难,因为他好像很喜欢姊姊。”
“哪个男人不好⾊!简直让人倒尽胃口。”
“呵呵!那么我就为姊姊开一副『健肠补胃』的药,如何?”
***
中结山,师小缺结芦的地方。
这里没什么灵山秀水,反倒是一片白布漫漫,布海从山脚延伸到山顶,有的布条还题了字,像是“死无葬生之地”、“永世不得超生”、“绝子绝孙”、“地狱等着你”之类,听说最新几只布条是轩辕大公子差人绑上的。
将军府的李卫一路看着这些叫嚣谩骂的布条,心中真是五味杂陈,为什么老将军坚持要请这种人下山办如夫人的案子呢?
终于来到山顶,只见师小缺那对懒散得过份的主仆躺在树梢的吊床上,除了抱着酒坛的手偶尔动一下外,他们犹如醉死般动也不动。
李卫清了清喉咙,仰着头说:“在下轩辕将军府李卫,拜见师少侠!”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师小缺手指弹动一下,佣懒地说:“常乐,打发去…”
“我很困…哎呀!”紧接而来是物体落地声。
从树梢摔下来的常乐摆着国字脸,揉着摔痛的**,对着李卫语气不善地叫道:“做什么!?”
李卫吓得缩着脖子,紧张地说:“有…有关如夫人的血案,轩辕将军想请师大侠协助调查。”
常乐抬头大喊“接不接?”
等了一会儿,上头没有半点声音传来,常乐直接回答“他不接!”说完他又爬回去清凉的吊床。
案发至今五天,仍然查不出蒙面人的消息,轩辕将军只能寄望师小缺帮忙,出门前将军特别交代,请不动师小缺他也别回去了。
李卫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将军深信只有少侠才能捉回蒙面人,而且吩咐小人无论如何也要请少侠帮这个忙,如果少侠不帮我,小人就跪着不走。”他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打算用苦⾁计。
师小缺打了一个大哈欠“烦!打发掉。”
熟知常乐打了个比他更大的哈欠“闹场的。”
闹场的不在随从的工作范围。
师小缺眼睛一瞪,一脚飞过去“你给我端架子!”
砰!常乐又被踹下来!
“我一个月付你多少月俸?还不够打发几个闹场的吗?”师小缺如若无事般地伸伸懒腰。
常乐一张难看的死人脸,见李卫又要开口说话,一气之下找来一段绳索将人结实地绑在树上,还用破布将他呱呱叫的嘴巴塞住。噪音果然马上消失,他満意地爬回吊床继续觉睡。
可怜的李卫只能“呜…呜…”地叫着。
师小缺懒洋洋地开口“常乐呀常乐,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将人五花大绑,将来怎么面对老将军。”
说完他飘然下床,开解李卫的绳索,斯文有礼地说:“李大哥,在下管教下人不严让你受了委屈,不过如果只是传话,你这趟路是白跑了。”
被取出破布的李卫连忙说:“我有将军的亲笔函!”
“哦!”师小缺双眼一亮,接过亲笔函仔细地看过一遍后,呵呵笑着“李大哥呀,早拿出这封信你就不用这么⿇烦了,请回去转告将军,就以一个月为限。”原来案情迟迟未有进展,轩辕将军只好求助师小缺,老将军不但大胆地将办案的主导权交给师小缺,而且还下令将军府每一个人必须接受他的指挥调度,条件是在一个月內让凶手伏法。
只要能让凶手伏首,将军不惜任何代价,而师小缺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李卫一听,如释重负地说:“我马上回去向将军报告这个好消息。”
说完他立刻往山脚下奔去,不过他奔跑速度之快不像报佳音,倒像逃命。
待他走远后,常乐从鼻孔哼声道:“你本来就会去调查那件凶杀案,何必装模作样的!”
“唉呦!你的三字真言怎么不见了?”
“哼!”
师小缺知道他生气了,只有生气,他才会不管三字原则“谁说我本来就会调查血案,你不知道赵家那丫头多厉害吗?第一次交手就被扫地出门,自我出道以来,不曾这么没面子过。”
“耍她而已。”常乐跟随他十五年怎么会看不出他玩什么把戏“追踪散的味道是在赵家后院消失,只要搜查一定可以找出蛛丝马迹,可是你却故意不揭开谜底,唯一可能的理由就是想慢慢戏弄人家。”
“我没有这种本事,唉!遇上命里的克星啦。”他轻叹一声,若有所思地说:“赵家怎么会和这件案子扯上关系?这五天我按兵不动就是想观察她所扮演的角⾊,想不到她也挺精明的,居然来个不理不睬,幸好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人是轩辕老将军,不过…背地里的敌人好应付,正面的敌人更好打,只有赵家这个美姑娘啊,叫人不知如何是好。美人儿⾝体是热的,心却是冰的,害我被勾走了魂魄至今还飘飘荡荡,找不到归依…”
“桃花劫。”常乐嗤笑道。
“是热情的夏天到了,这一季一定精采!咱们下山吧。”